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A区计划

==
我总感觉白铭今天有些欲言又止,好像几次话到嘴边了又被他咽了下去。
这种奇怪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晚饭后。按耐不住好奇心,我还是先开了口:“你想说什么?”
白铭眨眨眼,似乎仍在犹豫。
“你说,没事的。“
“你最好辞职。” 白铭环着我的肩的动作无比温柔,但说出的话却打了我个措手不及,“尽快,一周以内。”
“你在说什么啊?” 我好笑地抬头,“今天不是愚人节。”
“我没有开玩笑。” 他扫了一眼我屏幕上的工作内容,又把视线移开。
“那我辞职了去哪里?” 我重复按了几次保存,好像文件会偷偷溜走似的。
“去哪都好,想休息一段时间也可以。” 他思索了两秒,“我的佣金… 足够了。”
在此刻听到这样类似“我养你啊”的话我却一点也感动不起来。回想从毕业起在这家公卝司一点点向卝上卝爬的过程,我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说服自己听从白铭的建议:“我为什么无缘无故要辞职?”
“…我不能告诉你具体原因。” 白铭坚定地看着我,“但是你必须得… ”
给不出具体理由,那他拿什么来说服我让之前的努力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然后下一份工作,你如果再一时兴起让我辞职,我也得辞,是吗?”
“现在局势很不稳定。“ 白铭察觉出了我的烦躁,揽了揽我的肩试图稳定我的情绪,“我不想让你处在风险里… ”
“哪里没有风险。” 我轻笑一声,“要是真要大难临头,去哪里都躲不了的。”
“你听我一次… 你最好明天就… ”
我自嘲又无奈地摇头:“一夜之间就要把我的事业全毁了是吗?”
“云渺。” 他突然冷下声喊我的大名,“明天,去辞职。”
“凭什么?” 我也拔高了音量。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他的神情仿佛在对队员发号施令,他卸了力搭在我肩膀的手顿时变得和他的神色格格不入。
“我不想和你吵架。” 我抖了抖肩,把他的手顶开,“我也不想写辞职报告。”
“我帮你写。” 他说着就要拉开椅子坐下。
白铭这幅逼着我辞职的模样看得我怒火中烧,我扒卝开他握着椅背的手甩到一边:“你能不能不要干涉我的事情?”
他也干脆破罐子破摔:“那好办,我明天也没任务。我就在家和你耗着,你不是去辞职的就别想去公卝司。我们看谁耗得过谁。”
“你… ”
白铭挑了挑眉毛,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在我的眼里满是挑衅。他也不打算坐下了,反倒往我这靠近了些许:“怎么?现在帮你写报告时间正好。“
“你闭嘴。“ 我的脚跟已经抵在了墙角,退无可退。我不敢去看白铭,好像眼前的白铭和平日里对我毫无棱角的白铭不是同一个人。他还在步步紧逼,像是要榨干墙角处我赖以生存的所有氧气。我偏过头,仅凭身卝体的条件反射用小臂把他往后推了一把。
我等了几秒都不再见他上前,也没有听见他恼人的话。正当我以为这场硝烟弥漫的拉锯战已经落下帷幕,白铭压着声音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慌忙收回视线去看他。他弓着背,一手握着椅背,好像手指都要抠进木结构。“你… 要打要骂都行… 但你看着点地方下手… ” 他刚才还吐着不可思议的话语的嘴唇此刻已经褪去了大半血色,埋怨里夹杂着一丝颤栗。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用卝力按着小腹。原来我刚才竟然… 我来不及多想,仿佛几秒前的愤怒和不堪都瞬间被抛之脑后,凭着身卝体本能快步迈向他。
“没事… ” 他紧皱着眉,表情和他说出的话大相径庭,“我去躺一会儿就好。”
我深知白铭口卝中的“没事”从来不是字面意思。我小声道着歉,扶着他的手肘把他往沙发上带。他每一次压抑的深呼吸都让我满胸腔的愧疚更加肆意蔓延。
“没关系的… ” 他呼出一口浊气,“我先激你的… 再说你也是无意的… ”
我沉默着挪开了他的手,换上自己的手揉卝着熟悉的地方。我眼下已经全然了无心思去思考为什么白铭要逼着我辞职,满心满眼都是为什么他还没有恢复好…
“你答应我行不行。” 他缓过一阵,微微松开眉头看向我,“我不会害你的,我只是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原因。“
“…任务相关?” 我大胆地猜测。
“不全是。这件事情超出了我的可控范围。” 他的脸色刚好一些,就攀着沙发背努力坐起身,“我好些了,我去把你的申请写了?我不想逼你,但是… ”
他眼睛里的恳切不能更真卝实。我尽管依旧对他这么做的原因模糊不清,但直觉告诉我可能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我的视线落在他手指分明的骨节上,那里不知何时又添上了新的擦伤,与浅色的皮肤格格不入。
“你先去休息吧。“ 我抚着他的手指,偷偷渡了些异能擦去那刺眼的鲜红色。
“那你… ” 他犹疑着。
“我自己写。“ 我把他的手指轻轻拢回掌心。他悬着的心可能也随之尘埃落定,慢慢朝我点了点头。

