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脑洞

*讨厌的人
  胡文彤下班比其他人晚,但她并不急着回家,而是习惯到处走走看看,以往兴致来了会到常去的店小酌一杯。
  这天,她像往常一样在街上散步。
  见到一条街上有仿真枪打靶心送公仔的摊子,摊前的人零零散散,她盯着放在货架最顶上的公仔许久,恍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右下方传来。
  “老板,来一打。”
  胡文彤低头看,发现是裴君青。
  他仰头看着她,眼眸明亮,嘴角荡着笑意。在些许凉意的夜晚,穿着比别人厚的外套,腿上盖着厚毯子。
  胡文彤很是惊讶,抬眼环顾四周。
  看出胡文彤的疑惑,裴君青兀自解释:“两年前我搬出来住了,就这不远,有空上我家坐坐?”
  老板递来一把枪,裴君青接过,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些笨拙地穿过扳机,抬头问她:“最上边的那只?”
  胡文彤看着裴君青灿若星辰的眼眸依然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继续看着货架上的公仔。
  他收回目光看向靶心,自问自答:“好,十发之内拿下。”
  “开什么玩笑?”胡文彤被他夸张的说辞惊到了, 明明是个把手指放进扳机处都不灵便的人。
  见胡文彤终于搭理他了,裴君青笑意更甚,“等着看吧。”
  但结果显而易见,他没拿下。
  “没出事之前我枪法很准的。”他说的是事实,但此时此景在旁人听来更像是在挽尊。
  “是啊。”胡文彤感喟了一声。
  见胡文彤没有表现出反感的情绪,裴君青撑着把手调整坐姿,让自己显得精神一些,目光诚挚地发出邀请:“一起逛逛吗?”
  胡文彤并不回答他,径自转身离开,没有答应的意思,也没有赶他走的意思。
  胡文彤一直往前走,裴君青尽量与她保持并行,见她在摊位边停留,也在试图挑起话题。
  但胡文彤并不领这个情,她的目光甚至没在他身上。
  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被烦透了出口赶人:“你回家不行么?”看着他比常人厚的穿着,又补了一句:“到时候生病了可别讹我身上。”
  裴君青默了一会,苦笑着顺着杆子往上爬:“就当你关心我了。”
  胡文彤被这句话激怒了:“你有多远滚多远行么?”
  “要不要加个微信?方便你随时骂我?”他仰着头小心翼翼看她,眼中翻涌着乞求。
  “神经病。”裴君青不还嘴,胡文彤这股气就像打在了棉花上,想发脾气没处发,最终,她挂起了营业微笑,笑眯眯地阴阳:“我不加讨厌的人。”
*胡文彤的特殊天赋
  其实胡文彤也不想这样的。
  她只是拉着万新大吐感情苦水,谁知道天杀的万新直接一个电话把裴君青叫来了。
  上次经侦为方便调查,裴君青与万新互留了联系方式,两人原本也没什么交集。主要是胡文彤一喝醉就喜欢拉着朋友说从前被甩的事情。赶巧了,万新这次有联系方式,当机立断把人喊来了。
  万新只留下一句:“谈吧。”就火速遁走了。
  “裴警官,又来宣传政策啊?”
  裴君青一时哽住,仿佛有股冷意在四肢百骸流转,最终才道“……你没必要这么生分。”
  “生分好啊,我们现在可什么关系都没有。”
  “熟人关系。”裴君青沉默半晌才道。
  “呵。”她目光下撇,没有看他,“谁跟你是熟人?”
  “大学同学。”裴君青改口。
  “谁跟你是同学?”胡文彤暼了他一眼后若无其事移开目光,浑身上下的肢体语言都在传达出抗拒举动。
  “大学校友。”裴君青逼迫自己忽略她抗拒的姿态,深吸一口气,看向她那双因为醉酒有些迷蒙的眼睛,继续说。
  胡文彤觉得奇怪,为什么这次怎么激都不反驳?
  眼神又重新落回裴君青身上,却撞见他晦暗自责的目光。胡文彤被盯得心里发苦,她瞬间明白一定是胡文俊把她和家里那点事情通通告诉他了,不然,他不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她要逃离这里。
  “我还有事。”说完立即起身向外走。
  “我送你。”裴君青看着胡文彤踉跄的步伐,连忙划着轮椅跟在身后。
  “不劳您费心。”胡文彤走出店门,急着甩开裴君青所以走得比平时快,几乎是小跑的状态。
  至于裴君青,胡文彤在意不了那么多,她现在想只想赶紧跑路,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所以她看到台阶就像是旅人在沙漠看到了绿洲,因为裴君青的轮椅上不去,她可以轻松甩开他。
  他看着胡文彤兴奋地踩着高跟鞋三步并作两步上台阶,急得大声喝止她的危险行为:“胡文彤!你不要命了?”
