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阿狸!为什么啊?阿狸只是一只猫,又没妨碍谁,为什么杀……”葛夫人突然想起,自己也没做什么坏事,不是也被人陷害了么。有些人害人都不需要理由,何况一只猫。你看着如同朋友一样,别人杀起来也许就是一个游戏。
墨九渲继续说:“夫人的猫,虽然死了,但是魂魄还是回到夫人身边了,一直守护这夫人。它就是夫人梦里那只猛兽。”
“阿狸?那是阿狸?”葛夫人激动起来:“阿狸还在?我能看见它么?”
“夫人不可能看见它的,再说冥世相隔看见没有好处。夫人梦里看见的就是阿狸的幻象。”墨九渲把烧完的香火里加了一张符纸一起烧了。
葛夫人听说自己丢失多年的爱猫原来早被人所害,而魂魄却一直守护自己的,一时百感交集。
“我需要看一下夫人当时坐的车。”墨九渲说,“看看对方是做了什么手脚。”
果然在一个车轮上发现缠这一丝长发。其实车轮上沾上头发不罕见,但是墨九渲能发现这头发不是活人的——上头全是死气。
叶无声听说这是死人头发,就说:“这是厌胜之术,已经触犯刑法,要报告官府备案。”
“那快去吧。这事恐怕涉及多条人命。”墨九渲把那头发用纸包起来。
“多条人命?对了,嫁祸!因为杀了人被讨命,才嫁祸给我母亲的?”叶无声推测。
墨九渲点头:“是的,好几条女人和婴孩的冤魂。要不是夫人的猫保护夫人,夫人恐怕已经遇难了。”
“太狠毒了!我这就去京兆府。不过,墨先生打算如何寻找那嫁祸的人。”叶无声问。
“这个好办。我在出事的路口做法,就能找到设这厌胜之术的人,然后你们抓住她,从这做法之人处应该能找到找她嫁祸于人的真凶。”墨九渲胸有成竹。
好几条人命的说法,不能证实,但是厌胜之术,是当今刑法明令禁止的,所以京兆府派了人马跟着墨九渲去那葛夫人出事的路口,准备捉拿妖人。
作为阿狸的粉丝,忍不住用了阿狸的名字,不算侵权吧?
墨九渲在法术上还是有些造诣的,不过在京城遇上的超班的太多,一时自信心受到了沉重打击,但是眼下的事办起来还是手到擒来的。
墨九渲在葛夫人被人嫁祸的路口,把那缠着葛夫人车轮上的头发和咒符一起烧掉,那一点头发和纸居然产生了一道浓烟,而最惊人的是那烟不但不散去,反而凝聚成一只两三寸长的灰色仙鹤。
墨九渲对在一边惊诧的叶无声和他的同僚们说:“我们跟着这烟鹤就能找到那施法的人了。”
跟在那烟凝聚的微型仙鹤后头,没多久,就看见一个村庄。
这个时间,壮劳力们都下地去了,村里多少老人妇女和儿童,看着来了一队军人,有些惊恐也有些好奇,都躲在一边,又偷偷观看。
墨九渲跟着微型烟鹤,走到村边一处院落,高墙灰瓦,外头看去,是个殷实的人家。叶无声的手下上前砸门。
有耳朵尖的军士听见傍边有村民小声议论:“终于要把那张神婆抓起来了么?”“被乱说,要是不是抓她的,以后你不要倒霉了。”看了此人为祸乡里,这样的话,村民们也可以提供很多线索。
砸了一会儿门,没人开,刚才那军士就走到一边问偷偷看热闹的村民:“这妖人家可有后门,我们要捉拿她,不能让她逃脱。”说明要抓那妖人,应该讨厌她的村民就会提供消息了。
果然村民们相互看了一下,有个老太太说:“没看见她家有后门。”
“那妖人现在不在家?”
“张神婆从来不出门。”
叶无声的同僚冯简性子急,听了这话,就说:“把门砸开!”
家的门虽然看着还算气派,但是毕竟是民宅的门,一个军士把刀从门缝插入,把门栓锯断了。他们就进去了,结果只在柴房里找到一个瘦弱的小女孩,见了人瑟瑟发抖,一句话也不说。既然是这妖人家里的,也被拿下。等被带出去的时候,村民们看见这小女孩,开始求情:“这是小妮啊。官爷,放过她吧。”
“这是那妖人什么人?那妖人是你们村里的还是外头搬来的?平时和什么人来往?”一个军士问。
一个看起来有些体面的老人说:“这里原本是张大的家,这小妮就是张大的女儿。张大的老婆是前村柳家屯的,前几年死了。张大不知道从哪来娶了个女人回来,来了不多久,那张大就死了。
然后她就说有神通。不过我们村里还是找那康神婆看事,那康神婆在我们村几十年了,挺好的人。结果不久,康神婆就暴死了。村里有些说法,不过也没有证据。
后来也找这张神婆——她没说过娘家姓什么,都叫她张神婆了,倒是灵验,就太贵,不是我们村里人能负担起的。要说我们乡下的神汉神婆的都是管顿饭,给点东西就行的,乡里乡亲么。她去非要银子,不见银子不办事。找其他村子的人来,也不行,她坏人家的法术。
据这张神婆自己说她才不愿意管我们的事,不过不能让别人占了她的地盘。”
“就是她自己不愿意管,也不让别人管?”军士听明白了。
老人叹气:“就是这样。好多坐车坐轿的来找她,哪里看的上我们这样的小钱。”
“很多坐车坐轿的来?请她去,还是客人自己上门?”叶无声听到了重点,问道。
