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预告!!
各位.
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一言难尽
当初大约发了17、8万字左右
目前已经完成23万,总字数约25万字
所以近期会更新
再给我两个星期
有些事情要处理 有些文字也要调整
对不住大家了
再保证一次,两个星期内,一定更新
特别声明
亲们,久等了。《地心惊魂》已完成。立刻继续更新。
这段时间忙于个人事务,停了很长一段时间,抱歉。
本文在连载过程中,有不少出版机构前来洽谈,目前,由朋友推荐,已确定了一家合作出版单位。已签约。如果下一步合作顺利,会尽快贴出封面设计。
对写作者来说,目前,出版纸版书,还是会带来一点成就感。望理解。
文本29万字,目前连载约15万字。文本共127小章节,当时更新约60节左右。提醒下,也给以前读过的朋友一个参考。
因出版需要,更新约103节后会暂时停止。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到时买书,不想费事的朋友就不买。出版社应该会同时推出电子书。
因为当初时间仓促,导致很多文字粗糙,现重新整理润色。特别声明,因有些内容重新整理,为保持连贯性,从头开始更新,如果读过的朋友,可以跳过。这段更新的速度会快一些。
想看的朋友就看,没兴趣读的朋友也不必吐槽。本人不是专业作家,也不靠写作吃饭。写作的成就感在于有朋友喜欢,仅此而已。
就想等时机成熟,有一天,和天涯朋友们相聚在阳朔。
为便于阅读,把目录也同时附上。
《地心惊魂》
目录:
前言
1、初到乐业
2、拉练
3、大本营
4、人形怪兽
5、蛊虫
6、瞳孔中的秘密
7、陶俑
8、无间地狱
9、火卖村
10、雷管
11、红雾
12、不速之客
13、鬼魂骷髅
14、飞猫
15、报复
16、抓捕
17、护身符
18、小心叶姓人
19、目标—水晶洞
20、大碟天坑
21、蒙晋
22、淹灌标记
23、迷路
24、鸽子
25、我们进错洞了!
26、汹涌的地下河
27、地下国
28、迷魂
29、蛊虫的威力
30、女人
31、玛瑙洞
32、地狱
33、金蛊
34、蛊母
35、郑远透露了更多秘密
36、铤而走险
37、再探蛊洞
38、脸
39、救兵
40、地牢
41、连环洞
42、异物
43、古人
44、犯错
45、蛊洞里发生了什么?
46、内鬼
47、谁都有秘密
48、水中人影
49、地下草海
50、内鬼终于露了破绽
51、第四纪冰川遗迹
52、黑影
53、冷空气
54、内鬼的后援
55、内鬼现形
56、澄清
57、意外
58、吞蛊
59、蓝蛊
60、鬼魂
61、与古人相见
62、李孔书
63、出口
64、翻供
65、埋伏
66、诱饵
67、见与不见
68、传说中的怪物
69、谢婉心的秘密
70、突变
71、搏弈
72、催眠
73、特殊案例
74、绑架
75、仪式
76、盗梦者
77、背叛者
78、蛊师家族
79、郑远的线索
80、出丑
81、金蛊师出山
82、悲剧
83、再下天坑
84、瘴气杀人
85、谜雾
86、洗浴
87、劫持
88、受阻
89、熟人
90、意外
91、老金发飙
92、分组
93、整装待发
94、人心莫测
95、遗失
96、焦虑的等待
97、洞穴壁画
98、惊人的秘密
99、拼图
100、白雾来袭
101、厉鬼的预兆?
102、蛊虫的感应
103、血蛊之诗
104、疯洞
105、再陷绝境
106、金蛊师现身
107、奇怪的现象
108、鬼布!小心!
109、落入陷阱
110、林奇来了
111、郑远的秘密
112、失聪
113、大瀑布
114、落水
115、陶俑出现
116、女小庞
117、回首又见他
118、扑朔迷离
119、天坑下的黑影
120、谁害了红蛊师
121、假死的秘密
122、洞内乾坤
123、琥珀将军
124、最后一块拼图
125、高温之蛊
126、靠近真相
127、最后的选择
后记
前言
这是我2009年在广西乐业天坑群中的一段真实经历。天坑群内的一些秘密,按我们与某些人达成的协议,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被公诸于众。但我终于无法保持沉默。
我之所以食言,是因为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停止做噩梦。我已放弃了摄影师的职业,我拿到了足够的“封口费”。我在桂林阳朔置办了一个乡村客栈,过上了自己曾经向往过的日子——挣的钱够花就行,多出来的时间晒晒太阳。
但越是安逸悠闲的环境,越加重我内心的惊惧。
2009年,我的一位原同事以摄影为名,把我卷进一场洞穴探险的行动计划。当我在地下迷宫般纵横交错的暗河、层层叠叠的溶洞和那些比悬崖还要陡峭的深坑中幸存下来后,我了解到的秘密越多,罪恶感就越深重。
我们欠了太多的债,对地球,对历史,对各种动植物,包括那些在黑暗中奇特的无法界定的物种,甚至对我们自己的同类。
在天坑下,那个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我们代表的是人类。而我们人类曾犯过的罪,足以让我们死有余辜。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们得以全身而退。
这次九死一生的洞穴探险,让我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障碍。我再也无法重操旧业,甚至不愿意再碰一下照相机。也许是因为在那些黑暗的天坑洞穴和暗河里经历的一切,使我不再相信一切事物的表象,即使在阳光下。
当我从取景框里看着欢乐的人群,我会想起那些在地底游荡的幽魂,他们是否已混入我们中间?
