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满座衣冠似雪

卫海素不是没有深夜来过辛夷居,但这次无疑是他来得最艰难的一次。
孕晚期的肚子已经很大,卫海素躺了几天,没吃什么东西,身上都弱得没有力气,要靠石泉芸书二人一左一右地架着他才能一步步地挪到辛夷居。
坚持着爬上辛夷居二楼,卫海素歪在芸书身上,眼前花了一片。阿离迎上来说:“卫大人怎么这么晚过来了?郡主伤得不重,伤口已经处理好了。”
卫海素笑了笑:“多日不见了,我想看看郡主。”
阿离这才让出地方,让石泉芸书二人轻些手脚卫海素扶到床边,在每个卫海素可能会使力的地方都伸手扶一扶,好让他平稳地坐下。
卫海素见了裴珣此时青白的面色,还有额头上透过纱布洇出来的一片血色,不禁心中一痛,脱口而出:“不是说伤得不重吗,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阿离忙解释说:“敷了药酒的,这才把血洇开了。”
但实际上那就是郡主的血,这谎塬话还是能瞒过现在头脑不清的卫海素。
卫海素稍放了心,又上下打量几遍,判断郡主身上没有别的伤了。
卫海素对阿离说:“今塬晚我能留在辛夷居吗?”
阿离为难道:“今塬晚要有人一刻不离地守着郡主,怕扰了卫大人安睡。”
卫海素摇头:“无妨,我守着郡主就好。”
阿离更为难了:“卫大人可别说玩笑话,您有着身塬子,若累坏了,郡主可是要罚我们的。”
卫海素不改主意:“是我自己提出的,不怨你们。郡主若真要罚你们,我和你们一起领罚。你若不让我守着,我就在门外站一夜,看郡主到时候会不会罚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阿离只能同意,说:“我在外面守着,卫大人若是觉得身塬体不适,喊一声我就进来。”卫海素让石泉芸书二人也离开,屋里只剩自己和郡主两人时,卫海素缓缓地弯下腰,吻上了郡主的额头。
忍着肚腹被挤塬压的不适,避开了郡主受伤的地方,浅浅地吻了很久。
卫海素直起身,扶着肚子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坐在床头没个倚靠的地方,他放任自己滑塬到脚踏上,斜倚在床塬上,给肚子留出了空间来。
卫海素一边揉塬着肚子,一边看着熟睡的郡主,长久不语。
赵寻额头痛得厉害,火烧火燎的,还有着仿佛血管规律的收缩舒张,一突一突地让她无法安睡。隐隐约约地,她觉得有些口渴。
她随着本能哼了几声,哼哼唧唧地说:“妈,我渴,想喝水……”
等了一会儿,有人扶起她,往她嘴边凑了个什么东西,还柔声说着“水来了,张嘴”,她就听话地张塬开了嘴,第一缕水进入口腔之后,她就能机械地吞咽了。可还是控塬制不好力度,呛了一口,咳得满身都是水,头也更加疼了。
是彻底睡不下去了。赵寻睁开眼睛,看着陌生又熟悉的纱帐绣衾,额头上还剧烈地疼着,一瞬间意识又回到了这里,这个富贵无极却风塬波不断,被众人簇拥却找不到归属情状。
再清塬醒一些,赵寻发觉自己靠的不是地方,扭头一看见身旁并不是阿离而是卫海素,自己胳膊就紧塬贴着卫海素的腹侧,她又没力气,是整个人压上去的。赵寻着急起身,被卫海素一把搂住,说:“没事的,郡主靠着就好。”
“压着肚子,你会难受的。”
“不难受,孩子好久没见到郡主了,他也很想你。郡主,来摸一摸塬他吧……”
卫海素拉过赵寻的手放在他高塬耸的腹上,从顶到腹侧,还有温柔膨塬胀的腹底,跟随着孩子的动作,不停地抚塬摸塬着。
卫海素轻声问:“郡主怎么受伤了?”
“破了层皮而已,不碍事。”
“郡主还要喝水吗?”
