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合斜眼看倾枝踉踉跄跄地远出去,哼了一声,啐道:“小贱蹄子”。仆役在旁赔笑:“少爷总那样温存,莫怪这些女人一个个软了骨头,没脸没皮地贴上来。”
“哼,女人……”萧凤合冷笑:“要么如家里那只母老虎,要么如死鱼,要么,就如这个般低贱,有何可亲之处?”他扭头看着仆役,嗅了嗅空中浓酽的香气,皱眉道:“那日让做的香呢,怎还不送来?六斤这人憨直有余,机变不足,又无甚魄力,让他办事总要拖个两三天才拿得出来。”
“哦,是了,正要跟您禀报此事,那丫头就进来了。香已好了,龙家当家的送了来,因不知是否合您脾胃,下头人不敢接收,都在外头厅里侯着,您看……是否出去瞧瞧?”
“哦?香已好了?”萧凤合闻言转怒为喜,笑道:“那便出去看看。”说罢下了榻,大步朝外走去。
倾枝捂着肩膀,惊惶奔走,眼里噙着泪,心里搅成了一团乱麻。表少爷怎会突然翻脸呢?他不是最温柔不过的人吗?他不是总夸自己活泼俏丽的吗?表少爷……他不像老爷,迂腐严肃,满嘴之乎者也,圣人文章;也不似太太,成日间吃斋念佛,却连县令是谁也说不出来;他不像小姐,满心里只有女工绣花,日日蹲在房里等着嫁人,对县城外的广阔生活全无兴趣;他更不似其他仆役那样粗陋浅薄,每日只晓得围在墙根底下闲话,个个张开大嘴露出黄牙,说东家丫头标致,西家小厮赌钱又赢了一笔,间或拿眼觑她们这些丫鬟,嘿嘿怪笑。
表少爷,表少爷……倾枝反复呢喃这三个字,眼泪止不住滚落下来。表少爷是一轮耀眼的太阳,从省城升起来,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光环,照亮了一条全新的路。是的,她早就看出来了,七年前,表少爷给她起这个与众不同的名字时,她就看出来,表少爷不是寻常人,是同桂川县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人上人啊。她为此暗暗得意,只有自己看出来了不是么?她听人讲过李靖与红拂女的故事,在她心底最深处,表少爷就是李靖,而她自己,不就是巨眼识英雄的红拂女么?
萧家上下百号人中,只有自己看出了表少爷的不凡,这不是缘分么?
表少爷至今还记得给她起名的场景,自己也在心底偷偷惦记了他许多年,这不是缘分么?
红拂女随李靖去了,倾枝……倾枝也要随表少爷去,哪怕没有名分,做不得当家奶奶……
她越想越不着边际,心里似乎有把火正熊熊翻腾,渐连眼前道路也看不清了,慌乱间踏入一处厅堂,听得四周似乎聒噪起来,也不及细看,已一头撞在人身上。她踉跄两下,勉强站稳,抬头一看,眼前站着个高大俊秀的陌生男子,正看着她露出一抹奇怪的微笑。
“倾枝,你要死!”一个耳光重重落到她脸上,打得她头晕眼花。管家娘子满脸怒色,指着她骂道:“让你服侍表少爷,你整日打扮得妖妖俏俏,不知藏着什么下流心思,这会儿又乱跑乱动,冲撞龙公子,萧家哪有你这样没规矩的丫头?
