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单身美女83天走印度——《印度,香缇香缇》


  以下章节无图有真相,部分内容让人不适,请观者自斟。


  第七章 普那:冥想日记

  Sept 10th, Day 22, OSHO-Day 1

  为什么会千里迢迢孤身一人来到普那的OSHO静心中心?无数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我从来就没有说清楚过。

  知道他是很偶然的事情。两年前,曾经读过李思坤老师的《爱的功课》一书,对当时的我震撼很大。里面提到她在印度合一大学里的静心课程,提到昆达里尼(Kundalini)等等我不明白的词汇,提到她在巨大的喜悦中流出真挚的眼泪,书中依稀闪过OSHO的名字。后来读到素黑的《好好爱自己》,她一再提起OSHO,终于让我觉得好奇。有一天我在上班时偷闲搜索这个神秘的名字,知道了在印度普那真实存在这样一个隐蔽之处,是一个现实中我确实可以到达的地方。

  记得我在申请签证的时候说,请批准我三个月的签证,因为我要去普那的静心中心呆一个月,这对我的人生非常重要。

  我跟着一个小小的火苗来到了这里,这是很多人不能想象的,中心里的人有从小就知道OSHO,有读过很多他的书被触动的,或者有朋友来过这里的,而像我这样两眼一抹黑就孤身一人穿越到印度来到这个神秘社区的人,少之又少。或许这就是我命里的安排,生命开始变化,我臣服于内心的声音,所以我来了,就这么简单。

  中心可以接受外部人士的一日参观,要求是艾滋检验结果为阴性,全天穿着深红色长袍,及遵守中心的其他所有规定。长期的入住项目(Living-in Program)包括最短一个月的工作静心(WAM-Working As Meditation),不限时间的静心体验(Meditation Experience)以及定期开课的多元大学课程(Multiversity)。我出发前在网上申请了一个月的工作静心计划(WAM),每天至少工作6个小时、每周7天无休,一个月的费用是25,000Rp,提供中心内的住宿,工作职责服从中心安排,从办公室的文职工作到大门口站岗都有可能。

  莫汉老伯在早上九点前去中心工作了,他也是工作静心项目的工作人员。九点半,我再次出现在大门口时,前台一个高高壮壮的印度男生告诉我要先去欢迎中心报道,很多穿着深红色及踝长袍的人在中心里走动,都是讳莫如深的样子,至少在当时的我看来。里面绿树如荫,小桥流水,佛陀的石雕装饰着各个角落。

  首先,我需要接受艾滋检验,小房间里工作人员拿出一套一次性的检验工具,在我手上取了少量的血,然后我只需在外面等候,检验结果为阴性我才可以继续注册。

  中心对于艾滋病的预防非常重视,因此在世界各地的中心都有专门的艾滋病检测室,对每一个要求进入中心的人进行现场检验,呈阳性的人被拒绝进入。

  我终于可以理解这项不被人理解的举措的用意,正是严厉的推行艾滋检验以及一本叫做《Sex and Superconsciousness》的著作给OSHO带来了“Sex Guru”的恶名。他不能阻止中心内发生爱情,但是在印度这个艾滋病患者人数位于全球第二的国家,只能防患于未然。

  通过检验之后,我拿到了一张包含我个人资料的磁卡通行证,凭此证出入中心和住宿区域。在商店买了两套深红色的长袍和一套白袍之后,我需换上红袍,之后才可以正式入住位于金字塔区的Rinzai宿舍,这是以日本禅师临济宗的法号命名的住宿楼,其他的几座宿舍也是以其他禅师的法号命名。

  “当所有人都穿上深红色的长袍,所有人的衣着没有差别,我们营造出一种和谐的能量场。”欢迎中心的工作人员如是说。

  一个星期七天,每天在中心里都必须穿红袍(晚课穿白袍,晚上8点半之后可以穿便装),所以每天心思都不再放在衣着上了,每个人都大同小异。尤其对于女人来说,没有了换衣服的新鲜感,头脑一开始会不习惯,可是慢慢的也能接受这种一成不变,开始接受最本真的自己,不加修饰。

  我像一头刚刚闯进森林的小鹿,开始怯生生的探索这个全新的世界。

  由于正式的工作两天后才开始,我尚有自由活动时间,每个人都可以在佛陀广场拿到当前一周的课程表,各个时间段的静心都清晰的标明在上面,可以按图索骥地找到静心场地自行去体验。

  于是下午我就迫不及待地去了庄子屋(Chuang Tzu),3点到4点之间安排的是那达布拉玛静心(Nadabrahma Meditation)。莫汉老伯昨晚提到他是这场静心的辅助者(Facilitator)——所有静心课程都有辅助者,穿着特别的黑袍,我们不称他们为师父(Master)或老师(Teacher),因为每个辅助者不应觉得自己穿着黑袍便与众不同,唯一不同的只是需要辅助静心的流动。

  OSHO不止一次在各种场合说起,中国的道家三师老子(Lao Tzu),庄子(Chuang Tzu)和列子(Lieh Tzu)是地球上诞生过的了不起的大师,称他们为稀有的花朵。老子的智慧不只局限于中国,而是囊括整个宇宙的智慧。在著作《我爱过的书》中他曾提到过,与庄子在书籍中的交流甚至可以比作他的一段情事,为了庄子在书中的任何一则寓言,他都可以用世界上所有的财富来交换,每一则寓言都是摩柯婆罗多的薄伽梵歌(Bhagavadgita)。他甚至将其居住的地方命名为庄子屋,要求所有静心者进屋一定要穿着白袜,不要玷污纯白大理石地板。

  

  Nada Brahma一词源于西藏,是宇宙之声的意思,静心手册上有简单的入门介绍:前30分钟为闭目的蜂鸣;之后的15分钟为能量传递;最后的15分钟只是放松静坐。我虽然做了预习,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出错被人笑话。

  大家都是沉默着,进了大厅之后分散着坐在垫子上,有些人腰腿不好,会多拿几个垫子垫在屁股下面,然后闭上眼睛。我一头雾水,所以眯着眼偷看。这时辅助者莫汉老伯从胸腔中开始发出“Hmm……”的轰鸣声,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发声,“Hmm……”声此起彼伏。然后一声铜钹敲击的声音,进入第二阶段,前七分半,两手掌朝上,从肚脐处出发,在空中分别向外画圆,动作要慢到不能被觉察;后七分半,两手掌朝下,反方向画圆。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向外缓慢画圆时,竟觉得头晕目眩,空间错置,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手在哪里也不知道了,我几乎要晕倒。于是我只能睁开眼睛,症状缓解了一些,再次想要尝试依然不行。之后向内画圆时,身体倒没有抗拒。这样奇妙的感觉我还是第一次体验到。

  事后我自己琢磨,可能因为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向外画圆的意思是静心者向宇宙奉献能量;而向内画圆是静心者从宇宙吸收能量。我对于吸收没有抗拒,而在奉献的时候头晕目眩,这什么情况?

  后来我才知道,那达布拉玛静心是让人聆听到“无声的声音(Soundless Sound)”的静心,那30分钟的蜂鸣就像印度音乐现场演奏,乐师用漫长的时间调试他的锡塔,调试他的塔布拉,调对频率之后,才开始真正的音乐。我好像也在调频,我变换Hmm的音调,变换音色,直到找到我和宇宙的共通频率,然后我们才能交换能量,才能在剩下的15分钟沉下来静坐。可是那时的我不懂,我在静坐的时候如坐针毡,不是睁眼偷看就是扭来扭去,15分钟我都没有办法撑过去。

  之后我在小广场发呆,不知道未来的一整个月要怎么在这个奇怪的地方熬过去,我开始恐慌。一个光头的亚洲男生经过我,他看我,我也看他,然后他说:“可以坐下吗?”

  台湾男生世昌出场了,自从和Lester分别,我就再也没有讲过中文!

  他问我:“你是美籍华人(ABC)吗?”

