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晚上回来吃饭吗？”
“没什么事的话下班就过去。今天感觉怎么样？忙到现在才问你。”
“挺好的，就是累。”
“离预产期越来越近了，我不在的时候要小心。”
“知道了。”
她一边揉着酸痛的后腰一边扭动胯部来回走动，足月的孕肚像一颗枝头熟透的果实，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
“在干什么？”
“散步，”她托着肚底有些轻微气喘，“医生说多走动可以帮助顺产，最近肚皮紧得厉害，我觉得就在这几天了，提前做好准备。”
“这么快就有动静了？”他敲了一下耳机，顺手把领带扯松。
“也没有特别明显，就是觉得自从孩子入盆，腰胯都酸疼得不行，随时都要出来似的，”她边走边不停地用手搓着后腰，“少辰…我又开始紧张了，尤其一想到要生的时候会很痛…”
“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医院也有专业的缓解措施，你现在要注意保持心情愉快，不过我觉得最好还是按我之前的想法，联系一个可以提前入住观察的私《》立孕产机构，你等我看一眼，”他边自言自语边翻出手机，“我记得听谁提过一次，叫什么来着…”
“我这边的床位都安排好了，就再等等吧。而且医生也说，等阵痛规律了再过去也来得及的。”她换了个姿势，上身向前扶着椅子缓解腰痛。
“怎么喘得这么厉害，累了就休息一下，不要勉强。”
“嗯…”她托着肚底轻柔地安抚着，“我有分寸的，别担心。”
“晚上想吃什么？我买了带过去。”
“已经准备好要做的菜了啊。”
“你现在挺着肚子不方便，我等下从酒店订好送去。”
“那我只煲一个汤吧。”
“可以，”他看了眼手表，“差不多我也该下班了，等下打给你。”
“好。”
放下手机，她挺起后腰起身时肚底突然一紧。
“嘶…”
收缩感没有持续很久，她挺着肚子来到厨房，以她目前的肚围根本系不上围裙，好在只是煲汤，她在厨房里撑着腰，不时有一股徐徐的坠胀感和说不上来的排便感下移扩散。
她把汤在煲里煨着，终于忍不住下腹的酸痛，挪到沙发上坐着。
“哎哟…”她捂着肚子停了下来，眉头一点点拧紧，“嗯…”
肚底轻微的痉挛很快过去，她重新放松下来，继续起身在房里走动。
密码锁响了几下，陆先生手里提着食品和花束。
“今天还挺快的。”她接过他的大衣。
“对，今天没走内环，一路畅通，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好多了，你进门前肚子痛了一下，现在又感觉不到了。”
“肚子痛了？”
他突然扶住她，眼里闪过一丝紧张。
“痛得厉害么？”
“还好，你别紧张，不过我想可能就在这几天，所以不是特别规律。”
“好吧，小心一点总不会错，这几天哪里不舒服都要告诉我。”
“知道了知道了。”
她连声应和。
“做的什么这么香。”
“鸡汤，你买的什么？”
“酒店打包的半成品，等下我来处理，很快，”他对她摆摆手，“我弄好叫你。”
她点点头，往客厅走时突然又感到肚底一阵发紧，这次的紧缩感比几个小时前似乎强烈了些，还伴有渐强的坠痛。
“嗯…”她护住肚底托了一会儿，感受着蔓延至骨盆的酸胀感，似乎有两只无形的大手正贴着她硕大的肚子向下缓缓推挤。
“呃…好痛…”她忍耐着，额上渗出细细的汗水，直到痛感过去，她两腿一软，整个人就要跌坐下去。
“看来是等不及要出来了。”她舒了口气，准备等下再和他商量。
肚子痛得时轻时重，还好都在她忍受的范围，她勉强看了一会儿电视，听到手机的响声，循声摸索过去，发现是从他大衣口袋里传来的。
来电显示是“G”。
她抬头看了看厨房，陆先生还在忙碌，她刚要起身给他送去，来电就被对方中断了，手机自动锁屏，她本能地点了一下，屏幕亮起来，弹出一个信息预览——“晚上九点，我去那里等你，这是最后一次，你来不来我都等你。”
G。