202#作者:蓝纸纸 回复日期:2011-4-19 18:47:00
翻页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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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热情啊,果然成功翻了一页~
倾枝似被打懵了,平日里的嚣张气焰熄了大半,哆哆嗦嗦定在当场,一手捂脸,一手抱肩,满面灰尘汗水,腮边淌着泪,皆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与凌乱。她抖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四顾一圈,发觉自己已奔入了前厅,周遭站着好些人,将那龙公子围在中间,有人上去问他被撞到了没有。
“无妨。”龙公子笑道:“这位姑娘倒像是受了惊吓,须得安抚。”
“呵,龙公子给表少爷送香来,却遭这丫头无理冲撞,实在抱歉。要有什么闪失,当心她的皮肉才是。”管家娘子朝龙蒴赔笑,转头看着倾枝,眼里似瞬间飞出两把刀来,在她脸上狠狠剐下去。
倾枝素来仗着自己那两分姿色,兼之机巧乖觉,对上懂得讨好,对下牙尖嘴利,在丫鬟仆役中颇有些横行。几年来倒也无人惹她,她便以为旁人皆怕了她,浑不知诸人忍她许久,一来是看她爹妈在府里几十年的脸面,二来当她小丫头不懂事,难免莽撞些。然而三年五载下来,旁人早憋满了火,暗地里都盼着墙倒众人推的机会。此刻听管家娘子当外人面训斥她,均觉百般顺耳,有人趁机笑道:“可不是。这丫头历来就没规矩,中午还霸着厨房灶台做什么桂糖藕粉糕,她又不是厨房的人,又没受上头差遣,自己一分梯己不出,直直就拿给太太们备的料来糟蹋,厨娘说她两遍,她还叉着腰骂人。”
诸人闻言均点头附和,他们眼里含着戒备,脸上神色似笑非笑,似对着一件怪异的玩物。有人朝龙蒴道:“这丫头蛮横惯了,连我们日常都受她的气,龙公子怕是仔细些,莫给她撞伤了。”
“呵呵,不妨事,小姑娘家而已……”龙蒴微笑摇头,眼里却一点点冷下去。话音方落,倾枝已嚷起来:“哪有这么容易撞伤的?”她想起来了,这个龙公子,不就是那穆迎香的夫君么?她刚被打蔫下去的胆气又壮起来。穆迎香是什么人?一个来历不明的野女人,靠给人做香写字混口饭吃而已,也就是个下九流的东西,还不如那些满身骚臭的皮货商人势大呢。先前人人都说她下贱,自己还撵过她,怎么,这会儿突然冒出个男人来,就仗势金贵起来不成?什么龙公子虎公子的,给表少爷提鞋也不配。会同那种女人结亲,可见也不是什么好货。
她心里满含怨气,语气越见刻薄,指着龙蒴道:“他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就冲撞他了?”
“倾枝!”管家娘子一把扯住她衣袖,巴掌高高扬起。她飞快抬脚往管家娘子身上一踹,自己将身一扭,挣脱开来,嘴里一刻不停,埋怨不休。
管家娘子挥掌落空,腹上还吃了一脚,几乎气得仰倒,连声喊道:“即刻给龙公子赔礼道歉,否则捆了你扔柴房里去,两天不许吃饭!”
“呸!”倾枝大怒。下等人还想朝她动手?!她挨了萧凤合扔的玉枕,肩头至今疼痛不已,但心里始终满盈幻想,不信他对自己是无意的。只要随表少爷离了这桂川县,上省城,有多少富贵享不得?等表少爷要了她,等她做了偏房奶奶,头插金簪步摇,手持绫罗羽扇之时,吃的是金莼玉粒,饮的是琼浆香茗,出入有车马迎送,起居有人伺候,还用同这些人厮混在一道不成?到时候,人人都尊她是夫人,叫她奶奶,而这些人,只配一辈子老死在小小的桂川县……
作者:蓝纸纸 回复日期:2011-4-20 17:28:00
一开始很讨厌倾枝等待她成为杯具炮灰的时候,可一想人的本能就是希望自己过的好点啊,不过她讲话实在太讨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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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支持,倾枝是个讨厌又可爱的姑娘
今晚我很忙,不能继续更新了,见谅
220#作者:廿去去 回复日期:2011-4-20 9:18:00
没有了呀,倾枝要被龙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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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龙蒴不吃人的
作者:jqjiayou 回复日期:2011-4-20 8:10:00
打滚…………楼主更新的太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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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不好意思啊,我工作比较忙,只能尽量坚持每日更新
更新得再多一点也是我的努力目标
作者:yuanxiang586 回复日期:2011-4-20 21:53:00