  我像ABC?!我蓬头垢面看起来像个村妇吧!身上是22天没有涂过任何保湿乳液的干燥皮肤,还有各种不同部位的摔伤、刮痕,脚后跟是穿人字拖走了万里长路造成的局部皲裂,已经硬如树皮,十个指甲里不同程度的有黑灰。哦我的天,幸好我的脸还能蒙蔽人。

  “你为什么是光头?”这是我遇到的第二个光头了,第一个是Nico,他是出过家。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假话是因为我年纪大了脱发,剪了光头没有烦恼;真话是我在台湾短暂出过家,剃度之后就一直保留了这个发型,觉得也不错。”原来他也是出家人。简世昌跟我讲话一点不像陌生人,我们好像认识了很久。

  “我到这里一个星期了,在老子屋(Lao Tzu)做翻译校对,也是参加一个月的工作静心,到现在还从没遇到过大陆来的,你是第一个。”世昌说。

  小贴士:中心内禁止使用任何摄影摄像器材,我的相机可以休息整整一个月了,这也是之后没有留下任何照片的原因,但也让人学会享受即刻。

  Sept 11th, Day 23, OSHO Day 2

  这一天就像我的新生入学礼,由中心的常驻工作人员萨达纳女士带着我们同一批次达到的几个人一起,对中心的布局和基本的几种静心做一一介绍。

  一对伊朗夫妇、一群旁遮比(Punjab)的印度男人和我随萨达纳上了一栋小楼——Omar Khayyam,这里是以古波斯的诗人兼数学家奥玛?开阳命名。

  我们先由跳舞开始破冰。

  听到音乐响起,每个人开始轻轻摇摆,大家都略有拘谨。跳了一会儿之后,萨达纳示意放伊朗音乐,然后让伊朗夫妇在中间带领大家跳。夫妇中的妻子在伊朗是一名演员,她十分美丽,妆容也很娇俏,她在中间跳着婀娜多姿的伊朗舞蹈,丈夫则在一边摆出各种各样威武的甫士(Pose);我们便也有样学样。

  然后突然放起了旁遮比(Punjabi)音乐,非常欢快的印度乐。旁遮比是印度的一个邦,印度人开玩笑都喜欢说:“你是旁遮比来的吧?”意思是热烈又疯狂的人。然后在场的十几个旁遮比男人都放开了,他们随着鼓点同手同脚地跳舞,动作很好笑又很有感染力,全场的气氛一下热闹起来……

  我跳得正欢,突然间,萨达纳给我使了个眼色,开始放起了中国民歌。我的妈呀,是一首我从来没听过的小调,听起来就像是革命时期解放区人民歌颂主席歌颂党的味道,于是轮到我在中间又是兰花指又是甩水袖,大家都懵了……

  “这种不同民族不同国家的舞蹈串烧,是为了打破大家的制约(Conditioning)。”萨达纳说,“我们看到伊朗舞蹈女性动作非常妩媚,很多肩部和手指的动作,可是男人是不能这样跳的。在伊朗本国,我们的这位女演员其实没有办法露脸,包括在银幕上的表演都是在头巾下完成的……”

  我偷偷瞄她,怪不得她在中心还浓妆艳抹,原来是没有什么机会化妆。

  “至于我们印度人,世界上应该没有哪个国家像我们这么爱跳舞了,你看小伙子们听到音乐跳得多么带劲。中国人呢?中国人平时跳舞的时候是怎么动的?”萨达纳突然看向我。

  我一怔,脱口而出:“我们不动(We don’t move)。”

  大家爆笑。我说的可是实话,虽然五十五个少数民族同胞都能歌善舞,但是我们多数民族的汉人从不跳舞,汉人笨拙得可怕。

  萨达纳也笑了:“那你们如何表达爱意呢?”

  “我们会唱情歌。有很多的流行歌手,我们会去卡拉OK里唱他们的歌;有人写诗,有人写文章;我们用所有方式歌颂爱情,可是我们不跳舞。”我解释说。

  “这是很可惜的一件事,因为用身体交流是人类最本能的方式。我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打破自己所有的制约,忘记自己是男人还是女人,忘记自己的国籍,忘记你的文化赋予你的种种限制,你回到最原始的自己,没有任何束缚的样子。”

  后来参加过另一次培训,不同国籍的人一起体验打招呼的方式,印度人会通过触脚礼表达对长辈的尊敬,可有人要过来摸我的脚时我就觉得头皮发麻;日本人会不停地鞠躬,没完没了;西班牙人有左右面颊亲吻礼,可是看着一个我完全没有好感的人我完全下不去嘴;轮到中国人时,我们在商务礼仪中会握手,可是日常生活中连“你好”都很少说,我们不拥抱不碰触对方,我们甚至一句废话都不寒暄,这在外国人也是不可想象的。

  或许我们这一辈子都没有想过,我们身上有Conditioning这件事,它无形中为生活设下种种界限。世界无穷广大,可是我们生活在一个狭窄的隧道里,越来越窄,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会越来越多地告诉自己,有更多的事情不能做。自由不是外界赋予的,自由是自己打破自己设下的制约。

  之后萨达纳带着我们开始体验最基本的三种静心:动态静心(Dynamic Meditation)、昆达里尼静心(Kundalini Meditation)和白袍兄弟会(White Robe Evening Meeting)。这三种静心分别在早上开始工作前:6:00-7:00;下午结束工作后:4:15-5:15;以及晚上晚饭前: 6:40-8:30。

  动态静心与我们平常所谓的静心冥想完全是两个极端,这是非常剧烈的运动。每天早上6点,太阳还没有出来,你要与大地一同醒来。然后先清理你的鼻腔,把一夜的积痰、鼻涕全部清理出来,然后我们开始急促呼吸,没有节奏地急促呼吸,甚至不用去理会吸气,只要把注意力放在呼气上,身体自然会吸入足够的氧气。所有的呼吸都不再止于鼻腔,而是直接深入肺部,把一夜的废气全部排出。

  之后就是常人看起来像疯子一般的爆炸阶段,所有人都必须变疯,没有人能若无其事地站着看别人疯狂,可以嘶吼、可以痛哭、可以蹦跳、可以踢踹、可以颤抖、可以跳舞、可以唱歌、可以狂笑。如果自己做不到,可以借助一个眼罩,闭着眼睛把自己丢进黑暗里,把每天挤压在身体里的情绪气结全部打开。因为很多时候生活在文明社会,囿于教条与礼数我们不能发火、不能哭泣,这些情绪得不到及时的排泄,被深压在了体内,它们不会消失,除非你主动去粉碎它们。

  第三阶段是全身伸展,双手举在空中,一边喊“呼!呼!呼!”一边跳跃,喊声要尽可能从身体的最深处发出,跳跃要尽可能以整个脚底板着地,没有任何的留力,这样每一声都能打通整个身体,直击肚脐下方2寸的性能量轮。

  听到一声提示之后,我们要在当时一刻冻住,手在哪里就在哪里,脚是什么姿势就是什么姿势。任何小动作都会分散能量的流动,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所以一定要撑住。你甚至可以看到全身被打通的热气蒸腾,成为身体的旁观者。

  最后,我们可以跳舞了,可以欢庆了,庆祝一个轻飘飘的身体,不带任何的阻碍。

  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要爆炸出来我还有些担心,担心自己疯不起。第一阶段的呼吸已经让我筋疲力尽,我的肺功能已经很久没有深入的使用,经不起这样剧烈的呼吸;第二阶段我戴上了眼罩,我想喊,因为我听到很多人在撕心裂肺的喊,大家都有无比的愤怒要发泄,可是我喊不出来;我听到有人在笑,笑的很可悲,那凄厉的笑声似乎在嘲笑着我的困境,我一下就开始流泪了,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我恸哭,哭的直不起腰,眼罩被哭得湿透。我突然发现我有这么多这么多的悲伤,是,我把它们埋的很深,以至于忘记了它们的存在。

  我为什么来到这里?因为我的整个生活都在黑暗里,我在黑暗中从来不知道还有光。终于我的眼泪开始流淌了,它们开始洗涤我,像印度教徒在恒河中洗涤自己一样,我开始变得轻盈、清澈。


  昆达里尼(Kundalini),哈霎瑜伽中形容是藏在脊柱最下端的一条蜷曲的小蛇,当全身七个查克拉(Chakra)能量轮开始活动,小蛇就会醒来,它像一股电流一样直击向头顶的最高一级查克拉——Sahasrar。在昆达里尼静心中,我们震颤,并且忘记去震颤而成为那个震颤。当一天的工作结束,开始做昆达里尼静心时,好像在做“甩啦甩啦”,把全身一天的疲惫都震下来,像大树开始摇落叶般把旧的、腐朽的都震下来,嘴巴可以微微的张开,眼睛可以闭上或者微睁,因此做昆达里尼时人会看起来有点呆。

