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水浒:九百年前的那场山寨盛世(笑死算自杀)

  烦劳大家挂念,忙完这两天就更新
  说明一下,由于想修改一下武松那一章,停止了在这的连载。
  十分抱歉。
  这次按照顺序发。
  下面连载第四章,生辰纲

  生辰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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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晁盖
  1
  在今天山东菏泽郓城县的东北,有一条叫做宋金河的河流。
  河的东岸,有一个叫做七里铺村的村子,古称“东溪村”。
  有人说,九百年前,一个叫晁盖的人就住在那里。

  那时候,山东还叫做京东东路,宋金河还叫广济河。
  同样,东溪村的正式名称也不叫东溪村,而是“东溪都保”。
  读过王安石先生《畿县保甲条例颁行》的朋友应该知道,“都保”是保甲制的术语,大宋的基层行政单位。
  王安石先生指出,保甲制有着巨大的优越性,除了可以强兵,还能减少民变——保正由村民推选,必然会爱保民如子 。
  北宋末年,晁盖就是东溪的保正。

  施耐庵说,晁盖曾经把一座镇妖宝塔从河对岸搬了过来,因此人称“托塔天王”。
  这当然是艺术加工,意思大概是说此人早年干过房地产。
  有人认为,大宋的土地政策“不抑兼并”,是反动的封建皇帝伙同地主阶级残酷压榨百姓的表现。
  其实,这是一种高度先进的土地所有制,先进到农民主动把土地拿出来求着别人兼并的程度。原因如下。

  在大宋,当个有钱的老百姓不容易。
  只要你不是官,越是老老实实挣来的钱越容易出事。
  比如说,在北宋前期,朝廷把农村人口按照田地的多少分成九等,越是上等户承担的徭役越多(当然,衙门里的活也不是都不好,比如说收公粮就很好,但是这样的美差轮不到你)。
  轮到百姓头上的都是些交赞助费、搭桥修路之类的活,总之不把你重新折腾成穷人衙门不肯罢休。
  这样一来,土地就像毒品一样烫手,谁手里有都要急不可耐地抛出去。

  很多人干脆把地契挂靠(不是真卖,而是改改田契上的所有人名字,每年给点好处费)到不怕徭役的人家,图个无地一身轻。
  这种人家一般来说就是村长,他们要么人丁兴旺不缺劳动力,要么财大气粗可以雇人服役。
  这种办法在宋代农村流行一时,流行到了你不把地契交给村长就混不下去的地步——村里总是要有人服徭役,你不把地给村长,不让你去让谁去?
  久而久之,大宋的土地就集中在村长的手里。

  太宗皇帝曾对这种情况大加赞赏,他指出,村长所有制有着巨大的优越性,标志着《礼记》中记载的土地公有的大同社会已经在大宋土地上成功建成。
  然而王安石的方田均税法实施之后,形势又是一变——房地产业忽然大热,土地开始值钱了,一小块都能卖上天价。
  不难看出,假如有人能在这两个时期之交当上村长,发财是件很容易的事。
  晁盖就是这么发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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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在现代当个村干部需要什么条件不得而知,但在北宋末年,要求很简单,那就是胆子大。
  朝廷想打开农村变法的新局面,因此需要天不怕地不怕的领头羊。
  而晁盖就是这么个胆大包天的家伙。
  这不仅表现在他敢把实际上属于别人的土地卖掉,更表现在善后处理上。
  东溪村的假佃户们晚上收工回家的时候还好好的,第二天一早到了田边,就发现地里摆上了一座石塔。这是那时候的一种地标,类似“前方施工请绕行”,表明这块地已经卖了——“托塔天王”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刁民们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于是成群结队地就去找晁盖理论。
  结果他们谁也没有成功。

  首先,晁盖是个练家子,力大过人,搬动宝塔不敢说,举个上百斤的石头还是没问题的。
  佃户们来到晁家门口,看见有人哆哆嗦嗦举着个磨盘站在那里,看样子随时可能坚持不住,把石头随便朝谁头上扔过来(顺便说一句,在我们老家就有人雇个傻子这样站在别人门口要账),大部分吓得话都不敢说就跑了。

  当然大宋的百姓也不都是胆小鬼,应该还有些人能算得出一群人的战斗力怎么也比一块石头高些。
  这样一来晁盖就危险得很。
  但是不要忘了,施耐庵还说,晁盖四五十的人了也不娶妻室,一天到晚练武打熬身体。这样看来,此人板上钉钉是个老玻璃、远近闻名的同性恋。
  这下一般人是不敢动他了——由于证明同性恋不是导致艾滋病的直接原因要等到20世纪末,他还可以守上将近一千年。

  如果还有人要地不要命,坚持纠缠下去,晁盖也不是无计可施。
  在王安石相公的计划里,大宋的保甲是个准军事组织,保长被允许蓄养民兵(也就是施大爷说的“庄客”)。
  这些人半脱产训练,随时准备上前线去揍辽国人。
  可是山东远离前线,揍辽国人实在够不着,大家只好听晁盖的号令,他说揍谁就揍谁——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只要有刁民不听警告执意纠缠,晁盖就会放下磨盘,打个呼哨。
  民兵们就一拥而上,把这些刁民臭揍一顿,扔进小黑屋关一阵子。

  当然,晁盖胆子再大,也不敢随随便便把人弄死。
  于是这些刁民从黑监狱出来之后,收拾行装,去东京京控了。
  直到大宋灭亡,他们一个都没有回来。
  晁盖就这样成了东溪村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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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的描述容易让人觉得晁盖是个靠蛮力吃饭的土匪恶霸,因此这里有必要更正一下。其实晁盖能文能武。
  由于家境不错,他上过各种学校。虽然从没毕业过,但也不是没学到东西。
  此人说起话来旁征博引,滔滔不绝,还能做两首歪诗。
  人们经常看到他背着手,面对被石灰渣子填成建筑工地的农田高声吟唱: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破不立……白茫茫一片真个干净!
  当然了,人无完人。晁盖为人有个小小的瑕疵,使得整个东溪村都退避三舍——那就是啰嗦。

  村里的老人们说,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废话篓子,既不知道自己讲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每一句话已经重复了多少遍。
  见了面一句“吃了吗”能问半个时辰:“哦,吃了,那孩子呢?哦,也吃了?那孩儿他娘呢?……”
  虽说来说出发点是好的,但是这一点在开会时就非常可怕。

  熙宁年间,上面命令核查土地,说是要揪出一小撮侵吞土地的反变法劣绅。
  晁盖作为保正要努力让大家相信只要斗倒了村里的地主,日子就会越过越好。
  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些所谓的地主劣绅都是以前的京官,素有威望;
  再说那时候全村村民都能续上亲戚,地主没准就是自己的亲家姨夫,斗倒了他日子会不会变好不敢说,老婆的态度肯定是会越变越差的。

  但晁盖居然成功了——他召开的全村村民大会共持续了八天,还不准私自退席。
  晁盖最爱用的一句话是“变法不是请客吃饭”,那次会上也不知说了多少遍,最后大家终于明白,今天要是不支持变法就真的别想吃饭了,于是顺利地选出了几个变法对象。

