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几点了,肚子好饿啊,我们今天吃啥嘛?”我躺在床上大声的喊到,却不想我妈根本没回到,进来的却是我大姐。
“几点了,都大中午的了!吃啥?给你娃儿吃顿‘竹笋炒肉’。”大姐一进来,就掐住了我的脸蛋儿,不过没使劲,态度里多是亲昵。
“啊?今天星期天不吃好的就算了,还要给我吃‘竹笋炒肉’。”我知道大姐是开玩笑,不过也乐得和大姐贫嘴两句,因为按往常的规律,一到星期天,全家人聚在一起,总会吃些好的。
“是啊,这不抓紧星期天的时间,对你进行‘再教育’吗?哈哈....“大姐一变说,一边呵起了我的痒痒,我最怕这个,被大姐呵的在床上乱蹦乱跳的。
两姐弟疯闹了一小会儿,大姐这才叫我穿衣服,顺便她也帮我扣着扣子,一边扣一边说:“今天我们妈身体不舒服,是我们爸做的饭,还有二妹醒了,就是精神还有些不好。”
“啥?二姐醒了?”我一听,一下子就从床上窜了起来,连扣子也顾不上扣好,边提裤子就边朝二姐的房间跑去。
大姐无奈的在后面喊着:“三娃儿,你慢点儿。”
“二姐,二姐....”我直奔到二姐的房间,一眼就看见在床上半倚着的不就是我二姐吗?我爸现在正在给她喂稀饭,我一闻味道,就知道是加了肉糜的。
“三娃儿。”二姐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不过那股子姐弟间的亲热劲儿还是没变。
我‘哗’的一下就扑到了二姐的旁边,惹的我爸一个巴掌就给我拍了下来:“三娃儿,你给老子轻省点儿。”
“二姐,你好了吗?还有没有不舒服?”不知咋的,看见二姐好端端的靠在床上,眼神儿也恢复了正常,我的鼻子就酸酸的,一句话问出口,眼睛都红了。
我实在太怕二姐又变成沉睡不醒的样子,我实在太怕二姐那陌生的,凶狠的眼神了。
“好了,没事儿了,我就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我梦见自己跑坟地儿去了,我梦见自己在好多个地方走啊,走啊,周围有一些陌生的人,他们不说话,样子也很可怕,我很害怕,想回家,可是周围黑沉沉的,我都找不到我们家在哪儿。”二姐拉着我的手,对我说着,就算再懂事儿,二姐也是个孩子,她肯定是很害怕的。
“好了,二妹,没事了。”大姐不知道啥时候也进来了,一把揽过二姐,靠在她怀里,爸也放下了碗,怜惜的摸着二姐的头发,而我则低下头,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
“我觉得我难受死了,感觉自己都快要消失了,然后就听见我们妈叫我的声音,点着个灯,一路叫着我,往回走,我也不知道我来回走了多少次,才总算走回了家。还有,前些日子总感觉有个好凶的女人来吓我,她一吓我,我就不敢看她,连声儿也出不了,我就对自己说,我不要怕她,我不要怕她....”二姐喋喋不休的说着,她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而我们都没打断二姐,只是等她说着,说完之后,全都好言劝慰着。
特别是大姐,一再给二姐强调了,我们家来了个很有本事的人,以后没有谁敢来找麻烦了。
大姐描述着,没想到二姐也对姜老头儿有印象,她说到:“是不是那个脏兮兮,神叨叨的老头儿,我记得他,小时候他来过我们家几次,后来我们家三娃儿的病就变好了。”
听见大姐和二姐讨论姜老头儿,我这才想起他人呢?于是抬头问到我爸:“爸爸,我师父呢?”
听闻我问起姜老头儿,我爸望着我怪异的笑了一声,调侃到:“那么快就叫师父了啊?”
