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1】
“不要——!”岑修云猛的坐起,额头上的帕子应声落地,不久前姜乐颜摸着烧慢慢褪下去了,才给他系好衣衫盖好被子。
正准备收拾出门,突然被他吓了一跳,姜乐颜也顾不上帕子,在裙侧擦擦手就小跑到床榻边。
“夫君。”她扶住对方,却见他面色惨白满头冷汗。抬眸看向自己时被吓得一抖,整个人蜷起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床角缩成一团。
“你……”
躲我?姜乐颜语气一滞莫名委屈,自己忙前忙后,忙了半晚上在这里照顾他,怎么一醒来就这么戒备。
瑟缩在床角的岑修云捂着肚子急急喘着气,姜乐颜心中有些酸涩,自己不会看错的,他刚刚望向自己的眼中满是惊惧,跟他平时气定神闲黑芝麻汤圆似的白切黑完全是两种样子。
看来是做噩梦,把自己当成霍扶姜了,她明白后手脚并用爬上床,想凑近安抚对方。
过来时见他又往床角缩了缩。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吗?又不会吃了他。
姜乐颜伸臂一揽,将人拢入怀中,感到他紧绷的身体格外紧张。于是她放柔了声音,轻拍着对方的背,“不怕不怕,是我。”
闻言,岑修云小心的抬眸看向对面女子,见她眼中的诚恳与怜惜不假。他找回了一丝神智,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腹中又开始作动,他没忍住痛呼了一声揉着腹底。
姜乐颜见他如此戒备,有些着急的转开目光,在看到床帘时灵机一动,撕下一角床帘系在脑后,半张脸被遮住后又试着凑近岑修云。
“好了好了,不紧张,跟着我吸气——”
姜乐颜一手慢慢搂住人,见他没有刚刚那么僵硬,心道这个遮脸的方法还不错。另一手试探到对方警惕保护的腹间,见他没有抗拒才轻轻按揉打转安抚着胎儿。
几个深呼吸后,岑修云放松了不少,心力一卸缓缓将身体轻靠在姜乐颜身上。
姜乐颜心头一软,关切道:“做噩梦了?”半晌后,感到对方在她肩头微微点了点脑袋。
“好了好了,不怕,梦都是相反的。”姜乐颜安抚了一会,见他放松不少,准备将人安置躺下。
忽的嗅到空气中有丝血腥味,她疑惑的将目光下移,只见对方股》间涌出的小片猩红落在白色寝裤上格外醒目。
姜乐颜心下骇然,见他脸色愈发难看,虽然慌乱,但还是有条不紊的先将人安置躺下,握住对方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怕,我去叫郎中!”
看着她急切忙慌离去的背影,岑修云伸手够了够,随后无力的垂下手,目光直直盯着被撕破的床帘发愣。
郎中诊治时姜乐颜在一旁急得乱转,不到一个月,自己居然看着他差点小产两次,好在这次没有上次严重,主要是受了惊吓。这次出事还和上次没有好好修养有关……
又听岑修云痛吟了两声,姜乐颜心里猫爪似的,在房间内刚转到榻边就快速离开,担心他看到自己的脸像上次一样不配合。
【十二、2】
“夫人……”
听到岑修云微弱的呼唤,姜乐颜回过头,见他朝自己伸出手,她有些纠结,捧了捧戴着面纱的脸驻足在原地。
送走郎中时天已经快亮了,榻上的岑修云呼吸平稳,姜乐颜安置好他后准备离开,不想被对方牵住了手腕。
她疑惑转头,只见岑修云示意自己凑近,抬手似乎想解开自己的面纱。姜乐颜心下警觉稍稍后退,捂着脸摇摇头。
“乐乐……”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无意撩拨了对方的心弦。姜乐颜瞪大双眼,像是被施了法般在对方身前站定,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岑修云够不到她脑后,只能将她脸上的面纱轻轻扯下。刚刚见她撕扯床帘时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没想到竟是为了遮住脸……
何至于此,能让她为自己做到这份上。
看着面前那张霍扶姜的脸,岑修云对上对方澄澈的眼睛,坚定的开口:“我认得清。”
“是你,不是她。”
救命……他离这么近说话耳朵里真的好痒。姜乐颜霎时红了脸,突然反应过来赶紧用食指点住对方的唇。“嘘……”
她看向门外,果儿和隐书才把郎中送走,她可不想现在就掉马。
“你,你……”姜乐颜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反驳,男主是很聪明,但她当米虫的日子还没过够啊。
看她蹙眉纠结,岑修云承诺:“你放心,此事我守口如瓶。”
对方说话时唇瓣微动,蹭着自己的指尖酥酥麻麻,姜乐颜被火烫过一般快速收回手指。
后又占据主动权捂住岑修云的嘴,张牙舞爪道:“你保证?要是说出去了怎么办?”
