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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国运在今圣的身上到底出了什么变故,一早上江南水患的消息就传进了京都,连素日都不上朝的小皇帝都破天荒的上朝询问,世家大族纷纷下跪,一派臣工不知此事的做派。站在高台上的顾风至立在皇帝身边,望着眼下这一帮子穷酸儒士气不打一处来。
昨日夜间之事虽说并未对徐念依造成什么困扰,今日一早她还贴心的提示,可对他来说,能死在她的手中到也是一种很好的死法了,只是孩子,到底是无辜。
“诸位大人往日在这大殿之上言之凿凿为国为民,肝脑涂地,怎得到了如今江南水患,尸横遍野之际,竟人人都成了哑巴嘛!”
顾风至毫不在意小皇帝还在他身边坐着且没有开口,直接开口讥讽道,他素来就是奸佞之臣,此刻纵使是一番为国为民,也会被满朝文武看做嚣张跋扈。
所幸由着去了。
满朝文武见此情景,颇有些怒火无来由的喷薄而出,满朝皆世家,家家是姻亲。论出身,其中大多数人的出神都远远好于顾家的一个私生子。一生经营竟被个小儿说到了脸上。
放在任何一个世家的身上这都不是个容易咽下去的。
南宫家仗着太后的势,迎面对上了顾风至的质问,为之哀亦的冲当朝圣上深叩三下,开言
“圣上容秉,臣等夙夜难寐,恐这江山社稷落入贼人之手,而今江南水患或是上苍对我们施加的惩罚,还望陛下万不要听信小人谗言,臣想顾大人竟然如此愤懑不怕,怕是存了为朝堂出力的心思,万不如”他停了停,身旁的海家颇有眼色的点了点头“请圣上准许顾指挥使前去江南赈灾”
“臣附议”
顾风至冷着眼,看不清到底是欢是怒的勾了勾自己的嘴角,不甚在意的盯着南宫成杰,转身跪在小皇帝的旁边,胎儿有些大,跪姿压缩了孩子的空间,肚子炸起一阵绞痛,他行动缓了一瞬,清冷开口
“臣愿替陛下前去巡视,为保万无一失,还望陛下准臣调江南驻兵职权”
“准准准,好了吗?退朝吧”小皇帝不耐烦的点了点头,全然看不见台下脸色各异的诸位大人。
一下朝,顾风至肚子里的疼痛却是不知为何炸裂起来
“去昌邑那儿,别惊动他人”
等到昌邑处时,顾风至身上的织金蟒袍早已被浸湿,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昌邑给他细细把脉,脸色和缓了些许
“虽不知你是用了什么法子,但好在你的状态比之前已然好多了,只要这两日,好好修养,到时生产……”
“我要去江南”
“虽然双胎难生,但是……什么!顾风至,你疯了?你自己身子什么样你心里不清楚?你还有一个月就生了,跑去江南?你不打算要孩子了?”
“帮我保住孩子,我会注意的,定会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不会毁了你白骨生的名号”
“好好好,都随你,我管不了你顾指挥使,这药你拿着一日一粒,若是孩子胎气激荡之时就再服一粒”
“切记,一共三十粒,药完前务必回来,否则神仙难保你安然无恙”
“好,我会回来的,此事还需你向阿念保密,她近日够累了,不必再忧心我”
“你说你图什么?”
昌邑收拾东西的时候,望见顾风至身后亦步亦趋的燕一,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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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昌邑出去的路,燕一悄声跟上,在熟悉的假山后发现了假寐等着他来寻的昌邑,他的睫毛很长,是很罕见的异域感觉,浓密而卷翘,是个女相。
偏偏又是个男儿
“那夜,我……”
“我自愿的和你没有关系”昌邑睁开眼睛看着他,面前的燕一是再寻常不过的暗卫服饰,一切的喜怒哀乐都隐秘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和那夜与他颠鸾倒凤,眼角湿红着亲吻他的人仿佛不是一人。
燕一自知理亏,本是他欲望难平,强要了他,又怎么肯奢望他能真的接受他。
他点了点头,僵硬的转过身去,回到顾风至的身边,他是暗卫,不应该离开他的主人一步。可他的背影明明很高大可偏偏被昌邑看出了破碎的悲哀。
顾风至正一手抚摸着肚子,一手浅翻开面前的折子,这是今晨被燕影卫截下来的驿站呈上来的最新的江南水患的折子。不知看到了何处,原本好整以暇的顾风至眉头蹙起,凌厉的眉眼直冲向燕一
“本王让你做的事,你就是这般做的吗?”