“我这不是怕他打我屁股吗?”其实心里是佩服姜老头儿的,可是我咬死也不承认,我也不知道我这纠结的性格是为啥,怪不得老被我爸揍,这小子简直就不讨人喜欢。
“懒得和你辩,你师父一大早给我一张符,让我贴在大门上之后,就出去了,说是要去办件事儿,具体是啥没说。我问他要不要叫你,他说不用了。”我爸是深知我这不讨人喜欢的性格的,也懒得和我计较,直接回答了我了事儿。
在床上和二姐赖了一阵儿,看二姐喝完了肉粥,我就出去了,按我大姐的说法是,二姐现在要养身体,不要一直费(在这里理解为打扰)二姐。
午饭吃的是荤豆花儿(四川特色菜,豆花儿,酸菜,蘑菇,肉片煮的汤),豆花儿是我爸一大早推的,原本是为了给姜老头儿吃的,他爱吃我家的豆花儿,谁晓得他一大早就出去了,我爸就干脆做成荤豆花儿,让我吃了,因为我特爱吃肉。
荤豆花儿非常好吃,农家道地的糍粑海椒(海椒砸碎,加菜油),配上滑嫩的豆花儿,辣得我直呼气,却又香得我停不下筷子,吃了两大碗饭,又喝了三碗汤,我这才算吃过瘾。
放下筷子,我又去看了下我妈,我妈精神恢复的还不错,我爸特地给她炖了点儿鸡汤补身子,我和我姐都懂事儿了,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闹着要吃鸡肉了。
我乖乖的趴我妈身边,看我妈喝完鸡汤,就直接滚我妈怀里撒娇去了。
“老陈,这下好了,二妹的事儿也解决了,孩子好了,三娃儿也可以在我们身边呆到15岁,我这心里舒坦啊。”我妈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可气色终归是好的,比起前几天的憔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是好,我觉得我家三娃儿,该有大前途,我总觉得姜师傅的身份绝对不普通。”我爸把我妈拉到他身边靠着,任由我在我妈身上滚来滚去的,跟我妈说着话儿。
“咋不普通了?”我妈显然就没多想啥。
我爸看了我一眼,没回答,而就在这时候,酥肉的声音在我家院门口响了起来。
酥肉这小子义气啊,自从我家发生了二姐的事情后,村里很多人有意无意的都比较回避到我家来,虽然他们一开始也悄悄的来出主意,可是架不住他们怕啊。
就是酥肉这小子,也不管他妈担心,三天两头朝着我家跑,来找我玩儿。
我穿上鞋子,‘蹬蹬蹬’的就跑出去了,前些日子因为二姐的事情我没心思玩,酥肉来找我,我都随便应付两句就过去了,今天少不得要和他好好玩玩。
见我‘意气风发’的跑出来,酥肉倒是吓了一跳,前些日子,哪天我不是灰头土脸的啊?
“你二姐的事儿好了?”酥肉这小子不愧是我铁哥们,非常的了解我。
我拍了拍他肚子上的肥肉,说到:“好了,好了,彻底没事儿了,我说这次我们走哪儿去玩?不然,我们去把刘春燕家的鸡偷来吃了吧?”
二姐的事情解决了,我当然就想起了我和刘春燕的‘深仇大恨’,当下就出起了馊主意。
“今天不去了,等下我们去乡场一次,我跟你说,有好事儿,对了,你昨天咋没来上学?”酥肉显然今天不想偷鸡,提起了乡场,顺便问了句我昨天咋没上学。
我差点脱口而出我和师父去办事儿了,可到底还是没说,原因很简单,我以为我原本在酥肉心中的形象是一个英雄的红军战士,这一下变成了一个道士,太毁我形象了,于是我就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了,倒是对他所说的乡场上的好事儿很感兴趣,于是问到;“乡场上啥好事儿,你快说,否则我就要上老虎凳,辣椒水伺候了。”
“嘿,你不知道啊,乡场上在砍竹子,今天上午我和我妈去乡场赶集知道的。”酥肉忙不迭的说到。
“去去去,我还以为啥事儿呢,砍竹子新鲜?前面就有一小片儿竹林,我去家拿吧刀给你,你去砍砍?真是的,你就直说吧,要不要和我去刘春燕家,把她家那只鸡给偷了。”我非常不屑酥肉的好事儿,要砍竹子都成了好事儿,那这好事儿天天都在发生。
“嗨,你听我说完啊,那不是砍一两颗竹子,是砍一整片儿竹林呢,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说是砍竹子还给工分儿,这都不奇怪,奇怪的是那竹林好多蛇啊。”酥肉喋喋不休的说着。
“蛇?竹林没蛇才奇怪!”我嚷了一句,农村孩子谁没见过蛇啊?也知道,竹林那种阴凉的地方,一般都有蛇存在,可是我心底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想起了那晚上我呆的那个竹林。
“你急啥,蛇是不新鲜,好多人还准备捉了回去吃啊,却被乡场上当官的给阻止了,听说还来了解放军,我还听说啊.....”酥肉忽然就压低了声音。
我听见解放军已经是心神荡漾了,可一听酥肉说还有事儿,一着急,连忙问到:“啥?”
“我听说有条大蛇,好大的蛇,这次砍竹子可是要求把竹根儿都挖了的,不知咋的,有条大蛇在地下,那蛇头就有一个筲箕那么大。”酥肉比划着。
我的脸色不好看了,嘴上却说着:“你就吹,尽管吹牛皮,你看见了?”
“没看见,呵呵...”酥肉抓着后脑勺笑了,那脸上的肥肉推挤起来,让他的眼睛成了个眯眯眼,看起来憨厚老实之极,不过他又继续说到:“可上午那些挖竹子的人来说了啊,现在满乡场都在传呢,反正那蛇头先出来的,被几个当官的解放军看见了,立刻就把人赶走了,说是等下再放人进去。”
我心里有**分相信了,酥肉这小子看似老实,其实满嘴跑火车,但他不糊弄我啊,我终于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问题:“酥肉,你说的是乡场上哪片儿竹林啊?”
