《礼记》,儒家经典著作之一,集中国古代礼之大成,是一部比较完备、反映古代礼仪的典章制度书籍。
《礼记》成书于汉代,相传为西汉礼学家戴圣所辑录,共20卷49篇(一说47篇,估计是把《大学》和《中庸》独立出去之后的说法,小编注)。
《礼记》章法谨严,映带生姿,文辞婉转,前后呼应,语言整饬而多变,是“三礼”之一、“五经”之一,“十三经”之一。
自东汉郑玄作“注”后,《礼记》地位日升,至唐代时尊为“经”,宋代以后,位居“三礼”之首。历代的封建统治者及儒家子弟都很重视它,是科举考试的必考科目,同时还成为维护社会等级的有力工具。
后人研究《礼记》,可通过它来探讨当时的社会和文化,从中了解等级和阶级的构成等,从而对整个中国古代的历史文化进行探索。
哀公问
哀公问于孔子曰:“大礼何如?君子之言礼,何其尊也?”孔子曰:“丘也小人,不足以知礼。”君曰:“否!吾子言之也。”孔子曰:“丘闻之:民之所由生,礼为大。非礼无以节事天地之神也,非礼无以辨君臣上下长幼之位也,非礼无以别男女父子兄弟之亲、昏姻疏数之交也;君子以此之为尊敬然。然后以其所能教百姓,不废其会节。
哀公问于孔子说:“大礼究竟是怎么样的呢?君子在谈到礼的时候,为什么态度是那样地恭敬呢?”孔子回答说:“我孔丘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没有资格来谈论礼。”哀公说:“不必谦虚。请您一定讲一讲。”孔子说:“本人听说:人活这一辈子,最要紧的就是礼。没有礼,就无法按照一定的规矩敬奉天地之间的鬼神;没有礼,就无法辨明君臣、上下、长幼的地位;没有礼,就无法区别男女、父子、兄弟之间的亲属关系,以及姻亲、朋友之间交情的厚薄;因此之故,君子在谈到礼的时候,就态度十分恭敬。然后才尽其所能来教导百姓,使他们不失时节地按礼行事。
有成事,然后治其雕镂文章黼黻以嗣。其顺之,然后言其丧算,备其鼎俎,设其豕腊,修其宗庙,岁时以敬祭祀,以序宗族。即安其居,节丑其衣服,卑其宫室,车不雕几,器不刻镂,食不贰味,以与民同利。昔之君子之行礼者如此。”
有了成效,然后再讲究什么样的人使用什么样的宫室雕刻、用什么样的族旗、穿什么样的礼服,以区别尊卑上下等级的不同。百姓既都顺从君子的领导,然后给他们讲解丧葬之礼,使他们准备好鼎姐之类的祭器,准备好猪肉干肉之类的祭品,修建宗庙,逢年过节,虔敬地按时祭祀,并借以排好族人的辈分。此后,就教导他们在合适的地方安居,穿适合自己身份的衣服,住的房子不要太高大,乘的车子不要雕饰什么图案,用的器物不要雕饰什么花纹,吃饭也不要太讲究,不但教导百姓如此,君子自己也不能奢侈,以与民同利。从前的君子就是这样行礼的。” 公曰:“今之君子胡莫行之也?”孔子曰:“今之君子,好实无厌,淫德不倦,荒怠傲慢,固民是尽,午其众以伐有道;求得当欲,不以其所。昔之用民者由前,今之用民者由后。今之君子莫为礼也。” 哀公听了这话就问道:“现在的君子为什么不这样作呢?”孔子说:“今天的君主喜好财富,贪得无厌,淫乐无度,懒惰傲慢,非把民众的财力耗尽不可。违背众人的心愿,侵害有道的人,只求满足自己的欲望而不择手段。从前君主是照我前面所说的那一套做的。而现在君主却是照刚才所说的这一套做的。如今的君主,没有肯实行礼教的了。” 孔子侍坐于哀公,哀公曰:“敢问人道谁为大?”孔子愀然作色而对曰:“君之及此言也,百姓之德也!固臣敢无辞而对?人道,政为大。”公曰:“敢问何谓为政?”孔子对曰:“政者正也。君为正,则百姓从政矣。君之所为,百姓之所从也。君所不为,百姓何从?”公曰:“敢问为政如之何?”孔子对曰:“夫妇别,父子亲,君臣严。三者正,则庶物从之矣。”
