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古风‖权臣大人饶命

【四十,2】
【四十,3】
【四十一,1】
姜乐颜向屏风后走了几步,对方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意控制住哭声,唯单薄的身影在氤氲水汽中哽咽颤抖着。姜乐颜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一鼓作气冲进了屏风内。
两人泪眼相对,她这次没有再躲开元问玉的目光,而是凑近对方,将他揽在怀里。
“问玉……想哭就哭吧。”
姜乐颜之所以会难过,一是因为这具身体本就对元问玉有着深厚的情感。有时情之所至,自己也控制不住。还有一个原因是姜乐颜本人也很自责,若是自己当初求助其他人,是不是就不会让他陷入这样的境地了呢?
一想到元问玉当初高高兴兴强颜欢笑地劝慰自己,说去筠州如何如何好,到头来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姜乐颜就感到一阵后怕。
是自己,亲手将他推向深渊的。
再度回到浵州已是六日后,将元问玉安顿在城内的客栈中,姜乐颜在街上踌躇了许久才回到官邸。与此同时,一路跟随她的黑影在看她踏进衙署后也匿了踪迹。
房门猝不及防被推开,伏在桌案上按揉腹底的岑修云被迫撑起身子,一颗心在看清来人后雀跃不已惊喜万分。
“乐乐,你回来了?”
“嗯。”
对方推门后并未走上前,而是立在原地生硬应答着自己。岑修云见她似乎有些低落小心试探道:
“怎么了,是没赎回玉坠么?”
只见对方几步走到自己面前,从胸口掏出一枚物什冷冷道:“你的玉坠,还给你。”
岑修云的身形滞了一瞬,抬眼望向对方。那人正眉头轻蹙双唇微抿,他一时搞不清楚状况,是乐乐又不开心了么?
这几日身前的肚腹又隆起许多,岑修云颇为费力地撑着桌案站起身,对方只是冷眼看着自己并未上前。他莫名有些慌张,并未拿起放在桌案上的玉坠,而是盯着它无措道:“这是……什么意思。”
姜乐颜思考了好几日,与他当面谈起这件事时还是没控制住脾气扬声质问:“为什么要骗我?”
猝然被吓了一跳,肚里的孩子翻腾起来,岑修云腾出手揉了揉侧腹有些困惑:“是先前解漪一事吗?其实是因……”
“不是,是元问玉。”姜乐颜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解释,解漪什么的她已经不想听了,岑修云瞒自己的事还少吗?
“元问玉?”观她方才的态度,其实岑修云已经隐隐猜到了是什么,只是听她再次当面提起那人,心中不免酸涩落寞。
姜乐颜并不想多费口舌,单刀直入说起原委:“我回来的路上见到他了。”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闭眼回忆了一下,语气中夹杂着不忍与愤怒:“你知不知道,他……竟然沦为流民的昌伎。”
“是么?”岑修云闻言轻笑出声。那又如何?达官贵人的玩物与流民草寇的玩物有何不同?
【四十一,2】
见姜乐颜自诩正义一脸愤慨地质问自己,岑修云忍下腹中隐痛撑着桌案挺直身子反问:“所以,你是为他鸣不平?”
什么叫自己为他鸣不平?姜乐颜一时半会跟不上对方的脑回路,但又不知从哪把话题绕回来,只能跺跺脚反驳道:“他是无辜的!”
谁知对方听了这话瞬间敛了笑意,眸中闪过的寒光让姜乐颜觉得有些陌生。
”因果轮转皆为报应,他有何无辜?!”许是真的动了气,那人身前的肚腹剧烈起伏着。岑修云一个没站稳,竟扶着桌案踉跄了一下。
姜乐颜心弦一颤却也没顾得上扶他,满脑子都是对方刚刚阴郁到可怕的神色,她不可置信道:“你……果然是你做的?你恨他?”
岑修云安抚胎腹的手一僵怒极反笑。什么叫果然是自己?且不说元问玉经此一劫自己根本未曾料到。就算真是自己设计的,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下腹不规律的缩动愈来愈明显,胎儿火上浇油似的在腹中搅闹。以往腹痛时总是她先来服软,这次却对自己视若无睹……
强烈的落差感让岑修云心烦意乱,他强咽下喉头快要溢出的痛吟声,放平声线赌气应道:“是,我恨他。”
这屑男人怎么回事啊?故意说这些话气自己吗?