  不过说句公道话,晁盖也有不啰嗦的时候。比如后来元祐党得势,下令退还分掉的田产,那一次他就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过。
  这个罕见的历史场面据说是这样的:晁盖把所有正在田间地头接受劳改的前地主们都叫到都保委员会参加大会。
  只见他手里捏着县里的公文,背着手在前台走了好几个来回,脸憋得通红,终于说:“问题搞清楚了。地都还给你们。我做自我批评。”
  他的发言就这么完了。

  参加过那次会议的人说,当晁盖黑着脸下台的时候,大家都以为他下去喝水了,没想到会就这么散了,无不感到万分惊讶,以至于对他发言的内容都没什么印象。
  但晁盖自己却记得清楚无比。
  后来元佑奸党们开会想批判他的时候,他总是双手一摊:自我批评都作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然后就讲一通“工作中不能面面俱到”、“矫枉难免过正”之类的东西,让人头疼不已,会都开不下去。
  最后人家直接宣布:这个事不追究了,但是保长要重新选举。

  4
  从晁盖的事迹可以看出,大宋百姓对保甲法的评价可能不会太高 。
  其实就连晁盖本人对这个法也不是百分之百的满意。
  他经常抱怨:妈的保长这么大的官怎么能允许村民选呢?简直是乱弹琴。

  晁盖的第一次政治生涯是这么结束的:他在竞选中得了零票。
  在我看来这不是什么意外——就算放在今天,光是同性恋这一条他在大多数国家政坛也没法混。
  但晁盖却不是这么看的。他上了一股邪火,不但当场破口大骂,还写了不少大字报式的传单。他宣称,自己是被别人算计了。
  这种论调在晁盖嘴里并不新鲜。不管是他上学没拿到毕业证、去东京找工作失败、到辽国跑生意赔本、还是年轻时打群架进了监狱,他都宣称是受了别人的算计。

  认识晁盖的人都知道,这人心胸不是很宽广,屁大的一点事他能记恨二十多年。
  假如他一直在落选的愤怒下生活下去,恐怕没几年就会被活活气死。
  好在后来老太后病逝,哲宗皇帝亲政,重倡变法,晁盖又成了保正。
  他的对头们都被打成了元佑派,按照晁盖的意见发配到海南岛去了。
  应该说这个措施很有先见之明,因为后来风向又几度倒来到去,只是由于海南太远,这些倒霉蛋每次都是还没走回来就又被发配回去,因此晁盖的保正就坐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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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吴用
  1
  北宋末年,吴用也住在东溪村。
  跟施耐庵的记载不同,政和年间他已经五十多岁,没到白发苍苍的程度也差不多了。
  我们知道在那时候白发是身份和道德的象征,但吴用却很不喜欢,自己把它染黑了。
  需要说明的是那年头染发油很贵,他用的是墨水。
  而吴用是个节俭的人,因此家里墨水都是从单位里拿的,大部分都放过期了。
  拿这东西浇在头上之后,每次路过村里的厕所都能听见“嗡”的一声,里面所有的苍蝇都撇家舍业的朝他扑来。

  吴用坚持染了一个月的发,虽然看上去年轻了十岁,但却提前体会到了埋在地下三年的感觉(老着虫子),于是也就放弃了。
  后来他又听人说只要精神面貌保持年轻,也就算年轻人。
  这话很合他心意,因为他一向保持着乐观向上的精神;
  那以后就更乐观了,整天咧着大嘴笑呵呵的,时间长了整排上牙都往外呲着。

  吴用这么费尽苦心地否认自己老了,是因为他觉得以自己的才干,应该还能干一番大事业才对,不应该活成现在这个样子。
  吴用认为自己有经天纬地之才,这话不是没有根据的。
  首先,他上过学,参加过科举,是村里最有学问的人。
  此外他还是村里唯一订阅《京报》的人。每逢朝廷有什么政策出台或者贴出黄榜告示,吴用就走到人群前面,从兜里掏出报纸,给大家念上两句社论,解释一番。他又因此得了个外号叫“吴大明白”……总之,吴用觉得凭自己的本事,这辈子应该还能干出一番事业来,不该就这么算了。因此他拼命否认自己是老了。
  然而吴用却始终无法明白,自己怎么混了一辈子还走不出东溪村这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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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原著不认真的人往往以为,“吴学究”是吴用的尊称,意味着此人是个有学位的人。
  实际上那是他的字。
  至于这个字是谁取的,倒也不难分析。
  我们上学时都应该遇到不少不幸的同学,由于父母的望子成龙而留下了终身笑柄——这些人一般都叫“X北大”、“X复旦”之类的名字。
  但是叫“张大专”的还闻所未闻。
  同理,“学究”在北宋不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学位(是秀才的一种),我相信没有哪个父母会给孩子取这么个名字。由此可见,这个字是吴用自己取的。

  这就让人无法不对吴用的心智是否健全产生怀疑:现代人可能会因为评不上副教授,就在名片上印一个头衔过过干瘾。但是只要精神正常,评审失败多少次都不会把名字改成“教授”。
  看来吴用真的是想功名想疯了。

  吴用一直想考取的是《易经》学究,虽然没有如愿,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由于备考认真,此人平时只看两种读物:《京报》和《易经》。
  前者到了他手里被他揣在兜里带出去遛达,碰上机会拿出来给人念两句,回家就当手纸用掉了。
  这样造成了两个后果:第一,他得了痔疮;
  第二,他的脑袋就成了个记忆的大粪坑,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留下。
  举个简单的例子,不管是朝廷决定变法,反变法,反反变法,布告一出来,吴用必定跳出来抚掌大笑:果然不出我所料!
  当然了,你要是细问到底现在跟以前的方针有什么不同,他除了一句“都很正确”以外什么都说不出来。

  至于《易经》,这本书是他的考研教材,经过无数遍研读,他已经熟练掌握了哲学中最神秘的学问——阴阳辩证法。

  易经在北宋是一门显学,也就是说,只要你是名人,不管你懂不懂,都应该对此书发表点见解,要不然就有人说你的V认证是买的。
  因此经过历代大家、特别是二程、张载的解读,易经的研究终于在北宋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成了一门连周文王复生都读不懂学问。
  宋代人认为,易经的核心就是“两与一”——“两不立则一不可见,一不可见则两之用息”。翻译成现代汉语也就是对立统一,跟今天的辩证法没什么两样。

  我们知道,辩证法是一门很难学的学问,也是门很有用的学问。
  说它难学,是因为要掌握里面有很多概念必须首先忘掉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
  比如说,村里被大水淹了,你用简单、孤立的眼光说这是坏事,就不符合辩证法的观点——虽然局部有损失,但在整体上拉动了内需,这是两点中的重点,因此总的来说是好事;
  虽然眼前死了点人,但通过抗洪,全村人民更加团结了,这有利于长远利益——用发展的眼光来看,也是好事。
  通过这个例子可以看出,辩证法的入门虽然还没难到“不可过,不能过”的地步,但还是极容易让人觉得脑子有毛病,在很多情况下还容易挨揍;
  但是正所谓“武林称雄,挥剑自宫”,付出点代价是难免的。

  更何况辩证法可比《葵花宝典》强多了:不用黑灯瞎火的爬起来练功,也没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而一旦练成,世上就没有你解释不了的事,更没有你解释不对的事,这可是了不起的成就。
  要知道世界上每天有多少国家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兵戎相见,争的就是个最终解释权。
  往小里举个例子有当年的中苏论战,险些互扔原子弹;
  往大里说有基督教跟伊斯兰教,从十字军时代打倒现在,还不就是为了让对方承认自己的经文说得有理吗?