孔子陪坐在哀公身边。哀公问道:“请问人伦之道,哪一条最重要?”孔子听了以后肃然动容地回答道:“您问到这句话,那便是百姓有福了。臣岂敢不认真回答呢?人伦之道,最重要的便是‘政’这一条最重要。”哀公问道:“请问什么叫做‘为政’?”孔子回答说:“所谓政,就是‘正’的意思。国君自身正,那么老百姓也就跟着正了。国君的所作所为,就是老百姓的榜样。国君所不做的事,老百姓自然也不会去做。”哀公又问:“请问应该怎样去为政呢?”孔子回答道:“夫妇有别,父子相亲,君臣相敬,这三件事做好了,所有的其他事情也就跟着做好了。”
公曰:“寡人虽无似也,愿闻所以行三言之道,可得闻乎?”孔子对曰:“古之为政,爱人为大;所以治爱人,礼为大;所以治礼,敬为大;敬之至矣,大昏为大。大昏至矣!大昏既至,冕而亲迎,亲之也。亲之也者,亲之也。是故,君子兴敬为亲;舍敬,是遗亲也。弗爱不亲;弗敬不正。爱与敬,其政之本与!”
哀公说:“寡人虽然不肖,却很愿意听一听做好这三件事的办法。可以讲一讲吗?”孔子说:“古人施行政治,首要的是做到爱人;要做到爱人,首要的是礼;要治礼,首先是要恭敬;恭敬的表现,首先在于大婚之礼。大婚之礼是极其重要的。大婚到来的时候,君主要穿上礼服亲自去迎接,是要表示对于对方的亲爱。向对方表示亲爱,也是希望得到对方的亲爱。所以君子以恭敬的态度迎亲,如果舍弃恭敬的态度,也就会失掉对方的亲爱。没有爱,关系就不亲密;不恭敬,行为就不端正。所以仁爱和恭敬,大概就是政治的根本吧!”
公曰:“寡人愿有言。然冕而亲迎,不已重乎?”孔子愀然作色而对曰:“合二姓之好,以继先圣之后,以为天地宗庙社稷之主,君何谓已重乎?”公曰:“寡人固!不固,焉得闻此言也。寡人欲问,不得其辞,请少进!”孔子曰:“天地不合,万物不生。大昏,万世之嗣也,君何谓已重焉!”孔子遂言曰:“内以治宗庙之礼,足以配天地之神明;出以治直言之礼,足以立上下之敬。物耻足以振之,国耻足以兴之。为政先礼。礼,其政之本与!”
哀公说:“我想问一句,像您说的这样,君主要穿了礼服亲自去迎亲,是否太隆重了?”孔子严肃地回答:“两姓结为婚姻,为前代圣主传宗接代,成为天地宗庙社稷的主人,这么大的事,您怎么能说太隆重了呢?”哀公说:“我太愚钝了,不愚钝,也不会来向您请教。我想提问,又找不到适当的辞语,请您还是接着说吧!”孔子说:“天地不配合,万物就不能生育。大婚,就是为千秋万世生育后代呀,您怎么能说太隆重了呢?”孔子进一步说道:“君主和夫人,在内,治理宗庙祭祀,功德足以和天地神明相配;出外,发布朝政命令,足以使上上下下都能恭敬听命。这样内外都有了礼,臣子有失职之事,可以纠正;国君有错误,可以复兴。所以说施行政治要以礼为先,礼是政治的根本。”
孔子遂言曰:“昔三代明王之政,必敬其妻子也,有道。妻也者,亲之主也,敢不敬与?子也者,亲之后也,敢不敬与?君子无不敬也,敬身为大。身也者,亲之枝也,敢不敬与?不能敬其身,是伤其亲;伤其亲,是伤其本;伤其本,枝从而亡。三者,百姓之象也。身以及身,子以及子,妃以及妃,君行此三者,则忾乎天下矣,大王之道也。如此,国家顺矣。”
孔子又说道:“从前夏商周三代圣明天子执政的时候,都很尊重他们的妻和子,这是有道理的。所谓‘妻’,是祭祀父母时的主妇,敢不尊敬吗?所谓‘子’,是父母的后代,敢不尊敬吗?君子对一切都应该尊敬,而尤其以尊敬自己为重要。因为自己的身体是直接从父母这个根本上长出来的枝干,敢不尊敬吗?不能尊敬自己,也就是伤害了父母。伤害父母,就是伤害了根本。伤害了根本,枝干也就要跟着灭亡。自身和妻、子三者,也是百姓的象征。由自身要推想到百姓,由自己的儿子要推想到百姓的儿子,由自己的妻子要推想到百姓的妻子。