我正绞尽脑汁编造辞职的理由,白铭的拖鞋声靠近我的时候我也无暇顾及,纯粹以为他只是过来查看进度。
白铭的脚步声在我身旁停下,他探过身,小心地把冒着热气的茶放在我的左手边。
“小心烫。” 他一边把椅子拖过来,一边关注着我手的动向,“你等会儿再喝。”
他的脸色还是不见好。我把手从键盘上挪开,想摸卝摸卝他的小腹,又被不知名的顾虑在半路截住了动作。
“我陪你坐一会儿。” 他眨眨眼,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脸色有多差。
“还是疼吗?对不起… ”
“没有,你别乱想。“ 他按了按小腹,扯出一个笑面对我,“不是你的错,就… 大概还没恢复好。”
怎么会拖这么久… 我把视线移回屏幕,但再也没了心思检卝查刚才写完的无稽之谈。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字里行间好像都叫嚣着“都怪你”,文卝字原本的意义我竟一点也看不清了。
“真不是你的问题。” 白铭捏了一把我的手,把我从吃卝人的字句中拉出来,“是我前两天出任务打的那个针… 落下的毛病。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真的。”
“我快写完了,再检卝查一遍就好了。” 我牛头不对马嘴地避开他的话题,“你不用陪我的,先去睡吧。”
白铭怔了怔,轻轻说了句“好”,可语气里不知为何夹上了一股低落的情绪。
我不放心地瞥了他一眼。他嘴上应着我,可身卝体却没有一点要行动的迹象。
电脑屏幕角落里的时间恰好跳到了00:00,我心一横,猛点了几下保存按钮,利落地合上屏幕。
“写完了?“ 白铭挑着眉毛,一脸怀疑地看着我。
“睡吧。” 我不接话,“我困了,明早再写。”
“我帮你写完?“ 他丝毫没有卝意识到我的想法。
“去睡吧。” 我拍拍他的肩,“太晚了。”
白铭走神了一秒,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我的话里有话。“不用这样的。” 他小声说,但还是拗不过我执着的眼神,默默站起身往卧室走。

“过来一点。” 我揽了一把他的腰,尝试把他捞近一些。
白铭听话地挪了挪身卝子,我摸索着够到他的小腹,习惯性地揉起来。
“不用。” 他移开我的手。
他的手比平时凉许多,我清楚是因为刚才我推的一把导致的一系列连卝锁反应。我权当他在习惯性地自己忍痛,便没有理他。
“我说了不用。“ 他又一次拉开我的手。
我迟钝地意识到了不对。他在别扭什么?
大概是我停滞在半空的手让他觉着自己的话有些过了,他握着我的手塞回温暖的被窝里,又像不放心似的扯了扯被角。
“…不要把我当个病人… ” 他嘀咕了一句,“我不喜欢这样。”
我怔了片刻,悻悻开口:“我没有… 我是担心你不舒服… ”
“没什么的。小伤小痛不足挂齿。” 他轻描淡写地带过,“按队里来说,只要没死就都没什么事。”
“什么死不死的。” 我掐了一把他的大卝腿,“你不要瞎说话。”
“…我说的是实话。”
“这里是你家,不是队里。” 我不满地把话顶回去,“要说这种话你去队里说,别和我一介平民说。”
白铭叹了口气:“我是说… 你真的不用太上心我最近身卝体的事情。没什么关系的。”
“行。” 我懒得和他多争辩这个话题,好像他永远也不能理解我看着他脸色苍白时的心疼。我卝草草地拉过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准备入睡。
“晚安。“ 他试探着开口。
我不作声,闭上了眼睛隔绝与他的一切交流。
“不要和我生气。” 他拢了拢我的肩膀,“生气对身卝体不好。”
哪会有人一边不管不顾自己的身卝体,一边念叨别人的身卝体。我无奈地摇摇头,继续不搭理他。
“云宝… ” 他的语气沾了些恳求的意味,“理理我。”
“我以后不会问了。” 我正在气头上,被他缠得有些无奈,“你自己注意着点身卝体。”
我盼着他对我的前半句话表达出一点点不同意的想法,可白铭一个字也没有多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尾音带着我的心一起下沉。

