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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京城已过一季,霍家府上不复当年荣光。夫人离去,果儿出嫁,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霍知早已不是宰相,门庭自然冷落下来。
终日陪伴姜乐颜的除了年老的父亲,便余整日卧在院中槐树下的桑葚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不知是不是巧合,好像每年临近清明都会下雨,与其说是诗句,姜乐颜更愿意相信那是古人总结出的某种气象规律,类似于家乡东南的黄梅雨季。
连绵霡霂将空气中的尘土反复冲刷,细细绵绵浸润着那颗槐树。四月初,正值槐花初绽之际,雨幕中尘香花香杂糅,别有番沁人肺腑的滋味。
“娘~”煦柔蹦跳下马车,看到姜乐颜欲扬起的笑脸,在对方身后那人出现时又僵在脸上,垂在身侧的手揪起衣角来回揉搓起来。
外祖父好像一直不太喜欢自己,从前外祖母在时还好些,逢年过节爹来送年货时也从不踏进外祖家,都是自己和隐书叔来的。
姜乐颜俯身将孩子抱起,抬手抹去对方面颊沾上的雨水,随身后霍知去往自家马车。至于为何会突然同意煦柔唤娘,自然得追溯到上次吃完午膳后的某天。
还记得小家伙可怜巴巴地对自己保证:“姐姐不喜欢我叫你娘我就不叫,但我心里知道你是我娘,我以后叫就你姐姐好不好?”
姜乐颜本就因她的话心生酸涩,谁知对方趁热打铁,还打起了感情牌,吸吸鼻子恳求道:“……娘亲也好、姐姐也好,煦柔都很想要接近你、想对你好,就对爹爹那样。”
“……所以姐姐能不能多陪陪煦柔?……煦柔真的很想你。”
杀人诛心呐……女儿都这样说了,这叫她怎么拒绝嘛?——当然是选择答应她!且当她娘了。也是从那日起,煦柔与自己走得更勤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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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时可有吃东西,饿不饿?”姜乐颜边说边从怀中掏出一枚包裹精致的点心递到女儿面前。
一股清新的香甜钻入鼻尖,煦柔的小肚子咕了两声,她窘迫地摇摇头,也没敢看坐在两人对面的霍知:“没……来看祖母,吃东西不合规矩。”
姜乐颜瞥了眼霍知,揽住女儿肩头温声道:“不吃早饭才是不合规矩,娘不告诉祖母,快吃吧。”
小姑娘面上一喜接过点心,犹豫了一下又捧着点心举给对面的霍知,怯生生盯着那人语气讨好:“祖父先吃。”
霍知面色略有松动,眼神停驻在点心片刻又看向自家女儿,末了清清嗓别开目光,“煦柔吃吧,祖父不饿。”
非是自己不愿给这孩子好脸色,毕竟她身上还流着姜儿的血,只是这模样、这做风……让人一看就无端想到那岑修云。
煦柔不愧是他所生,与那人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反倒与自家姜儿幼时半点不像。
几人祭拜练芳后踏上归程,霍知沉浸在对亡妻的思念中,借口回了夫妻两人素日生活的厢房,姜乐颜则带着煦柔回到自己房间。
“娘,我鞋袜进水了。”煦柔摇摇沾满黄泥的绣花鞋皱起小脸,看起来很是低落。
“没关系,你先穿娘的,娘给你换身衣服。”因为煦柔偶尔休沐日会来,故姜乐颜也备了几件小女孩的服饰,因是比着女儿身上衣物重新找人做的,故大小也合身。
她囫囵将身上的潮湿外套换下,同时翻找着给女儿的新衣服。
冷不丁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煦柔眼尖,撒着比自己脚丫大半个的鞋子拾起那物扬声道:“娘,你东西掉了。”
“……咦?这个荷包好漂亮!”
掌心的荷包不大,但精巧异常,其上用蚕丝绣着的草地与白兔栩栩如生,煦柔上过女红课,却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细腻的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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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乐颜扫了一眼那物继续翻箱倒柜,“煦柔喜欢就送你,那东西在梁国多着呢,不值钱。”
“找到了!”
一众衣物中,女儿的新衣被她用最好的盒子装起,拿到衣物后她还特地用皂角洗了一遍,又给储衣盒里夹了香料包。
“柔儿来试试哪件好看?娘自己选的布料和样式,也不知你喜欢哪种。”
煦柔开心地将母亲送给自己的礼物挂在脖子上,扯起床榻那堆衣物兴奋地翻看起来。
原来有娘亲是这种感觉吗?
