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斩草除根
刘璐问道：“凤儿，你怎么不尝一下？得知道好不好吃再买啊！”她的凤儿是儿化音，不是那种女孩子们之间腻歪的爱称。秦双凤说：“不想尝，怕别人白眼。”刘璐说：“我们又不是不买，这是试用品，就是给人尝的。”秦双凤说：“我以前在超市里偷吃东西被人打过。”刘璐问道：“你还有这么悲惨的遭遇啊，你为什么在超市里偷吃东西？你饿了？”秦双凤说：“不是。”那是因为她实在是太馋了。刘璐说：“那你就是为了好玩，真活该。”秦双凤说：“是啊，我活该，好不好吃，好吃的话，我就买点。”刘璐吧嗒嘴道：“很好吃的，你买吧。”秦双凤挑了一个小包装的鱿鱼丝放到购物筐里面，刘璐嘲笑道：“你看你这小气人，你们家那么多人就买这一点。”秦双凤说：“没钱。”刘璐笑道：“就你还没钱，你哥在国外可是挣得英镑，你妈每次看到我爸都吹牛，说你哥把你和二龙出国留学的钱都挣出来了。哎，你哥这么宠你，这回回来肯定又给你买了不少好吃的，你可不要吃独食啊！”秦双凤说：“那好吧，反正他明天到，你一起过来，喜欢的就拿走，我可是个大方人！”忽然一双手捂在了她的眼睛上，秦双凤不知道是谁，以为又是那两个自诩为恶作剧之王的活宝双胞胎哥哥，伸手就去扒开。她刚摸到那一双手忽然兴奋地转过身紧紧地抱住那个人喊道：“不一哥哥，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李不一抱着她转了两圈道：“不就是今天吗？哦，对了，忘了算时差了，就算是给你个惊喜吧。来，让哥哥看看，我的宝贝长得多高了，你可也是没怎么长个儿啊。”
秦双凤说道：“我现在都有一米五了！上回你回来的时候才一米四多一点。”李不一拔着她的脑袋道：“拔萝卜，拔萝卜，再长高些。”秦单凤分开他们俩道：“我也半年没见到了，让我看看我家小胖子是不是又胖了，哇塞，你还真的变胖了。”她捧着小胖子的脸，揉面团一样的揉捏，鼻子眼睛都皱成了一团，最终说：“一直这么好玩，晚上我跟你睡，让姐玩个够。”李不一说：“你悠着点，别把她闷死了，还有什么要买的吗？哥哥给你拿钱，想买什么都买。”秦双凤说：“你都回来了，我逛什么超市。”李不一说：“好，回家去。”刘璐挤眉弄眼的道：“小凤凤，记得说话算话啊！”李不一正好说：“刘璐也一起去坐会儿吧。”
外面吵吵闹闹的，里屋却是冷冷清清的，李大凤说道：“这么多年了，你上天入地也没找到她，也该死心了吧，她那次应该是真的死彻底了。”秦单凤说：“我不信。”五年前，她亲眼看到布下的天罗地网里宋南垠的尸体，金色的螟蛉飞入北京北郊的一个荒凉的别墅里面，他们一群人也小心翼翼的跟进，手拿着宝物，武装到牙齿，抱着你死我活的决心，但是只看到了宋南垠尚还温热的尸体，她不相信宋南垠就这么死了，她坚信这只是金蝉脱壳的计谋。但是那些帮手却都说她死了，大概是他们自己希望如此。李大凤说：“你要是想找她我也不反对，但是你别总拿小胖子当诱饵，你和二龙都不像是能长命的样儿，将来陪在我和你爸身边的也就只有她了，你要是把小胖子害了，我和你爸老了可怎么办！”秦单凤说：“我自有分寸。”门响了，宋太阳敞亮的嗓音响起，“你们母女俩别再背着人唠知心嗑了，都等着你们吃饭呢，快出来。”李大凤说：“出去吧，吃饭，别让人等着，去北京这回要长点心，不是自己一个人想怎么野都行。”
秦双凤嘴里塞着一块排骨，手里拿着一根鸡腿，满脸的油光，还睁圆着大眼睛寻觅着下一个，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秦双龙吃了一点点便吃不下去了，敲着碗问道：“刘叔怎么从来都不上桌？”宋太阳劝道：“你再吃点，来，吃鲙鱼，补补。他呀，只干活不吃饭。”秦单凤趴在李不一耳边小声耳语道：“我妈跟我说小胖子长成大姑娘了。”李不一说道：“哦，是吗？”秦单凤说：“不信你直接问问她。”李不一说：“别说了，她知道该不好意思了。”秦双凤咽下一块肉问道：“你们俩老看着我干吗？还鬼鬼祟祟的说什么？”秦单凤说：“夸你漂亮，吃你的吧！”秦双凤说：“我才不信！”李不一说：“真的是夸你眼睛又大又圆，别吃撑了，明早坐火车，今晚得睡好。”秦双凤本来已经夹了一块鸡翅，又放了回去道：“也是。小舅妈，我们把刘叔带上吧！”宋太阳横道：“滚，蹬鼻子上脸了！我还开不开店，挣不挣钱了？北京花花世界，什么好吃的没有，还看上了我家的厨子。”