姜乐颜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就不会跟自己好好说话吗?念及对方尚在孕期,此刻又难受得厉害,她还是压下怒意放低姿态。
“修云,我是信任你才拜托你的。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骗我?你当初是怎么说的,让元问玉去筠州能够逃离京城远离车煊,且筠州能保证他的生活,让他免受流离之苦,你和我说了那么多去筠州的好处,为什么到头来会这样?”
姜乐颜还是觉得很荒唐,当初一念之差求助了岑修云,他连哄带骗地让自己相信筠州对元问玉来说真的是个好去处,元问玉还傻乎乎的谢谢自己。
她一时间无法原谅岑修云利用自己报复元问玉。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就做了决定,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感受。
姜乐颜此番是想把话说开的,无奈岑修云还在气头上,姜乐颜的句句猜忌在他听来完全是对自己的控诉。控制不住翻涌的血气让本就孕期血虚的他头晕目眩,岑修云不由捂着肚腹弓起身子愤愤道:“他罪有应得。”
欲扶住对方的手僵在半空,那句罪有应得听起来太过扎耳。或许元问玉真的和他有什么难以化解的仇怨。可经此一番姜乐颜突然觉得眼前之人太过陌生。准确地来说,是和自己以为的那个他相差甚远。
察觉到姜乐颜的意图,岑修云紧绷的心防松懈了片刻,小心翼翼拉住对方停在半空的手欲往自己作动的下腹带,放低放软的语气带上了丝恳求的意味:“乐乐,不吵了好不好?不要为了旁人影响我们……”
【四十一,3】
从她进门时自己就不太舒服,下腹一直在不规律的缩动,加之方才在气头上胎动也更加剧烈,眼下若不是半个身子抵在桌案,自己只怕根本站不住。
岑修云的突然示弱让姜乐颜有些意外,可她还是觉得自己该冷静冷静。于是默默抽出被对方握住的手,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答:“我……我有些失望,我需要冷静冷静。”说罢便移开目光径直向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那人强撑着的声音从身后愤愤传来:“乐乐,你在意他?!”
姜乐颜脚步一顿颇为懊恼,这又唱的是哪一出啊?于是她不耐烦地回道:“什么在不在意啊,这根本不是一回事!元问玉只是个可怜人。”
被她这么一回,岑修云苦笑一声不再挽留,凝望着对方的背影消失在眼前,直到彻底看不见那人。身体骤然失了力,他脚步一软,来不及护住肚腹便瘫坐在身后椅子上。
……可怜?岑修云反复咀嚼着这个词,良久后发出感慨。
这世上可怜之人何其多?
许久后,书房外响起拘谨的敲门声,在敲了数次无人应答后,一位官员打扮的人自作主张地推门而入。桌案前斜倚着一人,那官员施了一礼将怀中书卷呈上。
“岑大人,这是下官拟定的河堤修筑的具体方案,请您过目。 ”
半晌没有应答,那人弱弱抬头看了一眼主坐上那人,对方还是没有反应。
“……大人?”
他又不确定地唤了声,低下头等待着对方的传唤。又过了一会还是无人应答,那位官员不觉有些诧异,大着胆子快步走上前查看情况。
片刻后,那人惊慌的声音瞬间响彻衙署:“来人!快去请大夫!”
官邸卧房内,各式草药苦味缭绕,季以微坐于床榻边诊脉。被发现时眼前这人正毫无知觉面色苍白地晕倒在座位,身下隐隐渗出丝殷红。
“今日动气了?胎像不稳,先前的保胎药不能停。照大人这三天两头的……”季以微本想叮咛对方几句,但顾念到他心情烦郁便住了口。
“我尽力让它多留几天,但定是无法保到足月了。最近要特别注意,若有临产的症状速来找我。”
岑修云垂目靠在床侧,抚着胎腹颇为无奈:“还没到时候么?”
“快了,大人再忍忍,最多不超过一旬。只是切记万不可再动气了。”
岑修云没有回话,闭了闭眼终是忍不住问询:“她呢?”