“属下办事不利,恳求大人责罚”
顾风至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收拾了下自己的衣衫,将一切的事情都藏匿起来,换上服温柔似水的模子留给他心尖尖上的小郡主。
夜
木家的海波纸在她手中来回摸索,已经是月余来的第二封信了,姨娘定然是寻到了实处,否则万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写信提醒。她沉思良久,拿出暗格里的海波纸,挥笔写就四个大字
“还需细查”
这边刚传出木家的迷信,那边北境的来信就到了,共两封,一个是徐知炎写给他的,信里是些爹爹常有的吩咐,而另一份是海若因的,是她留给她最后的一封信。
阿念吾妹,展信万安
我此番深入他国,意欲促边境和蔼,保万民生机,探查之时,偶然寻得你儿时所中之毒,为求你平安,我细细探查得知此毒乃是南疆迷毒,多年前一位顾姓少年曾买此毒,再细查下,竟被我查出此人乃是你儿时少伴顾风至,他以你的玉笛为引,诱我相见,此子心机深沉,万非你可掌握
若你见此书信,我必以遭不测。
万望吾妹安好,岁岁年年,共欢同乐。
放下信,些许被她可以模糊的痕迹流露而出,海若因坠楼的那天,顾风至的所作所为是孩子真的闹了还是他刻意想要我不去见那般的惨烈?
一个又一个的迷雾下,她到底怎么样才能真的走到顾风至的身边?
“风至哥哥”此刻她坐在顾风至的身边,摸着孩子,心才稍稍安定“我这两日要回木府一趟,姨娘新研制的蛊虫有些问题我去一起看看”
“好”其实他很想问,能不能在他生产前回来,可他到底没有,只是含着情,不舍的望着徐念依,这样也好,至少
她不会知道那些痛苦。
次日徐念依一早就离开了京都,离开前她许诺顾风至她定然会在他生产前赶会。
可他们都不知道
天地玄黄,宇宙鸿荒,从不因片刻温存而转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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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三,是个好日子。
徐知炎率黑甲军打破夜郎,斩获敌军首领首级,一举攻破夜郎的边沙六郡。胜报传入京都时,小皇帝据说还在拆西洋表。
徐念依的消息得来的比小皇帝早些,此刻正和木六姑娘忙着庆祝,果子,糕饼的摆了一整桌,不知该从谁开始下手。小皇帝那边也是迅速,得了消息就出了赏赐,直接晋了徐念依的位分,生生让她成了个北燕开国来第一个异性和晞公主。
喜报跟着册封的旨意,浩浩荡荡的传来了江南,顾风至得知此事时,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这个主意是他前两天在小皇帝跟前提起来的,他是个孩提心智的,眼下想不起别的赏赐,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他说的。
他向来掌握人心。
可肚子里的两个小崽子却不是很愿意和自己的父亲一心,为着江南水患尽快解决,好给孩子降生留下时间,顾风至特意缠了腹,保胎药也是不要命般的喝下去,生怕自己这一时省事,把这两个混世的杀才给提前了日子,。可到底是个临产的身子,顾风至能清晰的感觉到孩子缩小了生活的范围,在那有限的空间里翻江倒海,偏生他面上还不能显露一二,只得暗暗攥了拳,咬着牙挺着。
“大人,王知府到了”
“宣”
江南水患年年都有,可闹到这般田地的到是少有,外人恐怕是不能掌握其中关巧,最能了解此地的便是这不大不小的父母官。
“去查查,事无巨细,我都要”
燕一领了差事,无踪迹的消失在屋里,等到那位体胖腰圆的王知府进来时,只有个眯着眼,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的顾风至,有那么一瞬间,这位吃着皇粮,见识惯了官场刀剑的老滑头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感,好似被要杀人吮血的巨兽盯上,只要他有一丝移动,那尖牙就要撕开他的脖颈,一片血淋淋。
“微臣王志,参见指挥使大人”一个标准到令人挑不出一点错处的行礼,让守在门外的衙卫有些微妙的感觉
官大一级压死人,果然呀
“我只问你这次江南水患何以严重至此?”顾风至把玩着手中那串玛瑙珠子,这是之前徐念依去感化寺求来的,说是可以保他平安顺遂,为着她安心也就带着了,谁成想竟成了对付这些人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大人那八十岁的老母和七八岁的幼儿可都望着你这句话呢”
蹦的一下,悬在这位知府大人心里的线断了……那最后一句话太过于直白,他都不用猜测其中深意就可以轻易得知他的家人此时此刻在顾风至手中,若是不将实情告知怕是,家破人亡四个字。
“臣……臣……此事一直都是府尹大人负责的,我只知道去年修堤坝时,府尹大人的小儿子刚巧娶了媳妇,排场大极了,就是媲美皇室也不遑多让,然后今年雨多,堤坝冲坏了……”
言外之意就是,府尹大人昧下了修堤款,中饱私囊,倒是学得一手高官厚禄的好做派……
“哦,王大人以为我堂堂燕影卫竟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到吗?这消息未免”顾风至抬起眼,危险的盯着面前颤颤巍巍发着抖的肉球
“太不惜命”
我真的写到最后自己都放弃了,也出了很多事,甚至一度退出男生子圈,可小说的剧情出现了,我妹妹的朋友追这个文

我妹又给我踢回来了,日更哈,日更,不打算放弃我的大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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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本就战栗不安的王知府,直接趴在了地上,五体投地式的磕着头,声音闷闷的憋在青黑的地砖之上,可偏巧那声音混在了前来禀报消息的燕影卫中,让人听不真切
燕影卫的陈千户半跪在顾风至前,低着头道
“大人,属下等已查明,此次河堤坍塌乃是河堤中心大量采用絮草的结果,外层虽有泥土,可终究不能长久,因此才使江南水患无法控制”
顾风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知是在思索些什么,抬起眉眼,三分杀气暗含其中
“剩下的话,王知府可知道该如何说了?”
