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BG】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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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他撑地的手都在颤,也吐不出什么了,便扶着他慢慢躺下。“哪里难受?这里疼吗?”我拽开他紧紧压在下腹的手,轻轻为他揉压。
  他反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近,低声说:“整个肚子都难受…别揉……”
  “我该怎么办?”我趴在他的肩头,有些泄气。
  “阿壬…如果……”他拉着我的手,脸在我手心蹭了蹭,虚弱道:“如果…你自己一人…需在正午…拿上这把剑……”
  “什么叫我自己一人?你别胡思乱想!”我打断他。
  “……”他便闭上了眼不再说话。
  我以为他又晕厥过去,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突然睁开眼对我说:“阿壬,你帮我……”
  我立即坐直了身子,问道:“怎么帮?”
  “阿壬,你有刀……借我…把精核取出来。”他拉着我的手放在肚子上——精核的上方。
  我愣了愣才抽回手,结巴道:“你…你会死的!我…我下山…我下山给你找人!”
  他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这精核吸收我的气…我坚持不了太久…咳…外伤我尚且有办法治疗…我手下有数……”
  “……”我这才发现,因为他衰弱下去,精核本身之力越过了他,确实开始反吸收他的生气。于是我默默摸出了随身的匕首,又一次问道:“你真的不会有事吗?”
  他点了点头,又强撑着坐起来,接过我的匕首,从行囊里摸出一片桃木,取了他自己的血,刻完一道符。做完这些,他再支持不住,靠在我肩上缓了半晌,才把符塞到我手里,喘息着说:“我若是…晕厥…你便把这符烧了……”
  我捏着符回答:“好。”
  “害怕便闭眼……”
  “我不怕。”但我还是乖乖闭上了眼,我不是没有杀过生,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不大想看到他的血。
  我听到他轻轻笑了一声,下意识睁眼,便见到他抽出匕首,利落而精准地刺进自己的腹部。
  他没晕倒,只是不受控地弯了腰,牙关紧咬,冷汗不住从额上冒出。他咳嗽了一阵,急促而大口喘了几口气,又竭力控制自己放缓了呼吸,把握着匕首又往里送了一点。
  “啊——”他本能的全身一紧,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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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了一声后便开始短促地呼吸,慢慢放松了腹部,大颗的冷汗从他额上不断砸在地上,时而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
  我看着没入他腹部的匕首有些不知所措,慌忙伸出手又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最后只好握住他的手腕,很轻易就让他松开了手,靠着我才没有倒下。他头靠在我肩头沉重地呼吸着,泪水从他眼角滑落,转而撑地的手颤抖得厉害,实际上他痛得全身都在颤抖。
  他忍了一会儿痛,才抬头求助地看着我,抖着声音哀求:“阿壬…我没力气了……你帮帮我……”
  他没有出太多血,不知道是未伤到要害,还是伤口被堵住血流不出来。这让我有些不敢下手,总觉得我一动他便会命归黄泉。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把它…挖出来……”
  我只好伸手握住了匕首,微微用力,便听到了嗤嗤的皮肉翻搅声。
  这一动作让他再一次叫出声来,身子痛不可支地一挺,又逐渐放软。他的手死死抠着地面,嘴里发出细碎的呻l吟。
  “没、没事吧?”我有些手软,但手下隐隐有感受到刀刃触碰到硬物,便没有松开手。
  他脸色苍白,呻l吟着请求:“快……”
  我咬了咬牙,刀刃在他腹中很轻地搅动了一下,找了方向便猛抽出匕首将精核带出。精核落地即刻化为齑粉,温热的血溅了我一手。
  “啊——!”他浑身震颤着仰头发出一声惨叫,随即“呃呃”地干呕了好几下,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一软侧倒在地。
  我连忙扔下匕首,随手团了衣物压住他腹部那碗口大的血洞。
  他口唇发白,气息奄奄,虽然还半睁着眼,眼仁却呆滞,已然昏不识人。
  我才想起那符,连忙将符扔进火堆。
  木片随着燃烧迸发出一道灵气归入他的灵府,伤口极速地愈合。
  我心下诧异,这世上居然有这白骨生肌之术。
  片刻后他便悠悠转醒,神色清明。未等我反应,他便起身整理衣衫,一边说道:“我送你下山。”
  “你…你没事了?”我仰着头看他。若不是他身上还留着血迹,我几乎以为刚才是我的一场梦。
  他抿了抿唇,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弯腰将我稳稳地抱了起来,避开了我探究的目光。
  我心头一跳,心知这术可能没那么简单,便搂住他的脖子,把脑袋搭在他肩上,没有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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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的飞快,山石树木完全没能阻碍到他。直到正午时分邪瘴都隐蔽,他才将我放了下来。
  只是沿河而行并没有如我们料想那样找到出山的路,却入了这山的深处,隐约见到有炊烟。没走几步,便见到河对岸有一个村子,我们便商量着先到那暂时落脚。
  到河边的一瞬间,我突然感受到周身仿佛波动了一阵。我与他对视了一眼,他将我拉往身后,出剑再探,却没有再感觉到特殊。
  “鬼打墙?”我脱口而出。
  “不是。”他表情有些许不解,闻言摇了摇头,“像是个阵法…似乎并无恶意。”
  我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村子那头更是炊烟袅袅,充满真实的烟火气,河边有几位浣纱女正在说笑打闹,远远可见村里黄发垂髫,皆怡然自得。
  “阵法?这村子里还有什么财宝不成?”