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固然会损害一些人的利益,包括他们的名誉和我自己的诚信。
但我必须要还给那些埋藏在黑暗中的影子们一个公道。我担心有一天。它们或他们会永久地“被消失”。因为我们某些国人的胆子之大。早已跨越道德底线。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更不会有人相信我所叙述的一切。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一切都会无法挽回。我将愧对自己的余生。
1 初到乐业
2009年9月15日下午五点。广西百色市乐业县。我们这次洞穴探险活动将从明天正式开始。今天是我们最后一天实地培训。
我们的越野车终于停了下来,挪动一下发麻的屁股,我特地看了下表,从那个小县城坐上车,光是盘山路就绕了三个多钟头。往车窗外头看,到处都是中国西南典型的岩溶峰丛地貌:裸露的岩石、喀斯特山、数不清的丘陵和洼地、还有很多深不可测的竖井。
我记得汽车沿着崎岖的山路盘旋而上时,可以看到在开凿出的小路旁有许多红颜色的崖壁,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螺旋状的化石,说明这里的地质结构是由远古时期的海底抬升而形成的。
这个时候我看了一下天,太阳挂在西边了,气温也降了,幸亏我们带了足够的装备和衣服,否则在这里不被动物叼了也得冻死。
前面一辆车跳下来三个男人,懒得多走一步,就站在路旁,急吼吼地一字排开,掏出家伙就放水。
虽然我们是一个团队的,但因为分开培训,所以大家还没混熟。
身材高大,一边撒尿一边大呼小叫的那个家伙,是大庞,圆圆的头颅转来转去,鲁莽好动;小张是他身边那个身材矮小的小伙,皮肤黝黑,老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他俩都是本地“飞猫探险队”的新人。在他左边,个头中等,精瘦结实的男子,是他们的队长蒙晋。他最先尿完,默默地从后箱拿出装备,也不打声招呼,迈开腿就走。这个人是个标准的独行侠。
我们这辆车是向导老金开的。他慢腾腾地倒车,想和前一辆排成一条直线。我在心里对他破口大骂。他吃错药了,在这荒郊野外,你就是把车翻过来停,都没人给你开罚单。
人家都尿完开路了,我们还没下车呐。我只好坚持把手里的短信发完。
我告诉我朋友,现在我所到的地方特别荒凉,俗话叫野人坑。这里到处是乱糟糟的草和长得奇奇怪怪的树,看来旅游局还没有把魔爪伸到这里,呈未开发的原始状态。那些光秃秃的被风化的石头呈各种古怪的形状,就像从地里长出来的一样,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块块墓碑!当然我这堆废话纯属闲扯。但事后我回忆起来,不能不说这个直觉暗示着不祥的预兆。
等了大约五百年,老金司机终于把车停稳,我一秒钟也不想多呆,迫不及待地跳下车,结结实实地透了一口气。
我倒不是被尿憋坏,而是被同车的这两个人闷坏了。整整三个小时的车程,他俩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闷着头开车,一个闭着眼睛不知道睡着了还是在心里想事。
我接了地气,一边痛快地尿,一边继续接发短信。这一路把我颠得头昏眼花,全靠拇指运动替我消磨时间。
其实对于能参加这次洞穴探险,我心里是非常兴奋的,而且对郑远的邀请充满了感激之情。对于失业近三个月的我来说,能出来玩一趟,有东西拍,还有钱拿,真是天上掉馅饼了,不敢相信会碰到这样的好事。
所以我在给朋友的短信基本以吹嘘为主,同时实况直播我们的行动过程。
和我同车的两人除了向导老金,另一个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发起人郑远。他俩下车后,第一件事不是放水,老金站在路边,手指哆嗦着点起一支烟,贪婪地吸一口。我猜不出这家伙的年纪,从三十五到四十五都有可能,他的脸部线条如刀刻,又冷又硬,五官的棱角有点像张丰毅,我相信他年轻时也应该是帅锅一陀。如今可能是混得不怎么好,感觉挺落魄的。他这人性格粗野,说话刻薄,一副对谁都不服气的样子,惟独对郑远言听计从。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郑远下车后,走到路边,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就抱着胳膊,像入定一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老感觉他在刻意和我们保持距离。
郑远是我在报社工作时的上司。他个子很高,常年户外运动的习惯使他拥有一身漂亮的肌肉线条,对他强壮的体魄,我绝对是羡慕嫉妒恨。
尿完了,短信也回复完成。呵呵。这一泡憋得够久的。我一边拉裤链,一边四下观望。
我们现在位于广西乐业,这是一个以前大家都没怎么听说过的小县城,从后来搞到的资料看,它位于云贵高原和广西盆地的过渡带。
比较牛逼的是,乐业拥有天底下最大的天坑群,还有两个一点不带打折的特别大的地下河,那两条地下河简直可以说有两个地级市那么大。在那里密如蛛网的地下暗河四通八达,有小溪,有大河,有瀑布,还有地下暗湖,够牛了吧?
但此刻我放眼望去,感受不到这里有多壮观,(当然,世界之最可都藏在地下)。眼前的一切,反而给我一种很苍凉的印象,这里的海拔在1000——1500左右,几百平方公里内,都是独立的峰林溶洼区,峰丛耸立密集,溶洼深邃狭小,除非你从飞机上看,否则身在此山中,只能感到视线倍受压抑。
我那朋友估计也无聊,他一边上网,一边陪我发了一路的短信。
他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消息,用短信传给我:据说在乐业的大山深处,还残留着一个典型的母系氏族—母里屯,在这里的传统是女主外,喝酒、抽烟是女人们的专利。男人在家照看小孩,烧火做饭,吃饭不得上桌。都是御姐啊,像你这种小正太可要小心了。
我回复他:少他妈瞎说八道。是高山汉吗?
他答:不是。不过据我所知,乐业确实还有个自称五十六民族之外的高山汉族,据说他们是南明王朝军的后代。他们吹嘘说在某个天坑洞穴内,祖先给他们留下了一大堆金银财宝。不知是不是旅游局花钱请他们造的谣。
我朋友补充了一句:估计你那哥们就是冲这个去的。
我心里一动。郑远是我们报社的记者部主任,我属于摄影部,我俩曾多次合作,他对我印象不错。所以当报业不景气,我被裁员时,郑远及时伸出援手,邀请我来乐业探洞。他说是境外一家知名媒体向他约一个关于天坑的专题,专题将由他来撰稿,我负责拍摄。
我当时一听就满口答应,因为我刚贷款买了房,转眼就没了工作,他的提议如雪中送炭,最难得的是,他当场就把杂志社五万块的预付稿酬给了我。
我太感谢郑远了!我向朋友表示:不要小看我的恩人。我这次是卯足了劲,能拍到些好片子,不令他失望。
我朋友提醒我:你别忘了他爷爷的事。他带你去乐业,肯定和此事有关。全柳州都在传言,说他爷爷有份藏宝图。
我飞快地把这些信息删掉,万一让郑远看到了,那还了得?我条件反射地望了一眼郑远。就这一转眼的工夫,两人突然不见了。
2、拉练
我撒腿就沿着路跑过去,难怪我看不到他俩,我的视线正好被车挡住,我看见郑远跪在悬崖边上,俯望着下方,和下面的人在说着什么,他们这么短的时间就在岩石上打了一个锚点。毫无疑问,肯定是老金攀着绳子下去了。
我正要走过去看个究竟,郑远警惕地对我挥手,示意我退后,然后指指刚才那三人行进的方向,意思是让我跟着队伍先走。
但我的好奇心已被勾引起来,很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崖壁上发现了什么玩意儿。但我又不能违背郑远的指令,只好从车后箱拿出挎包,怏怏地,一路小跑着去追赶前辆车的伙伴。
我这朋友继续给我发短信:提醒你注意。试问有哪家媒体能有这样的大手笔?据我了解,境外媒体如美国国家地理,在确定一个拍摄专题之前,有一系列的准备工作:搜集资料、做预算、开会、调研、订合同、计划行程、甚至包括打免疫针等诸多细节。怎么可能会像你老大这样,轻轻松松就拿到数目不小的预付金?