  但根据我的经验,太完美的东西往往都不堪大用。
  比如说万向轮就只能装在手推车上。
  尽管它有无数优点:结构简单,维修方便,可以应付任何转向等等,但至少目前还没有人敢于在自己汽车底盘上装四个这种东西。
  原因很简单,在工厂里推过小车的朋友都能体会出来:正是由于它哪个方向都能应付,所以时速达到一公里就容易自己胡乱转弯。
  与之类似的是迄今为止我也没见过谁用辩证法发明出哪怕是一件能让人们活得更好的东西。

  当然作为一种学说不一定要有用,但至少应该能够让人学了变聪明。
  从吴用的情况来看,很难说这个学说有这等功效:
  他屡屡考不上的“学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朱子语类》里说得很清楚:“学究科但试墨义……凡试一大经者兼一小经,每段举一句,令写上下文,以通不通为去取。”
  也就是说,你把经书背熟,能做完形填空,就能考取,连写文章都不用,跟今天的马哲之类的学科是一样。
  就是这么个简单的考试,吴用居然考了半辈子都没考上,实在让人难以把他跟“智多星”这个外号联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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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关辩证法,吴用的看法是这样的。
  他当然觉得这东西很重要,但是就连辩证法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这种掌握了超级智慧的人一辈子都要为衣食发愁。
  年轻的时候,由于久试不第,吴用不得不接受了村里的聘请,担任私塾教师。
  这个工作挣钱不是很多,但是颇受尊敬,吴用干得也很起劲,虽说他的学生没有一个能考上秀才。
  不料后来朝廷严格限制私人办学,吴用一下子陷入了窘境:想当公立学校的教师,就需要功名,他死活考不取,因此上不了编制,也就拿不到工资。
  好在东溪村是个贫困村,村里那点公积金买完了晁盖家每日必需的鱼翅燕窝,根本不够聘用有教师资格证的人来教学。
  于是吴用又被返聘为代课教师,半死不活地靠每个月十几文钱的薪水过活。

  就是从那时候起,村里的学生反映,吴老师不会笑了,而且动不动就拿戒尺抽人,尤其是喜欢抽不给送红包的学生。
  再加上村民们也看出来了,如今上学识字也没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帮家里干活,于是学生就越来越少。
  吴用为了糊口,只好去县里找了个临时工的活计,当起了厕评员。

  吴用的这份新工作很辛苦。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摸着黑各个公厕乱转——倒不是有什么领导精神需要这么急着传达,而是吴用不敢让别人知道他的本职工作。我觉得这主要跟他写的东西内容有关:
  ——东溪的贫富差距大吗?我认为还不够大,只有拉大差距,社会才能进步。
  ——东溪的穷人为什么穷,因为他们都有仇富心理。穷人应该将富人看成自己的大哥,大哥穿新衣小弟穿旧衣,天经地义。
  ——我建议取消所谓的安济坊、福田院等福利机构,目的是保持大家的工作热情和能力。
  ——目前为什么穷人上不起学?是因为收费太低。

  尽管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吴用还是赚不到钱——这一行薪水很少,大约写一条评论只能挣五文钱。
  吴用每天的最大心愿就是一觉醒来,发现哪里出了大乱子——那样的话每条评论能增加到八文。
  因此他每晚睡觉前都祷告,乞求天下大乱。
  可惜事与愿违,大宋的局势跟他预期相比,实在是太稳定。
  领导见太平无事,就觉得花钱养吴用这样的人实属不值,把每条评论的报酬减为两文。
  要不是晁盖,吴用恐怕早就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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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前所述,晁盖是个不安分的人,要么搞运动,要么搞地皮。
  这两种活动老是硬干也不行,时间长了容易出事。
  它需要理论的支持。
  于是吴用的日程一下子排满了。
  东溪村的村民们经常能听到他的声音从村口大喇叭里传出来,在空中回荡:

  ——变法的新形势下,不能让人人都有地。
  ——农业用地迟早要卖。既然如此,得先卖肥地,不然,以后地不肥就没人要了。
  ——广大无地农民是大宋的巨大财富,没有他们的辛苦哪有少数人的享乐,他们的存在和维持现在的状态是很有必要的。

  出于对文化人的尊重,这些言论被东溪村村民似懂非懂的接受了,晁盖的工作阻力一度大大减小。
  然而这份兼职给吴用的带来的好处没有这么多。
  首先,晁盖给钱也不多,只够他每个月买壶酒喝。
  相比之下还不如村民们慷慨——吴用家半夜里经常飞进砖头,可能是大家看他一把年纪还住草房子可怜他吧。

  其次,宣传工作的成功反而使得吴用怀才不遇的苦闷更加恶化。
  每次从晁盖家出来,手里捏着那一叠薄得可怜的铜钱,他都悲伤得要掉眼泪:“我学的是经世之学啊,不是为了这点钱啊。”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如同所有不甘心就这样死去的人一样,吴用经常站在村口河边,摸着一头白发,在夕阳下发出过这样的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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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雷横朱仝
  1
  政和年间,住在东溪村的还有雷横和朱仝。
  他们俩是郓城县的马步兵都头,也就是派出所正副所长。
  我们知道这两人一个人称“插翅虎”,一个外号“美髯公”。
  作为公安干警有这样的绰号,基本上可以交代出二人平日的为人——雷横自然是手眼通天,心狠手辣,朱仝则基本上一天到晚喝得脸红脖子粗。

  宋代基层民警的工作有“四大累”之说:跨路、截状、拆屋、征粮。
  这些事他们都要管,因此经常要出差。
  偶尔在县里,还要负责解决所里的经费问题,抓赌抓嫖,收管理费。
  即使闲下来,他们自己经营的赌场和香水混堂(即洗浴中心)也需要打理。
  因此两人在郓城县一天到晚忙得团团转,逢年过节才有空回去。
  不过在雷横和朱仝的眼里,世上还有比他们哥俩更忙的人。
  这个人就是新任县令时文彬。

  郓城县上一任县令的下场很悲惨。
  他不过是把县衙修成了皇宫的模样,结果被别有用心的刁民举报了。雷横和朱仝出差到东京把捅出这事的人抓了回来,结果捅了大娄子:那孙子是个礼部挂名的六品官,比县令级别还高。
  结果这事惊动了太师蔡京。一道谕旨下来,县令被人带到东京,从此下落不明。