“这张神婆从来不出门,买东西什么的都是小妮出来,把小妮当丫鬟使,还又打又骂的,小妮出来也不敢和人来往。”一个女人替小妮打抱不平。
“就是说这张神婆不出来,都是客人上门?”这回连素来粗心的冯简都听出问题了。
要说乡下有些神婆神汉的很正常,就是有钱人家请人看虚病看风水什么的有的是,但是一般不会亲自上门,派人请到自己家里的居多。就是穷人家里也要请上门啊,毕竟很多东西要看现场才看的出来。
这张神婆自己不出门,很多坐车坐轿的来可不是什么正常情况。这又不是算卦的,在家不用出去就行。
叶无声看那小妮萎缩害怕的样子,知道这孩子怕是受了不少虐待,所以胆子小,就让村民们和她比较熟悉的问问她情况。
而墨九渲正在堂屋里看那张神婆供的仙位,却不认得是什么。不过这屋里只有神龛,供桌,蒲团什么的,没有找到张神婆和她做法的东西。而那烟鹤进了堂屋就找不到目标了。墨九渲只好另外使用找人的灵符折成纸鹤,那纸鹤一头就栽进供桌地下。
墨九渲就说:“看看供桌底下。”
军士们上前搬开供桌,剩下的就不用墨九渲再说了,因为发现密道什么的对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来说很容易,何况那密道并不隐蔽。
一个军士刚打开那门,墨九渲说:“让开!”那军士条件反射的一躲,避开了戳向他脸的一个白色的东西。他傍边的人把他往边上一拉,另外的人挥刀砍去,却感觉没砍中什么。
再看是个两白色的巨人,脸上也没有五官,上下全白的从那密道里钻出来,前头一个已经被砍成两半去行动丝毫不受影响。
这些军人胆子比一般人要大,可是这时候也不免慌乱,墨九渲喊:“让开!”而军士们一时也反应不上来,还是有个机灵的扑上去把前头的往后拉,那白色巨人哪里肯放过,早扑上来,各掐住一个人。
危机之下,墨九渲也顾不得误伤了,发出两道火符。火符一贴在那白色巨人身上,就着了起来,那掐住人的力量就松了。那两个被掐住的军士趁机挣脱,自己拍打身上被牵连的火苗。
那两个——应该说一个半的白色巨人很快化为灰烬,而刚才被砍成两截的白色巨人的上半截被烧了,下半截继续前进,有胆子小的吓的往外逃,把在门口的墨九渲撞出门去,就要摔到在地上的时候,正好外头领队的叶无声和冯简听到里面喧哗,冲进来,冯简在前头正好扶着了墨九渲。
“站住!”叶无声喝止外逃的军士。
“不过是用了法术纸人,一点火就烧掉了。”墨九渲说着要进去,不知道那妖女还有什么法术呢。
冯简和叶无声跟着墨九渲进去,看见里面胆子大的军士把那纸人的下半截砍成几片了,就四散了。墨九渲见了,认为这妖女的法力不算很强。
“这是什么?”只见密道里又钻出些东西。
只见这些有的人型长的青面獠牙,有的人身子却长着动物的脸,有些是妖娆美女却一丝不挂,有些是人的头下边是动物的身体,有的是完全像人却开膛破肚。
饶是这些京畿司的军人也算见多识广,胆子大,也不由一惊,不知所措。
墨九渲却冷静的说:“你们马上出去,我来烧掉他们。”
军士们开始往外跑,因为门口站着墨九渲和叶无声、冯简,都就近从窗户里跳出。那些东西追过来,墨九渲早把火符扔过去,结果有些怪物一点就着,有些去丝毫无损,却对已经出去的人放弃不追,只攻击室内的人。
一间乡下民房能有多大,矫健的军人们都纷纷跳窗逃出去,那些怪物见没有了目标,就围成一个半圆,盯着门口站着墨九渲。
墨九渲看着这些东西,正思量应该用定身符还是驱魔符,或者索性用爆裂符炸掉它们。用定身符得一只用一个,太浪费了;用驱魔符好像不太对路,难道用爆裂符?还是用其他的……
“墨先生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冯简在墨九渲身后问。
墨九渲还是拿不定主意用什么:“这些应该是些石像,铁器之类的东西,所以火没烧掉。那些纸的木头的都烧掉了。”
“都成精了?”冯简握紧刀柄,问。
墨九渲才明白为什么那些军士们那么恐慌,居然对这些没什么战斗力的东西不做什么抵抗,原来以为是成精的妖孽,才害怕的:“当然不是。哪有那么多成精的器物?不过是被人做了法,才能动的,其实没什么力量,都是一个人在后头操纵,一个人的灵力有多少,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才有多少力量。
他们连着屋子都不能出去,一出去,太阳一晒就现原形了。”
“这么容易啊。那墨先生请离开,我来!”冯简看看房顶,捅个洞就行了吧?
叶无声正回头检查刚才军士们的情况,发现只有两三个人有轻微烧伤,其中两个脖子上有掐痕,其他的都没受伤,就说:“看来这些东西真的没什么杀伤力,大家都没受什么伤。阿简你不会想要把房顶掀了吧?那么待会儿还得把那妖人挖出来。还有别的办法吧?”