  听裴君青着急上火的呼喊,她更叛逆了,一口气又上好几个,但喝醉的人总是高估自己的平衡能力,在她向后摔倒时,裴君青恰好追了上来,用身体给她做了肉垫。
  胡文彤酒醒了一大半,看着趴在地上的裴君青,以及他脆弱的腿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肿胀,胡文彤知道她撇不清了。
因为截瘫病人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医生先建议留院观察。
  胡文彤也留下来帮忙办置留院所需的物品,她眉目低垂,边细数着他需要的物问:“你看看还缺什么?”
  “方便同意我的好友申请吗?”
  “?”胡文彤放下手机抬眼看他,继续说:“医药费或者是各种杂费我会全部承担,没必要……”
  裴君青打断她的话头:“我身体你也知道,万一出现其他问题也好及时联系你。”
  胡文彤沉默了,毕竟是她理亏,这个理由她没法拒绝。
  万幸裴君青轻微骨裂,并没有什么大碍。
  虽说胡文彤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但裴君青得了红色感叹号应激症。一睁眼就是看胡文彤有没有悄无声息地拉黑他。
  他每天与她问好,偶尔发一些日常生活,虽然胡文彤一条没回,但以她的性格,没有骂人就说明她并不反感。
  这样的习惯已经持续了两个月。
  直到某天深夜,裴君青醒来翻身时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一看,是胡文彤的回复:[你到底想干嘛?]
  裴君青想都没想直接拨去语音通话。
  胡文彤秒接但没说话。
  他问:“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说吧,你到底想干嘛?”她的语气很差。
  心思彼此心知肚明哪里还需要解释。
  就在裴君青正要开口之时,胡文彤掐断了通话。
  那之后,裴君青仍然如常给她发消息,胡文彤的生活也照常进行着,工作很忙,她到处出差,刚从津岸回来也不急着回家,在公司继续干活。
  偶尔发条发朋友圈让大老板看到自己这个十佳员工的努力。
  只是,她忘了自己没屏蔽裴君青。
  所以在夜晚的公司楼下看到裴君青时,胡文彤几乎要惊叫出来:“你怎么在这?!”
  “我来接你下班。”裴君青转着轮椅靠近胡文彤,抬头看着她爽朗笑着。
  胡文彤恍惚回到当年的绿茵场上,那个清爽阳光的少年,也是这般笑着同她说话。今时不同往日,少年成了不良于行的男人,当初热烈的爱到最后只有被抛弃的绝望。
  胡文彤忍着没骂人,因为理智告诉她公司还有刚加班结束的同事,人来人往,她要保住自己在公司的人设。
  “有车么就接?”她问着,脑子已经在运转着在哪把他甩开了。
  裴君青因为胡文彤直接没拒绝,心下燃一丝希望:“有,但停得有点远。”
  “那你开过来直接在车里等我不就好了?”
  他闻言,无奈解释道:“门口不让长期停车,地下车库残疾人车位被占,我不知道你几时下班,只能先在这里等你。”
  胡文彤眉头一挑:“行,你车停哪了?我跟你一块去。”
  走到车前,她看着裴君青把自己转移到驾驶位上后,道:“看你也不方便,我帮你收轮椅。”
  裴君青被胡文彤此刻模样迷惑住了,感激地看着她:“谢谢。”
  等她拿走轮椅,他突然意识到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为时已晚,裴君青惊觉回头,看到胡文彤站在不远处,她修长的手指转着她自己的车钥匙,脸上挂着贱兮兮的招牌笑容:“你以为全世界就你有车?”
  话音未落,踩着高跟鞋全速往反方向跑走了,看着女人矫健的身姿,回头再看被她放在后备箱,他绝对够不到的轮椅。
  裴君青一阵沉默。
  “……”
  没有轮椅他下不了车。
  “……”
  裴君青只觉得上火。
  “……”
  他想不通胡文彤为何在激怒人的领域如此天赋异禀。
  最终,他忍不住了。
  “胡文彤!!你站住!”