在家时侍从姐姐也会给自己挑选衣物梳头打扮,煦柔只觉那是正常的礼节,平日里衣服有得穿,头发梳整齐不出错就好。
但娘亲不一样,她会把洗得香香的新衣服全都捧给自己,还会按自己的喜好改制,给自己梳头发时也格外轻柔,生怕扯疼自己。
煦柔突然觉得有点幸福,要是爹爹在就更好了。想到这里,她小声试探道:“娘,爹最近好了很多,也没先前吐得厉害了。”
姜乐颜轻哼,捏捏女儿的发髻,“那挺好啊,病好了就去工作,大孟可少不了你爹。”
小丫头在想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上次借口说家里有个大花灯,让自己跟她回府看,上上次又说家里池塘的锦鲤跳得老高……无非就是想让自己与岑修云见一面。
可真见了面又能怎样呢?
当初是他要和离,也是他决心打掉自己与他的孩子,明明心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明明说看到自己会让他惧怕,却又处处限制不让自己离开,害得姜乐颜只能狼狈出逃,腕上的伤因治疗不及时如今还不能提重物。
她一直不见他,或者说是躲着他,就是不知该说什么,也没话可说。这么多年过去,她与他各自安好,女儿平安长大就是了,还求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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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伙吃瘪的表情让姜乐颜不由心软,可先前又不是没送她回去过。
那次是她第一次踏进岑修云如今的府邸,朱甍碧瓦雕栏玉砌,比曾经的右相府不知气派多少倍,煦柔也殷切地给自己介绍她的居所,太傅府的后院‘悦园’。
不知该不该厚着脸皮说,她在看到那个“悦”时心脏狂跳了一瞬,但当解漪的身影与那人成双入对经过时,姜乐颜顿时脸上臊得慌,明了是自己自作多情,多年来对他的最后一丝幻想也就此斩断。
“娘~大孟可以少了爹,但对煦柔来说,娘和爹一个都不能少!”
“娘和爹不是都在吗?”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
……
抵不过女儿三番五次的软磨硬泡,姜乐颜再一次来到女儿的住处,悦园。也不知岑修云那家伙从哪听到的消息,自己前脚才踏进园子,屁股还没坐热,那人就上赶着找到了跟前。
连绵的阴雨未断,故天色有些灰暗,而比天色更灰暗的则是面前人的脸色。
数日不见,他怎么……
姜乐颜不动声色打量着那人,对方的长发随意披散,连根束发都簪子也未挽,身上披风像是匆忙出门草率所系,一只手臂虚搭在腹前,因慌忙赶来连连喘着气。
“岑太傅,好久不见。”
见他越走越近,自己又无处可遁,姜乐颜一鼓作气抢占主动权,解枢说的没错,直面恐惧呗。
对方似没料到自己会主动打起招呼,望着自己的眼眸微动,片刻后才声音嘶哑地确认了声:“乐乐。”
姜乐颜颔首,随后瞥向女儿房间,“我来送煦柔。”小丫头得了新衣裙,这会正给人展示着呢。
“……我有事想与你说。”
对方几乎与自己同时开口,声音还是颇为嘶哑。心中飘过疑惑,姜乐颜面上冷笑:“巧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又是良久的沉默,以及对方时缓时急的粗哑呼吸,“要留下吃饭吗?”
她摇摇头,“来之前和煦柔吃过了。”
……
“乐乐,当年……”对方深呼口气,像是在为重要演说前做好准备,或是开启什么长篇大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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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被那人轻触,心中不悦瞬间攀至最高点,姜乐颜生动诠释了什么叫讨厌一个人连他的半根毫毛都不想碰。
“我不想说这个。”她挥臂甩开岑修云,谁知对方被她推得踉跄两步,脊背撞上墙面发出闷响。
一瞬间整个人如遇险的刺猬,拼命蜷起身子,神色痛苦地捂着上腹。姜乐颜慌了一瞬,全然忘记了在接触的讨厌的人,慌乱扶着那人语气忐忑:“你……”
煦柔听到动静,面色一变朝两人奔来,姜乐颜抵着岑修云歪倒的身子望向女儿,费力从那人身后将他揽住,语气颇为责备:“病没好就别出来乱转了,吓到人怎么算?”
怀中人并未回话,只掐着上腹干呕了两声。
“爹!”煦柔小脸煞白,与姜乐颜一同将人扶住,却瞧见父亲嘴角似乎挂着笑意。
姜乐颜环视一圈又使了使力将人抱牢,“你房间在哪?”
那人颤巍巍抬手虚指了个方向,捂着肚腹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倚在姜乐颜身上。
腹中不住翻滚搅动,他抬眸瞥向身旁人的侧脸,对方慌张的语气与惊讶的神情浮现在眼前。
她还在意自己……
乐乐心里还有自己……
脑中被这个念头反复占据,岑修云有些激动,又不住窃喜。‘乐乐是在意他的’这个认知不断在脑中放大、放大,直到占满到心间的每处空隙。他越想越欣悦,不由抖着身子笑出声。
身旁那人闻声,奔忙的脚步渐缓,迟疑驻足看向自己,“……岑修云,你装的?”