  “在这等我,我先去……罢了,一起去看看。”他大约是觉得留我一人也不安全,便如此提议。
  我点点头,摸出随身的袋子,里面有我随身的武器——九节鞭,这原本是系在腰间,嗯…那时候被他取了下来,又被我收回了袋子。想到这,我忍不住抬眼看了他一眼,笑出了声。
  他与我目光相交,有些疑惑的地望着我。
  我心念一转,就这么望着他,缓缓将九节鞭理出,系在了腰上。
  他果然露出不自在的神色,红着脸迅速移开了视线。
  嘿嘿,真可爱。
  跨上木桥,我猛然心神恍惚,直到走下了桥,才仿佛从梦中清醒。我回头看了看桥,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身边的人与我并肩站着,额上沁出细汗,紧皱着眉头,神色挣扎。
  我心中疑惑,伸手拽了拽他,问道:“郎君?你怎么了?”
  “娘子?”他茫然了一瞬,随即拉住我的手,放松了下来。
  邻里很快热情地聚了起来,七嘴八舌开起了玩笑,问了我们回门都有哪些乐事。
  郎君一顿,随即笑着都应了。
  而我接过了邻居刘婶保管的家门钥匙,带着大家往家里走。站在房前,我心里莫名浮现出我是不是住这里的问题?真是奇怪,我不住这里,住哪里呢?我拍了拍脑袋,打开了房门。
  风尘仆仆地回来,郎君与我一起同邻里告罪,得回屋换换衣服,好在大家都不介意。
  郎君动作很快,便先出门招呼客人。
  我摸到腰间冰凉的物品,疑惑着取了下来,这是什么?我莫名心中一动,又突然觉得自己在胡思乱想。我还是尽快换好衣服,几日未回,家中可太过脏乱了,还有客人呢。我想着这些,把换下的衣物都锁进小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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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村有一段日子了,我却还是有些不习惯,明明是自己家,我怎会有这样的感觉?
  我看着郎君长身鹤立,粗布麻衣也掩盖不了他气质高华,他平时待人接物也是君子端方,温文和煦,这样的人竟是个农夫……
  郎君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便上前为他系上腰带,整理着褶皱,忍不住开口道:“郎君这身衣服……”有些违和,但我却没说出口,莫名磕巴了一下,“有些、有些旧了,改日我为郎君做身新的!”
  “好。”他这才回过神来,带着笑意看我,眼里仿佛含着星光。
  我受不了他这眼神,忙往他手里塞上两个面饼,推着他出门,说:“再不出门就要日出了。”
  他只好与我告别,扛上锄头往田里去。
  ……
  日上三竿,我正准备去地里送饭,便听到外面有人叫着我的名字,又听到有人呼喊着请村口的刘三爷过来。
  这刘三爷是村里的兽响,村里偶有铃医看病,但铃医不是时时都在,大多数时候有什么头疼脑热只能寻刘三爷来看看。
  怎么会叫刘三爷?我心下不安,快步走出门查探。
  才打开门,我便见到晨时我送出门、还有说有笑的人现在卧在临时拼凑的木板上,被人抬着回来。他腹部有大片血迹,面色灰败,气息奄奄。
  有人向我说他这是从田埂上跌下来了。
  我来不及多问多想,慌忙走上前去,帮着抬木板的人将他挪到床上。挪动间他扭动了一下,闭着眼唤了一声痛,便再无声息。
  我颤着手掀开他染血的里衣,禁不住惊呼一声——伤口又一次出现在他身上,并且发出血腥和腐臭的味道。
  担忧心疼之余,我内心又疑惑起来…我为什么用“又”?