墨九渲想想要是让把房顶掀了,要刨人出来也罢了,这么多人应该不难,可是那得多少灰啊!还是算了吧,在湿润的江南长大的墨九渲曾经跟着师父去过一次大漠,那风沙留下了悲催的印象,所以对灰尘有些心理排斥。
于是墨九渲还是拿出一沓现形符——大不了回去再画一天符好了,就当磨练技艺了。现形符向那些怪物飞去,一贴在那些怪物身上,那些怪物就迅速缩小。最后地上只剩下若干三四寸大小雕像,有石头的,有铁器的,还有铜的玉的,形象就是刚才他们看见的那些或是青面獠牙,人身动物脸的,或是妖娆裸女的、人首动物身体的。
冯简看了:“都是这些东西啊?变大了还真的挺哄人的。”
墨九渲点头:“这些就哄人的,那操纵这些的人力量不足,只能把它们变大吓唬人,并没有能力让他们变成战斗力。”
“不过看起来还是挺可怕的。”叶无声为自己的手下的军士开脱。
墨九渲倒是配合:“看不出来的人是会害怕的。”正常人都看不出来好吧。
“墨先生,现在怎么办?”叶无声问。
墨九渲走向那密道:“她应该没有力量了,直接抓她就好了。”
果然如同墨九渲所说,叶无声和冯简下到密室里,只看见一个女人脱力的爬在供桌上。冯简把她拖出来。
这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皮肤呈现总不见阳光的不正常的白,眉目挺清秀,但是有种阴郁的苦相,也显得不好看了。
叶无声带着人从密室里搜出很多奇怪的东西,经墨九渲鉴定和那些用来吓唬阻止他们的那些奇怪雕像一样都是做邪术的道具。最后还找到一本账册,这下连找她做法的人也跑不了了。
本来叶无声以为事情解决了,结果墨九渲说了一句话把他的高兴劲打没了:“这女人最后发现逃脱不了了,用她的做法道具阻止我们,本来就破坏了一部分法术,而她自己则想毁尸灭迹,所以很多她正做的法术都破坏了,就是说没解除,也没完全成功。”
“这会怎么样?”叶无声问。
墨九渲有些愤然说:“就是有些本来很容易解除的事现在要麻烦许多了。令堂的事就是。”
听了这话,叶无声着急了:“难道不能解决了么?”
“能。但是必须找到找她做法的人和那些冤魂的尸首,超度了那些冤魂才能解决了。”墨九渲解释。
叶无声松了口气:“这样啊。怎么得找到那找她做法的人,有冤魂就有命案,不能不理的。”
那用邪术的女人就被抓到了京兆府,而那些邪术的道具送到了司天台。
后头的事却很顺利,那女人很快招供,据说本来就是某个邪术门派出身,因为师门被剿灭,只身逃亡。想着京城人多纷杂反而便于藏身就逃到京郊,遇上了张大,用法术迷惑了张大,在张大家落下脚来。因为不惯张家清苦日子就弄死了张大,自己做起“生意”来。
包括嫁祸葛夫人的那一桩“生意”。委托人是清源镇的白家大奶奶。
说起来这白家还和葛夫人的表姐家同为清源镇三大富户之一,也是邻居,有几分交道。
据这女人供认,这白大奶奶偷着害死了白大爷几个小妾和庶出子女,谁知道不知道怎么的某个小妾的冤魂居然来找白大奶奶讨命。不但自己来,连其他的被白大奶奶杀了的小妾儿女的冤魂都带了来。
白大奶奶从过去的姐妹处听说了张神婆能为这样事消灾,就找上了张神婆,偏这女鬼前世是个修行的尼姑,有些灵力,今生带着身孕被杀,怨气极大。张神婆才想出这个嫁祸的法子,做法让那冤魂以为被嫁祸的人才是仇人。倒霉中招的就是路过的葛夫人。
既然那女人招供了,白家大奶奶自然也逃不过,京兆府马上下令抓人。可是那白大奶奶看着柔柔弱弱的女人,敢一再杀人的,也确实不一般,死活不承认。
所以现在需要找到被白大奶奶杀了的小妾和庶子庶女们的尸体,墨九渲听了叶无声说抓了白大奶奶,就说自己可以帮忙找那些遇害人的尸体。
叶无声摇头说:“这事司天台已经接下了,先生就先不要管了。那妖女好像和什么以前的大案有牵连,背后很多事呢。所以先生先等等。反正从先生给了家母那灵符贴在床头,家母就没再做噩梦了。等处理那妖人,墨先生再彻底解决家母的事吧。”
墨九渲本来不愿意半途放弃,不过既然牵制到以前的案子,好像应该自己放弃,于是就算了。
结果叶无声隔日来找墨九渲说那京畿司已经找到了被白大奶奶杀死的三个小妾和一个婴儿的尸体,那两个小妾都是有身孕的,一尸两命。而司天台的南大人把那妖人所有的法术都处理了,也包括自己母亲葛氏的问题。
墨九渲既然放弃案子了,对方肯收尾自然也不介意,只是问:“那些被害人都轮回去了吧?说起来上次遇上的百里大人和冥府的沟通的能力真强。”
叶无声听了迟钝了一下才说:“这次处理这件事的是司天台的南少监,不是上次遇上的百里涵秋。百里涵秋是司天监百里大人的儿子,但是他却走得科举的路子,中了进士,做的是秘书省的文官,不在司天台任职。继承司天监百里大人衣钵的据说是他的弟子风轻飏。”
墨九渲回忆一下:“风轻飏的灵力是很强。这位南少监怎么样啊?”
叶无声斟酌的说:“这位南少监听说能力也是很强的,据说比风轻飏还强,风轻飏不是能力不足,而是为人太松散。不过,这位南大人据说出手经常不留余地。对作恶的妖鬼精魅,有时候直接打成魂飞魄散。”
“就是说着南大人下手狠?有些术士就是这样,对妖鬼精魅,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除掉。其实如果不害人,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墨九渲对只要是异类就要赶尽杀绝的人很不满意。
“难道这些受害人的鬼魂也不肯通融么?虽然看起来,那复仇的女鬼有些偏执,恐怕不肯听话去轮回,但是也是因为怀孕的时候被杀,怨气太重的缘故啊。”墨九渲有些担心那些受害人的鬼魂,虽然她们被妖人蒙蔽给葛夫人找了不少麻烦,但是毕竟因为阿狸保护,没有真的害了葛夫人,也没沾了血腥应该还能去轮回的。
叶无声轻轻一笑说:“不知道,那些鬼魂应该去轮回了吧,毕竟她们只是未遂,没有真的害人。”墨九渲不通世事,也没注意叶无声笑的有些勉强,就信了。
之后,葛夫人亲自来道谢,送了酬金,墨九渲坚持拒绝了葛夫人的谢礼。他认为自己和叶无声是朋友,给朋友帮忙自然不应要报酬。葛夫人听了这个理由,知道再坚持反而不好,就算了。
但是葛夫人问:“墨先生,请问您一下,从我不做噩梦之后,就没在看见阿狸了。不知道阿狸她怎么样了?”