你他娘的是嫉妒吧。我回他一句。有点后悔向他透露了这么多信息。他在一个总是拖欠工资的小杂志社里工作,肯定对我这次机会眼红得要命。不过,对于他的怀疑,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打了个问号。
本次探险活动是由郑远牵头的,我粗算了一下,到目前为止,算上预付给我的稿费,他至少已经花掉了十几万银子。他不但重金聘请向导和助手,顶级设备的添置也是一大笔开支。
可惜我一直没有机会和郑远探讨此事。自从来到乐业,郑远就像变了个人。在报社,他经常和同事们交流沟通,开开玩笑,现在他的话很少,也许是我多心,我总是感觉他一直在回避跟我讨论下一步的专题计划。
对于本次行动的目的,我是越来越迷惑,感觉他像是另有目的。
朋友最后发了个信息给我:别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你自己小心。
其实我朋友的猜测很有道理。作为一个柳州人,很多人都听说过郑天雄教授的事,他在广西本地的知名度很高,甚至超出了一个考古学家的专业领域。因为他卷入了一个丑闻中。在公众眼中,郑天雄是一个晚节不保的著名教授,在一桩与乐业有关的受贿造假丑闻爆发后死于心肌梗塞。这是三年前的事了。至于教授手里究竟有没有藏宝图,就当个民间故事来听听好了。
走到这里,信号中断了。
前辆车的三人已走了一段路,正停下来等我们。这三人都是郑远花钱请来的助手,简单地说,是一个师傅带俩徒弟。
大庞属于那种爱拿肉麻当有趣的家伙,爱搂人肩膀。也许个头高大的人都爱通过这种方式,从心理上征服个头比他低的人。此人还是个话痨,虽然相貌英武,说起话却总是喜欢压低声音,眼神闪烁,声音尖细,和魁梧的外形反差很大,真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蒙晋的技术在户外圈子里的名气很大,但这人脾气很倔,老被队友们排挤。他曾对郑远抱怨,说大家不喜欢他,是因为自己“为人太耿直,眼里容不得砂子。”
我当时一听,都要笑死了。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发现这人说话做事不会拐弯,不圆滑。人缘差是自然的。他不反省自己,还赖到别人头上。比如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专业人士最怕你们这种小白脸。体力差,娇气,会成为我们的包袱。”他说这话时皱着眉头,好象我已经累得趴下,伏在他背上似的。我心里很堵,严肃地告诉他自己也爱玩户外,他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我,逼得我差点要脱下上衣给他显示肌肉。
后来我发现他对谁说话都是这德性,老是一副欠扁的表情,让人想抓狂。他在手下前面也没有什么威望,尤其是大庞,蒙队长跟他说话时,他就老爱翻眼睛。
当然,事后我对蒙晋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这是后话了。
小张是广西本地的少数民族,身子骨像个没发育完全的少年,身高不到一米六,娃娃脸,笑容淳朴,一双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皮肤晒得象块黑炭,更显得那口牙白得耀眼。因为没有侵略性,他还满讨人喜欢的。他嘴甜,除了大庞,见人一律叫哥,其实他和我同岁。
“华哥。”他小声向我透露,道:“今天我们实地演习。目标就是前面那个野天坑,深度有八十米。”
关于今天的训练内容,郑远和老金都没有向我透露过口风。我低声问;“你怎么知道?”
小张得意地笑了,说:“蒙队打电话,给我听见了。”
我们似乎又自动转换成了两个阵营,教员组和学员组。
小张从背包里掏出牛肉干,分给我一块,然后边嚼边问:“你老大和老金怎么还没上来?”
我把鞋里的砂子抖出来,随口答他:“他们好象在悬崖那儿发现了什么东西。老金用单绳下去了。”
他立刻停止咀嚼,眼睛瞪大了,吃力地伸长胳膊,搂住我的肩膀,悄悄问:“他们在捞什么?”
我也是一头雾水,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来,难道他们是发现了什么名贵草药?
小张抱怨我为什么不躲在附近看清楚。听口气,他恨不得跑回去看个究竟。这我就不明白了,难道这里还真有灵芝不成?
小张神秘兮兮地说:“给兄弟你提个醒。你盯着老金,没错的。他的鼻子可灵了。只要有人在天坑附近失踪了,家属都要找他帮忙。多少钱都得给他。”
把老金说得好象侦探一样。我承认,老金是个本地通,黑道白道都有关系。
小张估计我还没听明白,说:“老金能闻出死人的味道。这个本事在乐业是这个。”他伸出大拇指。
我的第一个反应,这家伙是在和我开玩笑吧?这时大庞赶了上来,我们也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们走了好一阵,郑远和老金还没有跟上来。我不停地回头望。仍然没见到他们半个影子。这一路耸立着好多被风化的石柱、石笋,猛一看有些很像是人的影子,如果半夜一个人走过这里,真会给吓得半死。
走在前面的蒙晋停下脚步。大庞和小张也在咬耳朵。等我走近了,看清在他们前面的东西是什么东西时,汗毛管都竖了起来,这是一张贴在荒郊野岭外的寻人启事!
我立刻想起小张说的那番话,看来他并不是和我开玩笑。没容我细看,蒙晋就把我扯走了,可能他是不希望我们被这种东西干扰吧。
大庞扭头问我,你们那个野导呢?
他口中的“野导”,当然是指老金。别看大庞他自己还是个菜鸟,却看不起老金这种单打独斗的个体户。这也难怪,他们三人隶属的“飞猫”探险俱乐部是本地在探洞方面唯一有资质的“正规军”,俱乐部拥有不少国家级户外指导员、攀岩教练员。蒙晋就持有“中法探洞协会”认证的中级探洞资质证书。而令他们名声大振的,是参与各种大型中外探险科学考察活动。
《中国国家地理》、央视和日本NHK来此地拍摄报道,都要先到他们这里“拜码头”,请他们大力协助,你说他们能不拽吗?
和蒙晋他们比起来,老金算是游击队员。他经常和一群“野导”在车站争抢客人,我估计他也干了不少倒卖野生兰花、拉皮条之类的非法勾当,游走于黑白两道。
难怪蒙晋等人从心里看不起他,不过,即使像大庞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也不敢当面招惹老金。老金给人一种残忍而暴戾的印象。以貌取人固然是偏见,但老金就给我一种感觉:他做任何事都是没有底线的。当然后来发生的许多事,让我开始反思:成见和偏见,会造成足以致命的无法挽回的错误。
老金心里清楚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所以他在给我培训SRT单绳攀岩技术时,会不时卖弄下自己的技巧,以示自己不比正规军弱。我得承认,他在这方面有惊人的天赋,爬绳就像猴一样,可惜他的语言表达能力不行,不算好老师,又缺乏耐心,口头禅就是“阿呆”,觉得人人都没他聪明。如果我反应慢点,他就恨不得对我破口大骂。
很多时候碍于郑远的面子,他的粗口都滑到喉咙边上,最后纠结成了感叹:“你这个水线鸡”。刚开始我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问了本地酒店服务员,才知道,“水线鸡”在本地话中,是指阉过又没有阉干净的小公鸡。
我还在想着小张跟我说的那些话。悄悄问他,老金真能闻得出人的“尸气?”
小张从另一个角度来回答我这个问题。
“在乐业,没有女人敢嫁给他。这个人太邪了。所以他只能花钱找女人。这家伙每年赚很多钱,都给他拿去吃喝嫖赌了。”
这人很刻薄,从他给别人起的绰号就可以看出这一点:大庞是“母骡子”,小张是“鸡崽”,(我又不得不私下承认,这几个绰号比较有智慧)蒙晋挺反感他,两人话不投机。难怪我们两个小组要分开培训。
我们这三个菜鸟级的人物,估计在老金、蒙晋他们眼里都没有什么地位。
我们来乐业已经十天了,探险队此前有两组人马进行SRT单绳垂直升降训练,各有一个“教练”,就像正副队长。
一组是郑远,老金和我,郑远基本没空管我,他整天忙着消化资料,查看地图;另一组就是蒙晋和小张、大庞。蒙晋负责培训他手下的两个菜鸟,看上去也很头疼的样子。
我还在想着小张跟我说的那些话。悄悄问他,老金真能闻得出人的“尸气?”