金制的长命锁叮叮当当的滚动一地,终是落在了王知府的面前,汗如雨下。
这是他那最小的儿子的长命锁,是他百日那天他特意命人融了金子做的。
“是小人一时失言,其实这河堤虽是巡抚大人负责可实际上我们收到的修堤款都没有朝堂下发的十之一二吖,这世家大族压在上面,谁也不敢说一句不吖,我们眼看着钱少了,可哪感吭声,只能有苦说不出的签字画押,无法表露分毫”
闻言至此,那时刻悬在王知府脖颈处的杀机才渐渐消散,顾风至突感一阵剧痛,孩子发了疯的乱动,他连安抚在肚腹上的手都被踢的隐隐作痛,一时间不能言语。
死一般的寂静后,顾风至缓了缓自己的声音,带了些沙哑的开口
“来人,将知府大人请回府,派兵看守,确保知府大人的安全”
许州 木府
徐念依挥手告别身后的木六姑娘,笑盈盈的钻进她那小小的马车内,等着硕大的木府凝成个细小的点时,对车夫说到
“去北境”
所有的迷雾会在那里找到它的答案。
“您真的放任小姐这般行事吗?”木六身后的男子说到,不安的望向那已然不见的尽头处。
木六没有移开自己的眼光,冲着车马绝迹处笑了,有那么一瞬间,无涯觉得她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那时候她还不是整个京都鬼神难测的木六姑娘,只是个卷缩在一隅,笑着给他糖吃的小姑娘
“无涯,她比我们都勇敢的多,她有自己的道,不是吗?”
她转过身,望着烧毁了半边脸的男人,心疼的抚摸着那狰狞的疤痕“她是木府之后的主人,本就不该如此天真”
无涯没有反驳,握住了木六常年湿冷的手掌,转身走进他们的木府。
徐念依赶去北境的路上想了很多,木六的信,海若因的信所有的人的言语织成一张网,她在网里面却还是不愿放开网外的顾风至。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北境时,黑甲军正筹划着对夜郎的最后一击,务必求得边境多年太平。她没有大张旗鼓,甚至是有些谨慎的低调。
寻到海若因说得密格时,里面只有一个玉笛和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虎头鞋。
虎头鞋是姜傲柏怀孕时,她亲自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而那个看起来平平静静的笛子,敲碎了她所有的美好。
这是她留给顾风至的,是她的笛子。
原来信里说的信物就是它?原来诱海大姐姐入瓮的人是她的爱人。
她拿着那笛子,第一次无助的蹲在地上号啕大哭。在幽暗无人的山洞里,好像要吞噬她所有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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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徐念依整理了自己的衣饰,堂堂正正的迈进了黑甲军的大营。所有的的战士都认识她,有得甚至赤着上衣在她面前笑嘻嘻的抱拳。
她好脾气的一个一个的回礼,到了父帅的营帐时,徐知炎早已听见了风声,怒发冲冠的等着徐念依给他一个交代。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一眼就看出了徐念依冷静和蔼外表下的分崩离析,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徐知炎瞬时将自己的脾气憋了回去,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己的娇娇女。
“阿念,告诉爹爹,出什么事了?”
徐念依坐在雪狼皮做的帅座山,呆呆的看着徐知炎的嘴唇上下跳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脑子嗡嗡的,好像一切都在梦中,仅存不多的理智和清醒在看到爹爹的时候就不知被丢弃在了何处。
她颤着嘴唇,十分迷茫的说道:“爹爹,是他,为什么会是他呢?”
“什么是他吖?阿念,你别吓爹爹吖”
是他在很多年前喂我毒药,是他在多年前用我的信物引诱海大姐姐为他效命,是他泄露黑甲军的军备,让尘沙塆的将士们孤立无援的杀了三天三夜,都是他。
爹爹,都是他干的。
徐知炎被她说的更是不知今夕何夕,徐念依却突然又开了口
“是顾风至,都是他”
砰 所有的话连成了线
徐知炎不知是先该劝解自己的女儿还是应该先反思自己的看人能力,按道理来说,他不是会干这些事情的,可徐念依的神情却又令人不疑有他。如果一切都是顾风至做的的话,那么他和顾风至的交易还能相信吗?
边境真的能有那百年的和平吗?
