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曾经有另外一个病人住进来过，但是那个病人后来又出院了，所以病房里还是只有吴渊一个人。”蒋千千明显降低了声调。
“像吴渊这种情况应该一直有人守着才好。”
“对，本来有人守通宵的，刚好房间里还有张床可以休息。但是吴渊的病情渐趋稳定，而这家医院的设施又比较完备，所以他家里人就以为完全可以托付给医院。没料到竟然出事了，现在他的家里人都很责备自己。”
“这样啊，看来你挺关心吴渊嘛，他的情况你比我了解的要多多了。”
“切~你还笑话我。”
“哪里是笑话你，这是事实嘛。快说，那天晚上你和赵海龙看到了什么？”
“病房门是虚掩着的，我喝了酒下手没轻没重，所以开门时弄出了比较大的声响。我没料到病房里除了吴渊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听到声响后他慌里慌张地缩回了手。当时就觉得这个人有点不对劲，如今回过头来想，说不定就是他对吴渊动了手脚。”
“那人长什么样？你认识吗？”
“不认识，以前也从来没有见过。他穿着风衣，领子竖起，那天晚上并不算冷，病房里反倒还有些热，但他却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很蹊跷啊。你说那家医院的设施比较完备，那么应该有监控拍到他的吧。”
“医院虽然有监控，但没有监控房间内的情况，那样侵犯病人的隐私。走廊和大厅里拍到的画面没什么用，我说过那人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从监控画面里根本看不出细节。”
“但是你们看到了庐山真面目？”
“对。当时病房里有点热，他把帽子和口罩摘下来放在了一边，见有人进来，他匆匆带上帽子和口罩就出去了。不过就是那么一下子的疏忽，让我和赵海龙看到了他的脸。我喝了酒脑袋不太清楚，他的脸我记得比较模糊。但是这几天这张脸一直缠着我，我努力回忆，依稀还是能在脑海里描绘出大概。”
“那人就是害死吴渊的凶手吗？他的面部有什么特征？”
“很平庸的长相，三十几岁，马脸，粗眉毛，小眼睛，眼神很凶。”
“他走后，你们没有去检查治疗吴渊的医疗设备吗？”
“没有，我们又不是医生，除了吴渊本身以外根本没在意别的东西。当时感觉吴渊和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因此我们待了几分钟便出来了。后来，就听到了吴渊死亡的噩耗。哎，当时如果我和赵海龙能多留个心眼，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
“不要自责，别想太多了。害死吴渊的人不一定是他，毕竟在医院里戴着口罩也正常。说不定他只是个过来串门的病人。”
“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在公安局里，警察说……”
“你去过公安局？”我打断了蒋千千的话。
“是啊，警察调取了医院的监控录像，自然很快就找到了我。盘问了半天后，警察指着那个全身包得紧紧的人问我认识不认识，这就说明警察也在怀疑他。”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不认识。其实我并没有撒谎，因为我确实不认识他。但是我没有告诉警察我见过他的脸。”
“为什么不告诉警察呢？你准备就这么藏着掖着吗？除了我之外，这件事还告诉过其他人吗？”
“没，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就是没主意，所以才会来问你。得知吴渊死亡的消息时，赵海龙正为了生意上的事准备出远门。临走前他说警察肯定会找上门来，他让我什么都不要讲，要讲也等他回来由他去和警察讲，这样万一有什么风险也只会找上他不会找上我。”
“你真是找了个好男人。赵海龙说的对，吴渊生前可能得罪了不得了的势力，还是别掺和进去比较好。”
“我在公安局时也这么想。但回来后心里憋得特别难受，不就是把我看到的东西说出来吗？我和赵海龙是夫妻，他说出来和我说出来有啥不一样？没什么大不了，即使哪里不对，警察总会替我保密的。”