他是从另一个角度来回答我这个问题。“在乐业,没有女人敢嫁给他。这个人太邪了。所以他只能花钱找女人。这家伙每年赚很多钱,都给他拿去吃喝嫖赌了。”
走在前面的蒙晋放慢了步子。我们赶紧闭嘴。我看了下表,我们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我已经有点喘了。这样的山路,地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走不惯的话,腿肚子很容易酸胀。
小张和大庞毕竟是本地人,没看出一点疲劳的迹象。看着他们仨,我有点惭愧。
我昨天才问过老金,为什么不直接找三个像蒙晋一样的熟手?老金告诉我,飞猫队里的高手都被抢完了,蒙队长是郑远早早订下的,另两个菜鸟是买一送二,过来跟我们锻炼的。
我立刻表示出巨大忧虑。因为这次探险活动,郑远计划用三十天来完成,那两个新手不但帮不了我们,反而可能成为我们的累赘。
老金虽然对那两菜鸟并无好感,见我自己新手一个,居然还敢挑捡别人,心里吃惊不小。他嘲讽地望着我,说:“水线鸡。你放心。有我和蒙晋在,你的小命很安全。”然后他说出一番冷酷的话来,没有宽慰到我,反而让我有点害怕。他说新手有新手的好处,新手看不到危险。按他的话说,“我们可以让那两个笨蛋去给我们探路,打头阵。”
他说这话的时候,可不像是在开玩笑。从这时候起,我就开始怀疑,这次行动不像是一次单纯的户外探险,很可能郑远是另有目的。
经过十天的突击培训,我们基本掌握了SRT绳索技法、绳索打结,使用挽具、索具安装及使用上升器、下降器等。因为之前在柳州的户外训练营已打过基础,我对自己的技术和领悟力还是满有信心的,现在正是手痒的时候,很想找个地儿检验下自己的技能水平。
我这人是乐天派,好奇心强,凡是有趣的、刺激的、新鲜的玩意儿都能让我着迷。想到我们可能要下一个野天坑,我的肾上腺素立刻开始飙升。
走了约莫半个钟头,蒙晋终于停下了。我看到,在前方的悬崖附近,有三棵醒目的大树,枝叶浓密,猛一看,很像三个巨大的标志牌。
走近,我们三人便傻了眼。三根粗大的绳索,牢牢地绑在树干上,下端垂下悬崖,这些绳索和我们所学的SRT单绳技术不是一回事,没有一点科技含量。
蒙晋告诉我们,我们要牵着这根绳,踏着崖壁上的岩石,慢慢降到坑底。我探头瞄了一眼这个天坑,哇塞,就像小张说的,目测至少50米深!
蒙晋小鼻子小眼的长相本来就不讨人喜欢,表情更是干巴巴的,偏偏他说起话,还像领导一样,喜欢加一句“我说啊。”
他双手环抱胸前,慢悠悠地说:“这个天坑的崖壁有坡度,有凸台、凹窝、裂缝、仰角,正好可以测试下你们的技术和胆量。我说啊,你们要集中精神,四肢协调用力。”
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凭着这一根绳徒手下降?难道我们是特种兵?原来还以为他是要自己操作,给我们观摩技术要领的。
我再次瞄了一眼脚下的天坑,突然感到一丝恐惧。它象一个巨大的黑洞,天坑上方,还有依稀的光线,天坑下却模糊一片,显得阴森可怖,一层湿答答的雾气从坑底慢慢地浮上来。
我们都站着不动。这要是一失手摔下去,都不知道保险公司肯不肯赔钱,因为看上去就像蓄意自杀。
蒙队长看出了我们的胆怯,轻蔑地撇了撇嘴,接着从背包里掏出一个手电钻,几分钟内,就在脚下一块岩石上打下三颗岩钉。然后装上挂钩,用小板手拧紧,麻利地安装了三段拇指粗的保护绳。
看着他的动作,我脑海中迅速把各种注意事项温习一遍,但疑问越来越多:如果这个锚点肩负着我们的安危,为什么不用“Y”字形的人工双锚点?他在寻找合适的岩钉位置之前,为什么不敲敲岩壁有无空洞的声音,检查下有无裂缝、方解石脉或流石类沉积?生命攸关,岂可儿戏?
蒙晋好象故意要挑战我们的神经底线,容不得我们多想,就把三圈保护绳和三套胯带扔过来,让我们赶紧行动。
我们慢腾腾地戴上安全头盔,换上攀岩鞋,在腰间悬挂好镁粉和粉袋,以预防手出汗时打滑。在这过程中,大家虽然都惊疑不已,但谁也不想第一个打退堂鼓,好象谁先开口就算先投降。于是乎,穿戴完毕,谁也没说话,但谁也没挪半步。
大庞也有聪明的时候,他也会迂回策略。他壮着胆子提议,让蒙队先给我们示范一下。
我们当然知道他的用意,如果有人在坑底接应我们,不但大家心里会有底,至少能保证这个锚点是保险的。
蒙晋不答话,跟我们强调技术要领和注意事项。
大庞顾不上面子,害怕地问:“这个保护绳牢靠不牢靠啊?万一失手,我就摔成肉饼了。”
“那就不要失手。”蒙晋面无表情地说:“不要往下看。把注意力集中在绳子上。”
蒙队说话就这德性,让人又恼又恨。
小张也慌了手脚,给大庞帮腔道:“蒙队,保护绳的长度,你们测试过吗?”
蒙队生气地反问:“你不相信我?”
气氛一下就僵掉了。我觉得蒙晋这个人太可恶了。我们是新手,命悬一线的时候,他却要把我们刚灌输进脑的安全常识作废。我开始着急了,这次下降太冒险,我希望老金和郑远能过来干涉下。
“我说啊。你们要么下去,要么放弃。” 他冷冷地催促我们赶紧决定,光线已经暗下去了,难度会越来越大。蒙队似乎洞察了我的心思,因为我踮着脚尖,眼巴巴地盯着空荡荡的小路,都快变成望夫石了。
蒙晋背对我们坐下,打开军用水壶,仰头灌水。
我们三人大眼瞪小眼,都没了主意。我脑子突然涌起一个念头,直接就说出口了:我们三人把这家伙直接扔下怎么样?当然,这是说气话。大庞先表明态度,他的要求是给他俩追加30万的保险,增加劳务费。他摆明了就是不想下去。
小张悄悄地把我拉到一边,说:“大庞说的都是废话。我可不会提什么要求。”话锋一转,问我:“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替杂志做专题。”这话说出口,连我都不信。小张的眼里带着狡猾的笑意,我猜,他知道的一定比我多。
不过他下面说的话,让我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郑远是来寻宝的。” 小张悄悄说,眼睛仍带着一丝笑意,如同识破了别人的鬼把戏:“你知道你老大给了蒙队多少钱?二十万。”
我心想,这钱应该不是给蒙晋个人,是给飞猫探险队的吧。但不管怎么说,郑远果然对我撒了谎,因为很少杂志社有这样的魄力,能随便拿出几十万做个未经调研过的专题。
小张意味深长地望着我,压低声音说:“你们老大的爷爷是郑天雄教授,这个你肯定听说过吧。郑教授手里有份藏宝图,是我们村的人跟我说的。他几年前在这里发现了南明王朝军队的陶俑,发现那玩意儿,也就离发现宝藏不远了。他从我们村里找过好多帮手,所以我搜集了很多信息哦。”他总结道:“我们跟着你老大走,不会有错。他发财了,也不会亏待我们的。”
我问小张,关于郑教授,他还了解多少?
“多了。有不少是从百度里查到的。”他笑了:“我还查过你的资料。你还拍过不穿衣服的女人呐。”
这小子整个一私家侦探的潜力啊。我告诉他这是人体艺术。不能用这么猥亵的语气。他不知道“猥亵”是什么意思。我只好通俗地说,不能用色情的眼光看这些照片。
他的眼睛又亮了下,立刻得寸进尺:“我保证,把照片给我发到手机里吧。”
我崩溃!无语。
他终于回归正题,满怀期待地望着我,问我要不要下去?