  6点40的白袍兄弟会是一天中的最高潮, 每个人都必须先沐浴,全身白色,不能用香水,有任何的感冒或者咳嗽症状的人不能进入大厅,金字塔大厅汇聚上百人,可是一个人稍微重一点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昨天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体验过一次,看到所有人身穿白衣扭着奇形怪状的舞蹈,那种情形和电影中看到的异教徒聚会非常相像,如果不是抱着一种开放的心态来看,一定会被吓到。

  白袍会以音乐开始,每个人随心所欲地跳舞,只要不干扰到别人就可以。之后是穿插着印度音乐的静坐,OSHO生前讲话的视频,乱语(Gibberish),2分钟的静坐,“撒手人寰”(Let Go)和回归。

  乱语(Gibberish)很有意思,每个人用自己不会的语言开始讲话,例如我是中国人,我不会讲意大利语,那么我就用意大利语开始自言自语,我多次发现自己在乱语阶段讲过韩语、日语、西班牙语、法语。甚至不是任何一种语言都可以,甚至可以只是一种舌头的原始冲动。

  你用这种不熟悉的语言表达你的所有情绪,把头脑中的垃圾丢出来,可以大吼,可以打手势。但是如果你不说话,千万要把手举起来,因为当上百人都在往外面丢垃圾时,你会成为垃圾桶。

  “撒手人寰”(Let Go)是在2分钟的静坐之后,随着一声大鼓的巨响,所有人像米袋一般倒下,好像当场暴毙一样。我昨天体验的时候,挪来挪去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可是萨达纳说,真正死亡的那一刻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姿势,你永远在你以为不会死的那一刻死去。要像真的死了一样,无所顾忌地倒下。

  最后我们回来,像一个佛陀一样回来,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这是整个晚上最珍贵的时刻。

  @宁小十 2012-03-07 21:06:39
  好有趣~~~~~~~~~~~~~~~~~~~~~
  不知为什么我一直以为你是去艾滋病康复中心做义工,原来是去静心中心冥想。
  啊,原来你曾那么悲伤。
  -----------------------------
  哦 本来是想去加尔各答的垂死之家,后来还是觉得先修好自己更重要~

  恩 我曾非常悲伤

  Sept 12th, Day 24, OSHO Day 2

  我很幸运的不用马上上工,拥有一个静心日(Meditation Day),有机会用一天的时间自己去体验各种静心。

  中午12点,我出现在中心礼堂,参加由世昌辅助的那塔若吉静心(Nataraj Meditation)。那塔若吉是湿婆作为舞蹈之王出现的形相,他脚踩妖魔,腰缠灵蛇,手持毁灭之火和代表太初之音OM的鼓,他的舞蹈象征着宇宙的运动。

  
  Natarj


  那塔若吉静心是全身心舞蹈的静心,忘记自己的动作,无意识的进入舞蹈。跳舞的人不再重要,重要的是舞蹈本身。在印度文化中,湿婆以一个舞蹈之神的形象出现并不是偶然,为什么他不是一个雕刻家,为什么不是一个画家,因为只有舞蹈和舞者是无法分离的,在舞蹈的最高潮,舞者会消失,成为一支舞。

  我不记得静心的配乐是怎样的了,可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那短短的一个小时内,成为过一个蒙古的男人、一只孔雀、一个芭蕾舞者、一个木偶、一个被囚禁在玻璃格子里的女人、一轮恒河上的太阳、一颗种子长成了一棵树……我不知道我幻化出了多少种形象,不知道是这些意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成为了我潜意识的一部分;还是我本身就含有这些意象,它们只是有了一个时机浮现。

  当舞蹈结束躺在地板上时,我筋疲力尽,整个人的灵魂好像被抽离过一样,我知道那塔若吉是属于我的静心。



  我记得巴西作家保罗?柯艾略在《波多贝罗的女巫》中借女巫雅典娜的口说出了关于舞蹈的秘密:

  “……跳舞是一种让人上升的方式。让人发现新的维度,并且不失去与身体的联系。通过舞蹈,精神世界和现实世界和谐的共处。芭蕾舞者总是踮着脚尖,因为她们在接触到地面的同时,也抵达了天空。”

  “当我们全心的投入每一场舞蹈,大脑便会失去控制权,任心灵去制约身体。只有在这个时刻,顶点才会出现。

  当然,只要我们相信。”

  突然间,我读过的所有的书、看过的所有的影像,都通过一种神秘的方式连接了起来,世界各地的人突然不是孤立的存在,他们用各种语言在暗示同一个秘密,我还不确定他们通过什么方式连结,可是我无意中也闯进了那个秘密通道。

  


  这一天是中秋节,人在异乡,每逢佳节倍思亲,于是晚上我约了世昌一同出去吃饭庆祝。中心里虽然有自己的餐厅,食物也非常卫生,可是分量少且价格异常的贵,不适于我这种贫下中农。我已经探索过周边地区,找到了在市中心购物广场旁边的一家小吃店,分量大而且味美价廉。我们在大门处相约。

  我以黑色防水连帽外套的形象出现,还掩人耳目地戴上了帽子,世昌后来跟我说:“那一晚,你真是奇丑无比。”

  哈哈,这是我自我保护的一种措施,我一个女子孤家寡人出门在外,要尽可能的低调加扮丑,免得招人耳目。世昌做了三十几年的乖宝宝,他看上去和我年纪相当,可是一问年龄居然大我一轮,台湾人真是不可小觑啊,保养功力了得。

  台大工程系毕业的高材生,也在知名国际大公司做过一枚随时可替换的零件,然后去做过中学的理化老师,之后完全随着自己的喜好行事,最近的一份工作是去比萨店做学徒,原因完全是自己喜欢吃比萨。他说,同届的同学几乎都已经功成名就,只有他是个怪咖,在不停地折腾,打滚,玩乐人生。可是他不觉得错失了什么,人只有一辈子。

  “能来到这里的几乎都是怪咖。”他看我。

  一个星期前,他坐马来西亚航空直达孟买机场,见到了《贫民窟的百万富翁》(Slumdog Millionare)中的真实景象,在火车站踩到过黑暗中睡在马路上的没有面目的人。他一刻也不想在可怕的孟买停留,用最快的速度来到普那,在Koregaon Park这片豪华的旧殖民建筑群,他见到了印度的另一个极端。

  


  世昌跟着我在Richshaw疯狂飞驰的马路上穿梭,我们拦住其中一部,他饶有趣味地看我和司机讨价还价,看我像个野生动物一样自在地在印度街头穿行。我们在小吃店大摇大摆地坐下,不客气的自己拿菜牌跟老板点菜,我盘腿坐在凳子上吃饭,自己去开一瓶可乐来喝。

  “你真是个野丫头。”世昌说。

  我打了一个饱嗝,说:“是,我害怕在这里住一个月,会丧失对外界的敏感度,我不希望变成一只家犬。”

  世昌是个举止谈吐各方面都恰到好处的人,与他相处有种说不明的舒服。他说这是成长了三十八年不断修炼出来的结果,百炼钢也成了绕指柔,他体内的女人时刻提醒他保持着敏感与洞察。“而你,你是个长着甜美面孔的内心坚硬的男人。”他这样评价我。

  这样很好。因为每个人都不是一个单一的性别,每个男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女人,每个女人的内心都住着一个男人。我们不用去向外苦苦寻找另一半,当内在的两性平衡时,本身就可以完成一个圆。

  我们在印度街头一间简陋肮脏的小吃店对对方说,中秋节快乐。


  Sept 13th, Day 25, OSHO-Day 3

  开始工作了!在和负责工作静心(WAM)工作分配的雅提同学谈话时,我说,只要不把我跟电脑放在一起,什么体力活都可以。

  于是我被分配兼顾两个部门,上午的时间在环球联络(Global Connections)办公室协助V女士做一些档案整理的工作,把遍布全球的中心按照活跃程度分类,并且筛出历史合约;下午的时间我去晚会组(Events Group),为每晚不同主题的派对做场地布置以及节目安排。

  都是不用与电脑合作的工作,我没有任何意见。

  V女士是德国人,V是她的桑雅生(Sannyasin,门徒)名字,意思是:活在当下。我总是记不住她的名字,于是她郑重地一笔一划地写在我的小本子上。她说,每次听到有人叫她V,她便会立刻回到现在,安住当下。