顾雍帮着给宋南地扯开一袋糖，问道：“我还以为你要跑呢？”宋南地轻轻的搅着咖啡，她还是学生时就很喜欢这家小店，她跟一般女孩不一样，只喝咖啡不喝奶茶，她淡淡的道：“跑什么？”顾雍说：“这么多年你口味一点都没变，黑咖啡，只加糖不放奶。”宋南地说：“习惯了。”顾雍问道：“毕业之后就再也没见到你，竟然能在这里见到。”
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能看到医学馆，可惜早已物是人非，辉煌的夕阳将医学馆镀上了一层金色，巍峨壮观。宋南地想着一些事情，那天，顾诤巍给她打电话让她晚上十一点去他办公室，她是一个恪尽职守随叫随到的情人，但是她去了，敲门了，开门的竟是宋南垠，她以外的看到了宋南垠，不意外的知道了顾诤巍死在了浴缸里。宋南垠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头一次对这么老的男人下手。”漆黑的天空凝结着一片淡金色的云彩，薄薄的铺在月亮之前。宋南地要崩溃了，但还是镇定的说道：“你该死了，快走。”然后她留下来一个人处理这混乱的局面，她不知道宋南垠为什么要害死顾诤巍，也许根本就没有原因，宋南垠很多时候杀人都是一时兴起。
结局就是她名誉扫地，事业如日中天的顾院长竟然光溜溜的死在了浴缸里，经手人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学生，他年轻有孕的妻子知道了这件事立刻跳楼自杀。整个校园流言蜚语，所有人的白眼都打在她的身上。因为顾诤巍的课题需要进行下去，他的得意门生临危受命，从国外回来接手了这个课题，做的风生水起。想来这个学生是那个桃色事件唯一的受益者。
宋南地想到自己对李肆龙的绝情，避而不见，没有解释。就算是李肆龙把她堵住表白衷肠时，她也冷冷的连看都不看他。李肆龙说：“说我不相信，你会认为我虚伪，但是我不介意，我人生的全部意义就是让你幸福，你别不理我，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苦衷。”宋南地偏过头说：“我没有苦衷。”李肆龙说：“我答应过你，只要你不想说，我就绝对不会问。”宋南地说：“我不爱你了，不要纠缠我，我喜欢有钱有地位有事业的老男人，我可等不起你。”李肆龙说：“我会有钱，有地位，有事业，你也不需要等太久。最多十年，你一定能够锦衣玉食。”宋南地说：“我会想到你曾经多么的贫困潦倒，我不会找一个凤凰男。”李肆龙说：“我的父母都去世了，你不用担心这些事。”宋南地不耐烦的说道：“不要再烦我，我要过我自己想要的生活，李大哥，放过我吧。别再纠缠我。”李肆龙说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宋南地甩开他的手道：“别高看我，也别高看你自己。”说罢扬长而去，李肆龙对着她的背影背影说道：“我说过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包括离开你。”
顾诤巍虽然贪财好色以权谋私，但是也真是个言而有信的男人。宋南地不知道当时清雅山军事基地的一把手是一个叫做唐敏仪的老太太，就是他前妻的姑姑，顾诤巍需要费多大的劲儿，才能在老太太的眼皮底下把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女孩塞进已经十年不招工作人员的清雅山，安排一个闲职。
92．千疮百孔