岑修云无奈点点头保证,姜乐颜这才松开人,只听他道:“说出去对修云也无利,反而不说倒是抓住了夫人的小辫子。”
?屑男人……真有你的,拿捏我还要让我知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最好说到做到。”
对方微微一笑,闭了闭眼表示认同。
天色将明,姜乐颜连打了几个呵欠,她实在太困了,准备回去休息时岑修云却拉住她,说她离开后自己诸多不便,姜乐颜心道隐书不还在吗?但还是这样半推半就与他挤在榻上。
好吧,她其实现在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待着。
甚至在想要不要让岑修云跟她住一起,照顾起来也方便一点,反正他大着肚子也不能对自己做些什么。
她躺在岑修云身边注视着对方清俊的侧颜,想了一会商量道:“夫君,你这两天修养好了,搬到主院和我住一起吧?”
“嗯?”对方有些惊讶。
姜乐颜摸摸他的肚子,“你这三天两头闹这么一出,把我吓得不轻。”
只听对方还略为委屈,“哪有三天两头?”
?怎么还学会顶嘴了,姜乐颜妥协道:“好,没有~那你答应了吗?”
岑修云认真盯着她,“你想让我和你住一起?”
“当然的了。”
看着姜乐颜帮自己压了压被角,岑修云心里一暖,“那我过几日便搬过去。”
姜乐颜又打了个呵欠,裹紧自己的被子,“嗯,先睡吧,天都快亮了。我让果儿告诉爹你今天休假,好好休息吧。”
“夫君,好梦。”
忙了一夜,姜乐颜沾床就睡,不一会就传来清浅匀称的呼吸声。岑修云侧过身子静静望着她的睡颜,将她面庞的碎发勾到一边,徐徐开口:
“好梦,夫人。”
【十三、1】
“劳烦夫人,能否帮我拿一下桌案右侧那本绿色封皮的书。”
这是他这两天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姜乐颜轻哼一声,嘴角却不自觉上扬。
随后又暗暗吐槽道,和岑修云同住了一段时日,怎的他使唤起自己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算了,谁让他是病人呢。
姜乐颜抱着桑葚放到房门外低声道,“去玩去吧。”
拿起书走到床榻边递给岑修云,在对方伸手触到时又快速抽走书,岑修云有些意外的抬眼看向她。
姜乐颜嗔道:“夫君惯会使唤我,怎么不叫隐书果儿他们拿?”
“夫人精明能干秀外慧中,想必也十分乐意给修云帮忙吧?或者夫人将在厨房的两人唤回来也可。”
“不敢不敢。”姜乐颜学着他平时行礼的样子,“我怎么敢替夫君做决定呢,反正夫君从来都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里听得进我的话。”
一与他说起话来,姜乐颜不自觉开始阴阳怪气。
也怪不得她,主要是前两天三公主的洗尘宴上,两人闹得有些不愉快。
那时他上次受惊才恢复了七七八八,四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都可赴宴,右相一家自然得去,岑修云虽是七品官员,但也是探花郎,亦是右相的女婿,自然也有去的资格。
姜乐颜倒是觉得他还没恢复好,出一趟门舟车劳顿的,万一伤到孩子就不好了,而且这什么宴会他们两人不参加也没什么大事吧?
岑修云却执意要去,心中盘算着此一番可以结交不少大臣,亦能在皇帝面前混个脸熟。姜乐颜拗不过,只好一家人一同去赴宴。
“小姐,这个钗子配你今天的衣服刚刚好呢!”果儿拿着钗环欣喜的在姜乐颜头上比划,姜乐颜却心不在焉的应声。
此时脑中想着待会在马车里多放几个垫子什么的,他最近时常腰痛,垫着垫子能舒缓一点。
终于,果儿给自己梳妆打扮好,耽误了些时间,自己出来时右相夫妇和岑修云已在府外等候。
她第一眼就看到马车旁的岑修云,今日别说还像模像样的,得当的穿着更显他气度高华清新俊逸,可总觉得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对方同样看向她,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还未及细想,母亲便拉着自己赞不绝口:“上次那料子挑的真不错,我们姜儿穿这件衣服定能冠绝群芳。”
“娘……”姜乐颜不好意思的捏捏耳朵。听她这么说也太奇怪了吧?自己只是参加宴会,又不是去比美的。
【十三、2】
“什么冠绝群芳,姜儿别听你娘瞎说,”右相悄悄凑到自己耳畔叮嘱道:“我们姜儿是好看,但还是稍微收敛一点,莫抢了公主的风头。”
姜乐颜被这两夫妇逗得笑逐颜开,又收敛笑容故作严肃道:“女儿知道了,定会低调做人。”
出发后,右相夫妇同乘一辆马车,姜乐颜则与岑修云同乘一辆马车。
姜乐颜一上车便开始仔细打量对方,他今日将头发束起,头戴一顶冠,身上的华服低调不失细节,真有种大官那感觉了。只是看着衣服料子有些闷热,希望今天不要太累着他。
想到此处她将视线聚焦到对方身前的肚腹。这才发现那里的大小不太正常。
她迅速伸手触摸那人的胎腹,掌心下触感变硬,姜乐颜瞬间有些生气,“你怎么……”
参加个宴会而已,怎么把它束上了?