  开始我会喊她“Boss”,她不喜欢这种称谓,她对我讲起中心与外界世界不同的工作氛围:虽然我和她一起工作,但是我和她之间不存在上下级的关系,我们都是一个“有机体(Organism)”中的不同“器官(Organs)”,这个“有机体”不同于社会性的组织(Organization),组织是死的,而有机体是活的。有机体中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发挥作用时,有机体才会生机勃勃;而组织中的任何一个零件都是可以替代的,这就是为什么在工业社会中不主张个性,而主张千人一面,因为一个个性的零件会让整台机器出问题。她不希望我叫她“老板”,因为我这个器官也和她同等重要。

  V交给我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上面是用Word编排的所有中心的资料,随机顺序,然后我需要从文件柜中找出相应的国家,再根据档案确定该中心是否依然活跃,并在Word文件中做注释。

  拿到二十余页文件后,我的第一反应就是:需要重新用Excel按照国别排序,创立两个Excel文件,自动归档。当我把建议对V女士说明时,我突然发现自己作为一个金融从业人员的制约(Conditioning)又开始作祟了,我曾经自己申请不要从事和电脑有关的工作,现在却在要求一部电脑的协助。

  V女士考虑了我的建议之后,说没有多余的电脑给我使用,另外,用电脑辅助我的工作虽然会让我做得更快,但是在中心工作的本意不是效率,而是乐在其中。没有人真的在意工作进展如何,在意的是你是带着如何的心境工作的,你快乐吗?你在有觉知(Consciousness)的工作吗?不要沦为一部机器。

  我理解了她的意思,这里不是动不动就拿绩效和工资挂钩的金钱至上社会,只是我的职业习惯让我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整个人生都是个玩笑,何必这么认真?

  我返璞归真地开始手工作业,手动对各个国家排序,一遍一遍地来往于办公桌和档案室之间,虽然有点慢,但是是很有意思的工作,因为不止是在机械做功,还可以有心的留意到中心在世界各地的分布情况,看到世界各个国家中心创立人的样子,他们的生活,甚至一些静心活动有趣的细节。这些不是我用电脑排序有时间注意到的。原来,当我换一种态度看待工作时,工作可以这样好玩。


  在游泳池边喝下午茶的时候,WAM工作组的阿罗哈递给我一份请柬,上面写着:“今天我33岁了,晚上你被邀请与我一起庆祝变老。”

  阿罗哈之前与我只有点头之交,被邀请去他的生日派对让我有些诧异,问了世昌才知道他也被邀请了,有他做伴我就放心些,心想可能是因为我是新丁所以被顺带邀请。

  我们在后门等专车接送,一辆豪华吉普开过来,我和世昌上车,我们的豪车经过了纸醉金迷的东区,经过了威斯汀酒店,穿过了穆拉穆塔河,开进了Hard Rock Café的奢华酒吧区,然后被要求搜车。

  保全人员要求打开车门进行例行检查,一一盘问了每一个人是来做什么的。

  我偷偷问司机:“这是搜什么?”

  他说:“炸弹。”

  “炸弹长什么样?”我问。

  大家都笑了。我是真的好奇,因为在印度,进入商场、电影院、酒吧、甚至麦当劳,都需要经过安检搜身,可见对于恐怖袭击已到草木皆兵的地步。

  Hard Rock Café是不是在全世界都有分店?我居住的城市也有一间,但从来没进去过。阿罗哈站在大门口,穿着紧绷绷的格子衬衫,衬衫塞进了紧绷绷的牛仔裤里,整个人看起来也很紧绷。他在门口迎接每一个人,拥抱接受祝贺。几乎每一个WAM工作组的年轻人都被邀请了,阵容十分庞大,看来阿罗哈先生是地方上的土豪乡绅,我暗自思量。

  

  就像一个土鳖进了城,我一坐下就觉得饿得不行,不客气的问寿星公:“吃的什么时候能上?”他倒也不在意,马上端过来好多小吃,不停地叫我自己拿,然后说自助餐很快就开始了。

  整个晚上我都被东道主照顾的十分周到,让我颇有些受宠若惊。

  就是在这一晚,认识了沉默低调的日本主妇仙蒂,捷克的嬉皮士姑娘伊德加,第一天就见过面的高高壮壮的印度男生曼吉许。仙缇是一个很有性格的人,她竟然在行李中准备了晚礼服,不像我都是T恤拖鞋走天下的,她从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水,通常在庄子屋辅助静心,是那种平时不出声,一出声就彪悍的吓死人的性格派;而伊德加是笑起来奔放得让人担心的姑娘,她的嘴跟我差不多大,所以我俩对视一笑就好像能把对方生吞下去,伊德加说她已经33岁了,我大喷一口可乐,不止台湾人,原来“嬉皮士”也不显老,她看起来只有18啊!而且她居然是个药学博士,人真是不可貌相;还有整晚一直在自己跳舞的曼吉许,他们说他是舞王,我喜欢看他跳舞,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不理人,很有个性的小伙子,比我小2岁。

  萨达纳女士一直和我坐在一起,她说:“Trix,你跳舞的时候旁若无人,可能你是个天生的舞者,伊德加,看来你有竞争者啦。”我从不知道自己会跳舞,我也没有过任何专业训练,我只是觉得跳舞的时候很自在。

  派对在11点结束,阿罗哈说我长得很像他之前的泰国女朋友,这种烂梗也敢拿出来用,想表白可以直说。果然第二天,世昌被他当了传话筒,问我是否仍单身(available),我深情的告诉世昌,不好意思我有爱的人。不知道阿罗哈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以为这场感情小纠葛很快就会过去,没想到却将世昌卷进了漩涡。
  @偶八素马甲 2012-03-08 12:18:07
  今天三八节,多更一点撒!!!
  -----------------------------
  哈哈啊哈哈这是妇女们的福利吗

  Sept 14th, Day 26, OSHO-Day 4

  你可以想象么?早上在露天的餐厅吃早餐,孔雀会在你的身边走来走去,等着一口面包,它们发出“喵”一样的叫声,像猫一样;一个不小心,树上的老鸦会一个俯冲偷走你的煮鸡蛋。在中心,人与动物之间和谐相处,没有人会特别注意动物的存在,动物也不会把人当成敌人,这在整个印度都是一种惯例。红脸的猴子总在街边不怀好意地伺机而动,黑脸的长尾叶猴则十分温和,老牛受到尊重,老鼠也没有人喊打。动物和人类一样,都是整个存在,只是我们不知道。

  前一天我在晚会组的表现不能令协调人(Coordinator)姬娜小姐满意。

  就像读书时每个班级都有一个被宠坏的小姐一样,姬娜小姐就是整个晚会组的头头和公主,她对每个人颐指气使,总会看到晚会组开会时,大男人被她呵斥的面红耳赤愤而离开。不可否认,晚会组的工作是整个中心最辛苦的工作,从每天上午10点半开讨论会到每晚12点派对结束,人去楼空之后还要收拾场地。况且每天派对的主题都不同,有花样秀(Variety Show,类似各国才艺大联欢),游戏之夜,女士之夜,舞会,卡拉OK,桑雅生庆祝等,场地布置的主题每天都要有新花样……所以经常看到姬娜小姐顶着熊猫眼开工,然后脾气变得不可抑制的坏。

  晚会组的工作气氛很不好,全部人的能量场都很低,各自使力,经常吵架,我不认为当时的自己能够不受这种环境的影响。昨天布置场地的时候,姬娜小姐一直指责我说桌纸贴得很差,不够上档次,我也就当耳边风过去,晚上的派对她要我去捧场我也没有兴趣。赔了体力还要赔笑?我才不干。可能她发现我是个刺儿头,所以今天我被发配边疆,去整理晚会组的工作室。这个工作室看上去是十年没有人清理过了,东西堆的乱七八糟,阴暗拥挤。

  我一个人在工作室里,面对每天布置场地收回来的满目疮痍,需要把所有的装饰物按照一定的门类收拾整齐。但说实话,这个工作绝对比面对姬娜小姐的臭脸要愉悦很多!