季以微愣了一下顷刻反应过来,摇摇头道:“大人是说夫人吗?这个时候的确需要亲近之人多加陪伴。只是卑职一路过来并未见到夫人。”
一旁的隐书也刻意避开了自家公子的目光,他刚刚倒是见过小姐,只不过撞见了她收拾行装出门。公子现在情绪不稳,还是不要刺激他了。
宝们四十一章的123都能看到吗没有被吞的吧?
【四十二,1】
姜乐颜回来时岑修云已睡下,她习惯性地放轻脚步向榻边走去。吵架归吵架,觉总不能不睡吧?
傍晚给元问玉送去了些衣物细软,姜乐颜与他聊了两句,对他为何沦落的经历还是不忍问出口,寒暄几句后本想回来,可一想到与岑修云吵了一架又犹豫起来,这才在外游荡了许久。
简单洗漱过一番后,她轻手轻脚跨过那人睡到床内侧,不想还是吵醒了他。岑修云刚睁开眼时还在发呆,待他看清自己时眼神亮了亮,随后垂下眼睫捧着肚子转过身不再看自己。
姜乐颜干瞪着对方的背影眨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下午凶巴巴的不是他吗?可某人刚刚眼眶红的也太明显了吧。
是……哭过了?
姜乐颜吞了吞口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吧不是吧?岑修云,原著里的大反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疯批男主哎!背地里竟然是个哭包属性?!
不对不对,明明就是他骗自己在先。姜乐颜摇摇脑袋定了定心神,怎么好像是自己在欺负他一样。她拉过另一床被子,向床内侧滚了滚。这个屑男人心眼多得很,自己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他算计了,这几天可不想理他。
夜里风雨骤至,冷风将寒雨吹打进卧房。岑修云动了动身子想唤隐书掩上窗,不料身后竟贴上来一人。他顿时心跳乱了几拍不敢乱动,冷静良久后才发现对方只是从身后搂着自己,并未有下一步动作,口中还模糊传来几句‘好冷’之类的字眼。
岑修云一怔,颇为失望地叹了口气。这小没良心的,敢情是拿自己当取暖工具了?感到身后之人抱着自己时不时打起寒颤,他无奈地摇摇头,吃力坐起身子护着胎腹向窗边走去。
“公子您怎么……”
“嘘……”岑修云食指抵在唇边,眼神示意后方。隐书立刻会意,捂起嘴巴点点头。自己就起夜的功夫,没想到竟下起了雨。本想看一眼公子,结果他还自己醒了。
再回到塌边时,岑修云手中多了一床被子,给姜乐颜盖好后才徐徐躺下。本以为她会被自己周身带来的凉气逼退,谁知她缩进被窝片刻又钻回自己怀里。
岑修云轻笑出声。若不是没点灯,自己真想看看她是不是在装睡。他低头吻了吻姜乐颜的发顶,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乐乐……乐乐!”
小腿处猝然传来痛感,岑修云下意识呼唤起枕边人。那处肌肉紧绷痉挛着,痛得他不自觉想蜷起腿。
“公子怎么了?”隐书闻声匆忙从门外跑来,掀开床帘时岑修云才发觉天已亮了,他侧目向塌边看去,那里哪还有什么人?
“腿抽筋了。”岑修云收回目光,满头虚汗地向隐书求助。
隐书掀起那人的裤管,伸手按了按那处皱眉道:“怎么肿得这样厉害?”
岑修云不自觉蜷起脚趾闭了闭眼,其实刚到浵州就这样了,他本以为月份上来了就是如此。可中间又好了些日子,没想到这两日又严重了许多。
“晨起时可有见到夫人?”
见隐书闻言一脸茫然,岑修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又去找他了吗?
【四十二,2】
小腿的疼痛还在继续,岑修云无暇顾及,而是捧着肚腹陷入迷茫。她说她对元问玉是同情,那她当初对自己不也是恻隐吗?
恻隐之情,会转化为别的感情么?