  胡文彤一听,回头看他生气的模样笑得更开心了,眼里闪烁着报复过后的快意,那个得逞的表情在说:死瘫子有种来追我呀~
  *一共四十二阶(完)
  胡文彤觉得都这么欺负人了,裴君青也该知难而退了。
  直到那天。
  夜晚的风总是很凉爽。胡文彤很无聊。
  她在枫州朋友们都不在枫州。
  长夜漫漫,胡文彤没忍住又开始喝了。很不清醒地发了条朋友圈寻找酒友。
  裴君青很快就给她发了条信息:[少喝点。]
  胡文彤冷笑:[私事不在警官的管辖范围之内吧?(微笑)]
  裴君青两指飞快打字回复:[我是以朋友的身份关心你。]他顿了顿,想到了胡文彤前些日子怼过他,清空对话,重新输入发送:“如果你不介意,我也能陪你喝。”
  胡文彤醉醺醺地看着这条信息,又想起那年被抛弃的夜晚,城市的喧嚣盖过她痛哭的声音。
  怎么可能不介意?她都介意这么多年了。
  想到这,她又开始冷嘲热讽:[行啊,你要是能靠自己上楼就来。]
  胡文彤发完消息就把手机随手一扔,靠着沙发睡着了。
  只是胡文彤没想到这句正常人一看就知道是明显拒绝加羞辱再加为难的语境,却成了裴君青的希望,她低估了他的决心。
  裴君青的手攥着轮椅转圈看着向上延伸的楼梯,在判断自己的体力可能不够后,仍然固定好轮椅,撑着身子往前挪了些再把脚放下,给自己的身体预留好下轮椅的空间,又用力撑着身体前移,平稳落地。
  又艰难挪动身子,使自己转身背对楼梯,试图用上轮椅的办法上楼梯。虽然这个方法好用,但就难在他感觉不到自己是否坐上了新一级的台阶,经常卡在原处,只能时不时回头确认。就这样重复以往,他到了胡文彤家门前。
  胡文彤开门看到在地上坐着的裴君青,整个人酒都醒了。
  他不正常吧?
  他是不是心理有问题?
  只有傻子才会按她的话照做。
  她宁愿相信天塌了也不信他真的一阶一阶的爬上来了。
  但事实是他做到了。
  还带了下酒菜。
  胡文彤被这个场面震得说不出话,再没良心的人都做不出把人赶走。
  裴君青见胡文彤面无表情才惊觉在这样的处境下,无异于道德绑架。
  裴君青慌乱了,他害怕胡文彤会因此更讨厌他,情急解释:“不是这个意思,抱歉,我……”
  “你怎么把菜带上来的?”她蹲下与他平视,目光平静地问。
  裴君青喉结滚动,目光躲闪。他不愿意说。
  胡文彤垂下目光,太阳穴处一阵酸意袭来,低下头,眼泪就这样落下来。
  “你别哭呀。”裴君青维持好身体平衡抬手想拭去女人的眼泪,却看到自己脏污的手又讪讪地收回。
  楼道里女人在无声哭泣,男人撑着身子前倾试图安慰。她用刻薄的言语攻击他,他全盘接受。
  女人情绪发泄过后冷静下来了。正如朋友们所说,她从未放下过。不然就不会一重逢第一反应就是幻想着复合的可能性。
  她恨自己恋爱脑,觉得自己太廉价。
  但只要裴君青对她示好,她虽然嘴上骂骂咧咧行动也刻薄,但却还是忍不住去在意。
  就像刚才,一开门见他抬头望着自己,一双眼睛明亮有神,眼里闪着期待的光芒仿佛在告诉她,他很珍惜这次机会,但看她面无表情后,迅速反应过来转向慌忙解释的样子,看起来卑微又难过。
  “我背你下去。”
  裴君青看着胡文彤背对着他蹲下,看了看自己身上不太体面的样子,试图劝道:“还是叫人帮忙把我背下去吧。”
  胡文彤回头瞪了裴君青一眼:“废什么话,我有的是力气。”
  “……我身上脏。”
  “你什么样我没见过?”