  打开风扇打开灯,我坐下来慢慢整理,虽然东西多又乱,但是其实是可以按照颜色分类的,因为每天开会都会定下一个主题色,比如“黑+红”或“黄+蓝”,所以只要把不同材质的颜色面料道具放在一个工具篮里,需要什么颜色的时候就整个篮子拿走再拿回来,就不再会有乱糟糟的情况。虽然外人看起来我像个被打入冷宫的灰姑娘,路过的WAM同事都以为我被姬娜小姐欺负了,殊不知这工作我乐在其中。

  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我把工作室整理的井井有条,姬娜小姐没有过来验收,但是第二天同组的苏格兰女士克里斯汀告诉我,工作室从来没有像这样一目了然过。那是,我们勤劳勇敢的中国人做事情就是这么靠谱。


  晚上和世昌、马来西亚男生阿难,台湾阿姨阿利玛一起吃饭,阿难和阿利玛都是通过世昌新认识的朋友。阿难整个人像开出了一朵花,他甜蜜的告诉我们,他有了一个女朋友,是荷兰女生海蒂。

  “什么?!居然是海蒂?!”我大吃一惊。

  海蒂是和我同一天报道的金发美人,我俩一同被带领参观园区前,前辈说:“你们两个都是美丽的女生,可能会被这里一些人打扰。要记住,这里不是拥抱俱乐部,你永远可以拒绝,可以说不,情况恶劣时可以向保卫处举报。”然后前辈翻口袋,找到一个“In Silence”的徽章,给了海蒂。

  没错,就是在电影《美食、祈祷与恋爱》(Eat, Pray, Love)中茱莉亚?罗伯茨的室友戴的那种沉默徽章,带着这个徽章表示你在体验和自己独处的感觉,旁人也不能和你说话了。海蒂当时说:“这个徽章会很有用。”我心想她一定是一个虔诚修心的人。

  
  In Silence Badge


  可是之后的几天,她和一个藏民模样的男人一直如影随行,打得火热。现在阿难居然说,海蒂和他在一起了。

  好吧,我们都祝福你,阿难。

  阿难是一个非常纯洁的大小伙,在马来西亚是树园丁,多么亲近自然的工作啊,可是阿难的家庭一直对他苛责,说他这样怎能发财,怎么能找到老婆。看来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的价值观都是无比相似,除了少数原始部落,大家都是以金钱衡量生命的价值。于是阿难从家里逃出来,留了纸条给家人说不要来找我,我可以照顾自己,然后他来到印度普那,已经在中心呆了几个星期。

  现在,阿难说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许多年都没有为女生动过心的阿难开出了一朵花,我们都为他高兴,只是暗暗地知道这段感情可能会带来心碎,虽然心碎也是爱的一部分。

  我打算这里静心一个月,就是单纯的静心。没有对任何感情有期待,也没有任何需求要被满足,所以我可以简单地做我自己,不用去讨任何人的欢心,也不用去吸引任何人的注意。这是一个蝴蝶变毛毛虫的过程。


  今天和V女士聊天时,她提到“外面”和“里面”的差别。来到印度二十年,她没有出过Koregaon Park,外面是一个她无法触及的真正的印度,她想到外面的食物和交通都会觉得可怕。所以听到我是一个人从德里一路过来的时候,她很吃惊。对于她来说,里面和外面已经筑了一道高墙,她恐怕已没有勇气穿过那堵墙了,她愿意在中心里生老病死,永远忘记外面的世界。

  我不能认同。

  在晚课上OSHO也刚好提到这个话题,他说:

  “Don’t escape to Himalayas. Himalaya’s peace is not your peace. If you are peaceful, even in MG Road you will not be disturbed.”

  没有必要逃到喜马拉雅山去遁世,喜马拉雅山的平静不是你的平静。如果你是平静的,那么即使在普那最热闹的商业街MG路,你都会不为所动。

  所以,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里面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之分,只有一个世界,我在中心里和在中心外是同一个人,而普那也只是我旅途中的一站,没有什么需要逃遁,我期盼着继续上路。


  Sept 15th, Day 27, OSHO-Day 5

  作为浮动工作的一部分,晚上九点半我作为助手辅助希腊女生萨达做查克拉发声静心(Chakra Sounds Meditation)。

  查克拉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我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还是因为日本漫画《火影忍者》。查克拉本身是轮的意思,瑜伽先师帕檀迦利(Pantanjali)在其著作《瑜伽经》中有过详细的描述:

  第一个查克拉叫做根之轮(Muladhar),Muladhar的意思是根、基本,它在性中心,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停留在这一级的查克拉,不再前进,因为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能量,这里是生命之轮;

  第二个查克拉叫做Svadhishthan,意思是自我的住所,在肚脐下两寸的位置,日语中叫做Hara,也就是日本武士切腹的位置,这里是死亡之轮;Svadhishthan和Muladhar都是被社会所忌讳的,我们不能公开讨论性,也避讳谈论死亡,所以社会文化的约束对这两个查克拉的破坏很大,以至于人一辈子沉溺于性,一辈子畏惧死亡。

  当我在瓦拉纳西看到玛尼卡尼卡焚烧塔时,我畏惧,我害怕看见死的景象,可是我也错过了一个通过死亡来观照的机会,人在死的那一刻,所有贮藏在Svadhishthan的能量都被释放,“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从Muladhar出生的那一刻带来的所有,都会在死亡的那一刻被Svadhishthan回收。尘归尘,土归土,肉身自此消失;

  第三个查克拉叫做Manipura,在接近胃的位置,这里是全部负面情绪、感知的集中,所以在负面情绪突如其来的时候,会觉得胃痉挛,想要呕吐。瑜伽习者有一种释放负面情绪的方法,在清晨喝一大桶温盐水,然后呕吐出来,起到一个清洗的作用。Manipura的意思是“钻石”,因为生命之美丽在于我们可以体会到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人类可以微笑、大笑、啜泣、痛哭,这其实是如钻石般可贵的财富;

  第四个查克拉是靠近心的Anahata,是爱之轮,打开爱之轮只有一个方法:信任。任何怀疑、任何逻辑、任何辩护、任何的理性都会破坏Anahata。所以心轮是很女性化的轮,在这里,只有放弃怀疑,开始相信,才能感觉到心开始融化;

  第五个查克拉位于喉咙,叫Vishuddha,意思是纯洁,只有在经过了爱的查克拉之后,才有资格用喉咙表达,才能做出最纯洁的表达。如果要说话,请带着爱意来说,否则就不要讲话。如果你的话语不能比静谧更美好,那么也不要开口。Vishuddha的开启需要创意,无论做什么,艺术、唱歌、音乐、舞蹈都要带着自己的标签去做,做任何事情都不要去模仿,模仿会破坏这个纯洁之轮;

  第六个查克拉在眉间第三眼,叫做Agya;Agya的意思是命令。只有在这个查克拉觉醒时,人才是自己的主人。当查克拉已经上移到这里时,静心修行者说出的话都会成真,怀有的希望都能实现。

  在印度,已婚的女人眉间都会点个红点,向上延伸直至发间,这叫做Tikka。Tikka的意义不只是装饰,而是在结婚典礼上作为一项神圣的仪式由女人的丈夫点在她的眉间的,因此女人将一生服从与她的丈夫,而第三眼代表的独立性与自由精神只能在丈夫掌控的领域之外发展。如果丈夫去世,女人眉间的Tikka也会抹去,表示她回归一个独立的人,不再服从于任何人。

  
  Rishikesh随处可见的查克拉示意图


  查克拉发声静心就是跟着音乐,由最低的查克拉开始一级一级往上的发声,感觉声音和相应的查克拉同时震动,音乐变换便向上移动一级查克拉,然后再从上往下移回来,上下进行三次。作为助手,我坐在离萨达最近的地方,我听着音乐就在我的耳边荡漾。


  此前,我从来没有在静态的静心中找到过任何平静,头脑中不是在盘算着之后要吃什么,就是开始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我看见那个出神时,已经是后知后觉。我一直喜欢动态的静心,通过肢体的表达忘记头脑。这一晚,我尝试着下午听世昌讲的方法,用舌尖轻轻顶住上腭,就好像接通一个开关一样。我之前从来不打坐,也不知道这些技巧,但其实舌抵上腭是道家内功修炼的基本常识,叫做“搭鹊桥”,是打通任督二脉的桥梁。

  这样做之后,我好像可以沉静的坐下来了,没有那么多想法,以前一时觉得饿,一时觉得冷,这一晚都没有,坐了一个小时,全身热流涌动,手心都开始出汗,我平生第一次体会到了静坐冥想的快乐。

  从庄子屋出来的时候,外面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萨达向我告别冲进了雨里,而我愿意等它停,我没有要赶着去做的事情。周围雾气朦胧,路灯直射下来投下光束,仿佛下一刻外星人就来会把我带走。竹林湿漉漉的发出咯吱吱的细微响声,散发出青翠的气味。我不禁自问,这样的日子不知此生会否再有。

  你知道,在生命的某些时刻,我们会无比清醒,在这些难得的时候,沉寂会吞没所有喧嚣,每一个细节都变得棱角分明,世界也显得格外清新,这时候大脑停止工作,只有心能感知。

  这些时刻很难留住。即使再紧握它们,它们也很快消失于无形。

  但是这些时刻才是人存活的意义,它们把我带回真实。

  Sept 16th, Day 28, OSHO-Day 6

  晚上在AROMA餐厅为台湾阿姨玛利送行。玛利可以说是一个传奇了,她在台湾从事的工作就与高层心智探索有关,知道这里也已经有近十年了,她每年都会回来普那一次,呆上一个月左右,这样的老桑雅生并不少见;传奇的是,玛利的女儿玛普也在这里,而且已经住了三年。

  玛普是看上去很清秀的台湾小女孩,我第一次见她是和世昌一起。我偷偷地问世昌:“她只有十几岁吧?妈妈也敢让她在异国他乡住这么久?”世昌听了哈哈大笑:“十几岁?玛普知道一定会很开心。她比你还要大咧!”