  时文彬可能是被前任的遭遇吓坏了,到任之后每天都在瞎使劲,努力地证明自己多么清正廉洁。
  在《水浒》第十三回,施大爷是这样描述时知县的每日活动安排的:“争田夺地,辨曲直而后施行;闲殴相争,分轻重方才决断。闲暇时抚琴会客,忙迫里飞笔判词。”
  这段话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说,有关农业用地纠纷,知县要亲自查问双方的后台;打架斗殴,他要看看伤者属于哪个帮派;干活累了,知县就会到艺术学校找几个女学员交流琴艺;当然了,谈完了艺术,他还是要做本职工作,写写大会报告什么的。

  在时文彬看来,以上活动还是有潜在的风险,哪怕是第三条。
  还是作报告万无一失。
  于是他几乎每天开会,做长篇讲话,打击贪墨、整顿吏风什么的一讲就是一下午,还让与会者回去写心得体会,郓城县的公务员们都烦透了。
  雷横和朱仝去了几次就开始随便找个借口开溜。
  放到以前,他们可能会告诉县太爷正确的处理方式:继续查找,直到抓到那个举报人为止。
  不过时文彬这孙子明显不上道,来了既没有给所里拨预算,也没有请他俩到家里吃饭,于是两人也就懒得说。

  2
  时文彬知道雷横等人对自己不服,但是他假装没看出来。
  因为他知道,郓城县不管谁做县令都一样,但是假如没有这些老同志的支持,日常的工作都没法干。
  比如说,像今年公粮收不齐这种事,就只能求助于雷横。
  那天时文彬把这难处跟雷横一说,后者当即保证:相公你就别操心了,交给我就是。
  回到所里,雷横跟朱仝说:今晚上去收粮。老办法。你安排一下。

  当天下午朱仝就招了四十多人,组成征粮队。需要说明的是征粮队只是个兼职,这些人平时都活跃在赌场、妓院或者劳教所里,但是都还保持着非常高的工作热情,听到朱仝的召唤,十分钟之内就从县城的各个角落赶来了。
  由于竞争很激烈,朱仝不得不进行了几轮筛选。
  在北宋,下乡征粮可是个美差。

  那天晚上雷横带领征粮队直奔下辖乡村。
  不到凌晨一点,战果已经很可观了。
  大车里堆满了粮食、衣服和家具,队员们个个怀里揣着几只鸡,赶着几头牲口,还有人背着块门板当纪念品。
  三点钟左右,雷横问朱仝:差不多了吧?
  朱仝说,县里的差不多了。所里罚款指标还差点。
  雷横说,那再搜搜能藏人的地方。
  于是大家都不再说话,开始蹑手蹑脚搜查附近的庄稼地、小树林等青年男女经常私会的地方。
  但那天晚上他们什么也没搜着,只发现一个几岁的小女孩坐在河边哭着找爹娘。
  雷横走近了打量了她两眼她就不哭了,哆哆嗦嗦地说:
  都头叔叔,我不是卖淫的。
  雷横觉得很晦气,骂了一句就走了。

  一行人搜了半个时辰,来到东溪村村口。
  雷横突然发现有座灵官庙的庙门没关。
  他指着个人说:你,进去看看。
  那人悄悄的进去,不一会儿从里面出来,招了招手。
  雷横领着大家冲了进去。只见一个小伙子睡在供桌上,满头红发,鼾声如雷。
  朱仝一脚把他从桌上踹了下来。

  那人被从睡梦中摔醒,睁眼看见几十人凶神恶煞地站在面前,不知是人是鬼,吓得说不出话来。
  雷横问道:你在这干吗呢?
  “没……没干吗……”
  “噢,那跟我走一趟吧。”
  把那人五花大绑扔到车上之后,朱仝说,我看差不多了。
  雷横点点头:行啦,收队。走,到晁老头家吃点早饭去。
  大家一起叫好,又哼着小调往晁盖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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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晁盖的家是座占地很广的院子。
  雷横等人砸了好一会儿门,才有一个庄客从门缝里探出头来。
  看清了是雷横,他赶忙满脸堆笑,开门迎客,自己回去报告晁盖。
  雷横等人还没走到堂屋门口,就看见晁盖披着棉袄快步迎了上来:

  “哎呀呀这黑灯瞎火三更半夜的我正做梦呢忽然听见有人这么砸门还以为是谁呢闹了半天是雷所长哎呀您可好长时间不来了哟朱所长也来了这是什么风把您二位给吹来了你们这是执行任务呢还是来串门呢你看看还带这么多东西你们可真是见外了快进屋快进屋这天还挺凉的在外边站着别冻着……”
  雷横开始觉得头疼,赶紧说:“路过,来看看晁保正。顺便解决顿便饭——没问题吧,爷们儿?”
  晁盖还想说点什么,结果被朱仝一把把嘴堵上。他只好摆摆手,示意庄客去准备酒席。雷横命令把东西存在柴房,把抓到的人也先吊在那儿,然后一块儿进屋喝酒。

  要说晁盖和雷横等人的交情,估计不会像施大爷说得那么亲密,但是也不会太远。
  熟悉大宋官场的人都知道,不管双方身份地位差别多大,只要酒酣耳热之际,搂着膀子叫声大哥,然后暗地塞个红包,双方都会把对方看成是自己人,日后相见,也会兄弟相称。
  然而水浒原著里,晁盖开口闭口称呼雷横“都头”、“大人”,这就很奇怪——要知道,虽然有若干征粮队员在旁边,但这些人无疑是雷朱的自己人,犯不着避讳。晁盖干吗这么客气呢?
  原因其实也很简单,他当时心虚。

  晁盖能担任东溪保正这么多年,上层的支持功不可没。
  在县领导看来,晁盖是个好干部:公粮从来不拖欠,村民从来不京控;州里领导视察,他主动赞助招待费;县里资金周转不开,跟他打个招呼,第二天钱就送来。
  这样的好干部,做了这么多工作,要什么回报吗?要,但是很少。
  他只要领导在选举时支持他,选出来的人不是他,就宣布选举无效。这样的好买卖,县里当然愿意做。

  然而自打这个新知县时文彬就任后,县里的风声就不太对了。
  这段时间,郓城下辖乡镇流言纷纷不断。
  有人说,时文彬是个好官,证据就是他居然真的升堂审案子!
  有人说,居然在县城见到了多年前去京控的东溪村民!
  还有人说,时文彬人称“时青天”,是上面派下来治理郓城黑势力的……

  晁盖自然不相信有什么青天——新官早晚会变成贪官的,这只是个时间问题。
  他只是怕自己赶错了时间差:姓时的上任这么久了,既没来东溪村视察,也没在县里任何一次大会上表扬准时纳粮的好干部晁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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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晁盖陪着征粮队喝酒的时候,心里不停地翻腾;
  没过多久,他的肚子里也开始跟着翻腾——太紧张了,导致肠胃工作不畅。
  于是他就起身告退,去上厕所。
  由于厕所在柴房后面,雷横又没告诉他抓了个人吊在那里,因此他一推门差点被吓瘫了。