楼主写得不错,希望快快更新,兄弟们都等着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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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支持,我会尽力
作者:iwangshui 回复日期:2011-4-20 22:23:00
原来倾枝还有这么多戏份。控诉啊,抢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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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她可算是痴梦这一章中的女主角哦
“呵,好热闹啊。”厅外传来一声轻笑,众人回头一看,竟是萧凤合带人过来了,连忙都站直身子,垂着手退到一旁,有个管事的上来赔笑道:“小的们没脸,让表少爷看笑话,都是这丫头,”他指了指睡在地下的倾枝,恭敬说道:“这丫头实在不懂规矩,为点小事,竟同管家娘子打起来,我们劝也劝了,骂也骂了,怎得都不听,想拿绳子捆她呢,又碍着有客人在,这……”
倾枝方才同管家娘子厮打作一团,旁人又有劝的,又有拉的,又有笑的,更多则是趁机推搡她一把,很快便把她摁到了地上。管家娘子咬牙切齿,抡圆臂膀,结结实实给她两个嘴巴,又在她身上狠掐了几把,倾枝吃痛,手脚乱蹬,却早有周围人偷偷使了绊子,哪里挣得起来,只能杀猪般长声嚎哭,张三李四地乱骂。厅内一片混乱,龙蒴远远退到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
“你们啊。”萧凤合环顾一圈,叹了口气,摇头道:“论理我是亲戚,本不该说这话,可是,既明明白白有客人在,怎容得家里丫头闹腾?这里可是待客的脸面。咱们家历来对下人宽厚,但这般纵容,未免太过了。此刻你们家老爷太太不在,我少不得做个讨人嫌的差事,说上两句,你们厌弃我,我也认了。只是,若太太老爷们回来,当着他们面,也由得下人这么胡闹不成?”
听他这话,管事的额头见汗,连连称是。萧凤合虽是远亲,但家中颇有势力,同相府也攀了点关系,另听得有传言说他已点了州府同知,下半年就要上任。萧家阖家上下,无不仰仗这门省城贵戚。加之他来了这些时日,众人亲眼见着,确是进退合宜,风度不凡。因此,萧凤合几乎成了萧家半个主人,但凡说些什么,底下都毕恭毕敬听着,若有安排,皆当成自家老爷吩咐,尽心尽力去办成。
萧凤合说了几句,回头又跟龙蒴赔礼,直言治家无方,让龙公子看笑话,千万莫往心里去。龙蒴道:“无妨,谁人年轻时没个莽撞劲头。我看这姑娘心灵手巧,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才这般失控?方才一番厮打,到现在都没起来,当心弄伤了人。”
萧凤合闻言,这才慢慢转头去看地下的倾枝,一眼瞟过去,他脸上神色瞬间降了温,嘴角泄出一丝轻蔑的冷笑,很快回转到平日的温和。他只佯作认不得,又细看了两眼,方奇道:“这是……倾枝?哎哟,我竟没能认出来,怎弄成这样?”萧凤合笑起来,对众人道:“这姑娘,方才不还笑嘻嘻地来给我送糕点么?我刚赞她体贴细致,手巧做得好糕饼,怎么眨眼就躺到地上哭闹起来,真是个孩子。”说罢,他弯腰低头去扶她,倾枝却似被蜇了一下,四肢猛弹起来,像条干渴的泥鳅,阵阵往后缩去。
“倾枝,你还拿乔?!”管家娘子喝到:“你这般作乱,表少爷宽厚,不将你当场打死,已是你的造化,还敢扭捏作态?!”
倾枝不语,默默流泪,此刻她眼中的表少爷,几乎要变成一个怪物了。他何时赞她体贴细致?何时品过她做的糕饼?她连连摇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心里最深处有恐惧慢慢升腾起来,似乎多年所憧憬的并非眼前这人……
萧凤合见她只是躲,叹了口气,回头对管家娘子道:“罢了,这丫头本就有些牛心左性,这几日跟着我,也颇见有桀骜之处,确实该管教管教。你们自有家法,我也不多嘴了。”
管事的得令,即刻喝令人上来,拿绳子将倾枝捆得结结实实,拖了出去。
作者:廿去去 回复日期:2011-4-21 12:03:00
相随心生,小穆一个内刚外柔的女子、不知是怎样一个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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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由心生,这话很对
不过小穆姑娘的美丑还有待商榷,后面有相关故事
作者:蓝纸纸 回复日期:2011-4-21 10:53:00
楼主,我今天去买了个小花盆还有一包花种,等我种的花开了,你的文估计就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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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会一直坚持把这文写完,也当是送自己的一件小礼物
期待你的花开
不要意思,今天我这边有些事要忙,不能更新了
明天继续更新,大家见谅
多谢支持
龙蒴归家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正往天边投下最后的金红灿影。迎香做好晚饭,摆上碗筷来,颇有些不安地问:“萧公子对香还满意么?”