  玛普是在的熏陶下知道OSHO的,可是现在她比妈妈走得更远。在这里一住三年,上过了所有的多元大学(Multiversity)的课程,现在在修灵气(Reiki)疗法,每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会返回台湾办签证。

  让我吃惊的是,玛普爱人的年纪竟和玛利相当,如果玛利没有经过长时间的静心,恐怕没有办法接受。可是说起女儿,玛利不无开明地说:“只要她开心,她住多久都无所谓,我可以过来看她。”

  但是玛普说,她回不去了。

  每年她回台北一个月,见到以前的朋友,几乎都不知道和他们说什么好。她无法再和他们谈论明星的八卦,也没办法再聊周末的夜场哪里好玩,甚至不知道要怎样在台北这个繁华的大都市逛街。已经恍如隔世了。她要如何再和一个每天都在和房贷、股票、车子纠缠的普通台北男生谈一场用物质计算的恋爱?她已经回不去了。


  我一直藏在心底的问题也浮出水面,我如果也回不去了怎么办?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追求精神上的发展,我该怎么和大家相处?我聊不好正常的话题,也没办法满足于沉溺的娱乐,我如何在世界上生存?

  玛利告诉我:“你是回不去了,这不是一条能掉头的路。你来到印度寻求精神上的进步,你身边的人呢?你的男友呢?他能够理解你的这种行为么?他不会觉得你是一个怪人吗?”

  是,他完全不在乎我在这里做些什么,他给我打电话只会问我安不安全,吃饭睡觉好不好,钱够不够用,他关心我,可是他不知道我在变化。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在走这条路,我们之间会越来越远,他会越来越跟不上,甚至他完全不想再跟上了。


  玛利叹气,说:“Trix,你会很辛苦的。相信我,我也是这样走过来的。你辛苦地拖着他,他被你牵扯得也很辛苦。一度我和我的先生纠缠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可是我们在这里,不是去学习如何把责任推给对方,我们是来认清自己的。世界上所有的苦乐,都是你自己的投射,你让自己成为受害者,你也可以让自己成为幸福的创造者。所以,不要怪你的爱人,是你在变化,你会慢慢懂得如何和世界相处,而周围的人会觉察到你的这种改变。当你在发光的时候,环境会随着你的光芒而变化。你不需要告诉别人你在做什么,可是他们会看到,当他们看到你的变化他们便会好奇。没有人希望生活在绝望里,每个人都可以重生。”

  我想到了我的妈妈。

  我的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当我在离开之前,她对我说:“没错,我一看到你就会生气。”我爱的人也曾说:“如果我是你的家人,一定会为你现在的状态担心。”当我决心改变时,我最担心的就是会伤害到她,她只希望我安安稳稳地过这一辈子,她想不通我有什么需要折腾的。

  世昌沉默了很久,也忍不住开口了,他的父母也是一样,看来我们的亲子关系都处理得不善。每次他换工作,对他的父母都是莫大的打击,他们害怕听到他又辞职了,一失去工作仿佛他们的整个人生就坍塌了。

  我们能苛责父母什么呢?他们这一辈子就是在这样的无力感中度过的,所以他们要抓住任何摸得到的东西来维持安全感。但是他们没有办法理解,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安全的,万物流动,诸事无常。你觉得七十年的不动产、日夜波动的金融产品、甚至一纸婚书就是安全的吗?拥有这些物质的时候你就会安心吗?相反,拥有的时候你会更加不安,你会害怕失去它们。次贷危机、金融海啸、感情出现小三……人生永远都在不安中度过。

  “但是父母亲的年纪都大了,你不能苛求他们跟上你的思想,甚至让他们做些小的改变都已经很难。”世昌说,“我已经摸出和父母交流的门道,每当他们又开始担心时,我都会给出一个详细的计划,三年之内要怎样,五年之内要怎样。他们要的是安慰,不是彻悟。但是如何实现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事。”

  我对我的生活开始有了一定的醒悟,我开始意识到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我生活的主宰者,而以前的我把所有的痛苦都归咎于我的无从选择,而事实是,我永远都有选择,我永远都可以说不。

  在我面前有两条路,我选择了人迹罕至的一条,一切便从此不同。


  祝所有姐妹节日快乐。

  Sept 17th, Day 29, OSHO-Day 7

  与V女士的工作通常都是在沉默与高效的合作中进行的,我是一个不喜欢拖拉的人,因此第一步梳理的工作很快做完,需要她的鉴别校验我才能进行第二步的工作。当她在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我在旁边看书。

  二十多页她已鉴别的文档还放在桌上,她示意我把它们都撕掉,她不喜欢看到没有用的东西扰人耳目,我照她的意思都撕碎了,然后继续看我的书。突然她问起:“我叫你做的另一个梳理你做了没有?”

  我自然是做了,但是由于没有查找出任何可疑的地方,没有特别向她汇报。她突然就勃然大怒了,说,“如果你做了另一个梳理,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完成?而且怎么可能没有可疑的地方?有时我真的怀疑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我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在办公室,我是沉默工作的亚洲人,她恐怕我在不懂装懂,可是我的工作方法是理解了就开始做,没有什么需要反复确认的。第二个梳理完成的很快,是因为我的思维方式与她不同,我不是按照她正向思考的方法去一个个看数据库里的档案有没有问题,而是逆向的找有问题的档案在不在我们旧的数据库里,毕竟我们最后保留的是一个正确的数据库,如果没有,就不用多此一举。显然她没有理解我的思维方法,况且在她的指示下,我已经把二十多页的文档撕了。

  望着撕碎的文档,她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我没有和她争辩,我可以看到这种暴怒,这种情绪练习我在曾经工作的公司经历太多。你必须承认,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爆点特别低,他们很容易变得过于“认真”,仿佛芝麻点大的事情发生他们的人生就过不去了。每当这种时刻,有一种我个人很喜欢用的方法:你只要看着眼前暴怒的对方,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所有的动作都变成了慢镜头播放,看他忘记了他自己,而你仿佛没有在他的眼前,而是漂浮在两人所处空间的上方。你不要给出任何的回应,因为任何你的负面情绪,包括恐惧、紧张、愤怒都会被他吸收,会更加加剧他的能量。所以你只要观看,观看一个人从失去他自己到找回他自己需要多久。

  V女士只需要2分钟。

  她仿佛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后,对我说:“你看我们怎么解决现在的情况。”我已经在她失控的时候想好了,我不能坚持自己的逆向思维,因为那样显然行不通,她需要我用她的方法再做一遍,那么没有关系。我说:“你不需要重新为我打印一份,我可以把撕碎的文件粘回来,毕竟标注都在上面。”

  然后我异常平和的在工具室里把二十多页的文件一一粘回来,这幕破镜重圆的场景本来可以拍成一部杨乃武与小白菜吧,小白菜在东家经历腥风血雨,然后一个人躲在柴火房里默默地收拾残局。这样讲好像我有被害妄想症,但其实我的情绪一点都没有变糟,至少我们没有用碎纸机。

  不知为何,我反而喜欢和情绪波动非常剧烈的人一起工作,虽然和平和的人一起工作会比较舒心,但是和情绪波动剧烈的人一起工作反而可以让我更加有成长的机会,当我看到对方失控,我反而就会变得更加植根于自己,平静得我自己都不熟悉。

  我可以理解她的失控,我自己也有责任。她需要在5天之内完成全部历史档案的整理,之后出差两个月。如果是我在拖延,那么她可以责怪,可是我的动作太快,因为我没有其他的工作可以做,这样就无形中为她的工作增加了压力,她甚至不得不加班加点地赶工来支持我第二天的工作进度。所以我的问题在于逼她逼得太紧。

  我突然发现自己太笨。中国古语说:韬光养晦,意思是剑光不要总是拿出来晒,做人要低调。虽然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虽然每个人都在努力修掉自己身上的自我(ego),但是自我不是那么容易消失的。V女士在中心里二十余年,她28岁从德国来到这里,那时是女权运动的高潮,她带着强大的自我精神和能量来到这里,却要一点点地学会臣服、放下,变得不再较真。


  晚课照例听OSHO的讲课,他正好说道:“Seriousness? I hate it! I am serious!”OSHO真是个可爱的老头子。

  放下你对生活的偏见吧!是你自己把它活成一个悲剧的,怎能归咎于生活本身?生活本就是一个笑话,充满着可笑之处,它是Leela(梵文:Play,游戏)。

  不知是不是巧合,英国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Christopher Nolan)也在电影《蝙蝠侠前传-黑暗骑士》中借小丑的口说过:“Why so serious?”