“不喝了。”
一室静谧中,赵寻靠着卫海素暖烘烘的身塬体,借着他轻拍后背的安宁,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卫海素倚着嶙峋的床架,脑海中仍然响着方才郡主无意识的抽噎。
天破晓时,卫海素打开了门,放阿离进去伺候了。
卫海素撑着腰,对阿离说:“郡主醒时麻烦帮我问句,能不能请程大人过来陪我说说话。”
阿离忙应了,和芸书一起扶着卫海素下了楼才回到二楼。
醒来后的赵寻听了卫海素的要求,也不是不能理解,可她怕程大人说错话再引得卫海素多余的内疚。她想了想说:“让桐玦去请,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提前提点提点程大人,免得他说漏嘴。”
赵寻今天是不能去疫所了,她躺在床塬上半天,接待了不少郡主的来访,被昭华骂了一顿,受了二公主几个白眼,还从昭慧那里听了一个坏消息。
“大驸马落胎了,都五个月了,不知为何突然破了水,疼了三天还是没保住。好在是个男胎,若是个女胎,指不定怎么心疼呢。”
赵寻想起大驸马温柔和善的模样,和他一笑的两个梨涡,虽与大驸马接塬触不多,亦是伤感:“男胎女胎都是父母心头宝,没了都是要伤心的。也不好送别的什么,就送些药材吧。”
昭慧摆摆手:“大公主说了,大驸马小月心情本就不好,怕送的东西再勾起他伤心来,一概不用送。而且你现在送的东西,大公主八成收了后转手就要扔出来。”
赵寻有气无力地问:“怎么说?”
昭慧说:“还不是大驸马这胎落得奇怪,疑是有人陷害可也没查出什么,故人人都说这是「不祥」作祟。”赵寻觉得伤口更疼了。
午饭后换了药,赵寻在阿离的搀扶下晃到了空绿院,见芸书正在侍弄花草,便把他叫过来问:“程大人来过了?”
“来过了,和公子说了一会儿话就急匆匆地走了。”
“说的什么?”
芸书心虚地笑了笑:“公子和程大人说话时,没让人守着,只他们二人。”
赵寻有些不快:“怎么不在一旁守着?”
芸书为难道:“公子让我们出来,我哪敢留在那儿。”
卫海素连芸书和石泉都支走,想必是察觉到什么才要和程高邃单独谈。话说回来,以卫海素的才情,能瞒得住他才是奇怪。
赵寻叹了口气来到床前,见卫海素一如往常靠在软枕上,手里拿着本书在看。他打理过自己了,已不是前几天那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的模样。卫海素眼角里瞟见赵寻过来,放下书就要起身:“郡主伤可好些了?怎么不多躺躺,现下正热呢。”
赵寻忙按住他:“破了层皮,哪就这么厉害了。听闻今日程大人过来了,聊的可开心?”
卫海素点点头:“开心。”
赵寻端起桌上一碗热气腾腾的药,面色平静地吹凉。卫海素看了她许久,在自己嗓音中塬出现颤音之前先开了口:“我知道如今外面是什么情形了。”
赵寻抬眸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程大人怎么对你说这个。”
“子鸣是不想说的,只是他说不说,我都能猜个大概,还不如告诉我,免得我整日里胡思乱想。”
赵寻说:“外面就让他们闹去,谅他们也不敢冲进王府里来。你最近身上越发难过了,别再为这些事情烦心。”
卫海素笑了笑:“这事因我而起,我怎能安心只是这样待着。郡主,”他直视着赵寻的眼睛,“我有一个办法。”
卫海素的应对比赵寻想象中积极很多,也不知他想出来什么办法,倒有些好奇。可是听了卫海素的“办法”后,赵寻已经是满头问号。
卫海素说:“让我进宫吧。”
“……嗯?啊?”
“我在府里,矛头总是指向这里的。郡主和我可以整日躲在王府中,可王爷怎么办,她总是要上朝,总是要出门的啊。总不能为了我,让长辈受委屈。而我若进了宫,深宫的院墙能够挡住许多目光和流言,虽不是长久之计……却比现在的僵局好很多。”
“入宫不过是那些人的视线从王府转到了皇宫,为难的人从母亲换成了陛下,又算什么办法。再者说你怎么就确定陛下肯允你入宫?”
“陛下总归是陛下,外面的流言如何不会对她有什么太大的影响,王爷和郡主你却不能有丝毫放松。所以我这个烫手山芋,还是丢给陛下的好。”
卫海素说着笑了笑,撑着腰侧动了动,把肚子放到床塬上托了托,“我从前为官时,好歹给咱们甘朝挣了许多脸面,我怀的又是郡主的孩子,陛下会帮忙的。”
他又说:“郡主放心,我如今怀着孩子,一定会想尽办法好好活下去。”
不是吧,三楼全隐了?