我点头,心里顿感一丝悲壮。我倒不是想找到什么宝藏,发一笔横财,我现在面临经济危机,根本别无选择,若中途退出,那五万我可怎么还?
我走向保险绳,除了紧张、悲壮,还有隐约的兴奋。凡是冒险,都能引发我这种反应,我怀疑自己内心隐藏着一种自毁的倾向。
这时,我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问题出在那三棵树上,大树朝向天坑的这一面,挂满了类似黄手帕的玩艺儿,只不过刚才我们都没太留意。
小张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主动告诉我,那是“招魂旗”。
我好奇地问他是用来干什么的?
他沉默下,看他的表情。我忽然有点不寒而栗。一阵阴风飘过,我已猜到了几分。
果不其然,他慢慢地说:“本地风俗,这是用来替亡灵超度的。”
想起路上看到的“寻人启事”,我不由打了个寒战。
3 大本营?悬棺
我很快就想明白了,郑远和老金其实是故意躲开我们,因为他们和蒙晋商量好了,今天要看看我们的技术能不能过关,试试我们的胆儿有多大。
我记得以前看过一篇文章,好像是说我们人在被冻着的时候,骨骼肌就会剧烈地收缩起来,用俗话讲就叫打摆子。而在打摆子的时候,又会产生热量,这是人体天然的对付外界温度变化的调节,不光是脸上的肌肉会颤,上下牙还会使劲打架,应该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有过这样的经历.。
我现在回想起来,也不仅仅在挨冻的时候人才会那样,紧张的时候也会脸发红心怦怦跳,外加打摆子。就在穿上胯带的时候,我的两排牙就不停地打架,心里特别不自在,就像被人看光了的小姑娘一样。虽然假装得很老练,但是表面上还是露了馅,动作硬得不得了,一看就让人觉得做作好笑。
但是这时候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对我太重要了,而且还是这么一笔救命的钱。再扭过头看小张,他穿胯带的动作比我快了一倍,感觉他是发财心切,连命都不要了。
看见我俩意见也统一了,大庞没别的办法,只好磨磨蹭蹭地穿上胯带,脸耷拉得跟死了老娘一样,也完全没有了平常的气色。好不容易穿上之后,他又懒驴上磨屎尿多,又嚷嚷着要小便,也不等我们答应,直接拖着保护绳到一边拉开裤链,外头风那么大,看他抖了半天估计也没滴出几滴尿来。
我扣上皮带扣,往一个钢的扣环里系上保护绳,身体弓起来就慢慢踩着崖壁往下走。我在中间,他俩分别在我左右边,在这陡峭的悬崖壁上,三个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小心翼翼地下探着,生怕一个不注意失手掉下去。没过三分钟,我们几个都成了汗人。
还有一个没想到是人的手心可以冒出这么多汗,感觉我捏着的绳子已经被汗水浸湿了,我又要手上用力又要脚下小心,一下子觉得顾头不顾腚,想了半天单手交换着到腰上的粉袋里沾了些镁粉,速度顿时加快了不少。
看到有效果后,我又喊了几句,让小张和大庞也涂点镁粉,他们俩倒是立刻做了,结果我在下头劈头盖脸淋了场“面雨”。不知道是谁的粉袋漏了,风一吹有些粉还吹进我眼里,一下把我弄得很难受。
“你们他娘的想死?”我仰头骂道,“回头天坑没摔死我被你们害死!”随着我的骂声,一块石头擦着我的耳朵掉了下来,我的心一下收紧了,又过了很久,居然没有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我顿时心里一惊,心里骂了一句,这狗日的天坑肯定不止五十米!
大庞立刻也骂了一句:“哪那么多屁话,你以为给你交那么多保险是干吗的,注意点手上,想不送死就悠着点。”
我没吭声,现在最担心的是保护绳牢不牢靠,能不能吃住劲吊着我们四百多斤肉。绳子短点还好,真有什么顶多吊在半山腰,长了的话一个自由落体我们就成肉酱了。
接下来,合适的落脚点越来越少,有几次我都踩到了很滑的地方,心里慌得要命,手心感觉又湿了,上头的大张很快撵了过来,跟在我边上,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多吸点阳气。
空气湿得要命,有烟雾从下面升上来,又腥又臭,跟幽灵一样。我忍不住用力吸气,菊花缩了又缩,顿时就放出一串连环屁。大庞也是响成一片,好在雾气很重,我们都假装没听见没看见。
正在两个人都很紧张的时候,大庞忽然来了一句:“操,怎么下雨了?”我扬头看了看,没发现有雨,但是脸上也淋到几滴,热热的,立刻感觉更不对了,这雨怎么有点腥?
大庞顿时明白过来,气得张嘴就骂小鸡崽你牛逼还往我们头上淋尿啊你。
我也一阵火大,头顶的小张却一句话也不讲,平时觉得他心理素质还不错,怎么这时候尿裤子了?又不像故意使坏。我就问了声:“小张,你还好吧?”
小张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传下来,说自己没事,又颤抖着说:“我知道这个天坑的名字了,招魂谷。”
大庞马上又说了句见鬼,然后跟我小声说本地那些想不开的人,都喜欢找个野天坑往里跳,最有名的就是招魂谷。也就是我们脚下这个大坑。所有俱乐部探险和训练都不招惹这个天坑,就怕不吉利。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问道。
小张也慢慢降到我旁边,告诉我说这个天坑很邪,从上往下看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厚厚的白雾飘在半空中。本地人都说这是隔着阴阳两界,跳下来的人连尸体都找不到。
难怪我看到树上挂着那么多招魂旗,娘的,早知道是这样,我死都不会下坑。他们俩这不是马后炮要我命吗?
又有一团雾气包住了我,就像有人在我脖子那里吹气,我全身都凉了,感觉血液全都冲到了脑子里,脖子那块黏糊糊的,好像有什么小虫在爬。我一下手脚就软了,心想这他妈的不是鬼吹灯吧?
可能是看我不对劲,小张和大庞也慢慢贴了过来,眼看我们三根绳子越靠越近,没有任何预兆就突然并到了一起,怎么也分不开了。我的心猛地一沉,心说糟了。
果然,我们几根绳子互相作用,再也抓不住落脚点,一下就悬空吊了起来,三个人几乎摞在了一起,大庞在最底下马上大叫了一声,似乎掉下去了。我心里一凉,但是仔细一听,却听见他好像在叫:有网!有网!
我勉强定住身子,打开头灯往下看,大庞果然掉进了一张网里,就像躺在吊床上,还在拼命扭着。我乐了一下,更好的是大庞还把头灯打开了,这下在他的指引下,我们顺利地踩进了保护网里跌成一堆。
此时光线已经很暗了,地面黑漆漆一片。小张打开头灯,借着光,我估算这里离地面大约五六米。保护网的左边,垂挂着一条绳梯,有人早替我们准备好了。更妙的是,保护绳也正好到此为止。原来,蒙晋他们是在和我们玩心理战术啊。
正准备沿着绳梯下去,我忽然感觉有人在某个地方盯着我。我打开头灯,仰起脸,在崖壁上慢慢观察,当转到头顶正上方时,我的娘啊,一张脸冲我作了个狰狞的表情。
我大叫一声“有鬼”便跌倒了,把他俩也绊倒,大家变成了三只粽子,在吊网中晃悠。
小张最先爬起来,他打开头灯,朝我看的地方望过去,他也给吓得不停哆嗦,只不过他比我强一点,他跌倒之前,还来得及交代两句:“大庞,你看那个石缝里是什么?”
