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走廊昏暗的灯光出了住院部大楼,每次这个瞬间都会有种从一个世界走到另一个世界的错觉。也能自我调整到踏出医院就把那些充满血泪的故事深埋在心底。可遇到她们后,自我调节机制真的越来越不管用了。
听到白说到“告别”时,我心里惶惶然地坠了下去,我们到底还有多少时间呢?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呢?这一刻特别想她,特别。又特别害怕,怕我们没有机会好好告别。
拿出手机给她发了个消息,“我好想你。”意料之中的红色感叹号,我深吸一口气,删除了对话框将手机揣回包里。其实谁不都是在别人的故事里看自己呢。
在楼下徘徊良久,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等什么,直到看见卫清瘦的身影从楼里走出来。从黑暗中的一个剪影到光打到她身上映亮她清秀的脸,她脸上还依稀有着泪痕。我的心瞬间提起又落下,仿佛知道自己到底在等着什么。
但我没上前去打招呼,卫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也没注意到我。看着她的车驶出医院,去向了上次她带我到茶楼的方向。卫估计又是一夜无眠吧,坐在她那间玻璃办公室里,守着她和白的合照,看着下面的灯火从明亮到沉寂,太冷清了。
那我又能如何呢?我只是千万个于她“萍水相逢的人”中的一员。
想着白的家属对卫抗拒又怀疑的态度,还有卫身边知情人的“不值得”。多想告诉她我理解她,但我知道她不需要理解,亦不需要怜悯,她只想要白长长久久地陪在她身边。
【完结|师生】清风入怀(卫和白的16年)
愿你们都能得到自己值得的爱,而为了实现这一点,你首先要拒绝一切不配你、不够好的情感。 当然,孤独的感觉很难受,伤感时无人拥抱很落寞。 为了避免孤独,我们可能也会选择不够好的爱人,但你必须清晰自己为此付出了什么,并且能够接受所有的后果。 (豆包儿123)我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谢谢你的长评,也祝你幸福。
第二日白的亲属们又是都来了,来问白的决定。卫自然没露面。所有人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估计也都是一夜未眠,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关心到白心里去,但总归还是万分关心的。白也没废话,只是温和又坚定地说自己打算手术。一阵诡异的沉寂,白的弟弟似乎松了口气,不过神色依然纠结,两个妹妹低头没说话。
这时反倒是一直安静温和的白的女儿激动地发了声,“是不是卫她......”白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没有人再出声了。想来白在家里应该是极有话语权的,她敲定的事不太有人敢反驳。最终她的一个妹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姐,你真的想好了?”白点了点头。
“毕竟这是和你自己身体有关的,我们尊重你的决定。不过,你最好多听听泠泠的想法,你们私下里好好交流一下,好不好?”白的大妹妹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扮着一个和稀泥的角色。
“姐,有一点我还是不放心,你怎么能让一个外人天天在这儿陪着你呢?你是不是也该让我们见见她,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人?”白的弟弟从开始就一直在纠结卫的问题。看他的样子,又道听途说一些,是个走仕途的,大概已经习惯用阴谋论来思考一切了吧。
“我和她认识十多年了,对她的了解肯定比你们见几分钟了解得深。”白委婉又坚决地拒绝了弟弟的要求。“如果你非要揪住她不放的话,那我觉得就没什么好聊的了。”白又补了一句,彻底堵死了她弟弟的话。
见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众人纵然心里还有什么想法,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起来。白也起了兴致,和他们闲聊叙旧起来。
破八百个收藏了。谢谢大家一路的观看和评论,每一条评论楼主都有很仔细的看哦。
最近评论不是多,还有人在看吗😂
我忽然想问。 这每次对话楼主都碰巧在房间? 其实对话内容还是很详细的。 (大卫der)我是这个病房的主要负责护士,所以经常会到病房走动。因为有心关注她们,所以有闲的时候也经常在窗口看。还有些对话记得不太清了,为了上下文连贯就或者略过或者用自己的话把大概意思表达出来这样。
不止看,要看几遍,我都是放着欢快的音乐在看,不然太堵 (热死我了)感性的人,共情能力好强
有在看~追了好几周啦 每天晚上睡前和早上起来都会刷新一下 太熟悉了反而忘记留言惹 (莳)果然新面孔。谢谢你的关注呀。
今晚还有更新吗? (鸡鱼橘)是啊最近有点忙,身体也不太舒服。今天早点睡了,明天更
聊了许久,他们便告辞离开了,白的女儿将他们送出门外后转身回来,坐在白的床边哀伤地看着她,和她说话,费劲心思地劝她不要手术。白也没反驳,只是很有耐心地听着,等女儿说完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女儿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声音也因为激动而高了些,带着哭腔的断断续续的话飘到我耳边,“爸爸本来就走得早,如果你这次再......那我就真的没有亲人了,妈......我真的害怕,求求你......”