陛下口谕在第二天下午就到了禹王府。上言或因不祥灾祲卫海素而天詩下詩大詩乱,本应处死以平天詩怒,然占天卜卦结果未出,恐伤无辜之人性命,是以将卫氏海素羁詩押入宫,以龙气镇詩压,同时设祭坛除祟,待占天卜卦完毕之后再行定夺。
赵寻不合时宜地想着“原来八卦说的没错啊”。
京都城里人人心知肚明却故作隐晦的秘密就是——陛下对卫海素倾心日久,却碍于君臣之礼不能纳卫海素入宫。陛下今日冷不丁传了这么个口谕过来,想必是受了卫海素的请求。
赵寻想了一夜,不得不承认比起她把卫海素藏在府里,任凭外面风詩波谣言一茬一茬侵蚀禹王府的声名,还不如把这个麻烦交给陛下,毕竟陛下是可以发动大神官入宫设祭坛除祟的,说不定还能左右占天卜卦的结果。
赵寻本来想让石泉跟着卫海素入宫,毕竟禹王府调詩教出来的人,就算在皇宫也不会出差错。可卫海素亲自说,他想让跟自己时间更长的芸书伺候。赵寻想了想深宫陌生孤独,的确需要亲近的人陪伴才好度过漫漫长夜,便应准了。
可她实在不放心芸书,特地在入宫前细细单独嘱咐了他一场,在二人的行李里放了厚厚的一沓银票当做收詩买人心的礼物,还托二公主向皇宫里熟识的姑姑公公打声招呼,让卫海素过得好受些。
赵寻这边忙活着,傅岩也抽空从疫所出来,开了些药方让卫海素带进宫去:“宫里太医固然好,可他们不清楚大人的身詩子,到时候配药还请太医们看看我的方子再斟酌用詩药;还有安胎的丸药,用起来方便些,只是不要多吃,痛得受不住了,在等汤药的空隙里方可吃一颗;还有——”傅岩小声说,“大人尽管放宽心,治疫病的药研究的差不多了,只等病人试了。若有用,等这场病过去,谣言会不攻自破的。”
卫海素笑着说:“辛苦傅岩大夫了。”他顿了顿,接着说:“我不在的日子,帮我照顾好郡主。她身詩子弱,受不得凉禁不住热的,还请大夫多多提点些。”
卫海素打起精神来后,身上就好了许多,他说想自己走着到后门去,赵寻就扶着他的胳膊,一路走一路说着:“二公主说陛下派宫里的李内官照顾你,那是先君夫身边的老人,想必不会做那些拜高踩低的事情。你只管在宫里养着,我争取在你分娩之前把事情解决了,好把你接回来。宫里再好,也比不得家里安心……”
卫海素就听着郡主絮絮的言语,虽然她容颜平静,语气淡然,可他知道这是不善表达的郡主所能展现的最大程度的关心了。
临别在即,卫海素有许多的话想说,可他怕自己的声音会不受控詩制,于是只肯说些短话:“郡主的伤,不要沾水,不然会留疤的。”
“天气炎热,郡主莫要贪凉。”
“郡主身上不好,要听傅岩大夫的话,好好调理。”
“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郡主不要担心。”
二人停住脚步。打开面前这道詩门,卫海素就会登上去皇宫的马车,两人会有好久见不到了。
卫海素努力扬起嘴角,对赵寻说:“郡主,我走了。”
送走卫海素之后,赵寻有些无所适从。过去一段时间她都在为卫海素这个人奔走着,现在人不在身边,随之而来的压力也小了很多,她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赵寻先去盛罂处看了看千云。最近盛罂正在教千云说话,孩子含含混混小奶声说出来的“母亲”虽然完全听不出“母亲”的意思,仍然让赵寻心酥了半边,捏着千云的小詩脸逗詩弄了好一会儿。
而后赵寻来到了二公主处,见庭南王府的花园里果然设着满砌符文的祭坛,一角还有些草木灰零落散着,看来二公主并不是说说而已,她真的设了祭坛除祟。于是赵寻见到二公主的第一句话就是:“多谢。”
二公主无奈地白她一眼,说:“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额上的伤怎么样了,怎么这么不当心,疫所里难道没人护着吗?”
“防不胜防罢了。对了,我这次来是来赔罪的,沈王夫临产之身被我请出去不说,还让他受了惊吓。都说临产之人不能受惊,不然生的时候凶险非常,我实在过意不去。沈王夫最近身上可好?”