将军百战死,自是不怕马革裹尸还。可死在沙场也是需要自己的价值的,徐知炎觉得自己好像老了,老到再也提不起那红缨枪,再也望不清楚堪舆图上的一兵一卒,老到快要死去。
他的宿命已然快到了终点,原以为托付良人可以让他毫无牵挂的去找等了多年木依依,可现在看来,顾风至是否是良人,着实需要验证。
等到好不容易哄睡了哭的像是兔子的徐念依,徐知炎走出大账,顾风至站在门口,逆着月光,孤独的像尊佛像。
“阿念怎么样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
“徐将军,世家成风,就定然会摧毁幼苗,我要做的是撼动上苍,风停树长,仅此而已”
“小子,我虽是武将,却也不是傻子,你这样的人,万不会有这般抱负,这话你哄若因或许可以,但哄我,你还太年轻,不知道人在说出真话时说流露出的欲望有多深”
“我要世家大族去死,我要她们血债血偿!”
徐知炎盯着那人的侧脸,点了点头
“嗯,这可真实多了”他把一个手镯从自己的手腕退下,戴在了顾风至的手腕上
“这是阿念娘亲原先嫁我时送我的,说是个了不得的传家宝,我虽不知你这盘棋到底下成何样,但我知道,你定会护阿念一世周全”
我的女儿拜托了。
看着徐知炎的背影,顾风至觉得他好像老了,连腰好像都弯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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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念依醒来的时候,徐知炎已经去了军营训兵。这是黑甲军雷打不动的纪律,鸡鸣时便开始训练,日复一日方有今日铁骑威风。左右环顾一圈,闲来无事的徐念依复又拿出那日在海若因密格内寻来的玉笛,是和从前别无二致的淡雅别致,可到底在无法触碰的日子里平添了许多细小的伤痕。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相信顾风至。
海若因的死,北境沙场的动荡不安,甚至连她的入京都是一步早已被枕边人计算千千万万遍的一局棋,她身为棋子,却爱上执棋之人,身在局中而不知的恐惧和对顾风至的深爱,一步步的将她的心撕裂重组。今日她来此北境,也并非全是为了和自己的爹爹倾诉自己的伤心,更多的是木六给她的信中所言说的那件隐晦,若是秘信所言无误,那么徐知炎将陨灭与这次的战役,黑甲军将失去他们的统帅,然后由朝中世家或者顾风至的人坐镇。
小皇帝不知何为帝王权术,可小皇帝身后站着的世家大族,却深谙此道。
若是由她继任黑甲军统帅之位,到时候定然会偏向于顾风至一边,她虽与顾风至明面上毫无关系,可在那样多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世家大族定然猜到了顾风至日渐隆起的肚腹中怀的是谁的孩子。只要这个孩子落地,她就是北境和燕影卫最好的合作凭证,到时候,军权和京都的守卫权都握在顾风至一人之手,世家若是在想动摇顾风至,怕是难于登天。
相较之下,顾风至却是没有任何勾结外邦,谋杀徐知炎的动机。除非……顾风至和徐知炎有个连她都被瞒在鼓里的事情,而这个事情之所以不告诉她,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个事情是关于她的。
脑子随着事情的深入而越来越清晰,退去了昨日冲动和莽撞的徐念依,静静的坐在床上,所有的事情都在脑海中形成了脉络,迷雾好似退散了些许。
如果说从一开始她入京就是顾风至的一步棋的话,那么她可以肯定,北境定然是有事情被顾风至所忌惮的,能让他这样运筹帷幄之人忌惮的事物,想来定不会是什么简单之辈。北境向来不收世家子弟,所有的兵将都经过了徐知炎和木六的层层遴选,万万不会做出有损北境的事情。可若不是兵士,又有谁可以知道黑甲军的作战信息并且往世家和外邦传信呢?
她一时间无法想明白其中的关窍,眉头紧锁的将黑甲军内所有人都一一详细想起,刻无一例外的都被她否定。
这个人或许连顾风至都无法查清他究竟是谁。这个想法一冒出,徐念依就被惊起一身冷汗,这浩浩北燕,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在这样的时局里,将自己藏匿的这般好?
"阿念"一个久违的声音自徐念依身前的屏风响起,带着亘古不变的疲惫感把徐念依拖回了营帐。
本应该在江南治理水患的男人此刻站在屏风后,纵使隔着个屏风,只能看见他模糊的身影,可徐念依还是很仔细的看过他每寸的身体,他好像瘦了很多,从江南到北境这般长的路途他是怎么来的?孩子是不是再闹他?担忧在脱口而出的瞬间,被内心的悲伤捂住,换成了平静的
“顾大人此时不时应该在江南治理水患吗?怎的跑到这黄沙遍天之地了?怀着孩子还是静养为上”
眼见着屏风后的人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顶,充满慈爱的抚摸,然后大步的跨了进来,有些讨好和无奈的将她僵硬的手摁在他的肚子上
“聊聊好吗?阿念”
至少让我把最后想告诉你的话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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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燃烧着的银碳噼里啪啦的响的欢快,连带着常年盘旋在营地的海东青都盘旋低飞着在她的营帐上方嘶鸣,鸣鸟不飞,飞鸟不鸣,鸟和人一般都在静默着思索。
“阿念,垣启初年的隆冬,那时我还是顾家训练的一把刀,奉了当时顾家家主的令语去刺杀一个胡馍的小将军,也就是那时,我才知道她就是海若因”顾风至缓步走到窗边,不远处的新兵正嬉笑着向远处跑去,不知过去了多久,徐念依才开口道
“顾风至,我只问你海大姐姐的死和你有无干系?”