  我还未想出个大概,人群中便出现了一个疑问的声音:“这像是刀伤?”
  大家肉眼可见都愣住了,大眼瞪小眼半天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七嘴八舌又讨论起来——
  “哪里来的刀伤?不是跌伤是什么呢?”
  “对啊,对啊,就是跌伤。”
  ……
  我闻言也觉得不对,但这样一听便跟着想,是啊,不是跌伤是什么呢?
  说话间刘三爷到了,我忙收回发散的思绪,站到一旁让刘三爷为郎君诊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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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将腐肉剔除。”刘三爷说着一手握着小刀烧红了刀刃,一手拿起了准备好的酒,浇到了郎君的伤口上。
  “啊——”疼痛将他从昏厥中又揪醒,他几乎是瞬间便叫出了声睁开了眼,下意识在床上翻滚起来。
  “压住他!别让他碰到伤口!”刘三爷叫着。
  他随即就被床边的几个人压住四肢,只能仰起头大口喘息着,颤声哀求道:“放…开我…别动……疼……呃啊!”
  我忍不住泪流满面,覆着他颤抖的手,不断安慰道:“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郎君忍一忍……”
  他偏头看我,皱着眉闭上了眼,紧紧咬着牙关,从齿间漏出呜咽。
  刘三爷每每下刀,他都全身巨震,肌肉紧绷,大颗的汗珠肉眼可见地从额上冒出。
  他双手紧紧抠着床沿,颈上青筋直跳,汗水滚滚而下没入发丝,血汩汩从伤口流出,很快浸湿了床单。
  待刘三爷为他扎好绷带,他整个人如同被从水中捞起一般浑身湿透,脸色煞白,闭着眼在床上几近昏厥。
  “半夜许会起热,你多费心。”刘三爷走之前交代。
  我点了点头记下了,见他衣衫湿透,便小心给他脱了衣服,垫了床单,盖上被子。
  果然,才打更他便发起了烧,一直到深夜周身的热度都不降。我不敢松懈,只好避开伤口不断用清水为他擦身。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脸色苍白,冷汗直流,低声唤道:“阿壬……”
  “郎君?你在说什么?”我凑近细听。
  他很是着急的样子,急促地喘息叫道:“阿壬…小心……”
  “……阿壬是谁?”我问。
  他却回答不了,似乎只是因为高烧昏迷而说胡话,喃喃重复着让一个人“小心”。
  我隐约觉得他口中的人就是我,但我不叫什么“阿壬”啊。
  ……那我叫什么?
  我未曾细想,便见他侧过身弓着背干呕了几声。我连忙搂住他防止他摔下床,这般动作让他腹部伤口又渗出了血。我慌忙想扶着他躺下,可他却伏在床边抓着我的手臂呻l吟不止。
  “呃——”他弓起身子用尽全身力气呕吐,引起全身颤动,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又开始剧烈咳嗽,汗水和着泪水砸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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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流血了……”我小心扳正他的身子,他刚刚那番动作牵扯到伤口,纱布隐隐渗出鲜血。
  “我…呃—”他说不下去,急促而大口喘了几口气,又竭力控制自己放缓了呼吸。
  “要吐吗?”我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汗珠,眼泪却不受控制得滚落。
  他皱眉摇了摇头,无力地歪在枕上,说:“我吐不出来……”
  我不知该怎么办,摸他双手冰凉,便给他盖上被子。
  “别哭……”他与我对视,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我没事……”可他话音刚落,便又剧烈咳嗽,仿佛喘不上气一般,憋得口唇发绀。
  我吓了一跳,连忙拍着他的胸口。
  好在他重重喘了一口气后,便缓了过来,握住我的手说:“我没事,给我换药吧。”
  我一边应着,一边胡乱擦去脸上的泪水。
  他流了那么多血,自然血虚气短,疲劳至极,强撑着配合我换了药,便歪在枕头里气喘吁吁,不一会又昏睡过去。
  我守了一夜,他时而呻l吟着醒转,又昏昏沉沉睡过去。
  天亮后,我按刘三爷的吩咐煎了药,提高声音在他耳旁唤了好几声,他才有反应。
  他缓缓睁开眼,似乎还没有完全清醒,晃了晃头,有些迷茫地望了我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捂着肚子半睁着眼喘息了一会儿,小声说:“好痛。”
  我也是心疼不已,却没有办法,只好为他擦着汗,关切道:“郎君,伤口还疼吗?”