  “你是谁?为什么吊在这里暗算我?!”
  那人有气无力地说:我也不想吊在这里。
  晁盖声音更加严厉:“那是谁指使你吊在这里的?!”
  那人花了好半天才解释清楚,自己不是来暗算他的。
  晁盖的语气有所缓和:
  “你这个年轻人玩点什么不好,非要把自己吊起来。你看你看,这么晚了也不穿件衣服,着凉了会得肺炎的,就算得不了肺炎也容易拉肚子,不拉肚子腿也容易抽筋……”
  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抚摸那人的腿。

  需要说明的是这人被吊起来之前衣服已经被征粮队的人分光了,因此这时全身赤条条的被吊在空中,晁盖这种老玻璃看了就难免怦然心动。

  那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叫道:住手,老子是来找你们村的晁保正的,有要事相商,你要是认识他就帮帮我。

  晁盖说,我就是晁保正,你想干什么?
  那人说,算了,我想死。

  晁盖觉得此人来路蹊跷,于是停止性骚扰,问道:你叫什么?
  “我叫刘唐,江湖人称赤发鬼!”
  晁盖略一琢磨,说你等会就说是我侄子,雷横他们就会放了你。

  说完了这些,他又捂着肚子直奔厕所而去。但半道里又几次折回来:
  “你真的不打算穿件衣服?”
  “我可不是吓唬你,真可能冻成肺炎。”
  “道理都跟你讲清了,你自己不穿可不干我的事啊。”
  刘唐暗暗发誓下来之后要阉了他。

  根据施大爷记载,随后刘唐自称晁盖的侄子,雷横也就真的放了他。
  晁盖作势要打刘唐,朱仝还拦住他说误会误会,大侄子晚上在破庙里睡觉,我们就给当盲流抓起来了,给足了他面子。
  晁盖连忙道谢,又塞了几贯钱,雷横客气了两句,然后收下钱带队走了。

  雷横一出门,刘唐长舒一口气,一捋头发,先一拳把正在抚摸自己后背的晁盖打倒在地,然后冲着门外骂道:
  “我靠,走狗!早不是老子被绑着早就把你废了!”
  话音刚落雷横就走了进来。
  刘唐吓得脸都青了。
  幸运的是雷横嘴里念叨着:钥匙忘拿了。
  急匆匆进了屋,又急匆匆走出来。
  看见晁盖坐在地上,雷横还问:爷们儿这是怎么了?
  晁盖忙解释说,舅甥相见,太激动了,说罢又扑上去把住刘唐的腿。
  雷横说那就不耽误你们了,大侄子回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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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刘唐
  1
  晁盖把刘唐请进客厅,开始问他家住哪里,文化程度如何,有无不良嗜好等等等等。
  刘唐回答了将近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忍不住说:“我找你真的是有要事,咱能不能抓紧谈谈?”
  晁盖对他打断自己说话很不满:“年轻人不要这么性急嘛,我本来打算问完下个问题就谈正事的。既然你这么说,那咱就——不过我还是得说你两句,作为晚辈,一定要注意礼貌,这是一个……”
  然而刘唐压根没兴趣听,高声打断了晁盖的话:“是大宋人你就听我说!”

  施大爷说,刘唐祖籍东潞州,目前居无定所,是个江湖人士。
  这种说法值得商榷。
  首先,宋代根本没有“东潞”这个区划,只有潞州(在今天的山西长治)。
  因此“东潞”应该是个机构的名称——比如说,是个学校名。
  按照这种说法,刘唐并不是个江湖中人,他家境清白,还上过学。

  其次,作为一个纯种汉人,刘唐拥有 “赤发鬼”这么个外号,有点莫名其妙。
  施大爷解释说是朱砂痣,但是这玩意一般长在脸上,跟头发没关系。
  实际情况是,刘唐的红发是自己染的。
  他挑出五绺毛发,染成了大宋的颜色——红色——就是为了表达自己的爱国之心。

  说起刘唐的爱国热情,人人都要挑大拇指。
  当年在书院读书的时候,他就多次参加反辽游行行动,后来还带人砸毁了大汉奸杨业纪念碑。
  “赤发鬼”之名在全国大大小小的公厕里被广泛传扬。
  当然,在辉煌的背后,刘唐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某日他发现有一对母女身穿胡装,在庙会乱逛,就义愤填膺地上去给了这俩卖国娘们一人一耳光。
  事后不幸发现,这俩女人本身真是辽国人。
  于是他就被学校开除了。

  由于刘唐的特殊背景,他说起话来与众不同。
  那天他上来就问晁盖:晁保正,我问你,在你心里谁的利益最高?
  “屁话!当然是我自己的。”晁盖暗骂道,不过嘴上还是说,民为贵,社稷次之……

  “呸!”刘唐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国家!当然是国家利益高于一切!没有了国家,百姓还能活吗?晁保正你也是一方豪杰,怎么这点道理都不懂呢?”

  刘唐的一番慷慨陈词使晁盖目瞪口呆——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了。他的庄客可没含糊,一拥而上把刘唐压在地上,然后抬头问晁盖:杀不杀?

  晁盖略一寻思,说,你们退下,让他接着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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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刘唐站起来之后,态度谦虚了很多。
  “我给你讲啊,这个爱国,不分身份地位,是人就该爱国。”
  然后他开始举例。
  哪年哪年,东京一个太学生,骂人不吐脏字羞辱契丹使者,捍我国威,多么爱国;
  哪年哪年,东京某著名戏子,去辽国演出拒绝唱契丹语剧目,多么爱国;
  哪年哪年,东京一个妓女,拒接辽国嫖客,多么爱国……
  仔细观察一下,刘唐例子中的主人公社会地位不断降低,估计再说下去就要以“东京有条狗拒食进口饲料”开头了。

  有了以上这些交待,你可能也看出来了:
  刘唐跟史进有点像,都是离开校园不久的学生,而且混得都不怎么样。
  两者的不同之处在于,史进承认这一点,而刘唐宁死也不会承认。
  原因如下:史进嘴上骂自己没用,但心里还是比较自信的。
  他年少启蒙,久负神童之名,成功进入了最高学府,因此至少在智力上没什么遗憾;虽说就业不太理想,但他可以把怨气撒在社会头上。

  刘唐就不同了。
  他的专业不够好,是个学《易经》的。
  更悲剧的是,东潞学堂本身也不过是个野鸡专科艺院,还是研究怎么挖煤的。
  作为一个矿院的马列系肄业生,他在个人境遇这个问题上没法像史进那么洒脱。

  知道了以上事实,我们就不难想像,刘唐其实骨子里是极端自卑的——整天把“狗不嫌家贫”挂在嘴边,可见他内心深处对自己的定位是什么样的。
  我们知道,长时间的自卑可能会引发各种精神疾病。
  妄想症就是其中之一。
  刘唐的症状持续多年,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他已经不满足于否定自己倒霉,甚至开始想方设法证明自己是个幸运儿,生活在天堂里。