执拗,倔强,悲哀纷纷呈现在那满呈秋水的眼眸之中,泪水模糊了眼眶,在方寸之间打转,烫红了徐念依的眼角眉梢,她其实比她想的那般更怕顾风至与海若因的死有直接的关系,怕她的心上人杀了她的家人。
纵使她下不去手,可北境的众人呢?海若婉呢?她们不会绕过顾风至的,徐念依无比清晰的发现她无法看着顾风至的死,却也没有半分办法劝他人放下这段仇恨。
顾风至看着她的样子,无数次在他心里闪过的愧疚和痛苦卷土重来,他从一开始就骗了徐念依,他认识海若因的,并且长久以来海若因都因着徐念依的信物对他信任有加,也正因如此,他才可继续他的计划,可他开始的开始,却是借用了那个明艳的小郡主的信任的。
“有,是我以你的玉笛为信,引她冒险来京都与我一叙,是我以你身体内有南疆秘毒为引,迫她为我做事,她为护你,听命与我”顾风至想起他第一次见到海若因的时候,正是个隆冬,也不知为何,那个时节里雪一茬一茬的下个不停,牲口都冻死了不少,顾家没有把他当人看,只是想将他锻造成一把适合日后家主使用的杀刀,不知归的毒种在他的体内,只要他妄图对顾家不利就要忍受万蚁蚀骨的痛苦,他总是想着将所有顾家的人都杀光,所以不知归也从来不肯放过他。海若因来的时候穿着一身红色的劲装,腰上缠着个玄铁打的竹节鞭,在光下闪着危险的味道。
他悄咪咪的瞒过顾府的所有人·,偷偷翻出了府,在一处废旧的寺庙见着了她,她笑着,嘴角看起来有些许徐念依的影子,可他没有放过她……
“小孩,你要见我?”
“徐念依体内有南疆秘毒,你帮我做事,我帮她解毒”
刹那之间,带着缺口的剑出鞘而动,为等剑至颈上,剑意先到,不同于顾家剑的阴毒,海若因使的剑更像是君子剑法,内敛而醇厚,可杀气裹挟在那潇潇君子的意味里,又是那般的果决。她一手揪起地上的荒草,一手堪堪握住剑把,嘴角笑意又浓三分
“一般只有两种人知道如何解他人之毒”
一种是当代医圣,大眼一瞧,便知三四分毒理病症,对症下药。
而另一种,是下毒之人
开了刃的剑流淌着银光,锋利的刀刃划破顾风至的脖颈,赤红的鲜血混着月光向下流淌不停,他毫无畏惧的盯着海若因的眼,直直的面对着那杀机渐盛的质问
“我下的毒,所以也只有我有解药,海将军若是不忍见小郡主因此痛苦,还是放下剑,好好与我商议一番比较好”
那晚之后,他得到了第一个助力,海若因。
回过神来的时候,徐念依颤着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顺着她的手汇成河流,悲伤的一览无余。
“我该怎么办?顾风至,我要怎么做才能告诉我自己,没关系的”
“阿念,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般,我虽与海若因有约,但我从头至尾都并未让她去死,她的死我虽提前知悉,但并非我谋,我没有想过伤害她,阿念,我没有的”
他一直以来都在与世家对抗,他要做的只是要那些世家大族跌落神坛,死在饥寒交迫和满身污糟中,至于什么寒门,他无意如此,但对抗世家,最好的利刃便是那些走投无门,妄想推翻氏族而取代之的穷酸臭儒。他的龌龊心事,需要这些为国为民的大道理来帮忙。
"那你让她做了什么?顾风至,海大姐姐替你都做了什么?"
“杀上任顾家家主,问天塔上激化寒门与氏族的间隙”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问天塔一死是她不得不的选择不是吗?”