  裴君青不敢忤逆胡文彤。
  到了楼下,胡文彤在楼梯口站着看裴君青调整轮椅坐姿,冷不丁开口:“一共爬了四十二阶。”
  裴君青心中一颤,抬头对上胡文彤的眼睛,目光坚定:“这次,我不会放弃。”
  (文彤故事线完结)
20
  一直很规律的生理期提前了几天。要命的是我趁赵云川不在家,当天干了三碗冰淇淋。
  祈祷着千万别痛经,但祈祷失效。我迅速下单止痛药,躺在沙发上,方便在第一时间开门拿药。过了二十分钟,绝望地盯着还在两公里外的配送地图,不知不觉中睡下。
  我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再仔细听,是赵云川在问:“诱因是什么?有哪些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家里,但已经输上液了。
  不远处是赵云川在和医生交谈。
  “作息不规律,吃寒凉食物,过度劳累等等都是诱因,但平时多注意饮食,作息规律,调理调理还是能避免的。”医生说完,又道:“其实有很多姑娘都觉得痛经睡一觉就好,但实际上她们大多是痛晕了。”
  我没有精力去想为什么家里会出现医生,也没力气说话,只想睡觉。
  半梦半醒之间,我发现手上的针撤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温暖的大手。下腹的痛感褪去,只觉得自己虚弱不堪。虽然很不想起床,但是我该去卫生间了。
  “醒了?”察觉到动静的赵云川忽然开口,“还疼吗?”
  我看着赵云川攥着我的手,昏睡中朦胧的记忆慢慢浮现。
  我听到他在哄我。
  看到他担心自己察觉不到我的状态,坐在床边安静地握着我的手。
  长夜寂寥,没有任何消遣方式的他就这样静静地等我醒来。
  ——他在等我醒来时,在想什么呢?
  赵云川听我没回话,双眸微微一沉,担忧之色攀上他清俊的眉眼,抬手探向我的脸,抚上了我的脸颊。
  我摇了摇头回答:“不疼了。”
  “要喝水吗?还是去洗手间?”
  看他正要抱我样子,我坐起来轻轻抱住他的腰:“云川,有你在已经好很多了,我有力气起来的,不用这样紧张。”
  赵云川的语气很轻柔:“骗瞎子呢?你的手很凉,脚也很凉。”他的手放在我的背上:“身子也在抖。”
  说完,俯身将我抱了起来。
  从洗手间出来后,抬眼见赵云川站在门外等我的样子,心的位置就柔软得发痒。
  “怎么了?”听我在笑,他也轻笑着问。
  “我也不知道。”我如实答道。
  他俯下身扶住我的腰,手臂揽过腿弯,将我横抱起身,感受到我的脸贴在他胸口后,才开始步行。
  “左转,九点钟方向。”
  “好。”赵云川跟着我的描述调整方向后,等我继续说。
  “可以了。”
  “好。”他小心翼翼地将我放在床上,摸索着给我掖好被子:“你今天应该只吃了一顿,事先让阿姨煮了粥,要不要尝尝?”
  得到肯定答复后,他转身去厨房盛。
  听着厨房传来瓷碗与汤勺轻微碰撞的声音,我看了眼手机,惊恐地发现屏幕上的时间从中午十一点变成了晚十一点。
  我想起了昏睡前正在配送的止痛药,点开外卖软件看止痛药去向,显示已送达,对话框里有骑手发来的照片。
  点开看是装着药物的袋子,再仔细看照片一角,有支盲杖入镜了。
  “云川,我的外卖你拿了吗?”我坐直看向端着碗缓步走来的赵云川问。
  “嗯,替你收下了。”他循着我的声音走来,“你备注写了我的联系方式,骑手说联系不上你。多亏他提醒,我才能及时回来。幸而你没事。”
  “可那个时间段不是工作时间吗……”我说完,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一定是班上多了,我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影响工作。
  赵云川听我惴惴的语气,坚定宽慰:“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不用担心。”说完,他也走到了我跟前,食物的香气成功勾起我的食欲。我抬手想接赵云川手中的鸽子粥,发现他没有放手的意思。
  “云川,我想端着喝。”
  “……好吧。”
  喝了两碗鸽子粥,我恢复了一些力气。
  赵云川温热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低声问:“每个月都会不舒服吗?”
  赵云川很在意我没告诉他生理期来了身体会不舒服的事情。
  我连忙道:“很多时候也不痛的。”
  说完瞥见赵云川微蹙的眉头,他知道我在避重就轻,“如果我能看见,不用别人描述就能知道你此时脸色苍白,还能早些发现你身体不舒服。”
  “以往只是偶尔不舒服,更多时候都可以忽略的,也就这次没注意,所以才这么痛。”
  赵云川没说话。
  我小声唤他:“云川……?”