“你现在还有小诚和源源呢,妈也是舍不得你们,想多看看你们,才想着赌这一把。”白柔声安慰着女儿,将女儿搂在怀里安抚着她。白的女儿哭得浑身颤抖,没再说话了,大概知道说的再多也没法改变白的决定,只是抱着她无声地恸哭。
下午卫来了,白的女儿见她来了,站起身来在白疑问的目光中把即将进来的卫拉到走廊里。护士站那几个同事见状立即八卦地抬起头一瞬间又低下默默地听。
“卫姐,你能不能劝劝妈,她一直都很听你的建议的。”白的女儿低声和卫说。
卫看着她红肿的眼眶,叹了口气,像看一个小孩子似的看着白的女儿,“泠泠,你该成熟点了,你这样让她多不放心。有时候你自以为的对她好,和她想要的不一样。她还清醒着呢,这些事该让她自己决定,谁也不能强迫她,包括你和我,懂么?”卫真是直接,冷静又理性的话,甚至有些冷酷了。
白的女儿脸红一阵白一阵,最终甚至是咬着牙说了句,“那如果她选错了呢?”
“那什么是选对了呢?如果有绝对正确的做法,医生还会让我们从两个方案里选吗?化疗的时候医生让你选了吗?”卫一连三个反问,语气逼人,真是一针见血一点余地不留。
白的女儿自嘲地轻声笑了一下,“我倒是忘了你是干什么的,玩儿这些文字游戏我肯定说不过你。我就问你,如果是你自己妈躺在这儿,你怎么选。”
“我也还是让她自己选。”卫丝毫没有迟疑地扔下一句话,头也没回地进了病房。
之前我一直以为卫是个温和的人,但看到今天这一幕,我动摇了。或许她的温和只是对待陌生人的一张皮。她不是个很会委婉的人,对待一切事物或人,都能随时展露出她锋芒毕露的一面,言简意赅地直击重点。怪不得她身边的人,除了白,都有点怕她的样子。突然莫名觉得有个“养成系”的恋人也不错,白看卫一路从总和自己作对的小小高中生到现在能独当一面的卫总、成熟细致体贴的爱人,不知道心里该多有成就感。
白告诉了主任自己的决定,主任没多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我们会尽快商讨出手术方案的。”一槌定音,我知道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情况的话,离手术不远了。这种我分管病房里的手术我一般是要跟台的,但这次我只是想想白开膛破肚地躺在我面前的场景就浑身发冷,有种想干呕的冲动。我真的不敢保证手术中我会不会有什么更夸张的反应。本着对自己和对手术负责的想法,我远远地跟着主任想和他申请不跟台。来到主任室附近看到卫走了进去,我便在门外等一会儿。
“主任,白的手术,如果有条件的话,我希望您用最好的团队,用最好的药物,费用方面完全不是问题。”卫沉稳的声音传过来。
“家属的心意我们都理解的,我们会尽最大努力尽可能地提高手术成功率,您放心。”主任温声地道。卫和主任道过谢后便离开了。正好遇到站在门口的我,她愣了一瞬对我点点头便离开了。
我走进主任室和主任说这个手术我恐怕不能跟台了,主任抬起头审视地看着我,我几乎觉得他要把我看穿了,强做镇定地和他对视着。“为什么?”他问我。“最近有点感冒,在吃感冒药,怕影响状态,毕竟不是小手术么。”我撒谎道。主任大概是信了,也没多问,干脆地同意了,“到时候你就在外面守着吧,负责一下交接工作,最重要地是看好家属的情绪。”我点头应下来。
每天睡前来翻翻 看到新更新了的话会觉得很温暖的夜 (JerrYC)希望你每个夜晚都很温暖,即使没有文。
楼主辛苦了,后面白手术是不是没有成功,走了?😭 (鸡鱼橘)没有没有,没那么快。现在进度条应该是一半多一点。
楼主还更吗 (Cosima)可能更可能不更。
现在似乎好多人觉得白是手术失败了然后要结文了,解释一句,其实并不是,还有将近一半的篇幅还没写。所以故事还很长呢,没这么快告别的。
一直在默默地追。请问白的女儿知道两个人的关系吗? (飞起来的鱼)知道的
【十五】手术
手术一天天近了,手术团队和家属谈话,签同意书,进行各种检查......手术团队里果然都是科里的大师级人物,甚至是麻醉科主任亲自上麻醉。我都不得不暗自怀疑是不是卫私下里动用了什么手段。
手术前一天卫和白的女儿都在陪着她,白的女儿似乎真的听进去了卫的话,一直强做镇定和轻松,难得的没哭。白的女儿依旧是五点左右就回去了,被白硬劝回去的。女儿走了以后白和卫提议出去走走。白换好了衣服,刚要弯腰去穿鞋时,卫突然蹲下身,“我来。”