因为有了心理准备,最胆小的大庞壮着胆子仔细看了下,反而保持镇定。他告诉我们,那是一个人皮面具。
我们齐刷刷地望过去,果然只是一个面具,正好塞在崖缝里。可能是PVC材料制成的,柔软又逼真。这张面具的笑容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怵。它不像我们常见的骷髅面具,它给人的恐惧感是渗进骨头里的,我现在还记得它嘴角的阴森笑容,好人也要给它吓成心脏病了。
小张像猴一样,攀着绳子,向上面那个洞爬过去。他正要取下面具,突然惨叫一声,与此同时,我们听到一个奇特的叫声,有一个黑影嗖地从石缝里窜了出去,贴着崖壁,扑腾一声飞走了。紧接着,一堆东西劈头盖脸地落在我的身上,我定睛一看,居然是干枯的人体残骸。吓得我裤裆一湿,这下糗大了。
大庞也被这些人骨头砸得嗷嗷大叫。吊网底下有人冷冷地说:“你们三个人在鬼扯什么?”
我们给吓得不轻,这下面该不是鬼吧?
“这三个家伙还算争气。”一个影子说。
有人大叫:“我操他妈,有人尿裤子了。”我分辨出这是老金的声音。他跳开,看来是被我的尿淋了下。
另一个声音短促地:“行了,赶紧下来吧。”我听出这个声音是郑远。
我们松了口气,又纳闷,他们是何时下来的?我突然醒悟了,他们一定从天坑的另一面下来的。知道有人在天坑底下接应我们,让我心头一暖,也偷偷庆幸,刚才没有选择当逃兵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们下到坑底,赶紧查看小张的伤口。幸好只是皮外伤,在他的右臂上,有个非常清晰的牙印。伤口颜色的边缘发紫,看得我头皮发麻。
我四下打量,谷底静得怵人,阴森的冷气一层层地从地下弥漫上来。我打开头灯,只见崖壁下都是尖耸的岩石,树木都集中在坑底的中心地带,如果有人从天坑上面跳下来,一点缓冲都没有,直接就砸石头上了,根本不会有生还的机会。
老金和郑远从一个大石头后面冒了出来。老金把一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拖了上来。
听说小张给崖缝里的东西咬了一口,老金皱着眉头看了下,说:“阿呆啊。那个洞里停着几具几百年前的悬棺。我就是不想让你们去打扰死人,才把那个面具摆在那里。让你们离远点。你这小鸡崽手真贱——”
郑远检查小张伤口,断定是被飞猫咬的,回到县里赶紧打针狂犬疫苗。我和大庞这才放了心,大庞又抱他,又揉他的头发,庆幸他捡回了一条命。
说到飞猫,我看过资料,飞猫又叫鼯鼠,头宽,嘴短,眼大,尾长而粗,和体长差不多,属于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它依靠前后腿间宽大的蹼翼在绝壁间或树木间滑翔飞行,整个身子长达1米。飞猫探险队就是以鼯鼠的别称“飞猫”作为队名的。
小张看着地上散落的残骸,小声问老金:“这些东西怎么办?“
老金用电筒照了照,吓得退后两步,把电筒扔在一边,跪在地上,虔诚地拜了拜,然后转身,好象怕惊动了某些东西,小声说:“把它们请回去。”
看了老金的举动,小张也吓得跪在地上,把残骸聚拢起来。
我觉得这地方很邪,巴不得早点撤退。但我又不得不忍住胃部的不适,过去给小张帮把手。我靠,地面上又冒出一股浓浓的腥气,这辈子我都没闻过这样的味道,熏得我脑袋生疼。
大庞不来帮手,他撵着老金,追问崖壁上的血是怎么回事。老金不耐烦地说:“阿呆啊。你没看到树上挂着招魂旗吗?说不定才有人跳下来。”
大庞害怕地望望四周,问人到哪里去了。
“我知道为什么看不到尸体。”小张悄悄地指给我看,原来,在天坑底部有一圈缝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地缝,大约一米多宽,周边犬牙交错,。
这也就解开了我刚才心里的一个疑问。吊网旁安装的绳梯,不但有主挽缆,还有次挽揽和绕航缆,刚才我就觉得奇怪,已经接近地面了,绳梯为什么还要如此煞费苦心?原来它是要避开下面的深沟,所以我们大家谁也没注意到那个类似护城河似的一圈地缝。
可以这样推断,如果有人从天坑顶部掉下来,肯定都摔进地缝里去了。下面深不见底,从里面飘来浓浓的腥雾,很可能是由腐烂的尸体发酵而来。想起下面可能尸骨堆积如山,我除了惊骇和恐惧,还有很复杂的感受。这些人,连打捞上来的可能性都没有,那家属该是多么伤心啊。
“我撒泡尿就知道有多深了。”大庞说着就要解开裤子,没想到给老金一掌打得差点跌倒。我心里暗暗说打得好,这家伙也太没分寸了。
老金向他吼道:“你知道下面跌进去多少人?你敢惹他们。你找死啊。”
他口中的“他们”,把我们三个人脸上都吓绿了。
仿佛是配合老金的谈话效果,一团湿重的雾气突然飘上来,寒气逼人。我们吓得后退几步。郑远也变了脸色,交代我们收拾好赶紧离开。
小张脱下衣服,把残骸包起来。可能因为我帮他,他决定回报我。趁这空儿,他悄悄地提醒我,让我注意老金那个编织袋。
“我怀疑他下来帮人家收尸。”他低声说:“有的家属为了找到遗体,开很高的价钱让人来收尸。”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刻联想到那个怪石上的寻人启事。
小张告诉我,在天坑附近失踪的人找不到了,家属就会来求飞猫探险队帮忙,蒙晋不赚这种钱,都介绍出去了。因为飞猫队要保护自己的形象。
如果说蒙晋把这活打包给老金,那还真让我意外。我以为这两人都瞧不起对方。
小张说,他俩虽然聊不到一块,未必表示不能合作。他听到蒙队给老金打电话,说最近又跳下去一个。没想到此人就跳进了这个坑里。
我哭笑不得,这个人怎么老是偷听别人打电话啊。我在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小老鼠的形象,在门缝下蹿来蹿去。
因为没看到麻袋里的尸体,不好太早下结论。我把注意力转移到小张身上,莫非他在蒙队的房里装了窃听器?看来这个人要小心为妙。
小张是个小滑头,猜到了我的心思。他替自己辩解,因为蒙队总是在固定时间在房间里打电话。有个窗正对着楼梯口,看来是老天爷特意安排让他听到的。他又说大庞这人太傻。我们得学会保护自己。因此,我们有必要团结起来,我有秘密也应该与他分享。
我点头,既然我对这些信息很感兴趣,他说我就听呗。我在思考,那个坑如果深不见底的,老金如何有办法下去捞尸体?
小张解开了我的疑团,让我直冒冷汗,这世界真他妈的邪。小张的猜想如下,如果老金想赚这个钱,也很容易。他只需在地缝那里装个保护网,就可以把尸体拦截住。有钱的就捞上来,没钱的就捅下去。
大庞还在就保险费和劳务费的事和郑远谈判,这也太囧了吧?