墨九渲解释说:“阿狸的魂魄虽然回到夫人身边,也不是时时刻刻跟着夫人的。只是夫人有危险的时候她才出现的。”
葛夫人咬咬牙,说:“墨先生有没有办法送阿狸去轮回?”
“轮回?夫人的意思?”墨九渲没想到葛夫人这么问。
葛夫人正坐认真的说:“阿狸都被害了这么多年了。我连她的尸骨都没替她埋葬,而她去回到我身边保护我,而我这么多年却完全不知道。就是说,谁也不知道阿狸的存在,她的魂魄孤孤单单的滞留在这个世上,太可怜了。摆脱先生让她再入轮回吧,让她能有新生活。”葛夫人说完,长稽拜托。
墨九渲点点头,确实阿狸滞留在世上,不如再入轮回。
送阿狸去轮回的法事很顺利,估计阿狸滞留在世间的执念只是回到主人身边,现在保护了主人,主人也知道了她的归来,而且听到主人亲口述说的思念,阿狸也失去了留在世间的执念,安心的去轮回了。
在阿狸走的时候,墨九渲看见她最后看了一眼葛夫人,而葛夫人突然哭了出来:“阿狸,你走好!下一生一定要幸福长寿啊!”
墨九渲不知道是最后一刻葛夫人是真看见了阿狸,还只是心灵的感应,他却什么也没有问。
《蜃女》
因为送阿狸去轮回的事,致使时间晚了,到了宵禁,墨九渲回不去了,就留宿叶府。
叶无声正和墨九渲一起吃晚了很久的晚饭,叶无声正问墨九渲:“道术中人一定要吃素么?还是你们的派别和佛教有关?听说前朝的时候,僧人也不忌讳荤食的。”
墨九渲说:“我不吃荤是因为我个人不爱吃的缘故,和修行没有关系。”
正说这些闲话,墨九渲突然停下筷子:“谁在外面?”
叶无声一愣,不在意的说:“仆人吧?”
“不是人!”墨九渲走到窗边,推开后窗。窗外居然站的是柳惜惜!
她惊慌的站在这个隐蔽的竹林边,看来是为了避开叶家的下人才选择了这个人不大注意的角落。只见她面容憔悴,神色焦虑。
叶无声吃惊的问:“柳姑娘!你不是前两天就该去轮回了么?”
墨九渲看看外头难免有叶家下人经过,而屋里没人——为了照顾墨九渲不喜欢有仆人站一边看自己吃饭的缘故,所以屋里只有叶无声和墨九渲两个人,墨九渲说:“柳姑娘先进来吧。省的被人看见。”
柳惜惜进来屋。叶无声关上窗户。墨九渲就问:“柳姑娘,你发生什么事了么?难道没有等到鬼差?”
柳惜惜摇头,说:“不是地府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想在离开之前,再看观澜一眼,就四处找他,我知道他喜欢去什么样的地方,所以在最后一天,真的找到了他。
他的气色非常不对劲,我说不上来怎么回事,但是绝对有什麽不好的事情。
我就过去想问问他,我认为他是被什么缠上了,但他自己不知道。我必须和他说,别的都顾不上了,真的,我想和他说话,可是他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
有人路过,看的见我。我想请他们帮忙,但是人们都不相信我说的。当然我也知道我说的话很奇怪。好不容易有个大婶想要帮忙,可是,可是观澜他居然说不认识我。我没办法,只能跟着他。
他借宿在一家寺庙里,我进不去。我放心不下,我就在外头等。想要等他再出来的时候,请人帮忙和观澜说。就这样错过了来接我的鬼差吧,反正我一直在那寺庙外面等着。
虽然他偶尔出来的时候,有能看见我的好心人肯帮我,但是观澜他还是说想不起认识我。
我看他好像真的把我忘了,其实他忘了我没关系……可是,那不是正常的忘了。我过去拉他,一接触他,就感觉有一种非常可怕的感觉,压的我很难受,我说不上来是什么。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只好来请你们帮忙。”
墨九渲着急的说:“柳姑娘,你不是正常死亡的。这次是百里大人做法,你们才能直接去地府,而且你的气如此干净,应该能马上有轮回的机会的。错过了这次,就得等到你阳寿该尽的时候,才能再归地府了。”
本来人在死去的时候,有一次魂归地府的机会。但是柳惜惜她们因为魂魄被抓,地府不知道,到不了地府,就进不了轮回。这次是百里涵秋做法,告之地府有这批被害的鬼魂,她们才能和刚死的人一样,在过了七日就可以进入地府了。
这和甄小怜不同,甄小怜因为是执念太深,掩盖了死气,冥府就漏了她。现在自愿归地府,就像新死之人一样;再说她自杀而死,又隐瞒地府借尸还魂等罪过,地府要捉拿她服刑的,所以地府会找到她带她走的。
而柳惜惜是清白的灵魂,又本来阳寿未尽,地府不会捉拿她,鬼魂又不能自己去地府。
这次她自己放弃了进入地府的机会,就不能进入轮回,就得做孤魂野鬼,直到等到她阳寿当尽的时候,才会有鬼差来收她了。
“我知道的。百里大人释放我们的时候,已经说了。是我辜负了百里大人的好意,还麻烦鬼差白跑一趟,都是我的错。可是我真的不能放着观澜不管啊。”柳惜惜盈盈欲涕的眼睛里却一片坚定。
墨九渲只能为她叹息一声,问:“那个楚观澜在哪里住?我们现在就去那寺里找他,看看是什么东西。”
柳惜惜说:“可是那里可能有危险。我不是怀疑墨先生的能力,不过万一,我不能因为我的事伤害到了墨先生。毕竟他住在寺院里都受害了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可怕东西?