她的心像被什么突然揪住了似的，一点点收紧，肚内传来隐隐的疼痛和收缩感，她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又什么都不知道。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艰难地来到厨房。
“少辰？”她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平静如常，手心却开始发凉。
“嗯？”他从厨房里探出头来，“怎么？”
“刚才你手机响了，我走得慢没来得及，那边就挂了。”
“是么。”
她把手机递给他，他看了一眼突然背过身去。
她抚着孕肚，觉得肚子坠得有些反常，本想告诉他，但不知为什么又忍住了。
厨房里的声音突然静了下来，她感觉肚子像轻微痉挛似的绷紧了，胯//部像被什么鼓胀的东西强行顶着撑开，她不由地双手撑着后腰，本能地随着坠势轻微用力。
“呼…”
她偷空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他从厨房里出来地很急，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反常的反应。
“舒韵…抱歉，我出去一下。”
“少辰…？”
她忍着尚未褪去的阵痛喊住他。
“出什么事了吗？”她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又想赌他会不会对自己坦白。
“是…工作上的事，需要我去处理一下。”
他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抱歉，本来想陪你吃个晚饭，没想到变成这样。”
“那要去多久？”她拉住他的手臂，心里越揪越紧，“还回来吗？”
他犹豫了一下，她感到腰腹间酸胀的痛感，像要把骨缝撑开，足月的孕肚卡在她并不宽大的胯《部造成一阵压迫感。她突然害怕他现在就走了，从没有像这样怕过，尤其是在她身体上最脆弱，精神上也已经完全依赖他的时候。
“不会很久的。”
她听出他的闪烁其词。
“那好…”
“不要等我，吃完晚饭早点休息，乖。”
“你还没说你晚上回不回来…”
“我尽量…”他揽着她粗笨的腰肢，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只是一些琐事，别担心。”
说完他用温热的手掌捧住她的肚子。
“我也等不及想见见这小家伙了。”
6
早早上床的姚舒韵睡得并不踏实，她侧身躺着，胳膊只能搭在肚子一侧。
“哎…”
半睡半醒间她眉头微蹙，闭着眼懒懒地揉着隐隐作痛的孕肚，随即又渐渐睡去。
“嗯…”
只睡了二十分钟的样子，她再次被腹中突如其来的痉挛唤醒，短促却尖锐，她本能地随着阵痛的幅度深呼吸气，小心翼翼地翻过身平躺着，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过去了。
接二连三发动的宫缩令她不得不在床上来回扭动，翻来覆去，试图找到一个舒适的睡姿。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额上的冷汗湿了又干，渐成规模的阵痛愈发频繁。
她扶着肚子再次艰难地翻了个身。
“呃…嗯…嗯…”
阵痛从腹部中央扩散来开，继而随着肚子收缩变、、、硬的节奏向下蹿去。
她脖颈上渗出一层薄汗，双手抓紧身下的被褥咬牙忍耐着，“嗯…嗯…少辰…少辰…好痛…嗯…”
阵痛大约持续不到一分钟，她已浑身虚汗，只得挣扎着撑床坐起来，高挺起沉甸甸的孕肚。看了一眼时间，快十二点了，没有任何消息。
打开通讯录找到他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此刻她比任何时候更想给他打电话，然而她不确定他是不是也想接到自己的电话。
“呃…嗯…呼、呼…”
她被一阵渐强的宫缩打断思绪，快速地换气，手里紧攥着手机，这一次连带着后腰和胯//部也跟着疼了起来。