  那天他面对晁盖定下了爱国无罪的调子,就开始描绘大宋是多么可爱的一个祖国:
  大宋历史悠久、地大物博、文明发达,政通人和;
  在内政上,朝廷高瞻远瞩,积极扶持朝阳产业,开发了火药指南针造纸术等尖端科技。朝廷还识破了国外反宋势力的奸计,成功地用增发货币的方式赢得了金融战争的主动权。

  在军事上,大宋的军队战斗力继续保持天下第一。
  当年禁军在肇国之初就取得了澶渊大捷,重创辽国精锐。萧太后签完《澶渊停战协议》,出门就一个趔趄摔倒在台阶上,哀叹自己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同错误的对手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
  现如今,我国的步人甲、神臂弓、床子弩保持了世界先进水平,第五代杂交战马更是使辽国人五雷轰顶、闻风丧胆……

  在外交上,大宋继续韬光养晦,算无遗策,一次次让辽国和西夏在外交上吃了哑巴亏,军事上吃了哑巴亏,谍报上吃了哑巴亏……
  同样因为这些都是哑巴亏,所以相关史实你只能听他讲,在任何书上都查不到。

  相比之下,辽国就惨了。这个昔日的超级大国日暮西山,国内矛盾重重,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戴旭……哦,不对,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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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你先打住,”晁盖此时插嘴了。
  他以前去过辽国跑生意,前几年还公款去故地重游了一次,“我看着辽国人生活得还不错啊,顿顿吃牛羊肉,地广人稀,房子也便宜……再说你说辽国没落了,也不太准确吧——他要是真那么衰弱,咱们为什么还要继续给他送岁币呢?在讲话的问题上,我们民族历史中从来就有两个对立的路线:一个是实事求是的路线,一个是主观臆测的路线。年轻人你应该记住,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是个……”

  “哈哈哈”,刘唐忽然干笑了几声,“谁跟你说的?是谁?我跟你说,现在造谣的人太多了。汉奸太多!”
  刘唐指出,辽国人的生活水平是靠长期对外扩张侵略得来的,不值得羡慕。
  再说吃肉多了不健康,还是咱们逢年过节才吃肉的生活习惯合理。
  另外辽国人的房子不过是些帐篷,帐篷外面的草地那么大,是他们落后的畜牧经济决定的,不值得大惊小怪。
  更何况他们还要交“草场税”,远不如咱们无房一身轻的日子逍遥自在。

  认识刘唐的人都知道,此人张口不出三句,必定会说:“生在大宋,真是莫大的幸运啊——辽国人日子过得有多苦,你是不知道啊!”
  这也不奇怪。作为一个肄业加无业人员,他面临的人生抉择是这样的:
  要么承认自己是个失败者加窝囊废,要么去证明别人——尤其是外国人——过得跟自己一样差。
  刘唐当然选择了后者。因为一旦选择前者,很难不去自杀。

  “至于岁币——那叫岁赐!如今咱们的经济实力,天下谁能比肩?咱们看契丹狗可怜,赐给他们的。这样一来,咱们就成了契丹的债主了。这一手高明啊——他们忙活来忙活去,成了给咱们大宋打工……”

  说句公道话,刘唐对现实生活还是有点期望的。
  他把国家当成了亲儿子,把自己无法实现的殷切希望全部寄托在国家身上。
  首先,刘唐期盼着大宋越来越富强,最好富裕到他一辈子这样不务正业都不会被饿死的程度;
  其次,他还在筹划着在有生之年出国旅游一次,把今天别人加在自己身上的嘲笑和蔑视一股脑倾斜到外国穷逼身上。
  刘唐还希望着,哪天大宋强大了会对外开战,他说不定能跟着掺和一下,混成绝世名将;
  最不济也能当个驻外占领军,关照一下当地的花姑娘,也算不枉此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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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事?”饶是晁盖罗嗦成性,都觉得这人话太多了。
  “总之,如今咱们大宋飞速崛起,成为天下第一强国的势头是不可阻挡的。周边的国家也看出来了,什么高丽突厥吐蕃大理之类的,都拼了命的讨好咱们。这就有人眼红了,害怕了——你知道大宋的大敌是谁?”
  晁盖点头。
  “当然是辽狗!”
  晁盖摇头。他的意见是前村委会那几个人。
  但刘唐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看不到否定回答。

  此人说话还有个特点,那就是每个国家在他嘴里都有外号,一旦他激动起来,你听不见他好好地跟你说个国名:
  “小辫子(指辽国人)坏啊!虽说秃狗(指西夏)也坏,但还是坏不过契丹狗!”
  然后他开始列举一些历史上契丹人烧杀抢掠的恶行:某年某月某日,契丹人入侵,杀死我男同胞三万万,强奸女同胞两万万,强奸完了又剖腹、刀割、火烧,活埋……刘唐嘴角流涎绘声绘色地描述这女同胞的遭遇,一直讲到发现自己勃起了才赶紧打住。

  “总之,此仇必报!一定要杀进上京!屠尽辽狗!怎么,你觉得遥遥无期?我告诉你,快了!我跟你说啊,别看辫子狗凶神恶煞,其实没什么可怕的!知道为什么吗?东京专家研究结果表明,辽狗平均智商比大宋低一半!小辫子傻啊,每年在雄州霸州,咱们的假货他们还当真货买;前年来领岁赐,咱们送他一套编钟,丫还笑纳了。哈哈,送钟都不知道,真是弱智民族……“

  晁盖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但是刘唐笑出了眼泪。笑完了,他把脸一板,指出: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

  “契丹狗为了遏制我们崛起,无不用其极!他联合西夏,对我国进行打压!联合突厥,对我国进行经济封锁!他收买了无数毫无廉耻的宋奸,坑特,来大宋渗透,收买,造谣!形势很严峻啊!稍不留神大宋就可能会断送在我们这一代手上!”

  刘唐本来期望着晁盖能关切的问一声“我们该怎么办?”,他也好顺杆继续讲下去。
  但是晁盖一言不发,张着大嘴发愣。
  这也不能怪晁盖。
  刘唐这种人说话逻辑跳跃性很大。
  晁盖当时正忙着消化一些关键性的悖论:
  ——辽国人不是傻吗?怎么忽然又能想出这么多毒计来?
  ——我们不是天下第一吗?怎么说话就到灭亡的边缘了呢?
  ——我们不是得道多助吗?辽国人不是失道寡助吗?怎么周边四邻都配合着辽国人包围我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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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假如晁盖就这些问题请教刘唐,恐怕后者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说实在的,刘唐的历史知识只有两个来源:
  一个是那本大宋钦定的历史教材,上面除了部分日期是真的,其他基本上每个字都是假的;
  另一个来源就是论坛。
  大宋的每个公厕进门靠左都有几个固定的粪坑,专门登载有关国际形势的消息。刘唐就是这些坑位的常客。

  一般来说,这些板块的上半部分是讨论军事的,顺带着说点历史。
  里面的帖子写得篇幅很长,内容丰富,从“大宋是两万年文明古国”到“契丹重骑兵是历史上最无用的兵种”,无所不包。
  此类帖子刘唐当然看不完——虽说这人整天无所事事,但是一看字数超过一百的文章,就表现得如同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匆匆浏览个标题就算了。