“满意。”龙蒴微笑:“他为何会不满意呢,对你自己制的香没有信心么?”
“……他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那香一点好料不用,我怕他反悔嫌弃,进而刁难于你。”
“呵呵,你与那萧公子不过一面之缘,也感受到他的反复难测。”龙蒴点点头,“懂得看人,好事。放心吧,萧公子对香满意的,当场就拿香炉炷了来试,连赞别出心裁,质朴脱俗,自有天然真意呢。萧家还苦留我用过饭再走,我说来之前已与娘子说好要回去用饭,内人在家里做好了等着,这才脱身回来。”
迎香闻言脸上一红。虽说只是挂名夫妻,但听他这般讲,仍不觉心头一软,又有些许酸涩从深处泛起,忙压住了不让自己多想,岔开话题笑道:“哎,那是我耽误了你,萧家有钱财,想必会比我这里吃得好些。”
“无妨,人间饮食都差不多,哪里吃也一样,你厨艺颇为精巧,口味清淡融合,我还更喜欢些。”龙蒴夹口菜,慢慢品了,点头笑道:“说起来,今天在萧家看了场好戏。”
“看戏?”迎香给他乘碗饭来,又打好汤搁在一旁,待凉了好喝。
“还记得萧家那丫头吗?那日躲在檐下不过来那个。你虽没说与她有何过节,但我观你神色,应是有过嫌隙。”龙蒴道:“这丫头今日算是栽在萧公子手里了,人家三言两语,就要去了她半条命。”
“怎么回事?”迎香听他讲了当时情景,问道:“那日在翁家门前,看她跟着萧公子进出,脸上颇为得意,原来不讨萧公子喜欢么?”
“呵呵,想讨萧公子喜欢,她只能来生托胎个郡主才行了。萧凤合这种人,早就是官场上打磨得油光水滑一块砚,表面载着文墨,骨子里却又冷又硬,至于颜色么,不用说也知是漆黑一团。”
迎香闻言沉默下去,似想起一些往事,恍惚片刻,慢慢点头道:“也对。萧公子自幼在省城上,家里又一直做着官,什么没见识过。我那日观她神色,莫不是妄想着萧公子?怎么可能……”她叹口气,又道:“不过,说回来,也就是萧公子这般人,才能在省城里混得风生水起吧。”
“恩。像咱们何捕头这样的,若放到省城里去,恐怕没半年就给人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哎哟,瞧你说的。”迎香摇头笑道,“何捕头人虽好,也不是不知世道险恶的,人家不把县城照顾得妥妥贴贴么?”
“他是遇到了比较爱惜羽毛的知县,又有个做主簿的爹,更重要的是……桂川县还不够大。何长顺人不错,至于知晓世情这点嘛,在桂川县够用了,但若在省城,那还差得远哩。”龙蒴不再谈这个话题,埋头吃饭。
夜色降临,桂川县的街头逐渐静下去,车马行人渐稀,红灯笼在客栈酒肆挂起,配合人户窗口里透出的烛影,显得静谧而温柔。此刻还早,再过一阵,等到打更梆子响起,县城的沉睡之时也就到了。何长顺倚着窗口,看夜风里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亮,在街头照出各色蒙昧变形的影子。市井中若有若无的喧嚣声因离得远,虽听在耳里,却更像来自遥远梦境,很不真切,整个县城似乎逐渐摇曳起来,像水下漾开了一幅画。
“夜里风大,老趴在窗口看什么?白日里跟你说的事,想明白了没有?”人未至,声先闻,这是何师爷的一贯作风。何长顺转过头,正好看见父亲拿着书走进来,笑道:“还有些不明白呢,爹。”
271#作者:uin880418 回复日期:2011-4-23 20:04:00
唉~没看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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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这些天比较忙,有时间我会尽力多更一些的
直接输入图片链接即可插入图片,限5个链接作者:蓝纸纸 回复日期:2011-4-23 20:43:00
楼主是在线写吗,没存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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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已经发完咯,现在是现写现更的
“不全明白也无妨。”何师爷放下书本,在桌前坐下,朝他招手道:“莫老在窗前吹风,关上,泡壶茶过来。这些时日你忙得没日没夜,天天带人县里头瞎转悠,如今李大人既放了话,也该轻松些。”
“夜了,爹你莫喝浓茶。”何长顺捻点茉莉花茶沏上,端来放在桌边,自己在对面坐下,问道:“翁老爷子的尸身,当真不用找了?”