不如等他白天出来了,您拦住他,和他说,先探探情况。青天白日的要好得多吧?观澜他人不顽固的,和他说明白,他会配合的。”
叶无声在傍边问:“那寺庙在哪里啊?很远么?我们明天去的话,要到晚上才能到么?”
柳惜惜说:“在东郊呢。对了,你们是人啊,晚上根本出不了城的!我是从城墙里进来的。”她有些羞愧的低下头:“我糊涂了。我自己现在不受白天黑夜的限制了,就忘了。那地方不远,在东郊,就是有些偏僻,那寺院叫做绿柳寺。观澜他有时候会进城来买颜料,去字画市场的。”
所谓关心则乱,就是柳惜惜这样的情况。
他们商量了对策,墨九渲认为还是应该到那寺院去看看才好。墨九渲让叶无声找出一把扇子,柳惜惜附在扇面上,就像扇子上画的美人一样,又在扇子背面写了咒文,这样柳惜惜就能进入寺院了。
叶无声第二天一早,去京畿司请了一天假。
又回叶府找出自己祖父的长刀——提灯,这是他曾祖用过的长刀,传给了祖父,到他父亲自然就没用了。这把刀是他曾祖、祖父两代人上阵拼杀,建功立业的兵器,经过沙场的血洗,上面有擦不去的血锈,刀下有无数敌人的亡魂。这种见过血,杀过人的陈年兵器最是能辟邪驱鬼。
然后叶无声和墨九渲在柳惜惜的带领去了那东郊的小寺,这寺庙其实真的不算远,但是偏。从大路上拐进小道,终于到了那寺院。
这寺院应该是座积年的古寺,周围松柏苍天,但是这寺院却好生的破落了。也是如此难寻的地方,香客要来也难。不知道当初是什么贵人要清静建的,还是岁月变迁道路更改了。
寺门上的匾额上三个大字“绿柳寺”。叶无声四处看看没看见一颗柳树,看来真是世事变迁。
叶无声上前敲门,一个小沙弥来开门,看看叶无声的长刀有些害怕。叶无声解释到:“我们是顺路来探望一位朋友的,他叫楚观澜,借住贵寺。来的不巧,所以刀没有来得及回去放下,毕竟回京城有些远呢。我们不去正殿,不会冲撞了佛祖的。”
墨九渲在一边补充:“我们真的不是坏人。”坏人也不会自称坏人的,好不?
小沙弥却点点头,也不多问,开门请他们进去,一路引着他往寺庙里头走。
殿堂外面都很班驳了,但寺院规模却不小,树木花草都很繁盛。
因为寺大人少,楚观澜独自占据了一排禅房,后窗下是放生池。墨九渲不由说:“好幽静的地方。”
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书生推门出来,看见叶无声和墨九渲一愣。小沙弥说:“楚施主,这两位施主是来找你的。”然后蹦蹦跳跳的走了。
楚观澜看见两个陌生人来找自己,就问:“请问,两位是?”
墨九渲说:“我们能进去么?”他是想看看楚观澜房里有什么不妥之处。
楚观澜和叶无声都无语,这人好不客气。不过楚观澜还是说:“请进。”
禅房有些破旧,但是挺干净,是一个讲究男人能达到的干净。
屋里原本应该是铺设着地席,不过已经不能使用了,室内仅一卧塌,一书案,一个经柜,两把交椅。案上铺着画卷,还没完工。经柜里累的满满的都是书。墨九渲也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这楚观澜,按叶无声看不出什么不妥,不过消瘦些,没什么精神。举止文雅,待人礼貌,看起来神智没问题。
叶无声就探问:“我们受柳姑娘所托,来看望楚公子。”
“柳姑娘?什么人?”
叶无声接着探试:“是您家左邻的柳惜惜姑娘。”
没想到楚观澜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我家左邻?柳惜惜?怎么这几天总有人问我柳惜惜啊?我真的不认识啊。”
墨九渲拿出扇子:“柳姑娘,这人就是楚观澜么?”
“是他没错!所以我说他有问题了。这几日都这样。”柳惜惜从扇子里出来了。
可是楚观澜对柳惜惜和水家小姐水玲珑一样,全无感觉,看不见也听不见的样子。倒是对这两个陌生人的奇怪行为有些戒备。
叶无声看看墨九渲,墨九渲摇摇头表示看不出来。叶无声灵机一动,问:“请问您是扬州人么?”
“是啊。我是扬州人。怎么了?”楚观澜感觉这两个人莫名其妙的。
叶无声笑着说:“那么请问一下,您家住在扬州的哪里啊?我们只是受人所托,毕竟没见过人,不知道是不是我们找错人了。”
楚观澜有些理解了,应该又是认错人的,就回答:“我家在……咦?我家在……我家在哪里啊?”楚观澜吃惊的发现,他竟然想不起自己家在哪里?
看他焦急的样子,柳惜惜急得在一边说:“你住在城西杏花巷啊。”
叶无声耐心的说:“楚兄你莫急,离乡日久,一时想不起来的也是有的。你是不是住在城西杏花巷?”
楚观澜突然被捅破了什么障碍一样,想起来了:“对!我就住在城西杏花巷,门口一株梨花……头好疼!”可是再往深里想,却一片混沌,努力想要想起什么,就头痛欲裂。
叶无声用手势阻止了要扑过来的柳惜惜,自己上前扶住楚观澜坐下,倒水给他喝。楚观澜才缓和过来。
期间,墨九渲要过来用咒符贴他,柳惜惜死死拉着,不让他贴。
楚观澜对叶无声说:“真是多谢了。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许多要紧的大事都不记得了,反而日常小事都记得一清二楚。真是怪了。”
叶无声诱导说:“那你记得在扬州是左邻姓什么么?”