日暮时分,姜乐颜踏着自己长长的影子回到衙署。宁鹤慈与一乐坊的坊主是知交,所以姜乐颜想将元问玉安置在浵州的一处乐坊,这样他最起码能自力更生。
可元问玉并未答应也不曾拒绝,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姜乐颜今天一直在试着说服他,但还是无果。怕是那件事带给他的影响太深了,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小姜姐姐小姜姐姐!!”
甫一踏进庭院就被果子砸了个正着,姜乐颜揉揉脑袋,拾起果子看向高处。原来是隔壁阿福正骑在树上向自己打招呼呢。
“阿福~别爬那么高,很危险的。”
姜乐颜朝他挥挥手中的果子,在衣袖擦了擦便咬了一口,嘎嘣脆。
“嘿嘿,就是姐姐家的饭太香了,我在隔壁都闻到了,爬在这里闻得更清楚些。”
噗,这什么孩子啊?宁知州不给孩子吃好吃的吗?姜乐颜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出于礼貌,他是不是得给自己摇摇钱袋听个响?
“那你下来,来和姐姐一起吃?”姜乐颜扯着嗓子和远处的小毛孩交谈,对方听了这话瞬间一跃而下没了踪影,片刻后迫不及待的敲门声响起。
“谢谢姐姐,我来啦!”只见阿福手拿一副碗筷,兴冲冲地站在门口。
这孩子,真会顺杆爬,连蹭饭工具都准备好了。姜乐颜笑着揉揉他的脑袋,将他带着一起进了屋。
屋内隐书正规规矩矩地摆着碗碟,只是主位上并不见岑修云的身影。姜乐颜唇瓣动了动,还是将疑惑按在了心底。
冷战呢,谁先开口谁输好吗?
“那个……隐书,我把阿福带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哈。”
“霍小姐请自便。”隐书头也不抬的回着话,在小孩面前一点不给自己面子,惹得姜乐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姜乐颜带着阿福洗过手,聊天时才知道宁鹤慈今日出远门,将阿福留给管家照看,只是她家里厨房一向做饭难吃,这才将孩子吸引了来。
菜已上齐,姜乐颜和阿福的肚子适时咕噜了起来,可岑修云还是没到,隐书又对自己不冷不热的。姜乐颜有点着急,左顾右盼了一番后准备去书房找人。
昨天与他争吵时自己其实看出他不舒服了,今天隐书又一直是这个态度。姜乐颜突然有点害怕,怕岑修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谁知她当她匆忙打开门后 ,猛的被自己推开的门扇差点打到来人高挺的肚腹上。
岑修云惊了一瞬,下意识护住肚子后退几步。姜乐颜见他向后的动作以为自己将他推倒了,赶忙将人往怀里捞,这样一来一回岑修云竟被对方牢牢抱在怀里。
……
场面一度十分静默,一切又在阿福的‘哇哦’声中恢复如初。姜乐颜讷讷松开对方,木着脑袋回到餐桌旁。岑修云则垂下眼眸低叹一声,悄声跟在她身后。
落座后,阿福侧仰着头看着姜乐颜一脸惊魂未定:“姐姐,你刚刚把我吓傻了!”
姜乐颜悄悄用余光瞥了一眼岑修云的方向,心道自己也差点被自己吓死。
【四十二,3】
这顿饭吃的甚为压抑。隐书自然对自己没什么好气,全程闷着头给岑修云布菜。岑修云也没有说话,只按部就班的吃着饭,倒是姜乐颜和阿福有时会小声交流几句。
姜乐颜吃着吃着,咬着筷子心思早跑到岑修云那边去了。为什么刚刚自己差点撞到他,他也不生气?本想问他有没有事,可对方全程跟自己没有一次眼神交流。难道自己早晨在他怀里醒来只是昨晚做的梦?
也是,吵架后自己和岑修云谁也不理谁了,他一向那么骄傲,怎么可能抱自己呢。姜乐颜莫名开始郁闷,连阿福的几次呼唤都忽略掉了。
眼前的菜碟突然被换成自己喜欢但够不着的菜肴,姜乐颜惊诧地抬起头,岑修云正面无表情地放着菜碟。
方才进来的急未仔细打量,那人的长发用发簪松松垮垮的挽着,肩头还垂落着几缕未挽起的发丝,虽处室内,但他肩头的披风还未摘下,仔细看去里面穿的竟是中衣。
所以,他刚刚是在睡觉?
