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终关怀科是一个比肿瘤科还接近死亡的地方，几乎每日都有人被推进那间灯光、墙纸都是暖色调看起来很温馨实际最冰冷的告别室与人世做最后的告别。
一天深夜我才刚刚进入临终病区地界，就听到往日寂格外寂静的走廊传来一阵骚动，很多人进进出出。骚动的源头是白所在的病房。我的心瞬间悬了起来，走到窗口定睛一看才放下心来，是和白同一个病房的人不行了，正准备推到告别室。
白和卫自然是被吵醒了，白大概又胸闷了，是靠着睡的，卫靠在床头怀抱着白，白垂头靠着卫的肩膀。听着病床人不安而痛苦的喘息声，还有家属的哭喊声，卫皱了皱眉，将白的头搂在怀里，手覆上她的眼睛，附在她耳边轻声絮语着，似乎在叫她不要看。从入院以来就是这样，凡是同一病房乃至同一病区有人去世/抢救，卫都不会让白看到那种场面，不想让她有一丝推人及己的想法。
病床被推出去了，病房又恢复了安静，而卫和白也不再能睡着了，便头靠着头小声聊着天。自从白转到临终关怀科了以后，二人几乎醒着的时候都一直在聊天，偶尔听到只言片语，都是在讲曾经的事情，从自己小时候事无巨细地讲到现在。似乎要通过言语再制造出一个自己，存入对方的心里，白可以让另一个卫陪着自己，安安心心地走；卫也可以带着另一个白继续好好生活，带她去看大千世界。
【完结|师生】清风入怀（卫和白的16年）
听白和卫聊起她的葬礼。彼时同屋的另一个病床已经空了下来，床上罩着消过毒的无纺布的袋子，等待着下一个短暂地在其上停留的人。
“其实我原本是想捐献器官的。”白语气平淡地和卫聊着这些，“可我现在几乎所有器官都有转移灶，用不了的。”卫握着她的手静静地听着。
“后来我想着我当了一辈子老师，不如死了以后也还是当个老师，就把遗体捐给医学院当解剖课的大体老师怎么样？”白笑道。
卫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情绪激动地抬起头望着她，眼里像喷着火似的，“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觉得我会忍心么，别的我都能答应你，包括器官捐献都可以，但这个绝对不行。”
“你是我这辈子的唯一爱人，你的身体也是我最最珍视的东西。那种场景我想都不敢想......”卫语气软下来，轻抚着白的发丝，柔声道。
“我现在这副身体，瘦得像个骷髅，我自己看了都觉得害怕，也不知道你还喜欢什么。”白自嘲地笑道。
“乱讲，你一直都那么好看。你的身体是我碰过的唯一一个，自然是我最最喜欢的。只是每次抱你我都特别特别心疼。”卫怜惜地搂过白枯瘦的身体，一只手搭在她的腹部，轻抚着，“你之前手术后留下一个疤我都要心疼死了。你受了这么多苦，你说我怎么舍得你再受一点疼。”
“傻孩子，那时候我都已经睡着了，不会再疼了。”白揽着卫的脖颈，将脸颊贴在卫的锁骨上，一边说一边眷恋地吻着卫的锁骨。
“不行，我求你了，别逼我行么。我只要想想你躺在那个冷冰冰的台子上被人.....那还不如杀了我。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只有这个不行。白，我求求你......”卫带着哭腔哀求着白。白安抚着她的身体，沉思良久，终归还是叹了口气退了一步，“好吧，那便依你。这事我以后不提了好不好。”
看到这里总想要留下些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觉得说什么都不太正确。看完沉重的叹息一声，望向窗外，又瞥了眼电脑，实在有些低沉。其实看的过程中，想到另一个纪实小说，也是老师学生，也在一起了短暂的幸福时光，但是也因为意外分离了，这种我认为的真爱却不能真正相守一生的故事总是让我怀疑造物主可笑好玩，唯一获得安慰得是，最近恰巧很关注灵异，相信一些前世今生，于是觉得，因果循环，下一世，或许就好了。准备发的时候，又瞥了眼电脑，屏保：“生命中的全部偶然，其实都是命中注定，是为宿命” (瑾瑜微凉)如果真的有来世就好了，希望来世卫和白可以相守一生吧。
“那就……说说我的葬礼吧。”白安抚着卫的情绪平静下来后又开口说道，“我不要穿寿衣，我想穿你送我的条白裙子。” “好。”卫点头应着她。
“追悼会就一切从简好了，就告诉几位和我关系好的便好，清清静静的。别大张旗鼓地把消息传个遍。”
“好。你一直都这样，一点不爱热闹。”
“年纪越大越不喜欢热闹。尤其现在，感觉和人寒暄说话都特累，没什么好说的还得强颜欢笑。我现在就只想和你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起。以后我家里人来看我的时候你别走了，就在旁边陪着我好不好。”白如今越来越离不开卫，只要卫一刻不在她身边她都觉得不舒服。
“好，陪着你。”
“我的骨灰的话……你知道的，如果说合葬，我只想和你葬在一起。”白抚着卫的脸颊。
“这也正合我意，那我们就葬在一起。”卫握着白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在她掌心里眷恋地蹭着。