  晚上我的浮动工作是在Plaza Café做酒吧招待,这其实是我青少年时代梦想中的兼职工作:你在派对中,但你不在“派对-ing”。我穿着黑色的T恤,在吧台后面饶有趣味地看着舞池里的五光十色。中心不禁酒,不禁色,这都是取决于一个静心者自身,我们卖红葡萄酒、白葡萄酒、伏特加、百加得和朗姆酒,只有在法定无酒精日(Dry Day)才会只供应软饮。

  小贴士:所谓的Dry Day,“干日”,是印度每年三天的无酒精日,分别是1月26号共和日,8月15号独立日和10月2号国父日,在德里正式的“干日”有21天。

  在吧台的这一边看酒精作用下的人卸去面具,像看戏一样精彩。


  Sept 18th, Day 30, OSHO-Day 8

  由于阿罗哈负责静心辅助者的调度,我时常被他假公济私地征用到各个静心课程去接受训练,中午12点是无边无际静心(No Dimensions Meditation)的第一次体验。

  无边无际静心源于古老的苏菲教派,第一阶段是六个方向的爱意传播手势:右前、左前、右、左、右后、左后。双手指尖向下,手背紧贴,从肚脐处开始将爱意带到心脏,然后左手抚摸心,右手平伸出去,随着手臂的伸展,口中发出“Choo”的声音;同一套动作向六个方向做六次,代表着爱意的无边发散。第二阶段按照古老的苏菲传统进行,右脚大脚趾踩在左脚脚趾上,双臂环抱自己,然后深深地鞠躬,感谢宇宙引领你来到这里,体验这个静心,之后开始苏菲旋转;最后阶段俯面向下躺下,将肚脐与整个大地相连,感觉能量的传递。

  此前只在介绍土耳其的游记中看到过旋转舞的介绍,舞者头戴红色长筒高帽,身穿全白长袍,外罩黑色袍子。舞蹈时,以右手右脚为轴,右手手心指向天空,代表接受上天的祝福;左手手心指向大地,代表将祝福灌注给大地,最后在旋转中达到狂喜的状态。

  苏菲教(Sufism)创始人贾拉鲁丁?鲁米(Jalaluddin Rumi)从小就喜欢旋转跳舞,在很多父母告诉小孩不要旋转,会受伤,会头晕的时候,Rumi在旋转中找到了一种不能体知的快乐。他在一次不停歇的旋转36小时之后达到了开悟的境界,36小时之后,他的身体累得不能再转,而他的意识一直在观看着身体的旋转。肉身成为一个转动的轮子,意识是轮子的轴,如如不动。


  


  六维度爱意传播手势持续半个小时,我站在第一排。开始的时候大家会忘记动作,手忙脚乱,我作为助手也很紧张会犯错。但实际上,犯错没有关系,只要继续跟上动作就好,这不是技术性的机械劳动。在音乐氛围的笼罩下,会越发觉得自己在做一件神圣的事情,有些人出手的时候像一枚短刀,像前后左右劈开去,仿佛是在短兵相接,这违背了无边无际的初衷。

  苏菲旋转,我需要把自己放弃。一直和旋转僵持便不能转起来。我眼睛盯着我举起的右手,以右脚为轴开始旋转,开始转的很慢很慢,跟着音乐亦步亦趋。之后转动变得快些,眼睛盯着的手腕变成目光唯一的焦点,几乎已经忘记身体在转动,只能看到布景在飞速的闪回,那种感觉像电影常用的虚化手法。我已经无法去关注布景了,只有手腕带着我穿越一个又一个场景,然后当我已经完全忘记哪只手在上方时,我已经转的越来越快,而这转动似乎不由得我控制,然后一种奇妙的感觉生起,那感觉好像我离开整个布景,在一个稍高的上方看着下面的一层。但是只要头脑稍微开始思考,须臾之间,这个上升就消失了,我又掉回来了。

  如果在尝试苏菲旋转时,一旦倒下便倒下,不要再尝试爬起来。因为在倒下的那一刻,大地与人之间的能量已经开始传递,不要去破坏那个流动。

  当我一个月之后在塔尔大沙漠的夕阳中,再次体验无边无际苏菲旋转时,才知道1200年前鲁米就是在沙漠中开始他的旋转的。因为这是最好的场地,摔倒永远不会受伤。

  他在贫瘠的沙漠中舞蹈,找到了自己内心的绿洲。

  Sept 19th, Day 31, OSHO-Day 9

  在克利须那办公楼(Krishna Building)里工作的都是中心的老桑雅生,来到这里少则二、三十年了。和诸多老人家一起工作,我也变得严肃起来,每天的工作都很紧张,不像在其他部门,可以时不时出来偷个闲喝个茶什么的。我和V女士在拼命地赶工,只有在出来上厕所、寄邮件、拿打印件的时候可以放风一下。

  我喜欢沿着那条在雨季搭着布棚的路,经过佛陀广场,看看这一天有没有新的人来参加Welcome Morning;然后和在多元大学办公室工作的阿塔瓦挤个眼睛问好;路过老子屋,隔着大玻璃窗看看世昌有没有在勤恳校对;庄子屋门口的一棵大树总是会开出好看的大红色扶桑花,我会在经过的时候偷偷用头顶一下;再往Plaza Café那边走,邮局和拿文具的地方离洗衣房很近,里面眨着慧黠的大眼睛的女孩叫萨布娜,是“梦”的意思;然后在厕所把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梳理一遍,反正衣服每天都穿一样的,也没有什么可以打扮的;从佛陀小树林里绕个一圈,早上10点45开始每天跳舞庆祝的时间,晚会组的吉利许大叔会在这里担任DJ,人们在广场上有阳光的地方各自舞蹈。经常会看到一个八十多岁的白发日本婆婆舞得忘我,我也会脱了鞋子,在阳光下眯起眼睛跳一会儿,或者就这么躺着晒阳光;从小林出来是一条两边种满竹子的石径,把耳朵贴在竹身听一听风吹过的声音,它们说,“嗞~~~啊”;从石径走出来就是Multimedia Gallery,这里售卖OSHO的书籍和静心的音乐,这里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一本一本不厌其烦地看,因为在中心里售卖的缘故,这些书的价格都很低,有时就顺手买了一本回去;一次店没有开,我便趴在大玻璃窗的外面眼巴巴的看着橱窗里展示的书,一次雅提经过,看到我可怜兮兮的样子,鼓励我说:“Trix,你知道这些书是可以卖的,它下午就会开门。”我知道,我喜欢看着它们摆在这里,想象读到它们的快乐。

  然后我才会结束放风,走回克利须那办公楼。

  刚上班时经常会在放风的时候遇见吉利许和曼吉许,他俩见到我就会远远地先偷笑,窃窃私语一番,还以为我看不到,然后等我走到他俩跟前的时候,吉利许就会跟我开玩笑说:“Trix,你看起来很严肃哦,我们不喜欢很严肃的人哦!”曼吉许就在一边像机器人一样走路。

  我惊诧,我很严肃吗?我可不想自己看起来像个老古板一样。确实,一穿上统一的衣服,我会觉得个性的一部分被束缚住了,好像自己无形间就回到了写字楼,看到一张张面具般的脸,然后自己也成了一个放不开手脚的机器人。之后我开始尽量放松自己,每当感到有一点紧绷的时候,就偷偷地甩一甩,把紧张感甩掉。

  后来再遇到他们两个,他俩还是远远地就先偷笑,然后等我走到他俩跟前的时候,吉利许就跟我开玩笑说:“Trix,你走路跳啊跳的,不像个淑女哦!”我这时已经不是怯生生的小鹿了,我就回嘴:“对呀我是个男人啊。”

  等我离开的时候,吉利许是疼爱我的“叔叔”,曼吉许是处处想要保护我的“爸爸”。

  OSHO在晚课上讲到,他在这世上树敌最多,因为他从来不跟别人打招呼,点头微笑什么的,他不想说的话他就不说,他不想打招呼他就不打招呼。

  我这才意识到为什么每天我都觉得自己这么虚伪,在中心呆的时间久了,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习惯于像西方文明社会一样点头问好。我没有这种习惯,在文明社会里的任何社交礼仪都让我觉得疲倦,在这里每天同一个人至少能见到三回,每回都会有人问起:“你好吗?”上午您才见过我下午我能坏到哪儿去?!