姜乐颜点点头,也不知对方能不能看到,吃了好几口他放在自己面前的菜。
“姐姐?你也给岑叔叔夹菜嘛,岑叔叔肚子里还有小宝宝呢,要吃两个人的量。”阿福拉拉姜乐颜的衣袖,伸出肉肉的小手指比了个二。
被他这么一提,姜乐颜感到满屋子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餐桌上。她拿筷子的手一抖,抬眼看了一眼岑修云,对方平静无波的眼神中也隐隐透出丝期待。
姜乐颜红着脸顺手夹了一块糖醋里脊放入那人碗里,紧接着又低下头扒着自己碗里的饭。什么毛孩子,人小鬼大的,下次能不能商量好了再把自己架起来啊?
她闷着脑袋吃了半天,耳朵却始终竖起注意着岑修云的情况。对方一直迟迟没有动静,姜乐颜忍不住抬起脑袋望向岑修云。却见他似乎已经吃好了,正整理衣衫准备离开,自己给他夹的菜是一口没动。
她尴尬地对阿福眨眨眼,默默将岑修云碗里的糖醋里脊夹了回来。
……好甜。
晨光熹微,一连早起了好几天后,姜乐颜实在起不来,于是今天便睡了个懒觉。眼下阳光已打在眼皮上,她还是不想睁开眼睛。直到翻了个身,后腰抵在一处拱动的绵软上。
算起来,他也快临盆了……
姜乐颜暗暗下定决心,自己会尽快处理完元问玉的事情的。
其实这几日两人之间的氛围很微妙,虽说在冷战谁也不理谁,可是还是同吃同睡。她能感觉到岑修云也许很早就想求和了,但一直拉不下脸。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可总觉得先开口的那个人处于弱势。
她在等对方和自己道歉,对方也在等自己示弱。
胡思乱想了一番后,姜乐颜一个挺身坐起。身旁岑修云沉静的声音传入耳畔,似乎已醒了许久:“今日又要去找他么?”
姜乐颜动作一顿,莫名有种偷人被抓包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自己行的端坐得直,为啥要心虚。
她干咳两声应道:“没,我去街上溜达溜达。”这也是两人这几日为数不多的对话。
望着姜乐颜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岑修云捧着肚腹欲言又止。
乐乐,你被人盯上了,知道么?
【四十三,1】
“……霍小姐。”
朱雀与玄武俩人闷着脑袋跟在姜乐颜身后,虽被呵止留在原地数次,但为了小姐的安危考虑,两人还是锲而不舍地跟着那人。
片刻后,对方懊恼的娇呵声传来:“都说了不要跟着我了!”
右相从京城派来六名暗卫,现在姜乐颜身后就明里跟着两个,暗里跟着两个。自己只是去个客栈,这样在小小的浵州也太招摇了吧!
她苦着脸小跑了一段距离,在确定身后没有人后才上了客栈的楼梯。自己马上就要说服元问玉了,要是让这些剽悍的护卫勾起他先前不好的回忆,那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另外,这些护卫突然跟着自己,是和前几日跟踪自己的黑影有关么?
其实姜乐颜不久前就发现有人在暗中跟着自己,联想到上次被莫名掳走,她还是有些后怕的。本想第一时间告诉岑修云与他商讨解决办法。可一来两人近日一直在冷战,姜乐颜不好意思先开口。
二来他临产的日子也近了,自己不愿说出来吓到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按兵不动,只能出门时警觉些,在那伙人没有行动之前不擅自做出回应。
谁知这一警觉就发现了悄悄跟随自己的那四人。不用想,这定是岑修云的注意,不然他怎么今早破天荒地问了自己行程。姜乐颜按下疑惑,准备回去好好问问那人。
照常敲开元问玉的房门等待,片刻后对方惊喜地打开门,但还没一瞬便立刻表情一变关上了门,似乎是被吓到了。姜乐颜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她机械般地回过头,果然见朱雀玄武几人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
“小姐怎么不高兴啊?”
“是有什么心事吗?”