  这类板块的下半部分是时政版。
  把那里的文章粗看一遍之后,即使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对辽国这个国家产生同情:
  ——东京突然出手震晕辽国!
  ——辽国惊了!
  ——辽国傻了!
  ——辽国大惊失色!
  ——辽国号啕大哭!
  ——辽国恼羞成怒!
  ——辽国狗急跳墙!
  ……
  我觉得混这种粪坑,最大的挑战是怎么分辨出哪个帖子自己看过哪个没看过。

  假如你劝刘唐把混公厕、搞游行的时间用来找份体力活干着,他是不会听从的。
  混到这个岁数,唯一还把他当人看的地方就是论坛了。
  在那里,不需要任何智慧和学识,也不需要简历和毕业证,只要你高呼爱国,叫唤得比别人响,就能得到认可。
  粪坑是他唯一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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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晁盖思索了好半天,虽说依然没有理顺逻辑,但是对刘唐的身份有了一个初步判断:他可能是个推销军队债券的。
  于是连忙声明:今年家里收成不好,亏了不少钱,恐怕不能支援国防了;不过如果壮士真要去投军,倒是可以赞助一部分路费,或者写封介绍信。
  但刘唐当即表示,参军报国当然高尚,但是自己体格瘦弱,恐怕难以胜任。
  更何况作为平民百姓也可以报效国家。
  “那就是抵制辽货!”

  要说刘唐在公厕里什么也没学到,是不公平的。
  最起码各方面术语他收集了不少,整天感觉自己学富五车:
  “众所周知,辽国每年国民收入的百分之四十来自对我国的出口,假如大宋百姓都不买辽国货,他们的景气指数就会连月以超过百分之十三的速度递减,这样一来,年底前,辽国将有一半人口失业……”

  刘唐指出,只要坚持抵制数年,辽国必生民变,我们就可以趁机灭了这个番邦,搞它个“上京大屠杀”什么的。因此,抵制辽货使每个中国人应尽的义务。

  “但是,”说到这里,刘唐的五官因为气愤而扭曲了,“有些人生来崇洋媚外!看着外国的月亮比中国的圆!买辽国人的东西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种民族败类,大名府的某些狗官梁世杰就有份!!!”
  晁盖虽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条件反射似的说了一句:要相信领导干部嘛……
  刘唐的声调陡然提高了八度:“他们算什么领导?!汉奸!民族败类!!滚他妈的!去他妈的!X他妈的!!”

  刘唐这样的青年,在大宋为数不少。
  不管是在当时还是在后世,人们对他们的评价都是有分歧的。推崇的叫他们“清流”,不屑的称之为“青流”(青年流氓)。
  不管如何称呼,“不善讲理”是这些青年的一个共同特征。
  这里面的原因是多方面的。

  第一,青流们有个逻辑,认为世上只有大宋人是人,其他国家的人都是畜生;你敢说大宋不好,就证明你是畜生。跟畜生还用讲理吗?

  第二,他们大都涉世不深,一事无成,身无长物,所以一般都是处男。以刘唐为例,他今年25了还没开荤,憋出一脸青春痘。满身的精力无处发泄,因此,跟讲理比起来,他们更喜欢嘴上说一些跟性交有关的词,作为一种替代发泄方式。

  第三,刘唐说起跟爱国有关的话题时,感觉脑门充血,心脏狂跳,浑身发热,口干舌燥——这都是肾上腺激素激增的表现。这东西一分泌,人很难冷静,讲理也就不可能了。

  第四,还有个生活经历的问题。此外,前面已经分析过了,刘唐付出了那么多,追求的不过是一点满足感。这听起来十足可怜。但是,就连这么一点快乐,都有人企图夺走——总有些自命不凡的家伙,阴阳怪气地妄图戳破他的幻想,说什么大宋腐败啊,土地兼并严重啊,对外软弱啊……
  这些家伙还动不动引经据典,摆事实讲数据,令刘唐尤为生气:你不知道老子看不懂吗?你骂人也就算了,还害得老子看了俩钟头才知道是自己被骂了,太坏了!于是刘唐见了这种人毫不客气,劈头就是一句:你还算个大宋人吗?然后就开始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骂多了,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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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刘唐列举了上百种动物,把他们随机组合,推测了一下梁中书的真实血缘来历,然后才想起列举证据:
  “据可靠人士报道,前几天梁中书的老婆公然在大街上穿了件衣服……”
  晁盖十分激动地问:那梁中书穿了没有?
  刘唐刚才是因为情绪过分激动,说不下去才停下的,因此对晁盖插话水平如此之低十分不满,声音又提高了八度:
  “那不是件普通的衣服!上面印着白马青牛(契丹人的图腾,相当于国徽)!!这不是卖国是什么?!更有甚者,据可靠消息,梁世杰近日要往东京送一批货物。这里面的财宝有鎏金酒具、鎏银马刀、纯金马具,还有貂皮、狐皮、人参、北珠……晁保正,你看出什么问题了没有?”
  晁盖摇摇头。
  他仍旧沉浸在对梁中书的意淫中,对这振聋发聩问话丝毫没有反应。
  “这居然里面没有一件国货都没有!全是辽国进口的!这是在明目张胆地配合辽狗对我进行经济侵略!他还记得自己是个中国人吗?因此……”
  “因此什么?”
  “作为一个大宋人,我们要劫了它!”

  关于刘唐的最后一点补充是这样的。
  有人说,他这样的青年百无一用,这是不客观的。
  举个例子,当年有个国家的青年爱国水平比刘唐还高,那就是日本。
  这个国家当时在策划一件事,那就是侵略中国。但是政府还没来得及计划好,军队里的青年就开工了。
  后来总部开始策划了,办公室外边又围着一圈这样的青年监工,一看你计划保守,你他妈日奸啊,下班就砍了你。
  经过爱国青年的努力,日本虽说没有亡国灭种,但是也差不很远。
  这就是日本愤青救中国的故事。
  相比之下,大宋拥有刘唐这样的只动嘴不动手的愤青,实在是国之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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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吴用之用
  1
  《水浒》这部书是传世之作,这点大家都承认。
  但是也有人指出,书中不合逻辑之处甚多。
  这一点在生辰纲这一节里表现得尤其明显。
  比如说:晁盖怎么可能被刘唐这种人说动呢?

  各位不妨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假如你是个村干部,坐拥万贯家财,在本地手眼通天。
  忽然一日,来了个连自己住哪都说不清的混混,动员你去劫运钞车;
  你问他为什么,他回答你“不劫不是中国人”,你会不会去?
  只要是正常人,恐怕都不会同意。

  其实晁盖那天的第一反应也跟我等庸人没什么两样。
  据施大爷记载,他听完刘唐的长篇大论之后,说的第一句话是:“壮哉!”
  翻译成现在的话就是:我了个去!
  潜台词是:你脑子没毛病吧?

