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流沙》写给体操的原创小说

Scene 68
林兮欤反而是没有表情的那一个,往镁粉盒里随手抓了一把又回到杠上完成后半套。重大失误即等于告别决赛,团体也不需要这个掉杠的分数。林兮欤下法都没有控制落地,直接举手示意就拎着喷壶下了台。
李弘群的焦点却在沈青墨身上,而非下杠的林兮欤:“你打杠怎么搞的?粉都没抹匀?”
沈青墨本要和李遥一起再上去处理杠面的,突然被李弘群截住时差点没一个踉跄栽在台阶上。
“存心不让林兮欤进决赛?你敢玩这种把戏?”李弘群差点要揪住沈青墨的领子质问了,还好闻讯而来的刘抒颜一把护过青墨,冷冷盯着李弘群说:“李导,别因为自家孩子失误就嫁祸到我们头上,林兮欤前几场训练都卡在换杠,技术不过关就别怪罪外部因素。”
“是我没抓牢,高度差了一截。”林兮欤低眉从对峙的三人身边穿过,她的分数亮在屏幕上,但没有谁去注意。沈青墨悄悄从刘抒颜的保护中挣脱,让他们继续冷战吧——但愿那位徘徊在我们这边的摄像大叔别拍我们,拍到了...也别被导播采用。
李遥在上面才是真真形单影只,没有主管教练、也没有队友帮忙。一个人忙忙碌碌总算在规定时间内整理好一切,才没耽误比赛。她这套高低杠在大赛上基本无缘亮相,如果有沈丹砚压阵,何苦再带个单项选手自相残杀?
但李遥的表现着实没有辜负教练的期望,轻盈自如的翻飞加上女队赖以形成团队优势的扭臂转体,钉住的团旋下。掌声与惊叹,是这个成套精彩程度必不可少的证明。15.9,这就是竞争金牌的水准。
沈青墨没有时间祝贺,她还得站完高低杠这最后一班岗,为资格赛画一个“圆满”的句号。超过常思颉和李遥都是妄想,拼进全能第一组才是正确目标。越低杠推上高杠,屈身上摆倒立,大回环180成扭,成套动作就此开始。虽然瑕疵无法避免,但不拖沓、不沉重也没有明显的扣分点,15.350这个分数也许落后在编排零散、节奏不够流畅上。
“不错,能顺的都顺下来了。”刘抒颜仍以鼓励为主,“程导也会替你开心的——加了你的得分么?我没算错的话现在是第五,第一组应该跑不脱。”
可是刘抒颜的欣慰保持不了太久,团体总分排名过了几分钟正式打在大屏幕上,不仅离前一场的美国队有不小的差距,连同场竞技的俄罗斯,也以非常微弱的优势跑在自己前面。卫冕梦,从几个月前的坚定到现在的飘渺,众人都开始茫然。
“也不算太差,成绩又不代入决赛...而且最后一项比跳马,你有储备的话咱们...也不是没有胜算。”刘抒颜对沈青墨点头,眼神闪烁不定。
Scene 69
“相信我们仍是一支无坚不摧的队伍。”
“团体当然力争卫冕。”
“我们手上还有保留的难度,会在兼顾完成情况的同时谨慎使用的。”
我反正不信,沈青墨按灭了屏幕发出的光。媒体对奥运的报道真是迅速,比完没多久,国内几家门户网站都挂出了追踪新闻。引用的采访内容明显被润色到看不出原样,但这些空泛的回答,才是掩饰女队岌岌可危现状的办法。
不知这时沈丹砚在做什么?被蜂拥而至的记者采访,这个任务本来只属于她一人。王者、领袖、中流砥柱,不过是躺在病床上抽离了灵魂的骨架罢了。刘导正去给她办出院手续,趁明天休息日让沈丹砚回国治疗。至于奥运,又是一场近在咫尺远于天涯的噩梦。
“丹砚不是对你冷淡,只是对除了体操之外所有东西不上心。”程松平曾说,“她不是反感你,只是觉得你的实力不够,配不上她的妹妹,懂吗?”