“呵呵,没。”
姜乐颜托腮靠在马车一侧,两眼无光地搭着腔,几位护卫面面相觑,也没敢多问。半晌后她忽的坐起身,盯着眼前还有赶车的那两人张了张口,在几人期待疑惑的眼神中干咳了两声,还是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你们……好心办坏事啊!唉~
就差一点点就能说服元问玉了!怎么就功亏一篑了呢!姜乐颜苦恼了一路,回到衙署中正踢着院中的小石子闷闷不乐呢,谁知那颗石子突然不识趣地蹦到一人脚下。
“乐乐,怎么了?”
因得知眼前人这几日被跟踪,岑修云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却见姜乐颜眼皮也不抬没好气道:“没事,真是‘谢谢’你让朱雀玄武他们跟着我了。”他关心自己安危不假,但能不能提前与自己商量一下呢?
姜乐颜低着头没看到,不远处捧着肚腹的岑修云脸色白了白。只听对方长舒口气耐心解释道:“你可知最近——”
“我知道啊!但是你知不知道,不和我商量就让朱雀玄武跟着我,这样打乱我的计划了呀!”姜乐颜又踢起脚下另一颗小石子出气,迫不及待扬声打断了岑修云的话,好巧不巧那石子正打到对方小腿上。
岑修云明显被噎了一下,单薄却沉重的身躯抖了抖,低喘了几口气望着姜乐颜正色道:“……好、是我多事。”
“唉,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才的话一出口姜乐颜才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最近因为焦虑自己总是很急躁,对旁人发不出火,反而对亲近的他没什么好脸色好言辞。
“嗯。”待追上岑修云后,对方也只是淡淡回了自己一句,且那人语气中充满了姜乐颜近日未曾发觉的疲惫。
“修云……”她拉住对方的衣角还想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小厮的声音。
“霍小姐,宁知州有请。”
宁鹤慈回来了?姜乐颜脚步一顿,她请自己肯定是为了解决元问玉的事。她犹豫地看了看岑修云,对方闻言默不作声将衣袖抽出,转身往卧房走去。
【四十三,2】
她本想追上去,可元问玉的事处理不完,自己和岑修云什么时候才能安定下来?姜乐颜望着那人蹒跚离去的背影咬着下唇纠结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先去找宁鹤慈。
腹中的缩动从晨起她离开时就隐隐作痛,岑修云靠在床榻边,心中混沌一片。袖口中掏出的玉坠还带着自己的体温。他将玉坠举起,看着那两尾鱼儿在空中摇晃,倏忽想到了自己与姜乐颜。
这么久以来,自己从未怀疑过她的存在,始终相信她与霍扶姜是两个人。关于她的出处,她不愿说,自己也不过问,能做的就是鼓足勇气坚信着她。
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她头一次让自己有了虚无缥缈的感觉。她的爱就像一阵风,让人怎么也抓不住,只能期盼着她时不时地吹拂垂怜。
又一阵紧绷挛缩,疼痛逐渐从腹底漫延到整个腹部。岑修云吃力地侧过身子微微蜷缩起身体,为何今日的宫缩如此漫长?难道是因动气的缘故么?他一下下顺着胎腹,时不时在发硬的腹底打圈按揉着,未己已冷汗频频。
握在手中的玉坠此刻格外硌手,岑修云摊开掌心,一滴不知是汗还是泪的水珠落在两只小鱼相贴的地方。他眉头轻蹙,无声地闭上眼。
已经给出去的,如何还的回来呢?
夜幕逐渐吞噬白昼,今天是姜乐颜近日回来最晚的一次,好在彻彻底底安顿了元问玉,她心底的大石也落了地。
直奔卧房门口时恰好撞上了端着托盘的隐书,姜乐颜瞧着上面的饭菜便知里面那人是一口没动。
“小姐今日回来的可早。”
隐书难得主动和自己搭话,还是讽刺自己回来晚的。姜乐颜识趣地噤了声,不和这小孩计较。她眼神示意托盘问道:“一点都吃不下吗?”
提起这事,隐书也低落下来,“公子昨日就没怎么好好吃饭,一嗅到甜的更是连好不容易喝下的安胎药都吐了出来,今日也恹恹的没什么胃口。”
这样吗?姜乐颜担忧地朝卧房看去,最近确实忽略了他许多。
“修云?”
