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膜”吗？
今天在卖场，我问杜兰特老师的教学和研究方向时，他用汉语反问我。
杜兰特是乌干达人，他是深圳大学老师，是不是教授我没问。他教化学材料研究，我哪懂这玩意。4月的时候，他联系上了我，问我买家电的事。还聊了几句中乌不同的文化。
我当然知道膜。膜可太多了。
但是他接下来讲的我可听不懂了。不要说英文，就是他说汉语，他讲的内容我也听不懂，我高中时化学还不错，H2O，二氧化氮，二氧化氢之类的，都知道，但肯定跟他无法对话。这位老师在深圳大学教学，用英语教化学材料课程。反正他在研究某种膜，化学物质。他研究，他教学，他解释。我不懂。
我告诉你，所以人都不应该出生在山东，因为那里高考太难了。点灯熬蜡的，高考数学考个58分。操。像弱智。like a man with little brain。
他非常像老师，胡子有点花白，讲话很文雅，甚至有了中国人的内敛，我能感受得到这些细节，他问了我一些问题，看得出来，他很关心乌干达的发展。看得出来，他有消费能力。
高级学府教师的薪水，越多越好。再多，谁也不眼红这个钱。重视啥，别扯别的，就是多给钱。
杜兰特是为回国休暑假做准备，需要采购一些东西，我们是乌干达第一家电卖场，于是他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我产品，价格。
他说冰箱比中国贵，他竟然知道海尔出自山东青岛，有点东西啊。老师，你在中国生活了六年，中国是啥，你还知道啊？那是工业过剩大国，工业品都泛滥了，500升的冰箱五年前就是1999元，我干过的，我门儿清，但是乌干达现在造不出冰箱，进口税很高的。何况这海尔冰箱，世界第一品牌。
后来就不怎么聊了。我忙。
然后，这几天他下了飞机，来卖场看东西。昨晚跟我发微信，要来卖场，恰好我不在，他需要采购一些床垫，这玩意都是我们天唐工业园生产的，物美价廉，他在uhome买了四张床垫，这东西我没法打折。我敢说，乌干达的床垫，卷得跟中国差不多了，价格极好。乌干达上层到下层，睡的大部分都是天唐家纺的床垫。上到几千块的席梦思，下到几百元的海绵床垫，都实现了乌干达制造。所以昨天我只给了他一点点折扣，但老师想让我免费送货。
真送不了，老师。
老师不自觉学了一身中国的毛病，中国的电商服务太发达了。
杜兰特老师，这儿不是深圳，不是长三角9.9包邮，这儿是您老家，Uganda，我打电话跟店长确认了，那些东西包车给您送家去，需要300人民币。我真付不起。我给您叫车，您掏钱。
他说，15万？😯my God!
我说，我们第一卖场是姆巴莱工业园窗口，物美价廉，但是维修啊，安装啊，运输啊，都是找乌干达人做，我不挣这钱。
他同意了，付钱走人。明天送货。
今天下午，他又来了，我们online销售经理Doreen跑来告诉我，boss，有人要找你。
于是，我见到了网友杜兰特老师，一聊才知道，他是深圳大学老师，我瞬间尊敬起来，一口一个叫老师，我是个山东人，我们山东尊敬老师，我们见谁都叫老师。
我十几岁时出门，坐公交车，现在想想，那根本不是公交车，你知道北京的公交车，一台两百万，可以塞一万七千多人进去。北京公交车上，最辛苦的就是乘务员。我们县城那时候都是淘汰的18手破车，跟非洲现在的公交车差不多。车破归破，县城没那么多人，不挤。车里气氛很自由，老者甚至还在车上抽起烟来。卖票的小娘们不满意，说，老丝儿！掐喽你的烟吧！恁老些人！熏得慌！
山东人不开心时说话气可粗了。
方言无法用普通话语言表达。我正经读汉语言文学的，文学我懂，语言学太难了！
农民没事不来县城，来就是买东西，给商家送销售额，送利润。所以，中国的县城这玩意，根本就是周边几十万农民的钱养起来的。县城在政府和工厂就职的那些屌毛的后代还牛逼起来了，欺负我们农村来的孩子。欺负老了！哎，操！
二十多年前我出门那天，山东东阿县公交车上有个老头打瞌睡，旁边上来个老大哥，看老头瞌睡，坐了俩座，老大哥推了推老头（山东话叫wong了wong，声调三声，俺学问浅，不会写那字），老师，让让呗，俺也坐下。
老头醒了，很生气，说，bai wong我！然后挪腚让座。
大哥坐下，哈哈陪笑，说，老丝儿，恁咋恁大脾气。吸棵不？
他并没有递出烟来。也是光个话。
我记忆力可好了。
你看，都吵架了，还喊对方老师呢。
自孔子以降，山东老师多矣！穷不可胜数。
中国方言博大精深，山东人走在路上，碰见陌生人打招呼喊的老师，发音不是老师，而是老丝儿～老丝儿～～
山东人舌头大，很少有儿化音。老丝儿除外。
山东人喊真正的老师（就是职业教师），就是寒冬腊月，你写不好作业，可以一巴掌把你的脸扇得热乎燎辣，留下掌纹的那些真老师，发音就叫老师，跟普通话差不多。略微差点，老湿！我觉得2004年参加高考，在山东考出来的，上了清华北大汉语言文学的屌毛高材生，你们比我有出息，应该考据一下山东话这个发音问题。从西方学来的拼音，根本不足以表现山东方言语音语调的丰富性。
老师和老丝儿，不是一回事。
下笔离题万里，咱们go back。
杜兰特是个真老师，我喊的也是老师。老师听了很受用。
我跟老师介绍，我们uhome店，是姆巴莱工业园的窗口，姆巴莱工业园是乌干达工业水平的最高峰，现在连东非第一先进的钢铁厂都有了。早晚我觉得我们二楼要进点姆巴莱工业园的螺纹钢，那玩意，不得一卖上个亿。
我跟老师说，看，这儿是姆巴莱工业园专区，这儿放的东西，都是姆巴莱工业园生产的，物美价廉。
我介绍了，老师看完，老师走了。
老师不要90人民币的棉被，18人民币的枕头，老师要的是记忆睡眠枕头，要的是乳胶枕。老师要的是2800人民币的cooker。
阔啊。我喜欢，我是个商人。现在。
这是倒装句，山东的。
物美价廉的老师也要，微波炉、电水壶、毛毯、插排………搞了四个手推车。毕竟谁不爱便宜。
我的人生第二梦想就是做个大学教师。哎，半生飘零，少年梦想早碎了，只能在非洲探索新人生。
老师买了不少，我给尽量打折，看了看，空间不大，这是我的问题，这个卖场，我的价格都已经很好了。剩下的是我的任务，我得告诉乌干达消费者，这已经很低价了。来就完了。
所以我总找一些乌干达网红，做宣传。
您老给我再要折扣，我也很为难。
末了，杜兰特老师说，你们不错。东西很好，价格也不贵。要多搞一些乌干达制造。
我要求和老师合影，老师甚至有点不好意思。杜兰特老师已经习染了很多中国老师的范儿，略羞涩。我建议他回来几天后，去酒吧嗨一嗨，立马变回乌干达人，跳起欢乐的非洲舞，那舞蹈极具表现力，腚都扭上天了。道具只需要一个瓢，甚至瓢都不需要。
非洲生活太好，我都胖成猪了。我得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