我听见郑远很干脆地说:“我没请你们两位。我请的是你们蒙队。”
老金早就看不惯蒙晋手下这两个菜鸟了。听郑远这么一说,立刻帮腔,道:“你们危险个鸡巴。拴着保护绳,还吓得尿裤子。是不是爷们?”
大庞脑子不笨,活学活用,用刚学到的索具安装知识武装自己,指责保护绳的锚点设置不安全。
郑远不想和他废话,不耐烦地对老金说,让蒙队自己搞定他的手下。
我和小张对视一眼,大庞这人真不会选择时机,现在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吗?小张已把残骸收集好,用衣服包着,攀上洞去,恭恭敬敬地将它们放回原位。
小张下来后,老金指使我们把麻袋给他拖过去。我们三人过去抬麻袋,真他妈沉,而且透着一股子臭味。
大庞悄悄问小张,这里面是什么?能不能卖钱?他还使劲用鼻子去闻,我想起小张的猜测,忍不住想呕吐,跑开了。
我们这趟走了将近半个小时,郑远在前面停下了。平安落地的喜悦已经消失了,我只想赶紧上去,好好洗个澡。
我们站在一面崖壁前,一条SRT单绳仿佛从天而降,我们三个菜鸟都很高兴。就像坐了几天几夜的牛车,突然回程买到了机票。
“还记得要领吧?”郑远指着单绳,让我们装好各自的上升器,一个个上去。
老金这个屌人,忽然提醒郑远,说我们身上有脏东西,这么回去会倒霉的。郑远立刻点头,嘱咐我们从头到脚都洗干净再上去。
这地方多邪啊,我只想赶紧离开,他们居然还要让我们留下洗澡,你当我们是来度假泡温泉的啊?但也只能在心里偷偷骂娘。
老金告诉我们,前面不远处有个岩洞,洞口就有股山泉。他特意提醒我们上去的时候,一定要给雾气过一遍。
小张问这是什么原因。老金说:“阿呆啊。这就表示通过阴阳界了。要不然,脏东西会一直跟着你。”
留下一个电筒,他俩扔下我们,借助上升器,采用青蛙跳的方式嗤溜嗤溜就上去了,把那个麻袋也驮了上去。
一百个不乐意,也没办法啊。赶紧洗洗吧。在这里呆得越久,就越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崖壁下的深沟,洞穴和暗河,不知打哪儿会冒出些什么脏东西来。
我们依照老金的指点,摸到了附近一个岩洞入口,一股清甜的山泉从洞壁上流下来,像天然的水帘洞。我把电筒放在岩石上当照明,大家赶紧脱个精光,在山泉下冲了起来。搞笑的是,别看大庞五大三粗,老二却很袖珍;而个头小巧的小张,胯下那物却十分雄伟。大庞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洗得遮遮掩掩的。呵呵。
洗完澡,我们回到崖壁下。大庞第一个上去。这一次,他如有神助,把上升器玩得很溜。
剩下我和小张,我们故意在下面磨蹭了一下。我觉得不回报小张一个秘密说不过去。便告诉他,我从郑远那里得了五万元的预付稿酬,反正这也是事实。
他居然说自己早已知道。这也太扯了,难道又是从电话里偷听来的?
他是这样解释的:刚才洗完澡,穿裤子的时候,他拿错了我的裤子。我的手机掉出来。他就“顺便”瞄了下我的短信。
他的眼神看上去满无辜的。这只可怕的笑面虎!我又惊又怒。我操,他穿的可是童装,怎么可能拿错裤子!
“你要是不高兴。我给你看我的短信。我们就扯平了。”他装得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面对这个演技派高手,我彻底无语,不理睬他了。
半个小时后,我和小张先后上到了天坑顶部。我们围着天坑绕了大半圈,回到了我们出发地。郑远、老金和蒙队都在树下等着我们。他们表情很严肃,抱着手臂,站在一起,那阵势,像老师在给学生评分。
蒙队打开手电,让我们过去。他从地上抽起我们的保险绳,扯出岩钉后,居然还没有断,绳索仍埋在地上,一直锚到树后的一块大岩石上。我们这下看明白了。这索具安装,不但有人工锚点,还有自然锚点,非常规范。
他们果然是故意使了个障眼法,以此来考验我们的胆量呢。
郑远告诉我们,他是请我们来探险的,不是来送命的。
老金说的话就不那么好听了。他说:“保护绳的长度我是算过的。我亲自布的绳。摔不死你们几个水线鸡。”
“如果你们因为不确定锚点安全而拒绝下去。你们这次的训练就会得个高分。”
我们目瞪口呆。
郑远笑:“不过你们虽然心里怀疑。但能服从安排。也不错。”
大庞反应也很快,马上开始吹嘘我们是多么有勇气,真是黑色幽默哈。
我哭笑不得。玩我们呢。
培训完成。我们回程时,车子足足开了四个小时。回到宾馆,已经是深夜了。
按郑远的嘱咐,我们收拾好东西,入驻飞猫俱乐部的大本营。从现在起,两个小组正式合并,也就是说,我们的探险行动从明天正式开始了。
飞猫队的大本营设在县郊,孤零零的一栋楼,仅有三层,一楼是教室及装备室,二三楼住人。白天看上去,周边风光很美,晚上四周一片漆黑。
大本营的食堂给我们准备好了晚餐,其实算是夜宵,因为我们下天坑前已经在车上填过肚子了。
晚餐品种很丰富,飞猫队的几位组员也被拉来一起喝酒。他们也是明天出发。我听说英国一家世界知名俱乐部组织了一批高手来大石围科考,俱乐部的主力队员全部被抽走了。
队员正在谈论一位业内的传奇美女——英国队员林奇。她有太多精彩的探险故事,而且还是个年方27岁的大美人,她明天就要大驾光临,难怪这群光棍这么兴奋。
这帮家伙很迷信,就像有的船家不许女人上船一样,女人也一律不许在大本营过夜。甚至连厨房都不招女工,而林奇是唯一特许在大本营驻扎的女性。
这里的雄性激素明显过剩,他们嘴里都是赤裸裸的荤段子,我听说这里还有一个秘密流传的“打手枪排行榜”。林奇一直位居榜首。老天!
俱乐部中有几个特别年轻帅气的小伙,都是业内高手。从老金跟他们说话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也都不是好惹的主。
蒙晋一个人坐在角落,没人搭理他。看来他被队友们排挤的传闻是有根据的。
郑远滴酒不沾,因为他算是“飞猫队”的客户,所以没人敢为难他。而老金则喝得烂醉,还不停地给大家劝酒。
聚餐开始前,郑远就提醒过我,少喝点酒,晚上还有安排。所以我一直和老金打太极,老金没法灌我的酒,差点跟我急了。
老金老是念叨着让我们三个菜鸟多吃几口肉,因为明天就要进洞了。瞧这话说的。难道此后二十天,我们一直呆在洞里不出来了?连肉都吃不上了?
我上洗手间的时候,小张也尾随而来。他一边撒尿,一边递给我一张纸,我一看是张“寻人启事”,尿几乎都被吓得缩了回去。
启事中的照片,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年轻女子,家属详细列出了她在乐业最后的着装,曾有司机看见她一个人在招魂谷,也就是我们今天训练的附近游荡。
“悬赏十万呐。很可能是大富豪的女儿。老金这趟天坑,下的值。” 小张对老金流露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他怎么就认准老金那个麻袋里就装着这个美女的尸体了?