白有些错愕,但也没说话,低头看着卫给她穿好鞋,细致地系紧鞋带。卫拉着白的手,和她十指紧扣,走到外面散步。卫穿着一件裁剪很独特的挺括的白衬衫,随意地挽起袖口,露出细瘦白皙的手臂,白衣黑裤,这身打扮很像她办公室那张照片里的她。卫真是帅,简简单单地穿一下就让人移不开视线。那天外面的阳光很好,已经到了初夏时节。她和白在阳光下散步,暖融融的阳光似是给卫身上洒了一层金粉,白衬衫都微微发着光。白憔悴灰败的脸色也看着好了一些,微微有了些血色和热度。
过了许久她们回来了。两人继续在病房里说笑聊天,白给卫削着一个苹果,切成小块喂给她,卫虽然抗拒水果,但也顺从地吃着。白几乎每天都想着用各种花样让卫吃水果。
天稍稍晚一些时,晚查房时医生又和白说了各种注意事项,然后迟疑地看了看她,似乎觉得她不需要,但最终还是象征似的补了一句,“别有什么心理负担,晚上好好睡一觉很重要。”白笑着点头道谢。她这个人总是这样,永远都是优雅淡然的,甚至让人觉得她无需任何安慰,安慰的话甚至说不出口。可我还是亲耳听到她对卫承认自己会怕的。
医生走了以后,白没有像以往一样催着卫回家,而是往床边挪一挪身子,拍拍空出的一块地方,对卫道,“过来。”卫迟疑了,“我没换睡衣啊。”“没关系,过来。”白请求道。卫站起身拉起了床边和别的床相隔的帘子,我的视线被阻碍了,不过想来卫一定是答应了的。
回到值班室从监控里看到了病房里的情形。卫和白都侧躺着枕在一个枕头上,二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小小的病床倒是显得有点大了。二人额头相抵依偎在一起,白一手揽着卫的腰,卫的手贴在白的脸上,时不时亲昵地捏捏她的耳朵。她们离得极近,我甚至看见卫说话时唇会轻轻擦过白的唇。不免有点脸红心跳,低头欲盖弥彰地看手里的病历。
晚上九点多病房里的陪床家属差不多都陆续离开了,但卫还没有离开的意思,依旧和白搂在一起聊天。值班室里的护士有点为难,和医生报告了这个情况。医生思考了良久,最终低低叹了口气,“算了,我们就当没看见吧,就这一晚应该没什么问题的。”我万分惊诧于医生的放水,也替她们庆幸遇到了个通情达理的医生。
如果这真的就是最后一晚,卫却没能陪在白身边,那未免太残忍了。其实白天时,白已经和女儿交代了自己手机里的一份遗嘱文件和录音文件,她真的是在赌,轻描淡写地交代了后事,轻描淡写地和所有人说笑。只有晚上才稍稍流露出脆弱的情绪,第一次提议让卫到床上抱抱自己。
在我发呆之际,身边的同事惊讶地问我,“都这个点了你怎么还不走?”“今晚在这儿陪你怎么样?”此话出口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后想了想反正回去也睡不着,明天又不用跟台。“不是吧叶,你要给把自己卖给医院啊?你明天不上手术了?”同事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不上啊,你没看这次团队都什么阵容,我去怕是打杂都嫌碍手。”我一边盯着监控一边和她聊天。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也不知道卫图什么,自己没准搭了不少,白估计也什么不会给她留。”是了,又是这种“不值得”的话。尤其是一进了医院的病人,似乎除了那点可怜的遗产都再没有什么别的值得人悉心照顾的理由。我沉默了,没再接一句话,说了她也不会懂。这种感觉也不是特别特别坏,仿佛我和卫共同在守着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我还是第一次在不是大夜班的情况停留在值班室里,心情不似以往紧张,毕竟主要责任不是自己,就能集中精力看自己想看的人。卫和白一直在聊天,偶尔停下来时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彼此,目光极尽温柔缱绻,还有留恋。像是要把之前那些没表现出的柔情,和往后余生所有的柔情都倾注在视线里,像是要把所有的情话和不舍都尽数说个遍。
卫的情绪最终还是绷不住了,垂下眸子默默流泪。白将她的头搂在怀里像是在安慰一个小孩子。白亲昵地蹭着卫的头发,附在她耳边说着话。可我分明看见,白的眼眶似乎也红了,眼里闪着动人的柔光。