二公主随口道:“也没什么,眼下正生着,大夫说还算正常。”
赵寻反应了会儿才意识到二公主话里的意思,一贯冷静的脸几乎挂不住,脱口而出:“沈王夫现下正在生孩子?”
二公主点头。
“那你怎么不去守着,和我在这儿喝什么茶?”
二公主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我守着做什么?我守着他就能少疼些了?又没什么事,真有紧急之事我自然会去的。”
赵寻已经知道在这里“陪产”是可以上《情女传》的深情程度,可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自己男人在痛苦分娩,而自己跑出来和小詩姐妹喝詩茶的。
赵寻尽量放缓语气,说:“心情也是很重要的。你不能进产房,在廊下守着也好,在偏院等着也好,总要让沈王夫知道你上心啊。”
二公主起身说“好好好”,一边对赵寻说:“卫大人被接进宫,朝堂上对他的攻击可暂时减缓,可约摸十日后占天和卜卦的结果就会出来,若是真的断定卫大人是不祥,他怕是活不过第二天;就算结果说他不是不祥,水患瘟詩疫不除,他也过不了安生日子。”
赵寻点头:“我知道。”
还要想些办法。
赵寻知道自己的话若是被别人听了,几乎可以安上一个“祸卝乱天下”的罪名。她斟酌词句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大神官不能控卝制得到的结果,却能控卝制您给出的结果啊。”
大神官看向赵寻,他的目光陡然严厉起来,就像刀一样扎在赵寻身上。赵寻没有退缩,她不能表现出胆怯来。
突然,大神官笑了。
然后,他开口说:“果然,不是我们这里的人,就不会相信这些。”
赵寻开始还没有领会到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有些疑惑“我们这里的人”,是哪里的人。
然后她突然明白,“这里”,是甘朝!是这个世界!
在“这里”,没有人会不信神,没有人能不敬神,没有人可违逆神!
可若这人不是受这些律条风俗束缚的人,她的所作所为就不必顾忌“神罚”,她就可以利卝用神。
赵寻身上一阵阵的犯冷,她控卝制住想要打寒颤的身卝体,进行着最后的挣扎:“大神官说笑,即便我不是神宫里的人,也是相信神的。”
大神官轻轻摇头,说:“郡主……不对,姑娘,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知道!
赵寻感觉不能呼吸了。她还在这里想办法救卫海素,若是被人知道她是个外来的灵魂侵占了昭淑郡主的身卝体,她也会被视为恶卝魔处以极刑,她连自保都做不到,哪里还能救卫海素!
大神官带着几分恶劣的快卝意,眼观着赵寻的动卝摇。不过也没让赵寻慌乱太久,他说:“姑娘不必担心,我没证据的。”
赵寻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说:“你不会告诉别人吗?”
“我说了,我没有证据,谁会相信你不是昭淑郡主。”
“那你怎么知道?”
“我看人不是只靠眼睛的。”
啊,是那个所谓的什么“气场”吗。
赵寻无力再问,她摸卝到一个蒲卝团坐下,筋疲力尽道:“那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一睁眼就到了这里,我到现在还以为,这是一场梦……”
“姑娘大约是被召唤来的吧。”
“被谁?”
“不知。”
“你有办法送我回去吗?”
“没有。”
“那裴珣呢,有办法换她回来吗?”
“不知。”
“您还真是知无不言……”
“多谢夸奖。”
赵寻对神宫众人的同情淡了几分,同样都是被隔绝在一方天地中与神像教卝义为伴的人,就可以有丑官那样纯良的小白兔,也可以有大神官这样腹黑的狐狸。真的是,这样的人就不要放出去祸卝害人了,待在神宫孤独终老吧!
“大神官既然能看出我不是这里的人,想必是见过或是听过类似的事情,能和我说说吗?”
“我其实也是第一次见。从前在书中读过,没想到竟有幸亲眼看见异魂重生的人。”
赵寻说:“我也曾想在书中找寻答卝案,可是禹王府藏书虽多,无一有记载。阁下是从哪里看到的,可否告知我书名,我想看看里面有什么能让我回去的办法。”
大神官摇头:“寻常书籍不会记载此等灵诡之事,这天下此类藏书最多的地方,怕就是神宫和雪灵城了,其中雪灵城尤甚。”
雪灵城……还有十几天今年的第二次雪灵之行就要开始了,要不要用自己神官副使的身份申请同行呢……
赵寻正想着,大神官开口:“姑娘想回去?”