  “是我疏忽了。”赵云川平静的神情下隐隐闪过的自责。
  我捕捉到了这点,立刻给予他最大的肯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考虑得很周到,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都做到了。我到底上哪找这么帅气温和细心还会照顾人的男朋友呀!”
  我看着赵云川逐渐明朗的情绪,知道他已经想通了,于是想逗逗他,语气故意严肃:“告诉你啊,女生生理期情绪不稳定。你再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我就生气了不理你了。”
  他听后浑身一僵,“别不理我。”
  我抬头亲了一口他的下颌线,笑道:“逗你的啦~”
经期结束,我满血复活。
  早餐过后,感觉自己能撞翻一头牛。虽然有点夸张,但确实觉得身体状态好的不得了。
  这天,我见到了赵云川口中的“阿姨”——秦帆。
  “……”
  他拎着一堆中药出现在门口,我俩大眼瞪小眼。
  秦帆率先打破沉默:“干嘛?看到我很意外?哥工资比你高好几倍是有原因的好吧?”
  怎么许久不见一开口说的还是让人寒心的话呢?
  寒心归寒心,我还是发出了来自社畜的艳羡:“你们还招人吗?我也想干这份工作。”
  他抬起下巴斜睨我,语速飞快:“那不行,万一发现你做的比我好他把我开了我还上哪找这么省事大方的雇主去啊?”
  “吓我一跳刚还以为你是云川说的阿姨。”
  秦帆拍了拍脑袋:“……你觉得云川像是会开玩笑的人吗?阿姨是他让请来的。”
  “……?”
  他看我的表情,摇了摇头:“你也别觉得夸张,看你躺沙发上那脸苍白得,要不是还能吭声回答云川,我都差点以为你死了。”
  “我回答他什么了?”我没有这项记忆,所以很诧异的问他。
  “啊?你忘了?”
  我认真回忆,但只有零散的几个画面,最终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我说了什么啊?”
  秦帆重重地叹了口气,“总之,你可得注意身体。”
  我迟疑了一下,问:“……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回来之后就一直找一样东西,哎剩下的我也不好说,你自己问他。”
“在说什么?”赵云川此时从琴房出来,侧耳听我的方位。
  我出声提醒,“云川,这边。”他听后缓步朝我走来。我问:“我迷糊的时候跟你说什么了?”
  赵云川脚步一顿,耳尖微红:“……怎么问起这个了?”说着,往秦帆的方向轻轻偏头。
  “我可还什么都没说啊!”秦帆逃荒似的迅速撇清,跟赵云川说工作情况之后迅速下班。
  我看着他带上门离开,在心下吐槽:确实是还什么都没说,两句话成功引发好奇心又迅速打住,守口如瓶。就像正看到精彩片段时突然插播广告一样…
   我转头看着身边的赵云川继续问:“所以我当时说了什么呀?”
“真想知道?”
  “想!”
  赵云川黠慧一笑:“秘密。”
  我有点不爽,开始小学生发言:“好啊那我有秘密也不告诉你了!”
  他抬手想摸我的头,就被我抓着拦截在半空,不让他碰。而他耳尖的薄红在此时漫到耳根,轻咳了一声才道:“总会知道的。”
 我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典型代表之一。
  在便利店看到冰淇淋买二送一的活动就把“忌食生冷”这四字箴言抛诸脑后了。
  直到我咬了一口,电脑读屏声骤然停止,正工作的赵云川若有所感地忽然抬头,我才想起来自己不能吃。
  “你在做什么?”他问。
  “没做什么啊。”
  “我还有十分钟就能结束,一会出去走走吗?”他又问。
  “好啊。”我回头看他继续工作后,目光重新移回到手上的冰淇淋。
  可话又说回来,吃都吃了……
  虽然我吃东西没声音,但当赵云川的面顶风作案还是有心理压力。吃完以后毁尸灭迹,我再一抬头,就见他起身寻我来了。
  “怎么了云川?”我上前拉住他问。
  赵云川没有说话,大手直接揽过我的腰肢,随即温软的唇落了下来。
  一场亲吻过后,赵云川扣着我的手腕,不让我离开。
  “干嘛?”