病房熄了灯,一切喧嚣归于沉寂,借着床头昏暗的光我只能看见二人的轮廓。没过多久卫支起身子在白的额头上吻了吻,我知道她们要休息了。只是不知道她们能不能睡得着。卫按着白的肩膀让她平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上,然后躺在她身边。
我觉得屋里是在是太憋闷了,和同事打个招呼出去逛了一圈。到了楼下小花园抬头看住院部大楼,只有走廊和寥寥几个值班室还亮着灯。院子里一盏散发出惨白光芒的路灯。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晚在医院里逛,深夜的医院,冷清中带点阴森。明明是六月初的天我却莫名觉得冷。给自己点了支烟,打火机打出火的一瞬我感觉到些暖意。
坐在长椅上抬头望着黑沉沉的天,但愿明天手术一切顺利吧。
抱歉啊这两天在连轴转……很累,看看明天能不能更
第二日到了手术时间,我去病房将白带到手术室。卫昨天晚上睡在病房,起来后自然是没什么条件和时间打理自己,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白衬衫也被揉皱了。眼圈青黑,脸色也不太好。卫晚上几乎是没怎么睡的,我看到她夜里几乎是一直在看白。
白坚持要自己走过去,拒绝了拿床推过去这种兴师动众的场面。白的家人们都在,一起送她去手术室。卫此时完全没有避讳的意思,站在白身边,揽着她的腰护着她慢慢走,就像她们平日去散步一样。一路都万分沉默,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有些凝重和尴尬。
到了手术室门口,主任穿着手术服等在门口接白。这时她家里人才纷纷开口话别,白看着六神无主的女儿,轻叹了口气,“要真有什么事情,多听听卫的意见。”见女儿点头,白才松了口气的样子。
最后白将目光转向卫,我和白的家里人都不觉地向后散了散。一时间二人只是对视,末了相视一笑,似是所有的话都在里了。卫微微仰起头在白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即蜻蜓点水般地在她唇上掠过一吻,快得我都以为自己看错了,随即柔声道,“别怕,进去后好好睡一觉,醒来就看到我啦。”白笑着点头,抬手抚了抚卫的发丝,“等我。”
白跟着主任走进了手术室,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送她来的一众人。手术室的门关上了。卫深吸一口气,在走廊左侧一排椅子上坐下来,我看到她的手都在抖。白的家人纷纷坐在走廊的右侧的椅子上,白的女儿看了看卫,最终还是在家人这边坐了下来。
我坐在卫的身边,看看她苍白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早上还没吃饭,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吧?”“不用,你别走,我怕待会儿.....”卫说到一半停住了,似乎不说出来那些可怕的事情就不会发生。我知道她是希望身边有个医护人员给她定定心,不过我在不在其实并没有实际用处。
今晚还有吗 (沐之行)有的。
我还是第一次在手术室外面等待,突然觉得手术室外的气氛其实是比里面绝望的。手术台上有主刀和麻醉当主心骨,还有手术室外一呼百应随时准备联合会诊的各个科室,气氛虽然紧张,却是专业有序的,让我们这些小护士很能定心。可外面等待的家属,明明是最关心病人的,却没有任何挽救病人的能力,只能焦急无望地等待着。没有一个人说话,我感觉空气都凝住了,压得我透不过气来。时间过得真慢,我甚至感觉都过去一上午了,其实才两个小时。
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椅子上所有人都像触了电般弹了起来。主任急匆匆地走出来,语速飞快,“家属呢,原定方案是胃次全切除,但肿瘤的位置不是很好,现在血止不住,我们决定进行全胃切除。家属过来签字。”
白的女儿听到这个消息后几乎要站不住了,看到医生手中的文件后甚至向后退了几步,病危通知单和知情同意书。“胃全切?全切了以后会怎样,还能......”白的女儿一边抽泣一边语无伦次地问主任。