她靠近床榻边,试探地唤了唤。床上的人影闻声微动,并没有回应自己,而是转身面向了床内侧。
“……”
明白了,这是还生自己的气呢。姜乐颜大着胆子坐在床边轻碰了碰那人的肚腹,又唤了声对方。掌心下的作动活跃,她心里一紧,正想替那人揉揉。岑修云身子一侧,躲过了姜乐颜的第三次触碰冷声道:“别碰我。”
【四十三,3】
姜乐颜哪里听他的气话,这屑男人嘴上说着不要碰他,心里怕是巴不得自己哄哄他吧?罢了罢了,谁叫他是孕夫呢?哄着吧哄着吧。
她脱了外衣绣鞋从床畔跨进床内,面对面贴近岑修云。对方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动作,一时不知道该转向哪边。
只见姜乐颜捧住对方的脸好声好气道:“哥哥~还生气呢?不气了好不好?”
“……”
那人并不回话,只是别扭地将脸转向一边。姜乐颜见状得寸进尺,将手游移到对方的侧腹熟练地安抚起来。
“肚子疼怎么不告诉我?”
岑修云闻言神色似有松动,但还是捧着肚腹躲开姜乐颜背过身去。
“告诉你有何用……嗯哼……你呃……这两日眼里哪有我?”
终于理人了,姜乐颜暗自舒了口气。只是听他一句三喘的,说句话都颇为费力,姜乐颜便知他疼得厉害。又从他身后将手探到作动的肚腹替他按揉着,终是先服软道歉:“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满心满眼都是哥哥,把你含在嘴里,捧在手里好不好?”
原本下定决心板着脸的岑修云终是被她的话逗笑,只是还未笑出声便被痛吟打断:“呼……惯会……嗯花言巧语……”
“疼得厉害?”姜乐颜感到掌心下的缩动不似平常,又见他痛得说不出话来心里越发没底。
察觉到身后人的担忧,岑修云努力放平声线,拉着她的手带到腹底解释着:“也不是,就是这里一阵阵发紧。”
姜乐颜微微抬起身子警觉道:“会不会是要生了?”
岑修云按揉腹底的手一顿,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还没到日子……”
先前季大夫说差不多还有十日的。如今,是不是有些早了?
“那,我哄哄它?”姜乐颜的手游走到对方下腹,岑修云的身子登时抖了抖羞恼道:“手……呃别乱摸!”
姜乐颜看了一眼对方胯》下连忙道歉:“我错了我错了,不摸那里。”说罢还打了打自己的手。
那人红着脸转过身子,捧着肚腹呼吸急促,一脸幽怨地看向自己。姜乐颜自知理亏,又是抚摸又是轻吻着他高挺的肚腹语无伦次:“宝宝乖,让爹爹休息会。”如此几番好说歹说才将岑修云哄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迷迷糊糊的开始梦呓,搭在孕肚的手也不安地四处摸索:“……乐乐。”
“我在呢。”姜乐颜反握住对方的手,岑修云则一路拉着自己的手放在他发硬发紧的肚腹上弱弱道:“痛……”
姜乐颜心软不已,贴近对方柔声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揉揉就不痛了。”
那人闻言带着几分委屈小声抱怨道:“你才…不知道……这几日都痛……”
“对不起对不起,怪我。明知道你快临盆了还跟你置气,这两天都没好好照看你。生下宝宝后你怎么欺负我都可以,好不好?”姜乐颜的心软成一片,又是自责又是怜惜,替他揉着肚腹哄道。
岑修云顿了顿还认真思考了一番正经答道:“不……欺负你。”这也是对方睡着前回应自己的最后一句话。
见他耐着宫缩的痛也控制不住困意,姜乐颜实在不忍叫醒对方,只替他顺着肚子数着宫缩。
从自己回来给他揉肚子时就发现了,这样规律的缩动,完完全全就是临产的迹象。只是不知他疼了多久,有没有见红,眼下宫》口又开了多少?
只能先帮他看着,一有情况自己则马上去找季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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