徐念依泪痕挂在脸上,平静了些许,她熟稔的往顾风至身后塞了两个软枕,又示意他将腿放在她的膝上,小心的揉着
“顾风至,你虽未要她在问天塔上一跃而下,但当她激化矛盾的时候,她就不得不死了,寒门保护不了她,氏族也放不过她,若是回北境,就定然会逼迫朝中世家合力对付北境,阿爹近年来战功赫赫,已然是危险之境,海大姐姐不会放任北境出事,所以她不会回去。她又自爆了身份,胡馍亦是不可归去。”
俗世三千,她再无容身之处,
“你这般神机妙算的人物,在让她做这事前,其实就已经想好了她的后路,只有一个死”
“风至,算无遗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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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风至低垂着眉眼,原先看向盛满人间滚烫的爱意的双眸被长而浓密的睫毛遮掩,影影绰绰的显露出一丝不堪言的无措和绝望。好似自她与他相爱的那刻起,他便做好了所有最坏的打算,徐念依毫不怀疑的想,若是她的愿望是要顾风至一命换一命,他定然会在生下这个孩子后,就把自己的命交给她。
可也正是这样浓烈到让她不可置喙的爱意,将她逼入了一条死路。
“小的时候,海大姐姐嫌我太过活泼,一直说要将李尚书家那个不苟言笑的冰坨子指给我做亲”她的小手揪着床上的锦被,抬着自己的脸,望向将军帐上北境特有的如意绣,爹爹之前说过,那时娘亲留给爹的信物“我害怕极了,在傲柏哥哥的房里向他哭诉了好几日,直直的让好脾气的千机公子都忍不住嗔怪了她”
后来我真的快到了议亲的年龄时,海若婉有次喝的伶仃大醉,非喊着我去千里坟那里聊心事,也是那次我才知道的,海大姐姐一直都希望我能等到我心里的人,希望我能替她将所有的爱意饱尝一遍。她是真的很爱我,哪怕她很多年都不回来看我一眼,可我就是很想她。
好不容易见到了,却连话都没说几句,就眼睁睁的望着她似流星般坠落与眼前。
“顾风至啊,我都还没告诉她,我等到了呢”
徐念依的话带了哭腔,尾音发着颤。顾风至闻言,蝶翼般的双睫上下扇动,缓缓抬起脸庞,盯着徐念依的侧颜忽然不知从何处生出了些孤勇的执念,挺起自己那颇具规模的大肚,吻住了徐念依的双唇。被泪水染红了的双眸还含着秋水般的悲伤,顾风至灵活的撬开徐念依故作坚韧的牙冠,一路深入,在口腔的深处来回交@缠,双手恰到好处的摸到那衣衫的入口,只一勾手就是无限春光的艳丽。
徐念依起初挣扎着抗拒这样突如其来的亲热,扭动着自己的身躯,可在这般浓情蜜意的春光图中,细微的扭动好似花苞盛开前的扭捏,轻易就点燃了身上之人的玉火难耐。
她在这样的旖旎里丢兵弃甲,唇齿交90缠的水90声浸润了顾风至多日来奔波的疲惫,小顾风至被花苞含0000着,颠鸾倒凤中,顾风至任由徐念依撕咬在自己的肩颈,疼与yu交织缠绕。
好似他俩,难舍难分。
“最后一次1了,顾风至”她红着眼,在一轮过后趴在顾风至的胸膛,细细安抚着因刚刚的运动而做动不已的孩子“真的是最后一次原谅你了”
“好”
他的手心里有常年习武而磨出的茧子,虎口处不知被谁伤了,留下个七扭八歪的伤痕,他一直都是在事后一遍遍的缠绕她的发丝,好像这般便可以让青丝生白发,早日实现携手到老的美梦。
虽然海若因的死于顾风至确实难逃干系,可她爱他,虽不至于失了心智,可到底还是不忍他怀着孩子还因此心绪难平,又是个临产的身子,千里奔波从江南赶来,在受刺激估计这孩子就要直接生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军营了。可对海若因她终究有愧,第二日一早,见顾风至难能睡个安稳觉,徐念依也就没喊他,轻手轻脚的穿戴好,上了千里坟,这是北境的坟场,那些她所熟稔的叔伯姨娘死后大多都葬在了这里,与他人而言闹鬼的可怖之地,于他们这些军营儿女却是最能心安的话事之处。
有些鬼魂,是她想见却再也见不到的人。
一路向南,在西陵花丛中,徐念依直直的跪在了新坟面前。
她不说话,静静的望着姜傲柏之妻-海若因这几个字,一声声的叩头声,回荡不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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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有个不成文的说法,若是想要获得死去亡魂的谅解须得怀揣着赎罪之心,跪在坟前连叩百不断,若是老天降雨便是死者放下此事,愿意谅解,若是无雨,便要一直叩拜。虽说是个毫无来源的迷信之词,可徐念依却着实这么做了。
这是她和顾风至欠海大姐姐的,顾风至的身子重,做不了,那么就让她来。
京都,皇宫。
太后斜斜的倚在贵妃榻上,未着任何珠钗的逗弄着怀里不安的猫儿,南宫成杰坐在八仙椅上,茶水滚烫氤氲了他此刻不甚和蔼的脸庞,按道理来说当今太后是前南宫主独女,又是南宫成杰唯一的妹妹,纵使在多年岁月里,亲情被权势地位消耗,可到底还是应该为着家族大业合力的,偏偏这太后是个心思深的,每次所谋之事只看心情,全然不顾家族安危,甚至屡屡有要将南宫家置于死地的动作。可在对待顾风至的事情上,兄妹二人却是难能可贵的达成统一。
“顾风至与北境定然已沆瀣一气,数万黑甲军再加上他手里忠诚不二的燕影卫,别说世家了,就算是谋权篡位也是易如反掌了!阿娇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要眼睁睁的看着南宫家毁于一旦吗?”