  “不抓着你我不放心。”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信任?”他淡淡问:“你是说刚当着我面偷吃冰淇淋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
  赵云川拇指抚着我的唇,又俯身吻了一次:“凉的。香草味。”长睫半遮着双眸,语气也是凉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光速认错:“对不起。”
  “嗯,下不为例。”
  “但是还有两盒不吃掉很可惜你帮我吃了吧。” 我咬咬牙,狠下心说道。
  “好。”
  我坐在一边看着赵云川,忽然想起小时候放学我带他去吃刨冰,被我妈抓到的经历。也想到了不久前的采访,他一句带过少年时期。
  如果没有搬走,他也许就不会发生意外,但……我们还会是现在的关系吗?
  思及此,我问:“假设你没有搬走,我们会顺理成章地成为男女朋友吗?”
  赵云川一愣,放下手中的勺柄,语气坚定而有温度:“会的。”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设想:“像往常一样一起上下学。”
  我很快接过他的话茬:“到了暑假还能一块去看展。”
  “但在看展之前,我会先监督你把作业写完。”
  “然后在你长期监督下,我考上都城大学也不在话……咳那确实还是不可能拿下的。”
  他轻笑着握紧我的手。
  “你们搬走之后,学校附近开了家米粉店,只要五块钱,特别好吃。我那时候就在想,要是你也在就好了。”
  “后来,你突然变得好冷淡,我以为你不想和我做朋友了。还难过了好一阵呢。”
  赵云川目光晦暗正要说话,我在他开口之前终于开口问了积压在心中已久的问题:“云川,可不可以把你的过去说给我听?你的全部,我都想知道。”
  赵云川知道我迟早会问,所以并不意外,开始平静诉说着自己失明后的生活。
  他说,出事的那几个月里,家人包括医生都在瞒着他。
一开始做不到正常行走,训练过后才勉强能跟着母亲在外散步。
  我那年寄给他的笔记,虽然很想知道里面的内容,但不愿意让别人念,因为他觉得那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磕碰是常态,所以按摩化瘀总结出了一套自己的办法。
  物品不在固定位置会觉得烦。
  不喜欢拍照,因为眼神永远对不上镜头。
  盲文是拼音,记下点位就能掌握。
  也会被不礼貌的小朋友喊瞎子,也在大街上摔倒过。
  但遇到的人基本都很好,有不方便的事情,身边的人也乐意帮忙。
  学业和演奏占据人生全部时光,但他不觉得辛苦。
  赵云川林林总总说了许多,不再避讳自己从前的艰辛难堪,在他云淡风轻的言语里,遗憾与心疼的情感交织在一起,我恹恹说道:“好希望那段时间里,也有我在啊……”
  “对我来说无论什么时候,只有你在就很好。这么多年也已习惯,无非动作慢些,其余的也不碍事。”说完,抬起我的手,在手背上印下一份柔软,声线温柔:“何况,现在也有可以帮忙看世界的人了。”
  电光火石间,一些在昏沉中零散的记忆碎片逐渐清晰。
  时间线回到了生理期那晚。反复疼醒又睡下的我想着说点话转移注意力。
  赵云川在一边陪我说话。
  那时,我们也聊了相同的话题。但最后说的话题是,有的关系物是人非,有的关系依然如故。
  说到依然如故,我想起我爸妈和赵云川的关系似乎一直很好,小时候是,就算长大之后许久不见也还是。
  此时,我昏沉的脑袋瓜开始有些运转不灵,我问他:“你和我爸妈关系这么好,是不是想他们到时候喊你打麻将呀?”
  他笑着不说话。
  沉默了一会,我又迷迷糊糊问:“不会是想娶我吧?”
  “被发现了?”赵云川坦然笑道:“你呢?愿意和我成家吗?”
  “我当然愿意啊。”我闭上了眼睛,困意越来越明显。
  “那等你身体好了我们认真商量好不好?”他轻轻抚摸着我脸颊。
  我说话的精力耗尽了,声音越来越小:“一点都不好,不该在这时候问的,万一我忘了怎么办……”
  昏睡前,感觉到他双手覆在我的脸颊上,温和的声音一字一句:“就算忘了,我也会说给你听,直到你想起来为止。”
我从记忆中缓过神,打了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
  赵云川问我愿不愿意和他成家!?
