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虽然看不清那张拖丝带条斗篷下的黑脸,但航生记起了这正是那晚在客栈楼下的黑影。他头皮一炸,失声尖叫:“啊……”,转身就逃,手中蜡烛瞬间熄灭了,蜡油热烫得甩在了手上。
那魇物一颤,猛得摇晃着身躯,一瘸一瘸追上来了,看去不利落,速度却极快。想跑回自己房间再插上闩,根本来不及了,航生发足朝楼道另一端逃去,那端也有一道下楼的楼梯。
身后穷追的魇物伸出双臂撩抓他,航生后脖拂着爪尖撩出的气流,追得极近了。快到左边那楼梯口时,航生却转弯向右边楼道逃去。他自己明白如果此时逃下这楼梯,跨下三四阶就会被魇物赶上擒住了。那魇物没料到他变向,在楼梯口扑空,慢了半拍。
只是右边这端楼道只要走上七八步,就是花斑的墙壁了,两边都是楼板,无窗无门,那是个死胡同。
航生死命奔窜了过去。
平日里,和友梅姐还有其他小伙伴在楼上作迷藏时,他就知道在这端墙的右边,和木头楼板间并没有封死,有着一条柱子般宽的空隙,极窄,只有小孩才能勉强钻进,估计大人只能伸进条腿。
没跑几步,航生就气吁吁地双手扑在墙壁上。他贴墙正要钻缝隙,一股劲风迫来,身后“嘭”得重重撞上那魇物,它扑住了航生,把他整个人在墙上一挤,撞得头冒金星。但追急的魇物也重撞在墙壁上,一个反弹,身躯向后踉跄了几步,双爪瞬间脱开了航生,航生急急一扭,侧身钻进墙壁的缝隙中。
缝隙极窄,即使是航生这样瘦的小孩通过,也要瘪着胸膛前心贴后背的,踮着脚尖挪过。航生刚挪进几步,那缝隙口探进只硕大的手臂,张了尖指,上下乱撩,撩扇出极大的劲风,扇得航生半边脸凉飕飕得。有几下,指尖还碰到了他肩上的衣服。
航生悸骇,歪了头,摩擦着壁板,竭力向后移退去。乱撩了一阵,那手臂终于垂了下来。航生刚吐出一口气,缝隙口忽然一黑,那魇物整个儿紧贴在缝隙上,窸窸窣窣地踮进条黑糊糊的腿来,稍后,它几乎塞满了整个缝隙,竟然是要硬挤进来了。
在之前的烛光下看,它身躯比一般的大人还要粗壮些,航生才想到了这个缝隙,不料这看去驼背的魇物,居然能极大地收缩了身躯,匪夷所思地改变了形体,紧贴着壁板,一扭一扭地挤进来。此时,航生脸贴着的楼板吱嘎吱嘎地在晃动,这魇物竟从这狭窄的缝隙中缓缓挤进来,逐渐离航生越来越靠近了。

这道狭长的缝隙有两丈长。以往捉迷藏的时候,航生通常挤到中间就停下了,挤不太过去,因为那端出口更窄。此时,已经挤到板壁中间的航生欲癫欲狂,左右进退不得,胸口被前后板壁挤得气都透不出,那黑糊糊的东西一声不吭地愈来愈近,腥臭的气味几乎冻住了整条缝隙,航生气也喘不出,真绝望了,他呛了口,抬头哭喊:
“咳…舅…舅舅救命!…救…”
只是胸膛前后被壁板紧夹着,声调到了咽喉就落下了,喊也喊不响。
看着天花板上这头“咚咚咚咚咚……”一路急促地向那头响过,德根和心灯使了个眼色,霍得站起,疾步跨到厨房,抓了柄他砍柴的樵斧,快步奔回,朝着上楼的楼梯咚咚地冲上。
心灯道长侧身弯腰,伸臂在边上的行礼架上一抬,拔出了那把裹着旧布的家伙。抓了柄端,一拉褪甩了壳,抽出一支色泽乌沉寒光暗闪的剑身来。道长仗剑在手,紧跟在德根身后,朝着黑黢黢的楼梯道,咚咚咚地冲了上去。
施先生半弯曲着腿,瞪目结舌地看着落尘的天花板,等他低下头时,前堂没人了。
施先生急忙左看右看,拿起那个空酒坛,又扔了,拿起那个铁壶,甩了甩又扔了,抬起那张沉重的乌木椅,又不举,就是找不到趁手的打人家伙,急得这老爷子冒着汗搓着手团团乱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