  “……好些了。”他望了我许久,神色虽然疲惫,但还算清明。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有几分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便握着他的手,轻声问:“郎君想说什么?”
  “我…我字景行……”他支支吾吾半天却只说了他自己的字。
  我愣了愣,才猜测道:“郎君…想要我叫你的字?”他未曾开口否认,让我有些懵,又问道:“这…有什么说不得的?”
  “阿壬,你……”他神色复杂,却没有说下去,反而伸手悬在我的额前,像是要拍拍我的脑袋。
  我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如此不自在,挪了挪身子,蹭了蹭他的手,问:“怎么了?”
  “阿壬……”他叹了口气,转而握住了我的手,轻声说:“罢了,会疼。”
  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这个称呼还是忍不住让我开口问道:“郎君,阿壬是谁?”
  “……”他又用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对着我。
  “好吧,我不问了。”我不再追问,端起药碗塞到他手里,“你快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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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完了药他仍闭目休息,我也是困累交加,听着他绵长的呼吸,歪在床边也睡了一会儿。
  待我醒来,只见他一手紧紧抠住床沿,一手紧紧压在胃部,用力之重,手背都爆出青筋,额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身上的单衣早已湿透。
  “景行?伤口疼吗?”我顿时睡意全无,想拉开他的手查探,“你怎么不叫我!”
  “啊—别……”他呻l吟了一声,手压得更紧,全身不住发颤。
  我顿时不敢再动,覆上他的手背,问:“胃痛?”
  “都痛……”他缓缓偏头看我,嘴唇颤抖,声音也颤,“胃也疼…一动便疼得厉害……”
  “我去找刘三爷!”我说着起身要走,衣袖却被一把揪住。
  “是…是旧疾…嗯…别走…呃……”他紧攥着我的衣袖,声音低弱:“帮我揉揉…我没力气了……”
  我忙坐在床边,去摸他的肚子,往下一压便觉得他肋下又硬又胀,痉l挛的胃在手下突突的跳动。
  他咬着牙闷哼,竭力把呻l吟忍回喉咙里,艰难开口:“就这样……”
  “那你…忍一忍……”我心里也知若是痉l挛,揉开更好,不能心疼。
  他开始还忍着不叫出声,后来痛得狠了,便咬着唇呜呜地低吟。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莫名心痒,觉得十分熟悉,可是…他以前也这样痛过吗?我…好像真的忘了一些事。
  思索间我无意识压重了力道,他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呃——”
  我一惊,骤然抽回手,便见他痛得一挺身,身下床单浸湿。我愣了愣,才意识到是他痛到失禁。
  他也一样愣了片刻,随即羞得面红耳赤,双手压着被子,执意不肯我为他更衣。
  哪里还能让他自己来?我坚持不走,他虚弱无力也没有办法,被我压制着换了衣物。
  他在我为他擦身时便不再挣扎,只是别过了头,陷在软枕里不再看我。待我清理完屋子,他仍是那般姿势。
  我凑近唤他没有应答,便伸手捞他的脸。
  他被迫转过头与我对视,眼睫一颤,竟落下泪来。
  “别、别…别哭啊!”我擦着他的泪,心虚的不行,更是无措。
  “别这样……”他抬手掩面,声音哽咽,“别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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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我下意识拉下他的手,凑近去吻他的泪痕,温柔地劝哄,“我只是担心你…对不起,是我的不对。”
  他摇了摇头,很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脸颊上因羞窘而染上的红已经褪去,面容又苍白下去。
  我伏在床边看他,轻声说:“我不知道我为你做些什么,才能让你不那么痛…我真的很害怕……快点好起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一言未发,却一点点扣紧了我的手。
  我感受到他的手微微震颤,才想到他恐怕仍在痛,只是压抑着不再呻l吟。
  “胃还疼吗?再揉一揉好不好?”我问。
  他牵着我的手放在他抽搐痉l挛的胃部,睁开眼,视线在我脸上缓慢地游移,仿佛要把我的面容重新刻画一遍,最后注视着我的双眼,低声唤我:“阿壬……胃痛……”
  我不再纠结称呼,他的眼睛在告诉我,总归是在叫我,没有别人。我让他的示弱勾起无尽的心疼,更小心地揉着他的肚子,可一用力就感到他全身一僵,手下不敢再用力,虚按着他的胃,忙问:“疼得厉害?”