沈青墨之前不懂,可现在,当对沈丹砚的嫉妒都化为对一个落寞背影的同情、对一个独身返乡人的感慨时,沈青墨似乎懂了更多。沈丹砚这样的完美主义者,一定会牢记生命中所有的过失,也不会允许留下任何污点。但沈青墨之于她是一块乌黑的瘢痕,毁损了她的至臻完美;而一场未开战就一败涂地的战斗,也许会作为一种耻辱,掩盖此前一切错误。
如果可以重头来过,沈青墨情愿落选国家队,在省里撑到明年比个全运跟着团体混块奖牌,然后乖乖回到读书上学的“正道”上去。但是即便未选择的路再美好,也断无再踏足的可能。
又把手机打开,浏览新闻和下方的评论。网友评论的基调大多悲观,对林兮欤的失望、沈丹砚的惋惜占了上风。稍微给予自己的信心的是有人说“沈青墨今天自由操被压了”、“DTY高远度蛮好的要不团体冲一把Y900?”,但这些稍微正面的评价淹没在了“这届拿金牌也悬”、“感觉斗志不够”等等负能量之中。
“呐,要不要看比赛啊,现在应该在播击剑唉。”李遥刚从外面回来,小包里装满了纪念品,不像是来比赛,倒像在度假一样闲适。
“你选台吧,我听你的。”沈青墨换了个面向电视的姿势。
李遥打开电视,BBC第一频道的奥运消息滚动却是沈丹砚,英文也许看不太懂,可有心剪辑的一段回顾视频配上煽情的音乐,直教人眼睛发酸。
“丹姐...这已经不能用可惜来形容了。”李遥无奈地评论,而屏幕上也迅速换成了杜莱特录制的体操宣传视频。I
Scene 70
“主任的原话是:‘女队这届达不到团体冠军的指标,就算解释说预赛配置出了问题,可记录进有效分的都是正常分数。’”吕鉴成向李弘群转述了体育局主任看过预赛后的评价,“伤掉主力军心涣散,主任的意思很明显,要是团体比不好,我受罚——你也不会好过到哪去。”
“所以你怪我没让林兮欤把最高水平放在奥运?”李弘群反问,“还是先怪罪程刘组瞒伤还对外宣传沈丹砚一切都好,引得外面都还做着我们分分钟就卫冕的梦吧。”
“同样比四项,沈青墨好歹没大错、挤进第一组挽回点颜面。林兮欤我们宣传了多久啊,居然杠子脱手?我赛前还觉得她进两项决赛,趁高手失误出错能想想拿牌子,现在?呵,我只求她给我把团体扛下来,后面,你们自求多福。”吕鉴成这几天已经被团体的排阵弄到焦头烂额,跳马自由操早已没有候补力量,而高平两项陷入难度和稳定不能两全的矛盾之中。
“我就说替补该派宋秋峦的,平衡木顶下沈家那颗不定时炸弹,自由操也能帮林兮欤分担任务。”李弘群想到换替补这茬就气不打一处来,为了保住高低杠的颜面牺牲团体厚度——等我做了你的位置,我才不会这么干。
“替补已经定了你议论也没用。李遥本来就是我备着替沈丹砚的。”吕鉴成握着笔,手掌下压着的出场顺序表至此还是空白了两栏,“宋秋峦是预备给沈青墨的。”
“哈,宋秋峦预备给沈青墨?那您怎么不把‘预备’变成‘替下’呢?禁药的事情我把路都给您铺好了您都不敢沿路走下去,临了还是不敢把程松平的势力都挖走?”李弘群隐晦地挖苦吕鉴成,似乎可以缓解一些他此刻的愤懑,“程松平不就是有个媒体喉舌可以帮忙?可我看咱们宣传兮欤的那阵仗,完全不是体育周报那种小报社可以比的。”
“李弘群,你想坐上我的位置,可别忘了一个前提!”吕鉴成差点把笔尖戳进表格里,“女队的成绩要是连遮羞布都揭掉了,我没可能调去总局,你也不一定靠一个林兮欤升职。要是上头觉得体操队太乱,空降调个上司来管,你还是一个带队教练,之一。”
李弘群这才沉默,女队成绩若不够好,谁也不能从中受益。即便他们严加防范程松平,假设沈青墨在赛场上被幸运女神垂怜,程松平照样可以平步青云。他们三人的命运,其实都系在赛场上几只小姑娘身上。
“不谈这些,程松平——还真是运气好。”吕鉴成微微叹气。沈青墨虽然稳定性差比赛没气场,可真把理论难度拎出来没比顶尖选手差多少;而沈丹砚这块日后的宝贝居然被自己看低然后“下放”给程松平,给他原本黯淡无光的执教生涯平添了几抹金光。
当时他一边亲身带吕慕,一边统筹全队的事务忙得不可开交,把沈丹砚交给程松平情理之中。可回想起来,除了吕慕是自己女儿这个身份,他愿意拿十个体操运动员吕慕,去换一个天才沈丹砚——尽管沈丹砚目前的结局,是被倒霉神“眷顾”的失败者。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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