岑修云看她脸色一变,按住对方的手解释道:“夫人,就这一次,我真的很需要这次机会。”
“……可” 可你才恢复好,这么拼又是为什么?姜乐颜张了张唇瓣,终究没有问出口。男主的人设就是如此,自己与他价值观不同,怎么说也没用的。
“夫人今天的衣裙甚是好看。”看姜乐颜有些低落,岑修云转移着话题。
果然见她捏着料子回复道:“这是上次和娘逛街买的,我也挺喜欢这种清新的颜色。”
“方才见夫人穿着它走出,仿佛踏着春色走来。”岑修云望向自己,眼中的赞叹溢出。
“咳咳…是吗?”姜乐颜被他这么一盯,竟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你,你今天也很帅……”
“嗯?”
“啊就是说你很,风度翩翩,很好看,气质不凡的意思。”
对方低笑道:“能入夫人慧眼,修云三生有幸。”
姜乐颜赧然的清清嗓子,摸着对方肚腹的手动了动,问道:“戴着这个不是很舒服吧?我们尽量早去早回。”
“嗯,听夫人的。”
一踏进皇宫姜乐颜才觉右相府简直可以说是清贫。皇城内画栋飞檐,气象万千,宴会庭中又是另一番金瓶宝鼎,琼林玉宇的景象,好不华美精致。
姜乐颜与岑修云属于右相家眷,在稍后的位置徐徐入座,与右相夫妇隔了好长一段距离。
见岑修云入座后不时轻捶着腰,姜乐颜凑近一些,帮他按揉缓解着不适。对方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耳畔:“知我者,夫人也。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十三,3】
她刚想说一句这屑男人怎么油嘴滑舌的,只听一女声传入耳畔:“这不是右相家的独苗吗?怎的没和你老爹坐一起?”
说话的女子目光挑衅的看向姜乐颜,双手抱臂立在一旁睥睨着她。
???“这里,不能坐吗?”
姜乐颜一脸懵,她不太清楚皇宫的规矩,疑惑的看向岑修云,对方轻蹙眉头有些不悦。
“可以啊,谁都可以坐,就是你霍扶姜不可以。”
“为什么你说不能坐就不能坐?这宴席是你开的?”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不会又是原主的对头吧?
“你——”那女子被噎了一下,愤愤道:“这附近可都是风雅之人的席位,你这等粗鄙之人自然没有资格。”说罢还动手欲拉起姜乐颜。
“钱姑娘请自重!”一旁的岑修云起身捏住对方手腕。
那女子嘲讽道:“岑公子怎的和她沆瀣一气了?我记得之前霍姑娘动手打人痛杀亲子可是名扬京都啊。”说罢眼神又瞥向岑修云挺起的肚腹,“如今这个又能留多久呢?”
岑修云沉声开口:“钱姑娘口中所谈句句不离风雅粗鄙,可此等行为谈吐也谈得上风雅吗?岂不闻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之言?”
好家伙,一听这话姜乐颜立马起身分开两人,打圆场道:“别吵了别吵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们另寻他处,就不打扰钱姑娘了。”说着便欲拉岑修云离开。
那位钱姑娘听了岑修云的话后羞愤的红了眼眶,嘴巴一扁恶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忿然转身离开。
姜乐颜讪讪无语,周围人看着这边窃窃私语,她也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一旁的岑修云拉住自己的手,郑重开口问道:“为何要认错?你没有错。”
“我……”
我不打圆场还能怎么办?岑修云你是真的生猛,一上来直接开怼,那句话的后半句是人而无礼,胡不遄死?人若没有礼教,为何不快死?
大哥,你是来结交官员的,一上来就得罪人也不妥吧?
“就是不想你和她再纠缠了,不想让你得罪人。”
不过文化人骂人就是不一样,嘴巴也挺毒的,听着真过瘾(?姜乐颜也出了口恶气。
岑修云拉住她的手安抚道:“此类人不结交也罢,我们就坐这里。”见他愠怒未消,姜乐颜忙扶他坐下帮他揉着肚子顺毛。
“不气不气,没必要跟她置气,气坏身子反而得不偿失。”
对方点点头轻拍姜乐颜的手,“其实生气倒是其次,只是不喜她对你出言不逊。”
姜乐颜手上动作一顿,怔怔看着对方,心中暗暗道了句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