赵寻点点头。
大神官又问:“为什么想回去?”
“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很奇怪吗?”
“我不明白,”大神官低下头,“我若是能逃离现在的生活,我是绝对不想回来的。”
赵寻说了句扎心的话:“那可能,我在我的世界里很快乐吧。”
其实不是绝对的快乐,也有恼人的工作、复杂的人情往来和无穷无尽的催婚,可是那也是赵寻熟悉的、能接受的、平淡的生活。
大神官抬起头来,开始扎赵寻的心:“姑娘在这儿不快乐吗?”
“还……还好,只是很累。”而且还会受伤,她现在额头还在隐隐的疼呢。
“那是因为,姑娘糊涂了,你已经分不清昭淑郡主和你自己了。”
“……”
“姑娘说想回到熟悉的地方,姑娘有没有想过,这里,也已经是你熟悉的地方了。”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姑娘是从出生一直待在一个地方,没有出过门吗?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三五天或许会不适应,那一个月呢,半年呢,一年呢?那时候,姑娘有觉得累吗?”
赵寻被堵了片刻,她反驳道:“就算是到陌生的地方,那也是我的世界,人们有着同样的思想和认知——可这里是和我那里不一样的世界,我们不一样。”
大神官从前孱弱的气质变得有些凌厉,他冷笑一声:“又有谁和谁是一样的呢?”大神官看向无明殿外,这里是皇宫一角,少人,也少鸟雀,看着外面一成不变的模样,仿佛连时间都不再流动。他叹息道:“姑娘的魂魄到了郡主的身卝体里,这是很幸卝运的。她有着最大限度的自卝由,姑娘想卝做什么都可以,可你却把自己困在了皮囊里。”
大神官回头看着赵寻,一字一句地问:“姑娘,若是你,你会做这些吗?”
赵寻脑海中飞快飞过很多事,裴珣做的,她做的,许许多多,她是按照裴珣的意思还是自己的意思,她有些分不清楚了。
赵寻开口:“我觉得,我还是会做的。”她又找补:“不过我本身是很平凡的人,碰不上这些糟心事的。”
“姑娘因郡主的许诺纳了卫大人进府,又因为卫大人而帮程大人对抗范姑娘,而今又几乎与天下为敌。可是,姑娘完全可以不理会卫大人的。答应卫大人的是郡主,不是你。”
“可我毕竟用的是裴珣的身卝体……”
大神官笑了笑,他的气质又软卝了下去,恢复了易碎的美玉的状态,他乖顺的样子也像一只兔子般:“是我太激动了,这种事情,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选择的。我只是想,姑娘大可以更随卝心卝所卝欲些。”他看着赵寻,眼神中满是羡慕:“我若是能有重活一次的机会,就算只是街边卖水的小贩,那要有多开心啊。”
大神官的目光在赵寻身上,可他也不是看着她,更像是透过这个旅居的灵魂,看到了能过不同生活的自己。赵寻不忍打扰,默默地站在原处,任由大神官徜徉在那缥缈的希望里。
良久之后,大神官终于移开目光,轻声说:“姑娘,您说的事情,恕我无卝能为力。”
“你帮我这件事,我也可以帮你一件事。”
大神官嗤笑一声:“我想要自卝由,姑娘能给吗?”
赵寻语噎。历来神官都是要在神宫或是雪灵城老死的,除了上卝任大神官被派往皇陵守灵算是有了一定程度的自卝由之外,其他神官都如同被豢卝养的宠物一般终生不得跨出栅栏。就连死,骨灰也要埋在神宫里。
大神官的这个要求,赵寻的确做不到。
大神官开口说:“姑娘与其担心几天后的占天卜卦,不如担心一下现在的卫大人吧。”
先做皱眉:“什么意思?”
“姑娘有没有想过,卫大人说了什么才会让陛下允许他进宫?总不会是说些念旧情的话。姑娘,只要卫大人在宫里,无论占天卜卦是什么结果,卫大人只有死路一条。只要他死,对皇室、对郡主所有的指控都将烟消云散;作为交易,陛下会允许他生下孩子。”
赵寻霍然起身,呼吸有些急促,她看着大神官,知他所言非虚。赵寻未发一言,快步冲了出去。
我被解封了
更新的又要慢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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