“不用下力找了。”何师爷摇头道:“越看重这事,越给人留下把柄,倒不如淡些。”
“……那个赖老爷,是什么人?”
“赖融啊……”何师爷顿了顿,似在思考如何解说才好,四下一看,压低声音慢慢道:“这话也就在此处,咱爷俩自己说说,外头只做不知,千万莫乱讲。赖融这老东西,老不修一个,贪财好色。原先他兄弟做过官,后死在任上。他凭着当年兄弟做官积累下的关系,常在州府四周打滚,最近一门心思想送自己儿子去做同知,打听着州里似乎有人不作兴李大人,嫌他……嫌弃他刻板不懂事。恐怕你还记得,去年上头水利的款拨下来,州里本想克扣些,说你桂川县已十几年不曾有洪涝,要这许多水利款子作甚。可李大人不放,说加固水利总是不错,若今日克扣些,明日克扣些,反正横竖没水患过来。然而老天爷的事谁说得准?万一水患来了,该加固的不固,该新修的没修,损失还不是桂川县自己担着。”
“这事我也知道。”何长顺点点头,记得去年为此事,李大人发了好一通脾气,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地骂,连说芝麻官难做。
“唔。”何师爷品了口茶,再次压低声音道:“听闻州府里有人为此事一直耿耿于怀,认为李大人同他们不是一条心,桀骜,如今借翁家的事给李大人使绊子,要让李大人下不来台……爹这么说,你都该明白了吧。”
“明白了。这翁笛每日在县衙门口闹腾,就是为此。不知他如何与那赖融搭上的……”
“转了几个弯而已。”何师爷哼了一声,“都是在省城里晃悠的人,互相吹捧引荐,要识得并非难事。州府里那人多半以同知为饵,让赖融出面打理此事,赖融又把事打给翁笛。翁笛自然是没资格做同知,只不知赖融许他什么好处,竟让他舍得拿父亲尸身下手,简直丧心病狂。”
“爹,您怀疑是翁笛故意毁弃翁老爷子尸身,然后来找官府麻烦?”何长顺乍舌,倘真做到这般地步,实在是胆大心狠到了极点。
“说不准。我亦不愿作此猜想,但翁老爷子尸身去得蹊跷,若真是翁笛自己作乱,莫怪你们寻不得下落了。”何师爷一气喝光杯中茶水,抬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手指一下下敲击在茶杯上,发出叮当脆响,错落有致,像从夜色深处传来的脚步声。半晌,他伸手抚须,悠悠叹道:“可惜,都是为他人作嫁。听闻那个同知的位置早已许给别人了。”
“许给谁?”何长顺问。
“一个姓萧的,萧,萧……”何师爷揉揉额角,皱眉想了片刻,摇头道:“老了,老了。白日才同李大人谈起此人,此刻便想不起名字来。也是省城下来的,此刻便在县城里,同城中萧家还是远亲呢。”
“……萧凤合?”何长顺吃了一惊,这人不是与翁笛兄弟相称么?两人一道回来桂川县,想不到背后却有这些七拐八弯的干系。
279#作者:蓝纸纸 回复日期:2011-4-24 17:27:00
今天更的好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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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有空就写了,早写早更早看嘛
作者:lhyoog 回复日期:2011-4-24 22:23:00
写的真好!上天涯将近半年,第一次留言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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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支持,大家的支持是我的动力
今天也继续更新,坚持日更~
作者:huayuan05411 回复日期:2011-4-25 10:41:00 加油!
南无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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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每天顶贴支持!