楚观澜想了又想,直到头又疼了还是一片空白。叶无声看他痛苦,柳惜惜也心痛的泪汪汪的,就说:“要是想不起来就算了,别勉强!”
这时候,楚观澜突然说:“我前几日被人问起,连自己为什么来京城也不记得了。”
叶无声又问:“那么你在扬州的事都不记得了么?”
楚观澜放下水杯,说:“不是的。我数日前遇到一个同乡,说起来,扬州的风土人情都记得,怎么就想不起自己家了。真是奇怪!”
叶无声接着问:“你家还有什么人啊?”
楚观澜因为记忆奇怪,以为叶无声不过好奇,才帮助自己回想呢,也不怀疑其他,就说:“我父母双亡,亲戚就是一位舅舅,三位姑母和他们的家人了。我记得是这样。”楚观澜现在什么都不敢确信了。
叶无声看柳惜惜点头,知道说对了。
叶无声编造说:“我们受你一位故人所托来看你,因为这位朋友她为你占卜了一卦,说你被妖鬼所缠。所以她不放心让我们来探望你。”
楚观澜抬头看着叶无声,问:“那她在哪里?在京城还是扬州?”
叶无声胡诌:“就在京中,不过她因为一些缘故,实在不能来,所以才托了我们。”
墨九渲听了刚要说话,柳惜惜拉住他,说:“叶大人一定有什么计划才这么说的。我们还是顺着他说吧。”
原来叶无声平时也爱看些志怪小说,听听街巷茶楼说书什么的,他想这那些故事里头迷惑人的妖或鬼,一般和那人所住的地方有些关系,所以他就想先让楚观澜离开这里,认为这样可能会比较容易驱鬼除魔。
于是叶无声继续编故事:“她来了京城住在她亲戚家中。她这亲戚住在京畿司后头不远。近来她病了正在家养病,楚公子要是有心哪天空闲了,可以去看看她。见到故人没准能想起许多事来。”
住在京畿司附近,是表示我们不是要把你骗走害了,因为再怎么张狂也不能在京畿司边上杀人啊。
不说马上让去,而是你什么时候空闲了,愿意去的话,就去。这样说,是因为怕楚观澜怀疑他们有什么不良企图。
本来应该说起他和柳惜惜旧事就能取信与他,可是人家压根连柳惜惜都想不起来了,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正因为他记忆缺失,所以应该很想去见见故人吧。
果然楚观澜上钩了:“要不,我现在去探望她行吗?是不是先要发拜帖的。”
叶无声就说:“你们当年挺熟的,她又是不讲究这些个虚礼的,应该没事吧?她摇卦之后挺担心你的,所以才托我们路过绿柳寺的时候一定要来看看你。说起来这绿柳寺真的很偏。
如果楚兄要去京城探望,不如和我们搭伴去吧。我也正要会京畿司复命呢。”
楚观澜可能真的感觉太不对劲了,所以着急去见那位故人,也不怀疑他们了,说:“好的。就麻烦两位了。”
墨九渲在一边感慨:“楚公子是个爽快人,倒是和柳惜惜投脾气。”
楚观澜马上问:“到底谁是柳惜惜?”
墨九渲刚要说话,叶无声看这书生脸色不对,抢先说:“柳姑娘是墨先生在扬州的时候的一个朋友。前些日子来了京城,说起来和你是旧邻,还要说要来探望楚兄你呢。也许就是说到了,这么一说。
偏她最近失踪了,她家人四处找人打听呢。是不是因为柳姑娘说过,要探望楚兄你,所以她家里人才托人问到你这里了。”
墨九渲被柳惜惜拉着才没指责叶无声睁眼说瞎话。
“那这柳姑娘现在找到了么?”楚观澜问。
“还没呢。已经报了官,京城治安还好,听说有线索,应该能找到的。”叶无声继续诌。
“能找到就好。要不……”楚观澜因为思维有些乱,又急于恢复记忆所以倒是相信他们,不过说:“说起来奇怪。我想不起来认识柳惜惜这位姑娘,但是听了这个名字我就一种倦怠的感觉,不想出门。奇怪吧?”
墨九渲听了这话,马上明白必须让楚观澜离开这里了,既然听到柳惜惜的名字,反而不想出门,就表示这里多少有问题。所以也不腹诽叶无声胡说了。
他们顺利的把急于知道自己记忆问题的楚观澜骗出了绿柳寺。直到进了京城的大门,叶无声带着他直奔京畿司,把没什么防人之心的楚观澜骗进了京畿司。
柳惜惜在门口就停下了,她作为一个鬼魂为了表示对京畿司官员们的尊敬之心,不肯以鬼魂进入京畿司。虽然她附在扇子上也不是一定不能混进去,但是她并不做这样的企图,以免冒犯了这府衙。
柳惜惜天生灵力强,所以死后与一般鬼魂也不完全一样,不过她十分的恪守规矩,像寺院清静这样之地,要不是担心楚观澜她也不去冒犯的。
现在把楚观澜交给叶无声和墨九渲,又是在京畿司衙门里,她很放心。
叶无声把楚观澜带到自己用的休息室里——京畿司有值夜的工作,所以军官们有休息的房间。
京畿司这个衙门很特别,属于本朝特有,只是主管京畿地区的治安。不管城防和皇宫的保卫。而案件审理归属京兆府,所以监牢,仓库什么的设施都设在京兆府。京畿司衙门就是京畿司的人驻扎,操练的地方。
虽然京畿司属于军队编制,但是管理上却有和正规军队完全不同,倒是和京兆府的衙役一般宽松,但是地位却高的多,军官们基本上都是贵族出身。不少勋贵家的纨绔子弟就安排在此,图的是个宽松。
宽松到叶无声随便就能把人带进来。到了屋里,叶无声才对楚观澜说:“楚兄,别怪我把你骗出来。我们真的是受人之托来。”
楚观澜也感觉不对。不过都到了京畿司,作为一个普通百姓的心理,到了衙门口,怎么也不敢说我要回去了。
心想自己没作奸犯科过吧?没有的话,应该没有事的。如果真的作奸犯科过,只是自己忘了,那么受到处罚也是罪有应得。这样想,楚观澜就平静的跟着叶无声进了京畿司。
叶无声这才说:“你的一位故交,柳姑娘,不管你还记不记的她,但她是关注着你的。
她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和你相见,就托我们来找你。因为你被妖物所迷,所以不记的柳姑娘了,也忘记了许多事。
我听说迷害人的妖物一般与被害人的住地有关,就设法把楚兄你骗出了绿柳寺。这里是京畿司,应该不会有妖孽能跟进来。所以我才敢和楚兄说实话。”
楚观澜反应了一下:“那么应该没有在京中的占卜的朋友了?”