  所以我决定向OSHO学习,不怕树敌,勇于沉默。这里不是问好俱乐部,没有必要进行无谓的寒暄。在餐厅吃饭或喝茶,我都喜欢一个人坐在露天的树下。

  有人会过来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吗?”(Can I join you?)

  我已经可以忽视社交礼仪,直接说:“不,不行。我想要一个人呆着。”(No, you can’t. I prefer to be alone.”)

  可以这样明确地说出自己的心声真是太快意了!只说真话,不说假话,这是说起来异常简单的一句话,可是你不能明白,真正这样做会有多过瘾。而这只是回归内心的第一步。


  到印度还没去过电影院,听Nico说起过在小城市看电影的情形后,我更加向往去电影院看一场真正的宝莱坞电影了。

  晚上约了世昌去Inox影院,看一场没有中文字幕的宝莱坞电影《我兄弟的新娘》(Mera Brother Ki Dulhan)。

  
  电影院很气派,有独立的一栋楼,进入大门还需要安检,楼下是麦当劳。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吃过麦当劳了!这里的麦当劳不像德里那间那么假模假式,至少这里有鸡肉,我点了麦乐鸡套餐,后来听雅提说Paneer的汉堡是人间美味。小年轻三三两两的在约会,店里的电视机居然在放印地语配音的多拉A梦,那一刹恍如隔世。

  
  阿格拉堡

  真雷人,没有见过看电影还需要中场休息的,不过上半场结束已经过去了1个半小时了,看来每次我们华语片导演都要把片子剪成90分钟以内确实不容易啊。观众们稍事休息了大概5分钟左右,重新回到影院继续看电影。跟我想象的不一样,男女主角多次接吻都没有引起任何的亢奋,大城市普那的开放程度确实非常高。


  我非常喜欢男主角新晋男星伊姆朗?可汗(Imran Khan),长着两道倒八字眉,一副苦瓜相,却十分讨喜,后来还看了他主演的另一部电影《我讨厌爱情故事》(I hate love stories),也是年轻人的浪漫喜剧。

  
  Aamir Khan, Salman Khan & Shahrukh Khan

  @切片洋葱头 2012-03-10 17:09:59
  好贴,就是照片拍的不咋的,留个印慢慢看!
  -----------------------------
  :]确实,照片并不是写这篇游记的意图~留一些空间,不要破坏掉未来第一眼的惊喜。
  @禅修Lua 2012-03-11 05:17:47
  喜欢 感觉就像在讲一个非常动人的故事 可那确实是真实的生活
  -----------------------------
  :]
  @huanxue1985 2012-03-11 12:58:09
  还是很美的,其实一个人特别的想去旅游,但是真的有些害怕
  -----------------------------
  如果还在害怕,就不要出发,等到有一天你觉得真的不得不走了,才可能有收获。
  @如意人生A 2012-03-11 13:45:27
  楼主文笔非常好,另外,在天涯第一次听说印度OSHO静心一说,你写的很详细,多谢共享。
  -----------------------------
  它在对的时候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所以对我个人很有启发。不一定是OSHO,甚至不一定需要是印度,每个人应该都能找到回归自己的方法。

  Sept 20th, Day 32, OSHO-Day 10

  每个人都至少有一次和死神擦身而过的时刻。

  我有两次。

  第一次是14岁时我在麦当劳打工,经理让我去冷藏库里拿薯条出来,平时这活儿是厨房的人干的,那一天让我这个平时数钱的人去,有些不合章程。我推开冷藏库沉重的钢制门,找到了一大包薯条正要出来,发现大门已经关上了,门上一个把手都没有,旁边也没有类似于按密码之类的装置。我回想进来时的场景,貌似一推就进来了,那么理应是一拉就能出去。我尝试把手指伸进门缝,可是门缝太窄根本没有办法使力。我这才开始有点慌,因为冷冻库的温度在-20°左右,接近大门的冷藏库温度也低于0°,我穿的是短袖工作制服,已经冻得手脚发凉,呼吸都变得困难。我开始拍门大喊,当然不会有人听到,这种厚重的钢门。我突然觉得害怕起来,难道这就是我的一生了么?我才14岁啊,在麦当劳的冷藏库里被冻死实在太过于戏剧了……

  然后我整个人靠在门上,突然门就开了。门就这么简单的开了。

  然后我回到酷热的夏天,若无其事的继续工作,担心说出来被同事们笑话,假装没有濒死这件事。但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那个门是怎么回事。



  第二次是18岁时走华山的长空栈道,在我后面的急性子小伙儿一直催我快走。自古华山一条路,面贴悬崖,我们踩在一脚宽的木板上缓缓向前挪动。那一天是清晨,走长空栈道的人只有不到十个人,据当地人说,上个月掉下去两个。算我当天倒霉,急性子小伙儿可能是赶着去投胎,不仅在言语上催我快走,几乎都要拽着我超过去。我脚底一滑,一小块木板劈开,掉到悬崖下面去了。

  这条小路本不是上下山必经之路,只是让探险的人体验刺激,当地有话:小心小心九厘三分,要寻尸首洛南商州。我鼓起勇气向下看,其实看不到木板掉到哪里去了,只能看到脚底下很深很深的地方有很多的树,从这里下去,尸首一定找不到了。我清醒的意识到不能就这么被一个路人给逼死,所以我异常冷静地告诉他,如果你这么着急,你到我前面走。于是我们两个在高空中完成了一次惊险超车,只见过华山道士这么干的。从栈道走回来的时候,站在观景台看不怕死的人冒险的好友H.Y说:“刚才你把木板踢下去的时候,这里整齐的发出了一声哗声,我以为你要死了。”

  那一次是死里逃生,刺激多于害怕。

  爱的人曾经跑过社会线新闻,一次随着营救队去京郊一座野山找一个徒步失踪的老师,本来他只是去采写个小短篇,没想到营救队员当时就要上山找人。每一个营救队员都是训练有素的,他自认为自己以前也是运动员,问题不大,所以要求跟着一起上山拿第一手的资料。可是在跟着营救队员徒手攀爬60度倾斜角荆棘丛生的野山时,他几次险些摔落山崖。他告诉我,那时只有一个清醒的念头,今天我一定要活着下山。

  那一天他活着下山了,那个老师被证实死在山里了。他回到苹果园地铁站,身上的衣服都被钩破了,腿上还在流血,他有些晃神。可是当地铁站汹涌的人潮一下涌出来,把呆若木鸡的他撞出个好远时,他突然就回来了,又回到了不会为任何人事停下脚步的现实世界,即使前一个小时他还在生死线旁。


  这三个故事告诉我们,不管你曾离死亡多么近,不管你曾多少次觉得,就这一次了,恐怕过不去了,不管你多么认真的告诉自己,如果这次能活着回去,我一定会过我真正想过的生活,可你的忘性永远比你想象中要大。

  每个人是一尊佛陀,可是某些时刻你知道,下一刻你又忘记了。

  “你以为会不一样,可是那样清醒的时刻过去了,你还是原来的你。”他曾这样告诉我。

  不。这一次不一样了。我会牢牢记住这些清醒的时刻,我要把这些时刻尽可能长地印在我的大脑里,在死神前来收取我的生命时,我希望不是恐惧、不是无助、不是恍然,而是无有遗憾的微笑告别。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