君子如能实行这三点,礼就会遍行于天下,过去周太王就是这样做的。能这样做,国家就安定了。” 公曰:“敢问何谓敬身?”孔子对曰:“君子过言,则民作辞;过动,则民作则。君子言不过辞,动不过则,百姓不命而敬恭,如是,则能敬其身;能敬其身,则能成其亲矣。”公曰:“敢问何谓成亲?”孔子对曰:“君子也者,人之成名也。百姓归之名,谓之君子之子。是使其亲为君子也,是为成其亲之名也已!”孔子遂言曰:“古之为政,爱人为大。不能爱人,不能有其身;不能有其身,不能安土;不能安土,不能乐天;不能乐天,不能成其身。” 哀公问道:“请问什么叫做尊敬自身呢?”孔子回答说:“君子说错的话,老百姓就会当作圣旨;君子做错的事,’老百姓也会当作榜样。君子如果能够不说错话,不作错事,老百姓就会不待命令而做到恭敬。如此这般地做了,就是能够尊敬自身了。能够尊敬自身,也就是给父母脸上争光了。”哀公问道:“什么叫做给父母脸上争光?”孔子回答说:“所谓‘君子’,是人的一种美名。百姓送他这样一个称呼,说他是、‘君子之子’,这也就是使其父母成为君子了,这就是给他的父母争得美名了。”孔子又接着说道:“古人的为政,把爱人看得最重要。不能爱人,人将害己,这样就不能保护自身。不能保护自身,就不能安居乐业。不能安居乐业,就难免不怨天尤人。怨天尤人,就不能成就自身。” 公曰:“敢问何谓成身?”孔子对曰:“不过乎物。”公曰:“敢问君子何贵乎天道也?”孔子对曰:“贵其『不已』。如日月东西相从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闭其久,是天道也;无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是天道也。”公曰:“寡人蠢愚,冥烦子志之心也。”孔子蹴然辟席而对曰:“仁人不过乎物,孝子不过乎物。是故,仁人之事亲也如事天,事天如事亲,是故孝子成身。”公曰:“寡人既闻此言也,无如后罪何?”孔子对曰:“君之及此言也,是臣之福也。” 哀公问道:“请问什么叫做成就自身?”孔子回答说:“凡事都不做错,就叫成就自身。”哀公又问道:“请问君子为什么那祥地看重天道呢?”孔子回答说:“看重它的永不止息,就好像曰月的东升西落永不止息,这就是天道。看重它的开通无阻,保持永久,这就是天道。看重它的无所作为而万物皆成,这就是天道。看重它的万物皆成而又明明白白,这就是天道。”哀公说:“寡人愚蠢不开窍,这是您心里有数的,所以请您多加指教。”孔子闻听此言就连忙离开座位惭愧不安地说:“仁人凡事不犯错误,孝子凡事不犯错误。所以仁人的孝敬父母如同孝敬上天。敬爱上天如同敬爱父母,所以孝子能够成就自身。”哀公说:“寡人很高兴听到您这一番高论,以后(尽量)不犯类似的错误怎么样?”孔子回答说:“您能讲出这样的话,真是作臣子的福气啊!”
戴圣(生卒年不详),字次君,祖籍梁国甾县(今河南省商丘市民权县),出生于梁国睢阳(今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西汉时期官员、学者、礼学家、汉代今文经学的开创者。后世称其为“小戴”。戴圣与叔父戴德曾跟随后苍学《礼》,两人被后人合称为“大小戴”。
汉宣帝时,戴圣以博士参与石渠阁论议,官至九江太守。著作有《礼记》,即《小戴礼记》,传为圣编。《汉书》记载成书于汉建初七年(80年)。咸淳三年(1267年),宋度宗赵禥以其籍贯地诏封戴圣为“考城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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