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新】《一颗开花的树》

29.省运会
少女突然的表白在陆知音的沉默下不了了之，此后很久，他们都对这件事避而不谈。
高考前夕，学校里召开了一场宣讲会，给考生们讲解高考的注意事项。宣讲会冗长而又无聊，坐在后排的陆知音看到烈日下满头大汗的洛肖潇
“潇潇，你是不是热”
洛肖潇转过头，红扑扑的脸上倦意满满
“我好困，知音，我感觉我都快要中暑了”
陆知音拿起自己的速写本，给洛肖潇有一搭没一搭的扇风
“有没有好一点”
洛肖潇嘟嘟嘴，整个人像蔫了的草
“那你趴在我腿上休息会”
洛肖潇一边点头一边抱怨
“怎么还不结束呀，呜呜呜”
陆知音无奈的摆摆手，继续给她扇着风
在宣讲会的结尾，几个从省里来的教练站在了台子上，接着宣讲会的由头说明了省里即将举办省运会，会从有资质的学生中选拔八个人去参加比赛
原本沉闷安静的操场哄一下热闹起来，显然，同学们都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
听到这里洛肖潇一下子从陆知音腿上弹起，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知音，我去报名长跑吧”
“你喜欢？”
“对呀，你忘记我从下跑大吗”
教练们的声音穿过喧闹的同学们传过来
“不过我们只允许体育特长生参加这次选拔”
“啊”
同学们的喧闹声一下子更大了
“那我岂不是没戏了”
洛肖潇又蔫巴了下去
“可是我好想去呀，想去试试”
陆知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我去帮你问问看”
运动馆门前有十二级楼梯，十二级楼梯旁是弯弯曲曲的无障碍坡道，长长的弯弯的，陆知音在这条坡道上来来回回，拿着写满字的速写本等待着省运会长跑教练开完会出来。
一阵响动之后十多个人从运动馆里出来，陆知音迎上去举起了手里的速写本，教练瞥见了陆知音，看了一眼他之后径直走过了他，他有些着急，划着轮椅跟了上去，一行人下了楼梯，陆知音被楼梯挡住然后转着轮椅向无障碍坡道划去，等他下完台阶时那些人已经坐着车离开了。
陆知音划着轮椅又回到刚才的运动馆，找到馆长办公室，跟馆长打听教练的酒店，
陆知音将写字本放在教练的桌子上，教练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他的眼睛里都是期望，微微低头，很谦逊的示意教练看速写本上的字
“教练，耽误你几分钟，希望你能给我一些时间，我认识一个女孩，她从小就很喜欢跑步，如果可以的话请给她一个机会参与这次的选拔”
教练深深的看了一眼陆知音
“喜欢跑步的人很多，你如果能找到一个理由让我觉得这个女孩子特别到可以开先例，我才会考虑破例”
教练敲了敲陆知音的本子，轻轻的说
“快回去吧孩子，体育运动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然后起身走出了饭店
陆知音划着轮椅跟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一直转过好几个路口，教练站定脚跟，转身看着陆知音
“小伙子，你到底想怎样”
冬日里的气温很低，陆知音的手指有些僵硬，他动了动手指，写下一行字
“我从小没走过路，但如果我能走，到今天也也应该走过至少两万公里的路，而这些所有的路，她都是跑着走完的”
教练仔细打量着身前的这位少年，他的脸颊冻得比刚才红润了一些，眸子里很清澈也很坚定，微微张嘴，哈出一股白气
终究抵不住少年的炙热和坚持
“下个月选拔赛能进前八的话来找我”
陆知音知道，教练是答应给潇潇一个机会了

“加油加油，洛肖潇加油”
洛肖潇在鼓励声中对抗着腹部的不适，攒着劲往前冲，她穿过拥挤的人群看到了场边陆知音担忧的眼神，陆知音划着轮椅在外圈陪跑，低矮的轮椅被人群挡住，只剩下他毛茸茸的头发，在风中凌乱的翩飞，她咬着牙坚持迈开腿，只剩最后一圈了，要努力呀，这可是知音很辛苦才争取来的机会。
比赛进入冲刺阶段的时候突然飘起了小雨，湿哒哒的空气中加油声也修炼变弱，洛肖潇咬牙坚持着，雨水迎面打在她的脸颊上，小小的却又密密麻麻。
比赛结束了，洛肖潇第九名，第八名以0.2秒的微弱优势战胜了她，她就这样与省运会失之交臂，人群里传出了喝彩声，惋惜声，议论声和鄙夷声，她听到有人在质疑她
"洛肖潇怎么回事，不应该啊，为什么这次发挥这么失常"
"看她平时得意的样子，现在好了吧，活该"