小张的真实目的是想动员我把车库钥匙给他,他和大庞要去检查下老金的那个麻袋,证实一下坑底下是不是有货。因为说不定“找尸体”这个活计,以后他们也可以接。
一想到那里面可能真的装了具尸体,我就想吐。他们居然把麻袋扔在车库,如果真是具尸体,不去报案也不去火化,这么做是不合法的吧?
小张的眼睛亮闪闪的,说:“听说每年在天坑附近失踪的,差不多有上百人,一人几万,一年就上百万啊,做什么比这个更来钱?”
这是个很荒唐的致富梦想,光是听听,就让人浑身鸡皮疙瘩。所以我没答应他。
正好有人进来解手。小张拍了我一下。我扔下他,逃也似地离开,我可不能把钥匙借给他,万一给郑远知道了,我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再说,车库里那么多值钱的装备,万一有个闪失我如何交代?
回到食堂,因为刚才那番对话,我实在是吃不下东西了,就坐在座位上发呆。看着这些俱乐部队员,我想像不出,把探险当成日常工作,这日子会是什么样的滋味?看来人啊,都各有各的活法。
喝到凌晨两点,不少人已经醉得东倒西歪。郑远给我使个眼色。我会心地跟着他离席。小张虽然喝得脸红扑扑的,但一直在留意着我们的动静,他悄悄对我眨了眨眼。
走到楼梯口,郑远拍拍我的肩膀,嘱咐我把摄影器材准备好,到他房间拍点东西。
几分钟后,我拿上设备,去敲郑远的门。我们住二楼,郑远住的是三楼走廊尽头的一个单间。房间大,视野好,设施全,大家戏称那是总统套。
郑远给我开了门。我意外地发现,屋内还有个很面生的小伙子,他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地望了我一眼。他的样子很年轻,给我的第一直观印象就是“潮”。 X-Large的松身牛仔服,Vans休闲鞋,戴个钻石耳钉,一般男人把自己弄得这么精致,就会有股娘味,难得他是个例外。
郑远给我俩做了简单介绍。小伙子叫彭辉,也将参与我们的行动,他的身份是——郑远爷爷学生的弟弟。这关系够曲折的。我立刻想起小张的提醒,看来郑远此行目的果然和考古学家爷爷有关。
估计彭辉早已经认识了老金和蒙晋,当郑远说还有两个小伙子在喝酒,明早就可以见到他们的时候,彭辉笑了。
他说:“不必麻烦。”他把注意力放在电脑上,说:“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俩家伙偷偷溜进车库了。”
我和郑远走过去,望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我顿时就要背过气去。郑远和彭辉在车库里装了针孔摄像机,让小张和大庞出了个大洋相。只见他俩鬼鬼祟祟地开门走进去。我知道他们要干什么。这两头猪!
我悄悄从口袋掏出钥匙检查,果然少了一把。肯定是小张在小便池前拍我的那一下,把钥匙顺走了,过后他又借着和我说话的工夫,把其他钥匙给我偷偷放回裤兜了。这小子肯定做过贼,否则手法不会如此老练。
我有点心虚,因为钥匙是从我这里流出去的,我又暗自庆幸。幸好我没跟他们一起行动,这也太丢人了。彭辉似乎看破了我的心理活动,望着我,嘴角带着一抹微笑。
看来小张和大庞的目标很明确,他俩直奔那个编织袋而去,我有点紧张,难道那里面真是具尸体?只见他们拖出麻袋,打开袋口,编织袋里露出黑乎乎的一陀,两人几乎被气味熏得跌倒了,大庞强忍着用鼻下闻了闻,干呕不止。然后两人急忙把编织袋按原样放好,溜出车库。
看了这个滑稽场面,郑远笑也不是,怒也不是。他俩交换下意见,觉得事态严重。表情也严肃起来:这两个菜鸟到底在搞什么鬼名堂?
这样的组员让郑远觉得很没面子。他扭头跟我们说,先别理他们。我们转入正题吧。
彭辉站起来,把门闩好。然后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袋子来。
我立好三脚架,拿了套佳能数码单反EOS 1Ds Mark II,开始测光。看他们挺神秘的样子,我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要拍摄什么玩意儿。
彭辉从袋子里,拿出了被拍摄物品。当两人动作麻利地把包裹纸撕开时,我不禁目瞪口呆,比看见一具真正的尸体还要令我震惊。这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怪物,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它不可思议的保存方式。
4、人形怪兽
在随后的探险活动中,很不幸,我遇见过它的同类。它们被认定是一个灭绝了几千年的物种。我之所以说不幸,是因为我宁可从未见过它们。如果你看到这篇回忆录的后面,就会明白我说这话的原因。
探险活动告一段落后,我曾在网络上搜索相关资料。联合国有份报告显示,全球已进入最大规模的物种灭绝时代。与地球史上前五次因自然灾害而导致的大灭绝所不同的是,人类把其他物种的自然灭绝速度提高了100至1000倍,使第六次危机过早到来。
据这份报告预测,如果按现在每小时3个物种灭绝的速度,40年后的2050年,地球上1/4到一半的物种将会灭绝或濒临灭绝。而其中的绝大多数,在消失之前还未被人类认识。
回到当时的拍摄现场,我所看到的这个物种,无论是从前或将来,人们只能从化石和文献中寻找它们的踪迹。而我却亲眼目睹了它们在地球的某个缝隙内安然存活,又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转眼间彻底消亡。这于我是何等的震撼!我们还被迫毁灭了这个物种的图像和记录,抹去了它们在地球上最后一丝痕迹。我们其实是地球的罪人!
我记得自己当时第一眼看到它,脑袋就完全僵住了。我靠!他们从哪里弄来这么个怪物?它浑身没毛,像是橡胶做的玩具人,头很小,塌鼻子,红眼珠,脖子很长,四肢更长,肚子却很鼓,弯曲的爪子,苍白的皮肤,给我的第一感觉,它不应该是地球上的玩意儿,而是摆脱了地心引力,来自另一个空间的生命。
它软绵绵地悬浮在透明的松脂中。我说的没错,它藏身于一块巨大的淡黄色的人造琥珀里!猛一看,如同一块巨大的果冻,或一种叫“毛鸡蛋”的越南小吃,只不过里面不是孵化成形的胚胎,而是一个…….异形!
郑远和彭辉把这块“大果冻”翻来翻去,给我提供各种拍摄角度。他们的动作很轻,好像生怕惊动了里面沉睡的怪物。而怪物的面部表情很奇特,它显然是在活着的时候就被人浇灌了高温的松脂。这是一种何等残忍的刑罚!
我在镜头中凝视着它。感到浑身凉飕飕的,当我把镜头拉近,给它的眼睛来个特写时,莫名的不安,使我突然意识到恐怖的根源:
它活着!
我在它的背部看见一道血污,可能有人给它做过一个拙劣的缝合。这不是一个标本!我确定自己不是心理作用,因为我察觉到了它由疼痛而引发的微微抽搐,裸露苍白的肌肤在颤动,我甚至看得见那些细小的毛孔在收缩。
我按下快门,然后迅速调整灯光,我只有用沉默来显示自己的专业。我不是没想过,郑远为什么会把我拉入这支探险队,他认识名气更大,技术更好的摄影师,而且他和我也并没有太深的交情。我很清楚他给我的定位,他要的就是一个可以适当保持距离,可以当工具来使用的人,这个人必须学会保持沉默,所以在这一点上,我很识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