怒从心头起,姜乐颜愤愤将人推到转廊处,胸腔剧烈起伏着,面色铁青地望了父女二人半晌拂袖而去。
煦柔看看母亲,又看看父亲,跺跺脚急出了哭腔:“爹……你装得也太不像了,怎么能偷笑呢?”
面上还余着难以言说的笑意,岑修云捂着腹部跌坐在地,遥瞻向姜乐颜离去的身影满目留恋:
“……爹可没装,爹是真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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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乐乐之举完全是他临时起意,煦柔也意外地配合自己,许是一切进行的太过顺利,亦或是乐乐久违的关切让他有些亢奋,总之一个不慎便破了功,而岑修云对此也不甚在意。
知道乐乐还挂念着自己,这便够了。
煦柔弯腰奋力拉扯对方的衣衫,岑修云配合撑起女儿的手借力起身,堪堪站起时身子一僵,掩唇躬身向廊外花圃呕吐起来。
足下萌发的翠意被喷洒上暗红,煦柔心疼不已,跟上前踮起脚尖不停抚着父亲单薄的背,“隐书叔不是说爹的胃疾好多了吗?怎么又严重了?”
上个月爹几乎天天都要吐,这个月看起来是好些了,可每每吐出血来又叫自己骇目,加之不停呕吐连带着也废了嗓子,爹却像没事人一样表示已经习惯。
呛咳出喉间锈甜,岑修云抹了把嘴角,蹲下身子拉住煦柔的小手。女儿眼中还含着泪花,一脸无措地盯着自己。
他做了许久心理建设,还是决定告诉煦柔,孩子虽小却也到了明事理的年纪,许多事情瞒着她反倒对她不好。
揉揉女儿的发顶,他目光温柔,启唇和声道:“不是爹病了……是柔儿要有妹妹弟弟了。”
孟梁两国接壤处,牵马的少年风尘仆仆,双足踏入异国领地的那刻,心中别样的思念陡增。他抖展手中的山川地形图,大孟帝都赫然在目。
那里,是他此行的终点。
帝都郊外,漫山油菜舒展灿烂,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春野中肆意奔跑,为首的小姑娘手中引着长线,不时回望碧空中的纸鸢。
“柔儿好厉害!娘还未放过这么高呢。”
姜乐颜抬手遮住眉额处阳光,煦柔放飞的风筝遥遥挂于天际,从下面看去就像是个小点。
这丫头平日里小大人似的,但毕竟是孩子心性,得了夸赞后喜上眉梢,在田埂间奔跑得愈加来劲。
“跑慢些——当心脚下!”
跟着女儿东奔西跑了一晌午,体力渐渐不支,追赶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姜乐颜撑着膝头喘息,同时不忘叮嘱煦柔。
“知道喽!娘~”
对方蹦蹦跳跳向自己挥挥手,转头继续奔往田里撒欢,姜乐颜小步跟在女儿身后,唇边笑意未歇。
煦柔如此可爱,可惜养在了岑修云身边,今天听到女儿说她是第一次放风筝时自己都不太相信,转念一想又觉得真实无比,岑修云这么些年哪有时间陪孩子?可怜煦柔一个人就这样长大。
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似是哪个急于归乡之人从此处经过,起初姜乐颜并没有在意,直到肩头处被轻拍了几下。
回首转身,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她惊喜交加,笑容亦瞬间在面庞盛放,“阿丰?!”
“竟然是你?……真的是你吗?你怎么会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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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串的问题抛向少年,姜乐颜来回上下将人打量了个遍,两地相距千里,他是怎么过来的?也不提前告诉自己一声。
被唤作阿丰的少年腼腆一笑,手指不自觉摸上后脑:“看了谢大哥送的信后我就想动身了,但贸然走动又不合适,所以把店里的一切安顿好之后才来找你的。”
看到有陌生人来,煦柔边收风筝线边往母亲身边跑去。
“其实你们也不用等太久,我在这边待半年就能回去了,现在时间都过了一半,短短三个月还等不了啊?”
少年点点头,又摇摇头,与自己对视的笑眼欲说还休。
“娘~我放纸鸢回来了。”
煦柔收了与自己一般大的风筝,背手拿在身后,遥看像是背上长出对小翅膀。
姜乐颜回过神,拉住煦柔的小手笑道:“阿丰,这是我女儿煦柔。”
“柔儿,这是娘在梁国的朋友夏喻丰,你唤他阿丰哥哥就好。”
夏喻丰歪了歪脑袋,半俯下身子温柔道:“煦柔……就是小葡萄吧?你娘亲从前常提起你呢。”
岑煦柔点点头,回了声阿丰哥哥,心道原来娘从很早的时候就惦念着自己了么?