太后闻言,笑的合不拢嘴,本就娇艳似妖的脸上,更是平增几分的鬼魅,她是整个京都最美的女人,当年就为这这个虚无的头衔,那老皇帝一把年纪了非要将她迎娶为后,她那素日来对她千娇百宠的阿爹,转头就将她送进了着高高的城墙之中,二十年不得出。
猫儿似乎感到了危险,在南宫娇的怀里并不安稳,她拿起一旁的银匕首,勾着嘴角,看向自己的兄长,一手轻轻的抚摸着怀抱中这尚且温热的小生物。
“兄长和阿爹当年将平吉杀了的时候,可想过他肚子里怀的也是我南宫家的孩子呢?”猫儿一声惨叫,匕首顺着猫儿的脸直直的插入榻上,没有血液,只有几丝银白的毛发悄然落下。
是了,南宫娇恨她的家族。
为了讨好圣上,将十六岁的女儿送进了宫,全然不顾当时的圣上已经六十的高龄,那老东西没了床上称霸的能力就变着法子的折磨她,有时候是带着倒刺的鞭子,有时候是他拿着那把匕首钻她的大腿,后来日子久了,她就麻木了,总想着在那次折磨里死了算了,至少还能保全南宫家的荣华富贵,可她偏偏遇见了平吉。
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里,是平吉给了她一直活下去的动力,也是平吉第一次让她知道原来这世间情爱不只是痛苦与折磨,他温柔且善良,给她上药的时总是含着眼泪,看起来倒比她还更可怜些,可惜,好人总归不长命。
一副堕胎药,十日禁脔人,他疯了,然后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她唯一一次出宫的路上。
这是南宫家给她的教训。
幸好,她命长,终于还是让她站了上位。
南宫成杰的脸色十分难看,毫不掩饰对于那个枉死之人的厌恶,对于世家大族来说,这样身份的人,这样的孽缘里的孩子和淤泥没有任何分别,哪怕是他自己也对那些他不得不生下来的庶子庶女们毫无怜惜。
世家大族重视尊卑,嫡子嫡女注定是要踩着庶子庶女往上爬的。
“阿娇,那****十年了,就算南宫家不动手,你以为别人就能放过他?”他站了起来,负手而立,重重的将藏在袖口的密报摔在桌上“有南宫家你才会成为这个高高在上的太后,没了南宫家,阿娇”
“你就只能做个死人了”
又是一次不欢而散,南宫娇也没气,拿起信读完,一把花扬了所有的消息。
既然他顾风至要乱世,她不介意如他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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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境呆了五日后,徐念依想着北境环境艰苦,怕顾风至万一早产也来不及唤昌邑而来,于是套了马车,铺了厚厚的褥子准备回京让顾风至待产。顾风至没有拒绝,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身子,昌邑带来的安胎药用尽,孩子又都齐齐的往下挤压,近几日来孩子的头抵在下面,纵使是坐着,也是疼痛难忍,骨缝一点点被打开的苦楚再加之晚期后每日不定时的抽筋,他已经很难睡个安稳觉了。
“等回了京都,我们就去找昌邑,让他帮你仔细看看”徐念依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她顾念着那人的身子,千叮嘱万嘱咐的告诉那人不要随意乱动,静养为上,眼下,顾风至半坐在床头,搞着锦被,笑盈盈的望着忙前忙后的徐念依。
徐知炎从沙场上下来后,得知二人将要返程的消息后,赞同的点了点头,等到徐念依收拾好要去与海若婉告别时,徐知炎溜进了帐篷,顾风至一见来人是徐知炎忙不地的想要从床上下来,徐知炎伸手拦了拦,笑着摇了摇头
“无事,阿念去找婉儿告别了,怕是得过一段时间才回来,我们爷俩去个地方”、
“好”
徐知炎所说的地方是处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听徐知炎说这里常年绽放着梦缘花,阿念小时候最喜欢来这个地方玩,跟着徐知炎一路走着,知道一处并不起眼的墓前才停了脚步,沙场上战无不胜的杀神,此刻收敛了所有的煞气,温柔似江南烟雨中的雾气,轻手轻脚的摘了几株梦缘花放在墓前
“依依,我带着咱们念儿的枕边人来看你了,他俩现在有了孩子,我想你肯定想见见这孩子就带他俩看看你”
这是木依依的墓。顾风至清楚的意识到,徐知炎是真的将他试做了阿念日后的依靠,一时间望着木依依的墓有些眼湿。
他扶着肚子,缓慢笨拙的跪了下去,徐知炎看着他的动作却并没有阻止,顾风至一手撑着腹底一手庄重的行了个礼,磕了头。
一叩拜,谢您赐我阿念,让风至有光可依
二叩拜,望您护佑阿念,保她余生足欢喜