“是的。我们是受柳姑娘所托。因为担心你对柳姑娘有什么怀疑,所以才隐瞒的。”叶无声解释。
“柳姑娘?是说,您说的我家邻居的柳……姑娘么?”说的柳惜惜的时候,楚观澜又一阵头晕。
叶无声和墨九渲也看出来了。墨九渲说:“如果楚兄相信我们,我是术士,可以给楚兄检查一下。”
楚观澜就说:“我是相信两位兄台的。小生我出身贫寒,身无长物,而这位叶兄必是京畿司的军官,何必来骗小生呢?
只有我不明白,要说我被妖物所害,应该有些记忆啊,可是我不记得我有任何奇怪之处,比如见过什么异类的东西之类都没有啊。何况除了记忆外没什么其他奇怪处。”
墨九渲在这会儿工夫已经在他身上贴灵符检查过了,说:“你的元神都开始被消耗了,还没奇怪处?等于元神受损才能感觉出来,到时候你连轮回都进不去了!至于,你没见过什么那妖物,连自己的恋人都不记得了,还能记得妖物?”
楚观澜问:“恋人?是说柳姑娘是小生的恋人?”
墨九渲说:“可不是,她为你连……”
叶无声想柳惜惜不想让楚观澜知道自己已死,就打断说:“柳姑娘是你的恋人,她许愿说你有什么危险,她愿意自己以身相代的。你们的感情如此深厚……楚兄!楚兄,你怎么了?”
墨九渲扶住头疼的昏厥过去的楚观澜,说:“那妖物不知为何封锁了他对柳姑娘的记忆,就是他关于柳姑娘的记忆部分都被封锁,其他的还有。所以他记得扬州的风土人情,不记得自己家的位置——因为邻居就是柳姑娘。记得琐事,不记得自己为了赶考以求登科来迎娶柳姑娘才来京城的。”
叶无声诧异:“可是他也不记得那妖物啊,那东西要做什么?”
墨九渲在楚观澜身上贴上咒符,用灵识探寻,一会儿才说:“这妖物已经作怪一段时间了。楚观澜受害已深,我的修为一时解不开。”
叶无声正要说话,就听见外面有个好听但是带着散漫情绪的声音说:“现在什么世道?大白天,阳光明媚的,就有女鬼在京畿司的门口守望。要伸冤也得去京兆府吧?难道是外地鬼弄错了?你们也好歹和司天台沟通一下,给咱们门口做个什么结界的才是啊。不行做个标牌说明一下也好啊。”
墨九渲听了这声音,手上一抖——桃夭!不,应该说桃夭的主人!
“萧长史啊,有抱怨的工夫,你去给人家指指路吧。让那鬼魂走了就行,比找司天台那帮难打交道的人容易多了。”又一个声音说。
“才不呢!我都进来了,再走到门口好远的。”
墨九渲问叶无声:“这是谁?”
叶无声只以为墨九渲对这样懒散的态度好奇,说:“萧长史萧鹤。他今天居然还没过中午就来了,真难得!”一边说,一边开了窗往外看。
萧鹤因为听见开窗声,就顺便看过了,准备看见那个同僚,打个招呼。结果:“咦?你们在做什么?这个灵符做什么的?快撕下来,会出人命的。”
“什么?”墨九渲一愣。
叶无声迟疑了一下,还是过来让墨九渲把灵符撤掉,墨九渲撕掉了灵符,果然,昏迷中还苦苦挣扎的楚观澜立刻平静下来,如同熟睡了。
叶无声抢到门口,开门,叫住了正要走开的刚才说话的人:“萧长史,请留步。”
那人被叫住,居然很困惑的问:“怎么了?”