“可这样的话，你免不了要和我家里人交涉。我不希望你和他们有一点牵扯，我走了以后你离他们越远越好，我怕他们给你脸色看让你受委屈。”
“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你之前还说呢，‘没理都能辩三分’，我还能被人施加什么言语暴力不成。”卫笑道。
白摇了摇头，了然地看着卫，笃定地道，“但你什么也不会说的。你一定会因为他们是我家人，然后就他们说你什么你都忍下了。我受不了这个，我不想让你因为我再受委屈了。”
卫没再说话，白也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又开口道，“我记得你高中时候，咱们一起去海边露营，晚上的时候咱俩沿着海岸线走了那么久，后来你说累了，我就背着你走了一段，那时候你和我说你以后想海葬。”
“唉，那时候我看了个冷知识贴子，里面提到土葬的人身体被虫子吃的过程，给我恶心坏了，然后就感觉把自己埋到地底下挺吓人的其实。那时候抱着你，我突然就想到我要是死了，就把骨灰扬海里多好。”
“是挺好的。我一想到地下又冷又黑的，也觉得害怕。以后你就把我的骨灰洒海里吧，这样还能随着海水荡来荡去的，多走到一些地方看看。比一直呆在那个小盒子里好多了。”
卫沉默了一会儿，眼里泛起一片涟漪，她颤抖着手抬起白的下巴，眷恋地将她吻了又吻，最终点头道，“好，听你的。”
“还有什么要求，你说就是了。你放心，我都记着呢，一定都办到。”卫露出让人安心的微笑，目光灼灼地望着白。
“我的枫儿真是长大了。”白满足而骄傲地笑道，“有你陪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也不担心了。”
“只是有一点，我不放心。”白幽幽地看着卫，似乎能看到她心里似的，“我走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糟蹋自己身体，更不许做傻事。”
卫迎着她的目光，依旧笑的让人觉得安稳踏实，她点了点头，郑重地道，“好，你放心。就当是为你照顾这副身体好了。”
时至今日才知道，卫其实真的很会骗人，平时和白说句谎就会脸红的她居然能用那么淡定笃定的语气和白说了句虚无缥缈的承诺，而且有了后半句听着倒是极为的真了。不知白最终有没有放心，可我当时看卫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我就真的信了。
白老师已经立遗嘱了么。 (A Lu瑶🍋)是啊，很久之前就立了遗嘱的
那叶护士会写白老师的遗嘱内容么 (A Lu瑶🍋)遗嘱这种私密性的东西，我怎么会清楚呢😂
[内容不可见] (豆友101480221)现在还没有。还有大概一万字吧，马上完结了
卫现在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吗，楼主之前说她头发都白了，全心投入到私人影院和生意中，似乎是生无可恋的样子 (无人知晓)卫现在身体确实不太好，心境很影响身体状况的，她总是郁郁寡欢的，身体自然会受不了
想来夕阳下，白背着卫在海边漫步该是多么浪漫的场景…… (忘了叫啥名)其实是深更半夜……
[内容不可见] (豆友207578744)卫平时也会写一些东西，或许她一直有在写吧。至于提议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我们还没熟到那个程度。
深更半夜在海边散步，不黑吗？ (WQB)hhh累了才好让白老师背她啊
这都是有预谋的呀😂 (WQB)这段以后在番外里讲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了，我早上就起的越来越早了，总是早早地来到医院，也会特地去看看卫和白。白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有时甚至和卫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只有一双眼睛还一如既往的明亮柔和，显示着她为数不多的生机。
这天白醒了且洗漱好了后拉着卫的衣袖道，“想起来走走。”卫思量了一下，将她从头到脚打量几个来回，面色犹疑。
“总躺着好难受，感觉腿都不是自己了。你就扶我慢慢走几步就好。”白轻轻晃着卫的手臂央求她。
“好，要是坚持不了的话就马上和我说，别勉强。”卫给白拿过外套替她穿好，小心翼翼扶着她站起身。白刚刚站起来身体就瘫软在了卫怀里，靠着卫的身体慢慢滑下去，枯瘦的双腿无力地打着弯。卫撑着她的身体让她习惯一会儿先让自己站稳，然后半扶半抱地带着白慢慢走出来。
我看的心里难受极了，曾经那么漂亮优雅的白如今却被癌症折磨到了这个境地。卫的心里该多难受，她见过白最漂亮最美好的时候，还曾被白极尽宠爱地背在背上过，被白珍视地横抱在怀里过，而如今白却虚弱的连站都站不稳了。这种让人揪心的反差，我只是想想就觉得痛得喘不过气来。