龙蒴燃起梦甜香,青灰色烟雾在炉中袅袅升腾,泛起浓郁却灵巧的香氛。这香燃得快,刚点着便有一股甜味冲起,像绮丽梦境的大幕被一双妙手拨开,展露各色甜蜜柔腻的温存宝藏,诱人探头细看。然而,若靠近,这甜香便骤然浓郁起来,使得人呼吸一窒,被迫后退两步,方能再次体悟到此香的温柔充盈,绵密无间,似桃皮上细细绒毛,若有若无,柔软熨帖,满布周身每一处,四肢百骸皆沉浸在这捉摸不定又无所不在的香海中。初嗅此香,似于漆黑舞台中骤见光耀,一名舞者惊艳登场,踏着铿锵步伐,将鼓点踩得咚咚作响。大开大阖的亮相后,她很快温柔起来,轻舒水袖,柔展腰身,摇摇如春柳,款款似娴花,将她所有的柔情与四散的媚态都挥洒开来,整个舞台似乎都成为她动人风韵的一部分,就这般起起伏伏,轻歌曼舞,将人带入痴罔沉醉的梦境中。
“不错。”龙蒴轻轻赞道:“短短几支梦甜香,竟能制得如此旖旎。我被封印前,也曾接触过一些上等香品,却不曾见过如此活灵活现的香,看来这百余年间,香道亦大有进展。不知师承自哪位名家?”
迎香笑笑,摇头道:“还是不说了,玷污他老人家名声。”
“也罢。这时代的制香者,你说了我也不认得。”龙蒴转过头,专心盯着炉中萦绕的香烟。
翁笛独自高卧房中,鼾声不断,嘴角流涎,酒瓶子翻倒在地下,身旁摊开一封书信,隐约见得写有“李赋声、许你知县”等字样。门外一名心腹蹑手蹑脚走过来,大着胆子轻轻叩了叩门,低声唤道:“少爷,做法事的道士要结清银子。”等待片刻,不见回音,又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摇摇头转身去了。
“烦人。”翁笛本已醒,虽听见人唤,却懒得起来答应,翻了个身,低声嘟囔道:“自从回到这桂川县,就没能睡一个好觉,总梦见老头子,当是他托梦吧,却又支支吾吾不说话。”他拿起信翻看两眼,啐道:“老货,说什么把李赋声搞下去,许我本地知县做。先前那般信誓旦旦,言必会派人来配合我,至今却不见动静,只晓得催促我的人去衙门口哭闹。到时若真让李赋声下了台,还不得我再拿出许多银子打点关节?这些省城里的老油子,个个都不是好东西,爷爷我光这一路,就不知在萧凤合面前伏低做小、装疯卖傻了多少,若只谋得一个知县位置,岂不屈就了?”他吸吸鼻子,突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甜香,飘飘荡荡,似萦绕在鼻端,更似已浸入了脑子里。诧异之下,翁笛翻身坐起,四下一看,却不见有香炉等物,不由奇道:“哪里来的香味?”一语未尽,已觉眼酸骨软,浑身无力,慢慢倒在床上。
暮春时节,芳草连天。一副亦真亦幻的画卷在翁笛眼前展开。蒙蒙细雨中,远处黛色的青山如大师信手涂沫,不经意中显出沉稳。近处,几间草庐摇摇欲坠,瘦骨嶙峋的牛懒洋洋卧在屋后,还有两只鸡四下啄食。
“当家的,屋里快没吃的了,你还要去甚省城?”一名憔悴妇人站在门口,粗布衣衫,挽着乱糟糟的发,头上连木钗也不曾插一支,满面风霜之色,瘦弱的身躯半倚在锄头上。才说了一句话,她便咳起来,半晌方缓过一些,大口喘着气,愁眉苦脸地对屋中人道:“这功名哪是那么好求得的?孩儿还小,等两年他大些了,能帮衬我做些杂事,你再去省城不迟啊。”
“妇道人家,懂得什么?”屋内传来一个男人声气,高声道:“我不求功名,还整日读什么书?我不读书,你就只晓得孩儿叫二狗,连翁笛这大名都起不出来。”
“叫甚名……也没那么要紧。”妇人道:“我们穷苦人家,糊住这张嘴才是第一等大事。你要读书,我心甘情愿伺候你,但如今家里实在艰难……”
“艰难又怎的?!”屋内人咆哮起来:“再艰难,官府便会为你改掉科考的日子不成?!”他叹口气,语调变得温存,笑道:“娘子,你莫要糊涂,为夫早一日考得功名,也早一日让你们母子过上好日子么。”
今天非常地忙,希望晚上不加班,能够正常更新上
如果不能……不,我祈祷还是能正常更新
每天已经更得够少了= =
“好日子……”妇人嘴里喃着这三个字,低头盯住地下的泥土。泥地上正有几只蚂蚁来来去去,身上隐约可见负着残渣碎屑,忙忙碌碌搬运着。似从亘古之初,它们便开始这般没有尽头的劳碌,顺着同样的路子,终日低着头,直到遥不可见的未来。她看着泥土和蚂蚁,似有些恍惚,低声道:“自嫁与你,便是好日子。有口饭吃,有粗布衣穿,每日耕作,侍奉夫君,养育孩儿,皆是奴家的好日子。只不过,夫君你想要的好日子却并非这样,我原先竟是不知的……”