墨九渲看那人,果然就是那天晚上杀死婴煞的贵公子。白天看来,更见相貌俊美,身材匀称修长,一双桃花眼波光潋滟,不过十二分的秀逸也遮不住眼角眉梢的轻佻飞扬。
他的腰间是一把桃红的长刀,样式很复古——桃夭本来就是一把古刀,刀柄和刀鞘都是鲜艳的桃红色。刀柄没有像时下流行的一样做复杂的装饰。刀鞘上却布满繁复的暗纹,墨九渲认得那是一种古老而复杂的封印咒文;而且还有一个样式奇异的类似蜥蜴的青铜装饰。
这就桃夭么?现在的这把刀,安静平和的,就像一把像萧鹤这样的贵公子们常见的装饰用的宝刀。完全感觉不到她的暴戾杀伐之气,看来她已经被很好的封印住了。
“萧长史,末将这里有些事,还请萧长史相助。”叶无声看墨九渲好像解决不了楚观澜的问题,还是找个外援吧。好在,墨九渲的性格不会在意的。
萧鹤漂亮的桃花眼一弯:“可是我今天起早了,好困,什么也看不清啊。我先去睡个回笼觉,再说吧。”
墨九渲无语的看看天色,都正午了。
叶无声对这少爷却相当了解,不了解也难。
长史这职务在京畿司可不低。京畿司最高的职位是上将军,然后是左右将军,再下就是长史了。这么个要紧的位置,却用的是未冠之年萧鹤。
这当然离不开萧鹤的出身,作为静水郡主的二公子,还有个出类拔萃的兄长,实在是个很幸福的事。不过似乎正因为这样,萧鹤才能懒散成这样。
萧鹤看起来,长处似乎只有外表漂亮、性格洒脱,和什么人都处的来。不过京畿司的人都知道,这个吃喝玩乐件件精通,文韬武略样样稀松的贵公子,其实没有这么简单。
萧鹤看见墨九渲打量自己,就冲墨九渲笑笑:“这位法师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破坏你施法的。我只是……”
墨九渲打断说:“你只是看出了什么。到底他是怎么了?”
叶无声抓紧机会,说:“墨先生并不是怪长史您打断他施术,只是着急罢了。外头的女鬼就是上次的柳惜惜柳姑娘,这个她的情人楚观澜。
柳姑娘见他被妖物所害,为了救他,都放弃了魂归地府的机会。我们受柳姑娘所托找到了他,把他带离那寺中。可是,还是找不到原因。
那妖物封锁了他对柳姑娘的记忆,但其他的记忆还有。他记得扬州的风土人情,不记得自己家的位置——因为他和柳姑娘是邻居才日久生情的,记得琐事,不记得自己为了赶考以求登科来迎娶柳姑娘才来京城的。还有他也不记得那妖物。
所以墨先生想要探查一下他的问题,但是不太顺利。萧长史您看看吧。也是救人呢。”赶紧说了前因后果,要不这少爷就真睡觉去了,睡醒不定什么时候了,楚观澜一条命呢。
萧鹤偏了偏头,似乎有点为难,可能还眷恋着去睡觉,不过还是进了屋,站在楚观澜前面看了看,说:“我说大白天的门口怎么有女鬼呢。不过柳姑娘是什么人啊?
这个人身体里有——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啊,白色的丝?密密扎扎的,和一层层纱一样。应该是某种妖力的实体化形成的。
这个人受害不短时间了吧?是持续的缓慢的蚕食他的精神,已经消耗到了他的元神。
法师用的灵符太猛了,这就像慢性病一样,用不得猛药,所以他才很痛苦。太虚了的人,受不了那强硬探测的符咒。”
墨九渲虽然知道他是桃夭的主人,可是他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的灵力。
没有灵力的人也不是不能操纵妖刀的,不过应该有某方面的天意禀赋或者后天浸染的血腥杀气什么的。像这个怎么看都是个普通的人萧鹤,怎么能让“桃夭”这样的刀认主呢?难道只是因为血统好?就是不知俗物的墨九渲可看的出来这个萧鹤必然有个很好的出身。
正是因为萧鹤这样的状态,所以才必须把桃夭完全封印住吧?只有完全封印了那暴戾的妖刀才能适合这个懒散的贵公子使用吧?
不过等萧鹤说出后头的话,墨九渲就把所以的轻视之心,甚至疑惑之意都收了。只是站在一边看,就能看出这些?怎么可能?不!和那晚上看婴煞的时候一样,一瞬间就能看出已经成煞的邪灵的真面目。这少年真的是有一双传说中的灵瞳。
可是有灵瞳的人,怎么会完全没有灵力啊?这也说不通啊。
墨九渲就说:“那么萧长史能破除他身上的妖力束缚么?”这并非试探之言,而是墨九渲真的认为,这个能轻易除掉鬼煞的少年应该也能消除自己解决不了的,这楚观澜身上的妖缚。
“这个我哪会啊?恩,我只是小时候贪玩,跟着一个云游的道士学过几天法术罢了。看看还行,其他的都不会了。”萧鹤确实是那种理直气壮的说 “我不会”的少爷,而且说出来,还能让人生不起气来,只能无奈的放过他的那种。这样也是一种本事吧。
墨九渲不为所动:“你有没有学过法术,我不知道。不过你的灵瞳是天生的,学不来。”
萧鹤听了并不生气,反而笑的眉眼弯弯,笑容明亮让人移不开眼睛:“诶哟,又没骗过去。好吧,我真的连一天法术也没有学过。我的眼睛也不是天生的,意外产生的,和别人的有点不一样,就是俗称的阴阳眼那种吧。我可以看见他身体里的妖力凝聚,但是我真的什么也不会做啊。”
“阴阳眼?”墨九渲都气愤了,这样的眼睛只是当做阴阳眼?“你的眼睛……”
叶无声赶紧打断说:“这楚公子的事怎么解决呢?听起来很危险了。”
萧鹤有些惋惜的说:“这个书生现在还真的不好办了。能在他身体内形成这么多层妖力网,应该要花费很长时间吧?好像不容易去掉吧?
这妖怪真有耐心。我要也有这么大的耐心,恐怕上将军就不用天天骂我了。好了,我能看的都看了。那我补觉去了,不打扰你们施术了。你们忙!”后半句就事不关己了。
墨九渲却拦住他:“如今之计,只有到绿柳寺找到那妖物方可挽救了。所以得借萧长史的眼睛一用。”
萧鹤无辜的看着墨九渲:“我的眼睛挖出来就没用了,主要是再装不回去了。所以不能借的。”好像墨九渲是个残暴的恶魔一样。
“……”墨九渲对这装傻的本事无语了,“在下的意思是请萧大人和我们同去。”
萧鹤继续装傻:“这个不行,鄙人怕鬼,不敢去的。”你老人家连鬼煞都不怕,还怕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