“嗯…腰也好痛…”她反手揉搓着后腰试图缓解，“呃…嗯……”
她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要生了，于是按下手机，拨通号码，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她有种不好的预感，凝神紧盯着屏幕。
“喂？”
就在即将挂断的时候有人接通了电话。
一个女人不瘟不火的声音。
“喂？”
女人在电话那边试探性地“喂？”了几声，她没出声，挂断了电话。
“嗯、嗯…啊嘶…”
她咬紧牙关，肚子夹在腿肩酸胀不已。她托着绷紧的肚底，越来越确定自己是真的要生了。
“呼、呼…嗯…偏偏这个时候要生了…呃…嗯…”
她向后虚弱地靠着床头，感到胎儿正被挤压着一点点向下滑动，她便抓紧两侧的被子借力。
“嗯、嗯…孩子…呼、呼、嗯…”
她双脚用力蹬踩着抬高初口。
“嗯…孩子下来的好慢…嗯…”
虽然腰腹间酸胀难忍，她却并没有很强的排便感，她猜测自己距离真正生产还有一段时间，只好先耐心等待，趁阵痛间隙艰难地挪到床边，托着肚子撑床借力站起来。
“呼、呼…”
她双手向后撑腰挺起临产的孕肚，在房间里摇摇晃晃地走动，边换气边艰难地迈开步子，同时徐徐晃动腰囤，并不时变换轻微的马步促进生产。
“呃、嗯…”她感到宫缩便停住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前弓身，一下下跟着用力，像有什么粗壮的物体卡着，她却没办法将其快速挤出，只能一边尽力忍耐着生产前的强烈不适，一边坐立不安地在床和窗边来回挪动。
手机在阵痛间隙响了起来，她看到屏幕上亲切的备注几乎就要哭出来。
“喂？少辰？你在哪儿？我…”
“少辰在洗澡。”
对方打断了她的话。
“你就是刚才给他打电话的人？”
对方反问道，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她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有种缺氧窒息的错觉。
“喂？说话啊？你到底是谁啊？”
对方不耐烦地催促着。
“哦…抱歉…我…是他同事…”她胡口乱编道，“您是…？”
对方沉吟了一下。
“我是他未婚妻。”
未婚妻…未婚妻？
“这么晚了你找他有事吗？我们已经准备睡了。”
“没…没什么…”她支吾着，“打扰了…不好意思…”
匆忙挂断电话，腹中的阵痛发作起来，她双手抵墙撑住身体，配合着宫缩抬起产门。
“啊嘶…啊…痛…嗯…好痛…呃…孩子…嗯…”
站立和步行加快了她的产程，她不时回环运动沉重的腰胯，带着硕大的孕肚一齐晃动，果然排便感加重了些。
“少辰…呼…呼…少辰…你在哪里…我快要生了…呃…怎么办…”
在她即将生产的时候他不在，她只好独自前往医院。
“呼、呼…还好羊水没有破…哦…”
她掌握力道尽量憋着些兜住胎头，同时万分小心地取出背包整理住院用品，“一定要撑到医院再生…嗯…呼、呼…”
“呃、嗯、”阵痛的频率和力度明显加快加重，她走走停停，东西捡到一半又被宫缩打断，“嗯、嗯…呼、呼…好想生…呼、呼、哦…不好…孩子要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呃…”
她憋住一口气，随着宫缩向下长长地一挣。
“不…不可以…”
奈何孕肚不受控制地收紧痉挛起来，宫缩加快到五分钟一次，阵痛变得剧烈，她知道再拖延下去自己和孩子都会有危险，她必须马上前往医院生产。看了眼时间，快要凌晨两点，然而她住在远离市区的城郊，这个时间很难打到去医院的车。
无助和绝望中的她此时脑中一片混乱，只感到底下已经开始淅淅沥沥地吐出水来。
就在她筋疲力尽的时候，手机再次响起，她看到是他的号码却没有接。
简单收拾了行李，她只有力气带一个挎包，大衣使她活动起来愈发不便，更多黏腻湿滑的液体淌了下来，她于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肚子朝门口走。