几人沿着郊外小路回京,路上才知,夏喻丰是先找到了岑修云府上,打听后才知姜乐颜不在那里,转而去找了霍知,还把带来的行李放置在了霍家。
“待会娘还是送你到门口,你自己进去哦。”
姜乐颜坐在马背,女儿被她抱稳在怀中,夏喻丰则在前方牵马护送着两人。
煦柔转过脑袋贴在对方胸膛,语气不舍道:“不想今天结束,好想娘亲一直陪着我。”
姜乐颜心软软,不觉放柔语气:“乖~下次休沐日再带你出来玩,很快的哦。”
反正岑修云那个工作狂又不休息,与其让女儿待在家守着空房子,还不如自己接出来玩。
“十天一点都不快……想天天见到娘。”
虽是小声嘟囔,但还是准确传入姜乐颜耳中,女儿的心愿惹人心疼,只是自己确实无能为力。
此时,前方的夏喻丰突然后退几步,不知从衣袖哪里变出了个毛毛草编的小兔子,晚风吹拂时兔子的耳朵还轻轻摆动。
“煦柔别难过,看这个。”
“咦?”
……
夕阳西下,三人一马的温馨剪影美好的像幅油画,只是这一切落在另一人眼中却格外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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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了怀妊反应剧烈的前三月,最近终于孕反症状减轻不少,岑修云原想集中处理完朝中繁杂事务,再告个长假安心养胎……但解漪听闻自己有孕后沉默许久,对自己告假的请求也不置可否。
再者便是傍晚处事时,府中突然有人告知自己一年轻男子上门找寻姜乐颜。心中莫名烦乱,还未到散班时间他便寻了个由头赶回家中,一直在门前候到现在。
那男子是谁?和乐乐那样亲密,还与煦柔处的极好?与面前三人宛如一家三口的既视感相比,自己横眉竖目地立在一旁倒像个外人。
岑修云胸中生出股气,却不知从何发出、为谁而发,在身体里横冲乱撞后于小腹处炸开,隐隐闷痛起来。
“爹,我们回来啦!”煦柔小跑至自己身旁,他点点头示意隐书将孩子带回,深不见底的眸中愠色微微跳动,冷声唤住欲离去两人,“乐乐,不介绍一下么?”
姜乐颜顿足回首,却撞进那人克制的愠容中,一时不明所以。他这是犯什么病?自己送女儿回家,莫名其妙掉着个脸就算了,还用这种颐指气使的语气让自己介绍谁啊?
正要发作,手肘骤然被人拉住,夏喻丰笑得温柔,胸有成竹地眨眼示意自己:“妻主,我来说吧。”
?!姜乐颜蓦地眼睛瞪得老大,被他这个称呼雷得不轻,同样震惊的还有对面的岑修云。
“我叫夏喻丰,是乐乐在大梁的夫侍,唔……你就是她那个旧好?”少年支着下巴,扫视起对面之人。
旧好?
目光转到少年身旁的女子,那双幽深的眼底闪过丝微茫,“夏公子可知,乐乐是我夫人。”
语气坚定,尾音却不由震颤,这一点连岑修云自己都不敢确定。他太怕她出言反驳了,她最知道怎样能准狠戳入自己的痛点。
“可你们已经和离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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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不解地眨眼,看向她,又看向自己。他慌乱避开那人澄澈的目光,转而找寻姜乐颜的认同,只是看向她的失望眼睛时又没了底气,“我们……”
他胆怯又不甘地望着她,在短暂又无比漫长的须臾间隙里等待着她的宣判。
对方嗤笑,语气自然道:“从未成过婚,和离又从何说起?”
一句话,从头到脚将自己浇得彻凉。说罢她不再看自己,带着身旁那少年转身离开。
岑修云踉跄两步,盯着她的背影兀自苦笑,是了,自己与她……从未成婚又何谈和离……
两人的背影逐渐远去,而他久久不曾移目。茫然的目光霎时闪过丝杀意,那他呢?那个少年算什么?他也配与她夫妻相称?
无边嫉火一经燃起便再难扑灭,两人相伴而去的画面愈发扭曲,他突然从心底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撕毁的念头。腹中闷痛不止,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身旁小侍奋力追了上去。
“乐乐!”
后方传来大声呼唤,姜乐颜欲扭头回看,跨坐在身后的夏喻丰微微一笑,越过姜乐颜的手臂牵住缰绳,故意将头贴近她耳侧,以保证后面那人看得更加清楚。
“坐稳哦,他在追你呢。”随即扬起马鞭狠抽了下马臀,“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