我趁她们还没出来之前退出了病区，来到了那个露天小走廊上，我自然是不想让她们看到我每天这样偷偷地关注着她们的。卫扶着白慢慢走到了走廊上，阳光照在白苍白灰败的脸上，让她看着有了些血色。只是短短的这么一段路白就已经喘得不行了，冷汗汇成股地顺着脸颊流下。
卫根本没注意到我也正在这条走廊上，而是旁若无人地看着白，替她拭去脸上的冷汗，眼眶通红，“我带你回去吧。”卫颤声道。
“没事，就是有点累。想再晒会儿太阳。你扶着我就好了。”白注意到了我的存在，一边向我打着招呼一边示意卫我在那儿。我只是和她们打个招呼便说要回去忙了，丝毫不想占用一丝她们在一起的时间。
[内容不可见] (豆友207578744)从她话的意思来看，或许是到某个程度的只有白一个吧。毕竟谈别人的时候不可能完全没有肢体接触。
今天先不更。明天开始更，连着更几天直接到结局那种。
又是清晨，我照例来到白所在的病区，这些天养成了习惯，总是要早上看她们一眼，确认白还在，才好安心开始一天的工作。
卫已经醒了，白枕在她的臂弯里还在睡着，不多时白也醒来了。她的眼神还带着刚刚醒来的朦胧，却又和以往不太一样，她眨了眨眼睛，虚弱地道，“枫儿，是......天还没亮吗？”
卫闻言脸色一变，轻轻叫了声白的名字，白抬起头对着卫的方向，眼神却没落在卫的身上，而是空洞涣散地望着卫旁边的白色墙壁，我心里一沉，看来是白的视力出问题了，这很大可能是她已经出现了脑转移......卫一边含糊地应着她一边按了床头的呼叫铃，几乎是同步的，曲主任脚下生了风似的径直走了进去在白床边站定。
卫抬手指了指眼睛，示意曲主任白是视力出了问题。曲主任递给卫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语气平稳地问着白的症状和感受。卫坐在她身边紧紧抱着她，握着她的手给她些许安慰。白已经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平静地问曲主任，“我视力以后还有可能恢复吗？”
曲主任沉默了一瞬。白靠在卫肩膀上勉强笑了笑，“我明白了。你实话实说便是。” “现在是肿瘤压迫了视神经，理论上来讲如果肿瘤不缩小的话，恢复的几率很小。”曲主任见白如此镇定也就坦诚地说了。白点了点头，空茫的视线落在空气中，眼神里没了精气神的她看起来瞬间老了很多一样。
我的心痛得揪成一团，曾经白的眼神多明亮啊，哪怕就在手术后、抢救后、昏迷醒来后眼里依然都是有着光的，让人觉得那光风吹不败雨打不灭，会永远那样灼灼地亮下去。而如今这双漂亮的眼睛就真的永远地黯了下去。我不敢相信，更无力接受......
曲主任对卫打了个手势，示意她跟自己出来一下。卫摇摇头，对白扬了扬下巴示意自己要陪她。气氛一时间很是诡异微妙。白虽然眼睛看不见了却依旧是冰雪聪明，她对卫道，“枫儿，去送送曲主任。”
“你......”卫迟疑道。“我就在这儿躺着还能出什么事不成。乖，去吧。”白反倒是安慰着卫。
“你想坐着还是躺着？”卫问她。
“坐着吧。”
卫给白调好床头的角度，扶着她让她舒舒服服地靠着，吻了吻她的额头，“好好坐着别乱动，我马上回来。”这才和曲主任一起走出去。
卫出去就破了功似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扶着窗台没法往前继续走。曲主任抬手抚着她的肩膀无言地安慰她。“你想......说什么？”卫见曲半天不做声便主动开口问她。
“卫，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到了这个时候，一切事情都可能发生。”曲终归还是开口道。
“你指的‘一切都可能发生’是什么？”卫的手紧紧地扣着窗沿，手上青筋凸起，整只手微微颤抖着。
“通常来说，她脑里的肿瘤长得很快，而且她现在贫血、血小板很低，她脑里的肿瘤随时可能破裂出血，脑出血一旦开始就是不可逆的，之后会昏迷休克.....这是最常规的情况，还可能会伴有一些突发情况，总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曲主任一说起病情来语气就变得出奇地平静，甚至有点冷了，看来她就算在临终关怀科这么多年也没能改掉这个职业习惯。
卫再抬起头来已是眼眶通红了，她深吸一口气，“好，我知道了。”
“待会儿白的女儿来了让她去找我签字。”曲看卫这个样子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安慰不了，最终只能长叹一口气，“回去好好陪她吧。”
怎么也想不到癌细胞会全身转移到压迫视神经，也不会想到居然白老师会再也看不到卫了，😭😭😭😭😭，是不是从今天开始就全部都是让人心碎的场面了 (无人知晓)唉，是啊，后面几乎一直是虐……
从此看不到了是吗? (一梦浮生)是的……
今天又是“评论待审核”，本来想写完两段一起贴，但还是说待审核，等明天系统自己放出来吧。不发截图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