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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水也比这魇物残害强啊…急火攻心的吕冯氏欲癫欲狂,她狠下心来,明知航生不会水,双手使劲推航生,航生硬撑着窗框不下,抽泣着快哭出声了。
下去啊…再使了些力推…他瘦弱的背脊在硬撑中颤栗,那是自己年幼的儿在苦苦求生……吕冯氏心如刀绞,泪水不可遏制地淌下,推着航生的双手逐渐无力。
那阴沉的脚步已经走上楼梯,走在通道上,朝这个房间踏来。
吕冯氏暗暗押上了那个最不可靠的赌注。
她平缓下来,抽泣着,双手抱住航生说:“妈不逼你跳了,下来。”
航生抽泣着,小心翼翼地爬下窗口。吕冯氏从包袱里抽出一条白色的棉纱巾,蒙上了航生的眼睛,打了结,神情肃穆地说:“听妈的,睡在自己床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起来!等天亮了,你就自己想办法回分阳舅舅家!。”
航生抽泣着,紧拉住娘的手不放,吕冯氏知道他不放心自己,就说:“只要你躺在床上,娘才会好,听话!”
航生狐疑地点了头,摸到自己床上裹上被子,像是个大蚕蛹,紧紧蜷缩在床的最里面。
吕冯氏强忍着心绞,解下包袱放在桌上,自己也爬上床,伸直了躯干,平坦在床上。
那脚步,就在门外的过道上停下了,无声无息。显然,里面发出的声响它察觉了。
当时在古柏寺的僧舍里,那魇物每夜进房来,都是弄死一个的,似乎颇有规律。在布店害死尤风儿,却放过了那贼,但她清楚,逃出的那夜,魇物连害了六七个杂役。也有可能母子都会被害死。但其他的办法都没有了,虽然渺茫,这是个唯一的机会。
为了航生,自己平静地躺在床上让它取走性命,或许,今夜它会暂时放过儿子,航生起码还有逃生的机会,赌的就是这个。而自己原本在古柏寺里就该死去,逃出来后的每一天,都是捡来的吧…
门外悄然无息,它就候在门外,墙板外渗透进来的阴森霜霾源源不断。
炖药的炉火发出微弱的暖光,把这幽暗的房间染上少许暗红。吕冯氏伸出手臂,摸到药罐上的盖,对着地板上的缝隙,丢了下去。
药盖斜落下,“噼…”落在楼下的酒桌上,弹了弹,滚到了那伏在桌上的客栈小二头边。这声响突兀,在黑暗中显得很响亮。
如果他能醒来,发觉大门洞开,楼上的异响,说不定能多叫些人来。吕冯氏仍怀着这一丝期望。
客栈小二背脊忽然动了动,他咂着嘴,双手从桌面撑起身子,发着懵,随后人一晃,手扶着桌面边缘,人像烂泥般地从凳子滑下,侧身横在地上,发出一串含糊的梦呓,大睡了去。
似乎被它察觉了意图,门栓突然被推得“喀嚓”响起。
床上两人同时抖了下。
须臾,门栓“啪”得崩飞。
那门“吱嘎嘎…”推开了。
泥炉里的暖光豁然黯淡了,黑气弥漫。吕冯氏只敢半眯着眼瞥了眼,就觉得头皮一麻,耳中嗡鸣犹如一支唢呐在吹。她强忍着心绞心悸,竭力不让自己失控,崩溃。
门口,那黑糊糊的魇物立了一会,吱吱嘎嘎的,它向吕冯氏的床走近了两步,低下头部,颤巍巍地打量着床上的吕冯氏。
追踪九年,增加了更多的恼怒或暴戾吧…
那股浓厚的腥臭灌进鼻来,宛如在鼻腔瞬间凝固的石灰,令她窒息。九年来,吕冯氏独力谋生历练甚多,然而在这魇物面前,仍无法遏制地全身筛糠。
吕冯氏战栗着,硬挺着,等着那个无可避免的时刻。
来吧,也就那一会…
魇物抬起臂部,从怀里窸窸窣窣掏出一把浅色的衣物来,低头嗅了嗅,而后转了身去,踩着嘎吱嘎吱的脚步,朝航生的床铺走去。
这意味着自己赌输了。
那才是吕冯氏最大的恐惧,它嗅的是航生以前的小衣服!是否它以为害死了穿着自己衣服的尤凤儿,就认为已经杀死了自己,今夜它害死航生,就可能放过自己?
她霍得从床铺上撑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