  他还说,就算我忘了,他也会一直说,直到我想起来为止。
  我僵硬地抬头看向他,原来他刚开头和结尾说的话是在有意引导我恢复那晚聊天的记忆。
  “想起来了吗?”赵云川微微头歪轻笑着,失神的双眸跃动着笑意虚望着某处,清冷的眉梢舒展,像飘落的雪花忽然融成了春雨,而雨水拂过竹林又浣洗晴空,使得周遭都变得清新澄澈了起来。
  “陈六六,我想和你成家。”赵云川冷静而温柔的声线穿过耳膜直击心灵。
  犯规!赵云川放大招不给前摇!
  他听我没说话,努力调整自己的目光对上我的视线,郑重其事,一字一顿:“我想和你成家。”
  我的心脏像乘着高速行驶的船只滑向名为喜悦的大海,又像坐着失控飞机俯冲下云端的失重感,一切都快得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
  此时。他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攥紧,又松开,又再次攥紧:“你……愿意吗?”
  我抓着他的双手放在脸颊上,用力点头:“我当然愿意啊。”
21
  休假结束后的几个月,生活如常进行着。这天,我提早下班回家。
  把家里打扫一遍之后,看了眼时间估计着云川今天这么忙大概是回不来津岸,正要联系他时快递来电了。
  取完快递回家途中接到了胡文彤的电话。
  她说她要结婚了。
  我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乐呵呵的反应了一会:“结婚?!”
  胡文彤一早知道我会有这个反应,语气温柔了起来:“是裴君青。”紧接着和我说了原谅他的过程,以及她很意外家里人竟然同意了他们的婚事,故事很长,末了,她又道:“再然后…做了成年人的事情。”
  “不是吧,你们该不会还没……”她顿了顿,“是你有问题还是他有问题?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你了。”
  胡文彤说的话让我晕乎乎,我又想起传来潺潺流水的卫生间,虽然也不是没想过但是……
  信息量过载。我决定先不想那么多。
  回到家时天色已晚,我开了灯才发现赵云川回来了。他倚着沙发靠背,眉头微蹙,双眸紧闭,长睫轻轻颤动,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英挺的鼻梁在光影的映照下越发精致,轻抿着唇,仿佛正在经历一场噩梦。
  他松了领带,衬衣领口微敞开,喉结往下看便是若隐若现的锁骨,再往下看,便是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肌。
  我愣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盯着赵云川,
  心思摇摆不定:偷偷亲一口应该不会被发现的吧?
  不对,他已经是我的未婚夫了呀。
  我偷偷摸摸干嘛……
  这么想着便在他胸口位置轻啄了一下,看他没醒便松了口气,打算起身先点晚餐。
  忽然,一只大手扶上我的腰肢,揽实后脸颊轻轻蹭了蹭我的发丝,声音听起来有些暗哑:“不继续吗?”
  “什么啊?”偷亲被当场抓包这种事情我不会承认的。
  “做了不承认是吗?”他轻轻笑着问。
  “好吧。”于是光明正大地亲了赵云川一口。
  “明天周末,你加班吗?”他问。
  “好!”我秒答。
  “还没说做什么。”赵云川轻轻蹭我的发顶,跟随着他的举动,我听到了两人之间衣料摩擦的声音。
  “无论做什么都听您的,大哥。”
  “如果我说想要更多呢?”他吻落在我的额头、眼睛,鼻尖划过我的鼻梁,又轻轻吻住唇角,散发的荷尔蒙迅速将我裹挟,他的声音有些哑:“可以吗?”
  室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下得轻柔珍重,树影随风轻轻晃荡。
  赵云川说自己刚才做了个梦。
  “云川,你的梦里是什么样的?”我很好奇。
  赵云川捏捏我的脸,语气稀疏平常描述:“大多时候只有声音,偶尔会梦到以前的画面。”他听我没回答,手附上我的左脸,轻轻描摹:“怎么不说话?”
  我摇摇头,问他:“那你做了什么梦?”
  “梦里爸说做他女婿酒量必须要好。”他知道自己的酒量,所以隐隐有些担忧。
  我无言以对,因为这句话我爸还真和家里的亲戚说过。
  看他有些消沉,我抱住他安慰道:“那我爸还说过五公里往上就是远嫁呢,云川你完全符合他的择婿标准啦,别担心。”
  在闲聊中我恢复了些许体力,打算起身清洁,又被赵云川一把抱住,“我帮你。”
  他大概也能想象得到现场的混乱,空气中还弥漫着一丝旖旎的气息。
  赵云川摸索着抓到自己的衬衫,给我披上, 长指抚着纽扣帮我扣上。他略低着头,俊朗的脸此刻温柔至极。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