“娘子。”屋内人走出来。这青年一身簇新的干净长衫,头上扎着葛巾,长得浓眉大眼,颇为英伟,看起来竟比那妇人还青春几分。他伸手握住妇人的手,两双手叠在一起,越发显出他的白净修长,不沾尘土。妇人默默凝视着相握的两只手,缩了缩肩头,眼里浮起一层水雾,似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忍下了。这青年似乎都没看见,只朝妇人柔声道:“娘子,这几年辛苦你了,此趟去省城,为夫必定博得功名回来,接你们母子过好日子。”
妇人闻言再不说话,只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嗓子里似哽咽了两声。
翁笛看着面前这一切,眼睛渐渐湿润起来,鼻孔里喷出热气,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似一匹即将脱缰而去的马。他知这是梦,自己又陷入了那个诡异的痴梦中,可是……何人造得这般栩栩如生的梦?连他自己都不愿再回想的过去,竟在梦中重演了。他不敢去探寻,亦不敢深思,这究竟是梦,还是来自过去的幻影?是老头子阴魂不散,抑或是谁人的阴谋?但无论如何,此刻情景再现眼前,他绝不能再只是看看。
翁笛蹒跚走上去,走入这幅亦真亦幻的画卷,成为画中另一个摇曳的符号。他站在相依的两人身旁,指着那妇人,对青年一字一句地说道:“她要死了。”
娘要死了,爹。
青年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说话,在妇人耳边安抚了两句便抽身而去,妇人看他逐渐走远,眼里的水雾终于落下来。草庐旁,一个小小身影探出头,目送青年的背影渐行渐远,融入青灰色雨雾,成为远处一个小小黑点,最后终于看不见了,方才收回目光,怯生生问道:“娘,爹又去哪里?”
“爹去省城考功名。”妇人擦干眼泪,回身对孩子勉力一笑:“二狗啊,爹考了功名,就接我们去省城过日子。”
“省城……”孩子咬着手指,似不明白这个词代表的意义。
翁笛茫然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种种。四周的景色似乎流动起来,仿佛有一只大手轻轻拨动平静的水面,振荡的水纹渐次荡漾开,搅动静默的时光。草庐上的茅草变得稀疏,瘦弱的耕牛更不易驾驭,鸡生了仔儿,又产些蛋。妇人小心翼翼地捡起蛋,抚摸许久,看看门边拔高了个头的孩儿,将蛋揣在怀里,想了又想,终于还是又拿出来,一个个收到床下的篮子里,拿干草细细盖好,自言自语道:“还是莫吃了,拿去给村头的私塾先生,秋后让二狗也跟着去识字吧。”
一切都还能看出它们当初的模样,只有那妇人,只有她以飞快的速度苍老憔悴下去,脸上残留的秀色变得灰暗,嘴里呼出混了咳嗽声的浊气,背似乎永远也打不直。她渐渐连拄着锄头站立的气力也快没有了。
“娘,你歇歇吧,不要等他了。”
翁笛悄声劝她,她却浑然不知,每日劳作过后,总捧着一点糟烂的吃食坐在门口,对着那青年离去的方向边吃边看,直到太阳落山,四周完全黑下去,才摸索着回屋。
在她眼中,门前这条崎岖的道路连接着两个世界,一个在现实,一个在幻境。她并不盼望幻境能带来富贵,只盼这幻境早日将她的丈夫放回来。
作者:天诚译 回复日期:2011-4-26 18:45:00
作者文笔真好啊,不浮华,娓娓道来~
能感觉到读者的通达事理~读来真的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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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支持,我会继续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