主任把手中的本子向前递了递,“你要相信我们的专业性,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解释,病人现在的情况不是很好,你签了以后我们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手术。”白的女儿继续后退,不敢接医生手里的本子。卫走过来,语气很冷,甚至带些威胁,“快签了,别浪费时间。”白的女儿见卫过来,几乎是哭喊着说,“是你非要妈做手术的,你把妈害死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要是不签就真是要害死她了。”卫几乎是从医生手里抢过本子,硬塞到白女儿的怀里,掐着她的手腕逼迫着她。白的女婿见卫对自己爱人动手,也走过来拉卫。“这没你的事。”卫粗暴地甩开他的手,继续掐着白女儿的手,“别他妈废话了,快签了。”我从没见过如此粗暴甚至有点疯狂的卫,她双眼通红,脖颈上和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丝毫没了平日的斯文样子,看着极为瘆人。
最终白的女儿挣扎得没那么剧烈了,只是手抖得写不出字,卫几乎是强压着白女儿的手,在签字栏写下她的名字。我向主任投以一个询问的眼神,这其实很有可能把医院推到一个危险境地,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出言阻止。看着文件签好了,主任匆匆收好,几乎跑着进了手术室。我远远看到血库的人跑着送了一盒血过来。
这时我才开始真正紧张起来,手脚发冷,心里暗自祈祷手术能成功。卫和白的女儿撕扯过后,脱了力般跌在了地上。白的女儿靠在墙上无声地恸哭,她丈夫在旁边拍着她肩膀安慰她。我将卫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她的手刚才用劲过大已经有些痉挛了,还僵硬成刚刚的形状,我替她揉着手指,她丝毫没有任何反应,没推拒也没看我一眼。
又是硬挨了三个多小时,手术室的门终于推开了,护士们推着连满了监测仪的床急匆匆地跑出来,我心里短短地松了一口气,既然还连着监测仪证明还可能会醒来。白的家属们和卫都纷涌而至,医生拦住了他们,“病人现在需要去icu进行进一步观察,家属们先回去休息吧。”几个人还亦步亦趋地跟着病床,不过最终也没追上,卫转过头问医生,“手术情况怎么样?”
“手术本身还在我们控制之内,不过病人失血过多,现在生命体征不是很乐观,如果能醒来手术这关就算过了。”主任满脸倦意,和卫简单聊了几句就走了。卫匆匆道了句谢,便匆匆去了icu。她隔着外面的窗子看着里面的白,白脸上罩着氧气面罩,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卫愣愣地看着里面,身体颤抖起来,她突然低低地呻吟了一声,身体靠着墙慢慢地滑下来,抬手用力地按着太阳穴。我心里一惊,赶紧扶过她的身体,“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头疼了?”她勉强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我看到她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我心里又急又痛,顾不得太多,一手揽着她的腰,半拖半抱地将她带到了神经内科。医生看到这一幕很是惊讶,她看了看我的胸牌,“肿瘤科的?这是?”
“她家人在我们科住院,刚刚手完术状态不是很好,她情绪一激动,而且将近48小时没睡觉了,偏头痛犯了。”我和医生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情况。
医生对卫问了诊,给她开了止痛和安定,我把卫带到观察室后又下楼去取药。卫吃过药后状态平静了一点,没多久就沉沉地睡着了。
我长舒一口气,在她床边坐了下来,这小半天的时间比我在医院上一天的班都累,神经一直紧绷着,此时才稍稍平静下来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