顾雍问道：“你想什么呢？”宋南地说：“没想什么。”顾雍说：“你是当年我们班成绩最好的学生。女孩成绩都不错，但是你出类拔萃。”宋南地说道：“过奖了。”顾雍说：“你可是开创了好几个先河，唯一一个从临床医学转到法医的学生……”宋南地接着道：“第一个把男老师搞死在浴缸里的女生，最有眼无珠的女人……”顾雍问道：“喝咖啡也会醉？”宋南地接着道：“号称睡遍了全班男同学的女生……”顾雍道：“这绝对是瞎说，至少我们俩可什么都没有。”宋南地敲敲咖啡杯问道：“你不是出国了吗？怎么回来了。”顾雍说道：“咱们班今晚聚会，李老师也去，他真是厉害，当年我爸坐到院长的位置也四十岁了，还是公认的年轻有为，他今年可才三十二。聚会这事看来是大家没通知你。”宋南地说道：“你们真该通知我，我本来不是非得这个时候来北京。”医学馆院长办公室的灯亮了起来。顾雍说：“我们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宋南地问道：“你们在哪里聚会？”顾雍道：“六点神资源食堂六楼牡丹厅，你要去？”宋南地说：“不，我避开。快到点了，你也该去了。”顾雍道：“我只是来这里坐一会儿打发时间，竟然能遇到你，真是缘分。”宋南地低着头喝咖啡道：“我就住在帝都医院对面的连锁酒店，四零六房间，今晚随时可以来找我，我们俩真的没有发生过关系吗？”顾雍看着她纤细洁白的手腕，忽然有点喘不过气来，五肢充血，他有点燥热的回道：“我早点过去。我先走了。晚上见。”
秦双凤躺在床上蒙着脑袋撒起娇来：“我不去，一屋子的医生，我才不去呢。”只露出两只叨着被子的小爪子，李不一拿她没办法道：“你不想去就不去，但是我们没回来这段时间不许离开宾馆。有什么事给哥哥姐姐打电话。来，让我看你一眼。”说着扒开被子，捏了她一下脸颊道：“乖乖的啊！”秦双凤眨了一下眼睛道：“快去快回。”李不一就被秦单凤拖走了。秦单凤开起了秦双龙的玩笑：“不如就说他是我们的儿子吧。是不是带老婆去得随份子，带儿子去就不用了？”秦双龙怒道：“你要是真差这点钱的话，我自己拿，真是的了！”秦单凤拖着秦双龙道：“瞧你这小样儿，一点玩笑也开不起！快走啦。”李不一关门时还不忘叮嘱：“小胖子，我们九点之前肯定回来，别贪玩，别处去……”秦单凤威胁了一句：“你给我老实呆着，要不老娘回来拔了你的皮！”砰的一下把门关上。秦双凤躺在床上侧耳倾听，确定他们走远了，一脚踢开被子大叫了一声：“哦也！”她快速的穿上鞋也跑了出去，谁喜欢跟一群自以为高深莫测的知识分子打花拳绣腿，她要观赏北京的夜景，要吃街边地道的北京小吃。
秦双龙和李肆龙一见如故，再见更如故，两个个人聊得热火朝天。秦单凤特别兴奋的抓着李不一不停的问：“宋南地竟然没来？她现在在北京，她爸换义肢，他们俩就算分了，关系怎么整的这么僵？”李不一轻描淡写的带过去，“性格不合吧，宋南地还要照顾她爸，脱不开身吧。”秦单凤问道：“他们俩怎么还能分呢？太神奇了，你说我们俩不会也说掰了就掰了吧。”李不一说：“别乱说话。”他必然不会提及宋南地的风云往事，在座的各位都是心知肚明，当然也不会说。
秦双凤很聪明，不会被骗也不会被拐卖，但是不被人宰被人坑的精明劲儿就差远了，一百块钱很快就花光了，她手上只有一碗炒河粉，坐在饭店的大厅里面边吃边等着李不一他们回来，说是九点以前肯定回来，现在八点多了，快回来了。秦双凤盯着门一直看，过了许久才发觉自己身边竟然坐着一个人，她警觉的扫过去，原来是一个长相甜美可人的女孩，她放下心来，这个女孩只穿着一条无袖的连衣裙，质地很好，泛着光的桑蚕丝，裁剪也到位，一双黑色的小高跟鞋，精致漂亮，秦双凤觉得这个女孩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平价的旅店，她看着就像是一个富二代，穿成这样应该是在某个豪华的大酒店出席什么舞会。女孩先开口了问道：“你好。”秦双凤也回答：“你好。你不冷吗？”女孩微笑着摇摇头，秦双凤看见女孩似乎很关心的盯着她的碗，问道：“这个好吃吗？”秦双凤说：“还行，你尝尝？”女孩说道：“不了，我这里也有吃的。”