“嗯…要冷静…呼…呼…还有时间…”
只走到客厅，痛感再次袭来，她连忙扶着桌边撑住，等待着缓缓蠕动的排便感。
“哦嘶…嗯…嗯…！”
她表情痛苦，急促地换气。
“哈、哈、嗯…哦…不好…来不及了…孩子…嗯…一定是孩子要出来了…呃、嗯…好痛…少辰…”
阵痛如潮水袭来，持续的时间延长到了一分钟以上。她一路扶墙挪至沙发，每一次阵痛都伴随着有规律的宫缩助产，肚皮又紧又硬，挤压着胎儿迅速下滑。
“嗯、嗯…”她随着宫缩的力道和节奏一阵阵用力，“少辰…救我…哦、嗯…好痛…”
她知道这样坐着会压迫腰部的神经，更不利于胎儿很快娩出，于是再次咬牙撑着沙发试图站起来。
“啊…！”她突然惊叫一声，同时一泡暖流便顺着大「腿汩汩」地淌了下来。
她破水了。
“不…不要…”她惊惶地望着地下的一滩水渍，紧张地不知所措，“羊水…嗯、啊…！”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猛烈的宫缩和阵痛，她撑不住身体一下子跪倒下去，手机再次响了起来。
“少辰…呃…”
她捂着肚子伸手够了几次手机又被轮番的腹痛打断。
她回想起孕妇课堂上学过的知识，知道自己现在只能在家中独自分娩，便摆好姿势，将鼓胀的产门完全坦路出来。
“嗯…嗯…！”她双手紧按着身下两侧的地板，呼吸急促，“呼、呼、呼、嗯…嗯…！”
每一次用力她都几乎要从地板上坐起，将大肚子挤成一个完美的球形，随后又重重地瘫倒在地，产户随着她用力的节奏缓缓开合，汁水涟涟。
“呼、呼…嗯…！”
她憋足一口气，咬紧牙关，随着剧烈的宫缩用尽全力向下使劲，向外凸起的缓包处隐约可见一条暗红的缝隙时开时闭，她痛得几乎要昏死过去。
“嗯...好痛…呃…孩子…”
门外的密码锁在这时急促地响了起来。
“少辰…呃嗯…啊…嗯…嗯…！”
陆先生快步来到她跟前，扶起她坐起来。
“舒韵？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少辰…呃…我要生了…快…”
她一手紧护着肚子，一手虚弱地搂着他的脖子。
“你要生了？！”陆先生这才反应过来，“忍着点我们现在去医院！”
“不行…少辰…来不及了…我…哦、嗯…”她紧抓着他的袖口，忍痛艰难地说道，“羊水已经破了…我可能要在家生…呃、嗯…！少辰…我肚子疼得厉害…孩子是不是出来了…”
陆先生见状迅速将她抱起，快步走进卧室。
“都怪我…我真不该在这种时候把你一个人留在家，”他懊恼地叹气，“告诉我什么时候开始痛的，痛了多久，现在多长时间痛一次？”
他小心地将她抱上床，在她身下垫高抬起出口。
“不是的…这不怪你，呃…”她紧攥着他的手，整个人被疼痛折磨得瑟瑟发抖，“啊…嗯…！是下午给你打电话的时候…”
“那个时候只是感觉腰酸…肚子坠得难受…晚饭的时候疼了几次，你走了之后…嗯…嗯…又来了…少辰…好痛…生孩子真的好痛…”
“我在…我在呢，保持呼吸…别怕，告诉我大概多久痛一次？”
“嗯…两三分钟…嗯…！”
他简单检查了一下，发现胎头的轮廓已经隐约可见，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吟。
“啊嘶…！少辰…啊…孩子还好吗…我好怕…”
她瘦弱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不停发动的宫缩。
“听我说宝贝…接下来你要全力配合每一次宫缩向下用力，孩子没事，就快出来了。”
他握着她的手吻了一下：“别怕，孩子很快就要出生了。我会一直在这里帮你、陪你，我们一起迎接这个小家伙的到来好不好？”
她点点头，眼泪顺着眼角淌了出来。
“好了不哭了…”他柔声哄着，抹掉她的泪水，“阵痛过去的时候要抓紧时间休息，我现在去给你冲巧克力，你需要补充体力，等下才有力气。”
她瘫软下来，等待下一次宫缩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