"好可惜啊，潇潇没进前八"
洛肖潇有一些麻木，说不上来什么心情，本来就阴着的天开始下起雨来，她拨开人群，想找一个地方安静的待一会。
陆知音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洛肖潇，他跟上她的脚步，避过那些喝彩的人，追在洛肖潇身后。
"潇潇，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所有人都期待她能够赢得比赛，只有陆知音在担心她的身体，陆知音把搭在腿上的毛巾递给洛肖潇
“我没事，想自己待会”
洛肖潇避开陆知音递过来的毛巾，径直越过他的轮椅走开了。
陆知音滑着轮椅跟在洛肖潇身后，听到他的轮椅滑过地面的声音，没来由的怒气什起，她加快了自己的步伐，陆知音滑得更快了，她转身看向陆知音，那块毛巾还是搭在他的腿上，洛肖潇突然拔腿跑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跑过了哪些地方，只知道她越过田径场下了楼梯，跑过教学楼在大雨里狂奔，洛肖潇心想陆知音应该追不上自己了吧，回过头的时候果然没有再看到陆知音了，然后她默默的蹲在角落里，看着地上的雨水越积越多，然后又向着四面八方流走。
陆知音找到洛肖潇时全身都湿透了，两条腿在轮椅踏板上微微抖动着，看到蹲在角落里的洛肖潇后，陆知音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她的身上，然后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背，洛肖潇所有的委屈在这一瞬间全都释放出来了，趴在陆知音的腿上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陆知音轻轻的拍着她，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生理期剧烈运动然后又淋了雨，让洛肖潇全身脱力，陆知音扶了她几次都没能让她站起来
“潇潇，你坐到我腿上来”
洛肖潇点点头横坐在了陆知音腿上
"潇潇，再坚持一会，我送你去医院"
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两人的脸上，陆知音忍受着腰部的剧痛，用力的划着轮椅
“潇潇，对不起”
陆知音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感，这双瘫废的双腿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很多的不便，以往的每一次他都可以忍耐，忍耐别人的闲言碎语，忍耐阴雨天气的疼痛，忍耐花更多的时间更多的精力去做别人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事，可是今天，洛肖潇就这样倒在他身体上时，那些十多年建立起来的自尊一瞬间被击碎。
终于，陆知音看到了铁丝网外同样在寻找洛肖潇的张以南，他尽力把两只手举高，然后嘴里发出“呃啊”的声音
“啊啊啊，呃……遮……啊…这丽”
张以南听到陆知音的叫声，转身就往绿茵场里跑，少年的步伐在大雨里依然稳健，蓝色球鞋踩过小水塘，激起好看的浪花，滴答滴答，每一步都是陆知音无法盼望的梦。
张以南从陆知音腿上抱走了洛肖潇，然后又奔跑着踩过小水塘，带着陆知音的担忧，带着陆知音的自尊，带着陆知音破碎的渴望跑向了医务室。
陆知音到医务室时洛肖潇已经清醒过来了，张以南正在给她喂水，陆知音隔着窗户看她，苍白的面容上有微微的笑意，张以南好像说了什么，洛肖潇被逗得笑了起来，陆知音也跟着洛肖潇轻轻的笑了一下，然后划着轮椅走开了。
“你没事就好了”
回宿舍的路上雨已经停了，轮椅的轮子带起的水印在陆知音的身后留下了两条条长长的痕迹，像两条甩不掉的小尾巴，风吹过湿透的衣服让陆知音忍不住打了一个抖。宿舍区的阳台上种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还有几株牵牛花也打着花骨朵，应该是一个充满生机的日子吧。如果可以选择，谁会不想要体面，无论是爱与被爱都应该是既享受关怀又给予同样的关怀吧，腰部的酸痛拉回了陆知音的思绪，他看到了校园里满地金黄的银杏，冬天真的来了，又或者冬天已经过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