女孩从自己精美的小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码得很整齐的一条一条暗红色的条状物，女孩捻起一根放在嘴里有滋有味的嚼了起来，秦双凤问道：“这是山楂条吗？”女孩说：“不是，这是生肉。”秦双凤知道有钱的有品位的人都喜欢吃生的东西，是跟小日本学的，比如说生鱼片，生牛肉，她问道：“好吃吗？”女孩说：“一般吧，你尝尝。”说着捻起一块要递给秦双凤，秦双凤连忙拿着碗接着道：“放这里就行，已经吃了了。”女孩说：“不行，这东西混上别的味儿就不能吃了。”秦双凤连忙用手接住，舔了舔牙齿放进嘴里嚼了起来，很特殊的口感和味道，从来没有经历过。女孩问道：“怎么样？好吃吗？”秦双凤如实回答：“挺奇怪的。”
女孩问道：“什么味儿？”秦双凤说：“挺甜的，有嚼头，有点膻，还有点雪花膏的味道。”女孩说：“因为不够新鲜，以后我请你吃最新鲜的。”秦双凤问道：“我们以后还会见到吗？”女孩道：“一定。”
嘴里的这块肉越嚼越香，浓郁的肉香浸饱了唾液之后真的焕发出奇妙的香郁，秦双凤有些自拔不能了，她嚼着肉问道：“还有吗？再给我一块吧！”没人回答，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秦双凤摸了一下身边的座位，没有一点热度，她忽然惊觉了，废了好大得劲把嘴里的碎肉全部吐进了碗里，还好这肉非常有嚼头，没有消化。她又不住的吐了好几口吐沫，只觉得唇齿留香。
她正在呸呸的吐个不停，碗忽然被人拿走了，她抬起头，看到秦单凤正站在面前拿着那只塑料碗看着里面的残渣和口水凝神不语，竟然还凑近了闻了一闻，秦双凤问候道：“你们回来啦！”秦单凤没有理她而是掐住了她的腮帮子说道：“嘴张开让我看看。”观察她的口腔，然后问道：“这哪来的？”秦双凤说：“一个小姐姐给我吃的。”秦单凤怒道：“你个馋猫，不是跟你说过不能吃别人的东西吗！”秦双凤辩解道：“所以我吐出来了。”秦单凤问道：“那个女的呢？”秦双凤说：“突然就没了。”秦单凤拿着塑料碗竟然难掩一丝兴奋，跟李不一说：“必要的时候带她去洗胃，晚上不用等我。”拿着塑料碗飞奔出门。秦双凤抱怨道：“我不洗胃，我没有咽进去，我全都吐出来了，你相信我。”李不一说：“洗什么胃，回去好好刷刷牙簌簌口就行了，来，咱们上楼。”
宋南地警告道：“不要在我的床上杀人。”宋南垠问道：“我可以偷看吗？”宋南地说：“随你。”
顾雍卖力的运动问道：“我怎么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呢？”宋南地问道：“你有女朋友吗？”顾雍说：“当然有啊。”宋南地说：“是因为你做了亏心事，专心点吧，孩子。”顾雍说：“我看你是真的喜欢我爸，女人的阴道通向心灵。”宋南地道：“放心，我不会爱上你。”顾雍说：“你现在身经百战，今时不同往日。”宋南地没有笑，婉转迎接，顾雍喘着粗气道：“你真的能要人的命啊，我们俩以后还可以再见吗？”宋南地说：“你可以到湖南找我，我保证招待周到，让您满意。”顾雍说：“今天看到李老师了，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一直没有交女朋友，估计是等你回心转意，他现在事业那么成功……”宋南地打断道：“别提他，你认为现在提他合适吗？”顾雍问道：“我可以留下来睡吗？”宋南地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拒绝道：“不行。”
顾雍走在冷清的大街上，觉得身后有一双冷冰冰的眼睛在盯着她，他回过头却什么都没有，萧瑟的秋风扫落叶，昏聩的路灯，他看着这么凄凉的秋景，悠悠的叹了口气，这回的聚会望长安竟然是带着老婆抱着孩子去的。热闹的饭桌上，没有任何人提到宋南地这个他们班上最勤奋最努力也是最优秀的女孩，只有望长安的妻子无意中说了一句，南地姐现在挺好的，整个饭桌忽然就安静了，李肆龙脸上难以掩饰的无限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