抱着一纸箱的东西步出公卝司大门,我忍不住又回头端详了一会儿那熟悉的地方。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走。我莫名又有些怨白铭。如果只是他看了些资料,过卝度紧张了,那我岂不是成了唯一的炮灰。
我摇摇头,说服自己他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可能过段时间就能知道为什么了吧。
尽管昨晚口口声声说着不再管他的小伤小痛,但我还是放心不下他。我踌躇了一会儿,生怕他在开卝会,不敢给他打电卝话,只好发消息:“我这完卝事了。我到队里来找你?”
“你先回家吧。我在忙。” 他回得很快,倒是一点不像在忙。
“我在停车场等你。” 心存疑虑的我更不会打道回府了,搁下手卝机就往队里开。
快要到了的时候他又发了消息进来:“和执勤的说过了,一会儿他带你上来。”
一边搪塞我自己忙,一边还笃定地打点好了停车场执勤的队员。真是口是心非的家伙…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象征性地敲了三下门,得到了他的应许后便推门而入。
白铭侧对着我坐在沙发上,身前的地毯上摆着医药箱,他正附身在里面找些什么。
我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快步走到他面前上下扫视了他一周,果然他的小卝腿缠着几圈纱布。尽管我没有直观地看到他的伤口,但从雪白纱布里洇出的血色也能猜到这伤不轻。
我急切地想问他是怎么伤到的,但他昨日对于我过多关怀他身卝体状况而抗拒的模样仍历历在目。我咽了口口水把话压下去,空留眼神逗留在那刺眼的伤口上。
“你来了。” 白铭看了我一眼,又低头摆卝弄纱布。
“嗯。你… 你先忙。” 我挪开沙发上的文件,找了个角落坐下,可眼神还是忍不住去瞥他的腿。
“我马上就好。” 他利索地把纱布固定住,试探着伸了伸腿。
我简直想跳起来阻止他的动作,可他的表情平淡无奇,仿佛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回家吧。” 他好似根本不需要搀扶,自己干脆地站起身。他把医药箱收进柜子里,回头见我还欲言又止地愣在原地,疑惑地挑了挑眉。
“…嗯,回家。“ 我的心情有些奇怪,但还是选择把翻腾的那一大堆问题暂时搁在一边。

我偷偷观察着他,但他的好像真的没有被伤影响到。看着行动自如的人,我也只好反复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关心压下去。
直到他收拾了衣物准备去洗澡,我看着这个仿佛不能感受到疼痛、健步如飞的家伙,再也按耐不住了。
“我帮你洗头发吧。“ 我喊住他,“你不疼也… 别沾水。“
白铭瞥了一眼自己的腿,还是应了下来。

“闭眼。” 我把那两根溜走的发卝丝捋回来,见他仍然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看,无奈地挪开花洒,“冲水了,别弄到眼睛里了。”
他乖乖地闭上眼睛,思忖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怎么一点都不问。”
“你愿意提的时候自然会提起的。” 我腾出手按卝揉了一下他不知为何皱起的眉头,带出一道湿卝漉卝漉的痕迹。
“临时派了任务。低估目标了。” 他的表情慢慢松卝弛下来,眯着眼睛透过热水弥漫的蒸汽偷瞥了我一眼,“以为任务目标就一个保卝镖,实则有三个。我下去了才发现。”
“…三个… ”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拍,止不住后怕,“所以你一打三?”
“一打四。你漏了那个短命的家伙。” 白铭有些得意地扬了扬眉毛。
关了水的浴卝室突然安静下来,我也没了继续讨论任务细节的兴致,把毛巾蒙在他的湿发上:“睡前给腿上换个药。我等下用异能帮你解决试试。”
“要是我的异能在,今天真不至于这样。” 白铭抬了抬那条伤腿,“被枪子儿擦了一下还是蛮麻烦。”
“我看你挺活蹦乱跳的。” 我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拉过他的手臂细细查看了一周。
果不其然又有了新的针眼。
“今天打了什么?” 我努力将语气保持平淡,好像这只是一次日常聊天。
“你来之前打的,止卝痛卝针。不然… 晚上睡不好,吵着你。”
“不会… ” 我下意识地反驳。
“我都知道的。别整夜守着我了。” 他匆匆笑了笑,起身去拿吹风机。呼啸的热风席卷着填满了浴卝室的角落,把我的声音也一起吞没了。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