三口拜,求您谅解我腹中二子,生父为我实非其愿
代我诞下孩子,护下阿念百年无忧,报了我父血仇,风至定当为自己的罪孽赎罪。
只求这罪孽不要降在孩子与阿念之身。
三拜之后,徐知炎扶起顾风至,笑了笑“你可以放心了,孩子们都长大了呀”
等到回到帐篷时,徐念依早已等在了那里,嗔怪他肆意乱跑。
可因着大幅度的动作,孩子并不愿意的一脚踢在了顾风至的腹顶上,顾风至一时难耐,一声痛呼就脱口而出,徐念依本就敏感的心更是一激荡,慌忙的安抚着他肚腹里的孩子
“呜,,嗯,,没事的阿念”
没事没事就会说没事,徐念依忍不住在心里说道,边说边扶着顾风至坐在床榻上,到了杯温水递到顾风至的唇边,等到孩子的做动平静了下来,徐念依当下就决定要即刻启程。
与阿爹短暂的告别后,二人就踏上了回京都的道路。
木府
“小姐带着顾指挥使回京了,三日后就能到”无涯站在木六姑娘的身边,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拨好皮放到木六姑娘的嘴中,那双和徐念依如出一辙的红唇微微一笑
“这孩子既不像阿姐也不像那个老杀神呀,倒是个难得的清明孩子”
"可我们在京中的部署还未完成,小姐这时回来恐生变数"
“将来要接管木府的人,怎么能就这样顺风顺水的活着呢?既然回来了就见识见识这棋局吧”
乌鸦声唤十二下,三五人头将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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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路上,为避免世家大族的刺杀和暗害,徐念依特意伪装出三支相同的队伍同时出发,分别从不同的官道入京,在这真真假假的四支车队中,那让所有世家大族深恶痛绝的顾指挥使此刻正白着脸,悄然的安抚着肚子里这并不是很贴心的小家伙们。
“怎么了,是孩子又闹你了?还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停下来歇息一会再走吧”徐念依握住顾风至湿冷的手,想要驱赶那一直以来萦绕在他身上的那种冷,就算是她百般小心,可到底是临产的身子,一路的长途跋涉终究还是有些吃不消的,自从开拔以来,顾风至每餐都进的很少,她丝毫不怀疑若不是为着肚子里这两个小东西,顾风至是不会碰那些餐食的。
顾风至反握住徐念依的手掌,稍稍用了些力的引着那娇嫩的手掌附上自己的胎腹,嘴角含笑的望着她,不知为何,眼见着此刻徐念依担忧的眉目他竟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与她一同将那稚嫩双手放在青玉胎腹上的时候,那时候,他的小郡主也是这般的担忧,眉目里的忧愁好似要将京都的春秋都祭奠了一般,他暗暗摩挲了下自己的指尖,想要将那病体破碎的湿冷消减,然后轻而重之的点在了那人的眉间,细细抚慰着那浅浅的沟壑。
“阿念,我无碍的”他的脸庞传来那人似火般的热度,指尖也好似回春般的拥有片刻的温柔,指尖轻描淡写般向着更温热的粉嫩游走,划过鼻尖,抵在唇间,喷出的热气恰到好处的灼烧了那清瘦手指,再向下划去,轻挑起少女满含哀愁的脸庞,在夕阳来临前,将阴影洒满她的双眸,湿冷与火热的唇交缠不放,呼吸在来回的挑逗中变得厚重,情欲在狭小的空间来回交织,迷熏了唇中人的眉眼
“阿念,回京我就去提亲可好”
“好”
御和宫内,小皇帝颤巍巍的跪在南宫娇的面前,和先帝如出一辙的双眸,满含了悲伤与恐惧,黄袍龙纹映在青光石板上,满眼嘲讽。
“陛下还小,不知这人心险恶”名义上的母后挽着时兴的东风鬓,三头的凤钗沉甸甸的坠着前几日北海进贡的叶红珠,好似泣血而飞,一双狐妖般的丹凤眼不含丝毫感情的笑着望这小皇帝的一举一动,眼底一片冰冷,偏是面上表露出十分的关切,懒懒的从皇位上离开,挽起小皇帝颤颤巍巍的身体,轻言轻语的说道:“殊不知这些人呀都是要借你的宠爱获得自己想要的权势,我的儿,你很该学学如何明辨忠奸了”
小皇帝本欲开言说些什么,刚抬起头想要张嘴,就被一记冷冷的目光封在了嘴角,明明是最和善含笑的眉眼模样,可望过来却好似已将人杀了千千万万遍。
“太傅教导陛下不利,可见是想霍乱我儿江山,不如”
她拍了拍皇帝的小肩膀,笑着
“烧死了的好”
可怜那太傅年方四十,本是尽心教导少帝的一方良师,却落得个一尸两命,曝尸南城的悲壮。
走在宫内一处姣好的红梅树下,小皇帝抬眼望去,那朵朵梅花上娇艳欲滴的红艳,分明是最浓烈的鲜血一挥而就的惨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