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40
被推进来的三叔叔有些尴尬和怨怪,面对了道长又摸着脑袋憨笑了,心灯也笑笑,摆摆手表示不比试。孰料,这憨笑的三叔叔突然伸出双臂,落在了道长肩上。
道长双掌一搭,扣住了三叔叔的手背,又极快的一扭身,将三叔叔的双臂反扛在肩上,向下躬身一压,厚实的三叔叔竟被道长一下扛了起来,道长背一顶,双臂发劲一抛,三叔叔整个儿掼向天空,众人“哗…”得惊呼了。
但道长并没放手,用劲收住了力,三叔叔双脚落了地,道长双手一送,三叔叔向后“咚咚”退了两步,完好无损地站住了。
篱笆外一片叫好声,道长向三叔叔抱了抱拳,说一声得罪,转身要走。忽然,三叔叔极快地抱住了道士的腰,似乎觉得自己的力气刚才没用上呢。
偷袭道长是想把他拦腰抱起,再举起。三叔叔常常和人开玩笑举起个人来。
道长向下霍得一蹲,三叔叔虽涨红了脸,太阳穴青筋暴突,使出了全身蛮力,却抱不起道长,也推不动道长,像是蜻蜓撼石柱,丝毫挪动不得。
竹椅上施先生缓悠悠说道:“老三,你白费劲,抱不起他的,呵呵,”他转头对篱笆外那些吆喝的汉子说,“莫说他一个,就是再来三五个,六七个,也不成!呵呵…”
此时,篱笆外的几个汉子偏不信了,涌了进来,笑嘻嘻地围了心灯,喝一声“得罪啦!”伸出许多胳膊,抬腿的抱脚的拦腰的,号叫着,暴着青筋咬着牙齿,一大堆人缠着心灯扭做一团。
航生暗暗担心着道长。
四下充斥了那群汉子发力的嗷叫。只见道长半闭着眼,面带一丝笑意,轻晃着身躯,双脚却像是打进地里的深桩,绝不移动。这些都是龙舟队的汉子,各个能挑两三百斤,原想探探这道人的虚实,熟料,这么多力道竟让他一人抵消了。
施先生大乐:“蛮牛一群!说过了,动不了道长吧,人家有以柔克刚的功夫…哈哈哈……”
纵是这六七个汉子挤做一团,毗牙列齿的,招数尽出,心灯就像一株老松稳扎在地上,汉子们终于心知肚明即推不倒也抬不起他,力竭放弃了,几个弯腰撑膝喘气,几个累倒瘫在道长的腿下,东倒西歪地互相压得嗷嗷叫。
航生捂嘴大乐,这幕实在让他开心了。
道长笑笑,弯腰拉起地上的三叔叔,拍去了他身上的尘土,口中念:“得罪,得罪……”
三叔叔站了起来,心悦诚服地握着心灯道长的手,叹道:“道长有真本事!开眼界了!佩服!佩服!……”
“这道长,的确有真功夫!”大伙赞叹不已。
说笑间,德根端了一大筐热气腾腾的蒸馒头过来,舅妈也提了一锅香喷喷的荠菜粥来,友梅和航生也端来了几叠碗筷,放在豆架下的小桌上,德根招呼了众邻人:“来来来!新蒸的馒头,大伙儿随便吃吧,多谢诸位昨晚鼎力相助了!”
蝉鸣声中,众邻人欣然大嚼,大赞舅妈的菜粥味美,喝着过瘾。
“哎!真后悔没能生擒了它…”三叔叔塞了一嘴的馒头说着,吃喝中,话题自然回到了昨夜那个不速之客上。当听到道长说它极可能还会再来时,众人顿时神情愤慨起来,又惊叹于那东西竟能钻过那么窄的缝隙,在这么多人的围追封堵下,还能消隐无踪。大姐夫皱着眉对心灯道长说:
“道长,会不会是个鬼物?”
“别瞎说!”“鬼又如何?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它不成?”“是鬼,也要把它擒住了!”没等心灯回答,众人就嚷开了。
“听道长说,非人虽非常人,却也不是鬼啦…”施先生说罢,又叫航生给他盛一碗菜粥来。
“鬼倒不怕,脱了躯壳的魂魄伤不了人,”心灯道长沉吟半晌说:“先师说过,非人有善有恶,恶的非人恐怕比鬼还顽劣。有些造孽修邪法的非人大限到来,为了避免进入畜生道,魂魄盘踞了自己的尸身不走,长据中阴。哎!一失人身千万劫,虽然暂时躲过了轮回之苦,却是据守着一具死尸。”
幸好此时馒头菜粥吃得差不多了。众邻人都听傻了,一时无语。施先生说:“如此非人,不就是长生不老了?”
“此石,看去也长生不老,又有何益?”心灯道长脚踢了地上一块鹅卵石,又说:“即使顽石,总有一天会变成齑粉,何来长久,只是苟延残喘多些时日罢了。”
三叔叔吼道:“管它是什么东西!只要它敢再来,抓了它一把火烧了,看它还能长生不老!”
“对!一定要设法抓了这东西!破了它…”一时群情激昂,纷纷表态要捕捉,“道长,你本领高强,就带咱们抓它吧!恭听调遣。”
“万一抓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烧不死,杀不了,该如何是好?”大姐夫忽然担心了。
一时乎,至于如何处置这魇物,众说纷纭,有说沉潭,有说大斧劈成碎块,有说埋在炭坑里烧掉,也有说先沉潭,再捞上炭烤,再剁碎了,再吃掉,或许能长生不老…,此话一出,顿时迎来一片耻笑和作呕声,“真恶心!口味真腥重呀…”,“哎,害老子菜粥一点都吃不下…”
“咣——”得一敲,德根手提个黄澄澄的铜锣,压下了诸位糙汉的喧闹。大伙都知道这是德根的宝物。
这也是龙舟队众人的至宝,每次中秋赛龙舟,德根就在船头奋力敲着这面锣,领着众人玩命似的划桨。看到这面铜锣又现,众人又亢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