“别太天真了，很多事装傻没什么错。虽然我也希望吴渊的死亡真相能够水落石出，但我同样不愿意你有什么意外。想想看，对方很可能是心狠手辣的一帮人，他们既然可以对吴渊下手，凭什么不会对你们不利呢？”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个人也看到了我们，并且他应该明白我们看到了他的脸，横竖都有危险，还不如和警察坦白了寻求警察的保护。晕，你不说还好，你一说我越想越觉得害怕。”
“你不去惹麻烦人家应该也不会找上你。”
“应该，只是应该！”蒋千千显得比较狂躁。
我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是话已出口想收也收不回来。我试图安慰蒋千千了，可是收效甚微。事实上我也陷入了纠结的状态，一方面我希望蒋千千将线索提供给警方以便尽快找出害死吴渊的凶手，另一方面我又担心蒋千千会遇到危险，而这种危险又可能牵连到我……
我有些后悔和蒋千千今天的见面了，或许她不告诉我这件事我会过得更好。做为网络编辑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但是有时候，好奇害死猫啊。
这家湘菜馆的菜是出了名的下饭，但我们俩加起来连一小碗饭都没有吃下去。分开时我问蒋千千决定好怎么做了吗，她说还是拿不定主意，现在只盼着赵海龙早点回来。
万万没有料到，我们这一别竟成了永别。
蒋千千是加完夜班后在回家的小路上被凶手盯上的，神经一直高度紧张的蒋千千对身后的异常有所察觉，于是她大声地呼救，尽管没能保住自己的命，但是呼救声惊动了附近的居民，也惊动了巡逻的警察，警民合力对凶手进行围追堵截，最后无路可逃的凶手选择了自杀。
网上有好事者曝光了凶手的相片，他长着一副马脸，浓眉毛小眼睛。我有理由相信他就是蒋千千在吴渊病房里看到的那个人。害死吴渊后，他担心自己的行踪败露，或许还有“上级”逼迫的压力，所以他要除掉当晚的目击者蒋千千和赵海龙。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还来不及对赵海龙下手，自己就已经命丧九泉。
十、最终篇
蒋千千是如此的漂亮，即使现在她躺在冰冷的棺材里，却依旧美艳不可方物。灵堂搭建在赵海龙的工厂门口，蒋千千的遗像放在灵堂最里面正中间的位置。相片上的蒋千千颔首微笑，像一朵花，一朵枯萎的花。
我呆呆地站在透明的冰棺前，我看见里面的蒋千千面带安详，肌肤胜雪，两只手平放在胸口，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凶手在她的心脏部位刺了两刀，现在那里的血迹早已清理干净。她穿着结婚时穿过的那件纯白色的婚纱，她要把最美丽的形象延续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分钟。
我记得这件婚纱是我帮她选的，婚纱胸口的位置绣着一朵灿烂的花。而导致蒋千千死亡的伤口恰恰在那个地方，现在回过头来想，这是否预示着什么呢？开始时蒋千千对这件婚纱并不十分满意，但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这一件。如果当初她没有挑中这件婚纱，那么不幸的事情是否就不会发生呢？
答案只有天知道。
凄凄的哀乐声将我的思绪拉回，郝帅说他会来参加追悼会，但我环视灵堂一圈也没找到他。蒋千千的父母赶到了青城，不过并没有来到灵堂。在如此短的时间里经历了女儿的喜事和丧事，任谁都会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人世间的悲哀莫过于此。
赵海龙孤独地坐在角落里，我走过去，看着他那血红色的眼睛说：“节哀。”
他微微点点头，没有说话的意思，或许任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不愿意讲话的吧。听说警方虽然查出凶手是飞鹰帮的人，但他们把蒋千千的死当成抢劫杀人案在处理，根本没有和吴渊的事情联系到一块去。我想这里知道蒋千千真正死因的人恐怕只有我和赵海龙了。
我应该将蒋千千找我倾述的事告诉赵海龙吗？还是蒋千千已经告诉赵海龙了。本来这时候赵海龙应该身处险境，但是他和蒋千千目击到的凶手已经畏罪自杀，因此现在的赵海龙应该是安全的，包括知道真相的我也应该是安全的——只要我们俩都保持缄默的话。
追悼会开始后十分钟郝帅才姗姗而来。当追悼会上的乐队演奏《祝你一路顺风》的时候，我看见郝帅的眼睛里渗出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