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玉怨(惊悚)

  胡东宁在升降机下等着老唐下来。据说,老唐是跟田继财最熟的人,他们是老乡,田继财来这个工地干活,就是他介绍的。
  胡东宁估摸着,老唐有五十岁了,头发白了很多,但他显得强壮有力,黝黑的皮肤上渗着汗。
  他们走到一个阴凉处,胡东宁掏出来一根烟,递给他。
  “我想找你了解一下田继财的情况。”胡东宁说。
  老唐瞧了胡东宁一眼,接过烟,丝毫也不觉得意外。估计,这几天,不只是胡东宁找他了解田继财情况,他也见怪不怪了。
  “听说,你跟田继财很熟?”胡东宁问他。
  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也熟,也不熟。”他说。
  “你们是老乡吧?”
  他点了下头。
  “是,是的。”他说。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胡东宁问。
  他瞧了瞧胡东宁,笑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嘿嘿,这可不太好说。”他说。
  “不好说?怎么不好说?”
  “凭我以前对他的印象,他是个老实人,他不赌博,也不乱搞女人,说话也不油腔滑调,但是,他这个老实人啊,唉。”他停住了话头,长叹了一声。
  胡东宁没有插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他这个老实人,却干了件不老实的事。”他说。
  田继财干的事,仅仅以不老实来形容,这胡东宁不敢苟同。
  “我是那个孩子的父亲。”胡东宁说。
  “孩子?哪个孩子?”
  “那个被田继财摔下桥的的孩子。”胡东宁说,是一字一字说出来的。
  老唐的脸严肃下来。
  “我还以为你是记者呢。”他说。
  “记者?记者来找过你?”
  “是,有个记者来找过我,他想报道这个事。”
  该死的记者,就知道瞎凑热闹。
  “我不认识田继财,以前连这个名字也没有听说过,可就是这么个人,摔死了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胡东宁说。
  老唐脸上的汗更多了。
  “所以,我想麻烦您,请您多给我介绍点田继财情况。”胡东宁说。胡东宁是想让老唐明白,他和猎奇的记者完全不同。
  “我理解,凡是我知道的事,我都可以告诉你。”老唐说。
  他这么说,也是这么做的,他是讲了不少,但胡东宁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胡东宁仅仅知道,田继财已婚,有两个孩子,会砌墙,农闲的时候,经常帮左邻右舍盖房子。但说到一个情况时,老唐欲言又止。
  “田继财这一段时间经常发呆,时不时的唉声叹气,问他怎么啦,他也不说。只是有一次,呃,他回答了我,他说,他要受到报应。”老唐停住了话头。
  “报应?什么报应?”
  “是呀,我也这么问他,可他再也不肯说什么。”
  报应?胡东宁真希望,有报应存在,尽管他已经死了,胡东宁也希望,对他,存在着某种报应。这时候,胡东宁宁愿相信,存在着某种超越尘世的惩罚。
  “他的精神是不是有点不正常?”胡东宁问。
  “精神不正常?嗯,我倒没有这种感觉。”老唐说。
  “他要是精神正常,他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胡东宁说,他感觉到,又有一股气从肚子里冲了上来。
  “他这么干,是真蠢。我要是他,就算想死,也不会像他这么干。”老唐说,他翻眼瞧了胡东宁一下。
  “你会怎么干?”胡东宁问。
  老唐嘿嘿一笑。
  “我要是想死,嗯,”他说,“我会死在这个工地上。”
  “死在这个工地上?”
  老唐指了指快竣工的楼顶。
  “我会从那上面跳下来,”老唐说,“这样,至少,老板会赔我家人一些钱。”
  他说的倒不错。
  
  他说的倒不错。
  “反正,我们这个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人,让他赔点钱,也是应该的。”老唐说。
  胡东宁想,老唐说的老板,应该是指那个光头胖子。他确实不像好人。
  “你们老板怎么啦?他对你们很苛刻?”
  老唐苦笑着。
  “苛刻?嘿嘿,应该不仅仅是苛刻吧,而是非常苛刻。”老唐说。
  他没再说具体情况,但胡东宁也能想象得到。胡东宁是这行的人,多少也了解一点情况。
  “田继财,真是不值,”老唐叹了口气,“他怎么会这么干呢,不光是害了别人,对自己的家人也没有一点好处。现在,孤儿寡母的,连生计都成了问题。唉。”
  是不值,任何一个精神正常的人,也不会像他这么干,所以,胡东宁又问老唐了。
  “他真的精神正常?”胡东宁问。
  “平时也没觉得他有什么反常的,但他这件事,唉,确实太不正常了。”
  胡东宁递给老唐一根烟,胡东宁自己也点了一根。
  “他,有遗书吗?”胡东宁问。
  “我们也想,他既然这么干,应该会留点什么,交待些事情,但我们翻遍他的衣物,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之前,嗯,也没有给家人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
  老唐摇头。
  “没有,”老唐说,“我问他老婆了,他没有给她电话,也没有跟别的家人说什么,他的母亲还在,有两个弟弟一个姐姐,他也什么没跟他们说。咳,简直是一点征兆也没有。”
  他俩抽着烟,沉默了两三分钟。
  “他住在哪儿啊?你能领我去看看吗?”胡东宁说,他扔掉了还剩半根的烟。
  老唐似乎有点不情愿。
  “咳,他住的地方没什么可看的,简陋的很。”他说。
  但胡东宁坚持要去看看。
  “好吧,”老唐只好同意了。
  工人们都住在工地旁边的临时工棚里,他俩朝那儿慢慢走。走了几步,老唐停住脚。
  “我要去方便一下,你等我两分钟吧。”他说。
  胡东宁走到附近的一个阴凉处等他。胡东宁又点了根烟,机械的抽了几下。过了一会儿,老唐走回来了。
  “走吧,”他跟胡东宁打了个招呼,继续朝工棚走去。
  去工棚的路越来越窄,路两边堆满了各种杂物。迎面走过来一个女人,提了个硕大的蛇皮袋,蛇皮袋看来分量不轻,女人费力地一步一步走过来,满头大汗。她约摸三十来岁,短头发,身材娇小,长得倒不丑,就是脸色不是太好,衣着稍微有点土气。胡东宁停住了,让到一边。路太窄了,两个人不能同时通过,尤其是,那个女人还提了个大大的袋子。女人看了胡东宁一眼,又低下头,走了过去。
  胡东宁觉得,那女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怪的,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胡东宁回过头看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凑巧转过头看胡东宁。他俩的目光碰到了一块,女人连忙又转回头,继续走她的路。
  胡东宁走上几步,赶上了老唐。
  “这个女人是谁?”胡东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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