  然后他就让刘唐去休息,这事“从长计议”。
  至于怎么个计议法,晁盖也有打算:鉴于不能报官(他已经跟雷横承认了这是自己的侄子),待会直接弄死埋了吧。
  假如他这样做了,不光整个水浒的故事都将不复存在,恐怕北宋的历史都会被改写。
  然而权衡再三之后,晁盖最终并没有杀掉刘唐,相反,他居然动心了。

  晁盖决定劫生辰纲的事,虽说蹊跷,但也不是不能解释。
  首先你可能注意到了,晁盖在刘唐长篇大论的同时没说几句话,对于一个废话篓子来说,这种态度可称敷衍。
  晁盖心不在焉是有原因的。除了刘唐说的基本是废话之外,他还有更为紧迫的问题需要思考。

  如前所述,晁盖和前任知县配合了多年,关系相当不错。
  知县的施政方针可以概括为“我拆我拆我拆拆拆”,通过发展房地产业,县里财政收入一飞冲天。
  在这背后,晁盖不停地收地、卖地,立下了汗马功劳。
  知县当然没有忘了这一点,因此两人有好处都会分一下。
  晁盖来者不拒。

  然而现在,晁盖开始有点后悔跟前知县走得这么近。
  这孙子被抓之后,半年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由得人不担心:别是弄到大理寺,办成大案了吧?
  晁盖现在尤其害怕丫把大观年间的那件事供出来。
  那一年,郓城县遭受严重水灾,东溪村是重灾区。
  朝廷发了五十万贯的赈灾款,知县自己吞了十八万贯,晁盖分到了一万。

  假如这件事被翻出来,晁盖只有死路一条。
  要知道,老百姓的税金刚交上去的时候,朝廷花着从来不觉得心疼,甚至还要分给国际上的几个友好国家,大家一起帮着他花。
  但是同样是老百姓的钱,一旦要从国库里提出来,皇帝就心疼得要命,谁给他浪费一点他就要找谁拼命。

  以往看到捕头公差下乡,晁盖都很高兴——他可以请这些人吃饭,拉拉关系,顺便一起大醉着招摇过市,好震慑村里的刁民,让他们知道这片天是姓晁的,死了翻身的心。
  但是如今,他看见穿制服的就心惊肉跳,生怕是来抓自己的。
  今天雷横半夜三更带着大队人马来砸门,差点把晁盖吓出心脏病来。
  虽然事后证明这是虚惊一场,但晁盖依然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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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晁盖感到心慌的另一个原因是,他的消息网如今全部失灵,他成了聋子瞎子。
  以前假如县里有什么变局,雷横这类人会及时给晁盖报信,起码会提个醒。
  然而这次,他没有得到任何预警。
  而且,雷横的出现使他疑心更盛:“他为什么开口不叫我大哥,叫我保正?这是暗示我要坏事?还是要跟我划清界限?”

  在酒席上他小心翼翼地探口风,却对得到的答案很不满意:什么?下乡抓贼?!这又不是逢年过节,也不是陈桥兵变纪念日,哪见过公差这个时候抓贼的?你们怕是来监控我的吧?
  于是晁盖决定试探这俩人一下。
  他说刘唐是自己侄子,就是为了看看雷横还买不买自己的面子。
  雷横二话不说放了刘唐,他却还是担心:这会不会是缓兵之计呢?
  狐疑不定之际,雷横的去而复返使他的心往下一沉:什么忘拿钥匙!我已经被监控了!
  其实晁盖此时已经决定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把试试运气。

  当然,就好像不管大宋朝廷出台多么荒谬的政策都要请专家论证一下一样,晁盖此时还想听听别人的意见。
  这个人不一定要有多么高的智慧,他只需要得出晁盖想听的结论就行。
  那样的话,就拉着他一起干。
  否则,当然不能让他活着走出这个院子。
  要知道,他的家产大多是不动产,仓促之间无法带走。
  要一下子抛弃这么多东西,晁盖还需要一点别人的鼓励。

  晁盖对刘唐说,虽然他很希望能跟对方平分这十万贯,但这事光策划俩人也不够,需要找人入伙帮忙。
  刘唐对此表示完全赞同,还自告奋勇去帮忙叫人。
  说实在的,他恨不得晁盖招上他一千来人入伙,这样就可以喊着口号光明正大地去抢,而且事后官府怎么追查也查不到自己头上。
  然而晁盖说,先找一个就够了,那人叫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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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水浒传》并没有交代吴用和晁盖是怎么认识的。
  梁山上的文献也没有。
  原因很简单,这事有点说不出口。
  如前所述,吴用在厕所撰稿时,工作很辛苦。每天闻着臭味,蹲在那里写一些自己都不信的胡话,时间久了苦不堪言。
  另外吴用年岁大了,膝关节疼得厉害,时间久了,蹲都蹲不下,只好站着写。

  有一天他正在撅着屁股奋笔疾书,忽然觉得后边有个东西在顶自己——可能你也猜到了,晁盖来了。
  作为老玻璃,他经常在各个公共厕所转悠,寻找志同道合的人。
  这天他看见前面有个人用无比性感的姿势撅着,就以为碰到了基友,热情地上去打了个招呼。
  误会澄清后,晁盖有点不好意思,就提出过给吴用个活干干。他们的交情就是从那开始的。

  两人的交情好到什么地步,梁山的史料也语焉不详。
  据我考证,他们至少经常互相串门。那天刘唐去请吴用,就是晁盖亲自指的路:

  “出了大门之后,你首先往——当然,别忘了随手关门,否则的话容易被黄鼠狼钻进来——不少人对工作不负责任,拈轻怕重,把重担子推给人家,自己挑轻的。一事当前,先替自己打算,然后再替别人打算……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是想指出,这种人其实不是江湖好汉,至少不能算一个纯粹的江湖好汉……”

  “快说往哪拐!”讲了三十分钟还没过第一个路口,刘唐终于受不了了。
  “往左一拐,你就会看到一条大路,你顺着这条路,啊,走上个——诶,有关这个路啊,它还有个故事,说的是古代有一位老人,住在路北,他的家门南面有两座大山挡住他家的出路,一座叫做太行山,一座叫做王屋山……”
  刘唐终于意识到听别人说话能痛苦到什么程度。他努力抓着自己的胳膊不去抽晁盖。

  “……一定能够感动上帝,这个上帝,就是广大百姓……好了,接着指路……这样走到第三个十字路口,往右拐——哦,先别拐,先往左看……
  “看什么?!”刘唐管不住自己,咆哮起来。
  “那里有个大湖,湖边气候凉爽,风景秀丽,有时间我们可以去走一走……”
  “走你妈X!快说到底拐不拐!”
  “拐是要拐的,往右,然后走两百步。这时你可以看到有一个大树,根深叶茂,枝叶参天——”
  “他住在树底下?”
  “不,别走那里,树底下有很多孩子在玩耍,看到你这个样子会学坏的——你这个头发的颜色,唉……好了,我是想说树的旁边住着一位铁匠。这铁匠是西域人,五十多岁了,为了帮助大宋提高冶铁技术,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去年春上到济州,后来到东溪村工作,不幸以身殉职。一个外国人,毫无利己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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