  他闷哼了一声,紧抿着唇忍了一会儿,才微喘着、有气无力地说:“胃在抽……我…有些想吐……”
  我便扶着他挪到了床沿,让他靠在我的身上。
  他只干呕了几下,便垂着头半张着嘴直喘,又添了一层冷汗,发稍都湿漉漉地挂着汗珠。
  我见他吐得辛苦,又实在担心他的伤,便说:“你要不…吐不出来就别吐了吧。”
“我实在……呃——”他又低着头呕了一阵,才虚虚地回答:“难受……”
  我向上摩挲着他紧绷的脊背,感到他慢慢放松下来,说:“你都没有吃东西……”
  “吐…吐不出……”他无力呢喃,“可我胸口好堵……”
  犹豫了一会儿,我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让他张开嘴,一手往他喉咙深处一压。他“哇”地一声终于吐了出来,只有些未消化的药液。反倒是呕了两下又牵到伤口,让他直捂着肚子倒气。
  我连忙拉开他的手,他小腹上的纱布又洇出隐隐的血迹,我轻轻用手覆盖上去,泪眼朦胧地看着他,无措道:“怎么办?怎么办?你又流血了!”
  他看着我愣了愣,伸手抚摸我的脸,唇边的笑意反倒压过了痛色,问:“担心我吗?”
  我不明所以,直忧心他是不是烧坏了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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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胃痛…一阵阵…像是刀绞……”他没有再说奇怪的话,拢着我的手说道。
  “吐过也没能舒服一些吗?”我连忙又去探他的胃,“刘三爷给的药好像可以止痛,我再为你煎一副!”
  他摇了摇头,说:“这药不能长久用……”大约是见我一脸茫然,又继续道:“我好些了……”
  我有些不认同,摸了摸他干裂的唇,反问:“可你就这样疼着吗?”
  “我……我…旧衣衫里…许是有药……”他缓缓松开我的手,“和你的…笛…放在一起……”
  “在小柜子里!”我立刻寻药。
  正在我翻箱倒柜时,听到他虚弱的声音:“…阿壬…笛子……能给我吗?”
  “没有药啊……”我随手把笛子递给了他,寻遍柜子都未曾找到药物,扭头望他,发现他手中的笛子没了踪影,便顺口问:“咦?笛子呢?”
  “许是我记错了……”他垂下眼帘,说道:“笛子…我先收起来吧……抱歉……”
  “怎么道歉了?”我更莫名了,不就是个笛子而已。
  “…莫不是烧坏了脑子?”我擦着他头上冒出的虚汗,忍不出把心里想的说出了口。
  “没…唔——”他笑着否认,随即又皱紧了眉头,握拳又抵住了胃,再说不出话来。
  “郎君!”我忙上前一步搂着他的腰,听到他的呻l吟一时间吓得不敢再动,生怕让他更疼。
  他身子僵硬,弓着背,头抵在我的颈窝,咬着唇忍耐了一会儿,精疲力尽地开口:“我想躺一躺……”
  我便扶着他缓缓躺下。
  他躺在床上安静了些,片刻后又费力地喘息,想屈起身子又被我拦住,只好用尽全力按住痉l挛的胃部,手背都爆出青筋。
  “轻一些!”我见他紧按着肚子痛得直抖,害怕他伤到他自己,忙叫道。
  他似乎已经意识不清,双手越来越用力,几乎深陷在腹中,嘴角溢出一丝血色。
  我好不容易拉着他把手拿开,肋下已经青紫一片。
  “别……松开……哼……”他挣了挣没挣脱,便呻l吟着哀求。
  我俯身压制着他,发丝垂落在他的胸膛上,我盯着这缕头发,脑海中猛地闪过模糊的画面,又是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我被这接二连三出现的想法扰得心烦意乱,我到底是怎么了?不,我到底是忘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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