“哦,那竹林听说挨着一片儿坟地,平日里都没啥人去的,好在没啥人去,不然不给大蛇给吞了啊,我跟你说....”酥肉上下嘴皮快速的翻着,一直在说着,就我一听说是那里,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大蛇啊!!前几天我不仅撞了鬼,还睡在大蛇身上,***,我这是命大?还是命大呢?
“三娃儿,三娃儿.....”酥肉见我发呆没回应他,不停在旁边喊我。
“咋了?”我一下子回过神来,装作没事儿的问到。
“你刚才听我说没,还听说挖出了个石门,就是靠近坟地儿那一块。”酥肉非常认真的说到。
我一听,原来我发呆的时候错过了那么重要的信息,于是说到:“你小子是想我和你一起去乡场看热闹吧?走,我们这就去。”
“好咧,我干粮都带上了!”酥肉一身肥肉兴奋的发抖,赶紧说到。
“啥干粮?”一听有吃的,我也来劲儿。
“你看。”酥肉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来,一打开里面是快被他那一身肥肉挤‘糊糊’的煮土豆儿。
“算了,你吃吧。”我实在对那几个不成形的煮土豆儿提不起啥兴趣,进去和我爸妈打了一声招呼就出去了。
和酥肉一路疯疯跑跑,倒也不觉得去乡场路有多漫长,下午两点过的样子,我们就赶到了乡场,只是奇怪的是,平日里热闹的乡场,显得非常的清静。
“看吧,我说的是真的吧,这乡场上的人都去竹林儿那边挖竹子去了。”酥肉有些小得意。
“嗯。”一提起这个,我心里就有事儿,敷衍的回答了一声。
“可这竹林儿该咋去哦?三娃儿,你晓得不?”酥肉一般就是这样,没了主意就问我。
“咋去?跟着我呗,我熟的很。”我随口就回答了一声,说了才知道这不说漏了吗?
“三娃儿,你咋知道的?”果然,酥肉立刻就问了出来。
酥肉是我最好的朋友,其实我也不想骗他,犹豫了半天,我问酥肉:“酥肉,你是我好弟兄吧?”
“废话,我们这关系就和董存瑞跟黄继光似的!”酥肉把自己胸脯拍的‘砰砰’作响。
“他俩啥关系?”还真新鲜,我第一次听说董存瑞和黄继光有关系。
“都是战斗英雄!英雄之间,当然是,当然是那啥...那反正就是一路人嘛。”酥肉果然是扯淡的能手!
得了,还战斗英雄呢,老子注定是个道士了,懒得和酥肉扯了,我郑重的说到:“那酥肉,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不?”
酥肉被我的郑重其事吓了一大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到:“以前不信的,可..可现在有点儿..信了,不就是你二姐的事吗?那个..我就....”
酥肉怕我生气,说的小心翼翼的,况且那个时候的社会风气,注定了从小诡异之事儿见多了的农村小孩子也不能讲啥迷信的内容。
“唉,我二姐就是被鬼迷住了,反正为了这事儿,我去了你说那个竹林。你信不信我吧?”我望着酥肉问到。
“你见过?”酥肉一脸惊恐。
“嗯,见过。”我很淡定,见多了,也就没啥感觉了,况且我还有个便宜师父保护我。
“啥样儿?”酥肉的脸色已经煞白了。
“就那样子吧,也不是青面獠牙的。”我可不想吓唬酥肉,轻描淡写的说到。
酥肉长吁了一口气儿,拍着胸膛,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儿,然后才问到:“三娃儿,咋回事儿,你能讲讲不?”
我直觉这事儿就不能详细的讲,只能说到:“反正吧,就是找个人帮忙驱鬼呗,有啥好讲的?我二姐现在没事儿了,但是你要保密!”
“我绝对保密,哪个都不说。”酥肉绝对接受这一说法,身为农村孩子,谁没听过找人驱鬼的事儿,就算那个年代不能亲眼看见。
我非常信任酥肉,他是肯保密的,除非有人用吃的威胁他,但是这事儿他爸妈是绝对不会问的,更不会拿吃的威胁他。
“那我们走吧,去竹林!”我手一挥,大声的说到,给酥肉说了,我心里也轻松多了,其实我自己不能料到的是,这一说,是注定酥肉会走进我的生活。
我带着酥肉驾轻就熟的朝着竹林的方向走去,毕竟是白天,我的心情竟然还有几分轻松。
还没靠近竹林,我和酥肉就听见人声鼎沸,我们高兴的对望一眼,知道是来对地方了,小孩子一般爱凑热闹,我和酥肉几乎是飞奔着朝竹林的方向跑去。
好多人啊,这是我的第一反应,原本茂密的竹林不见了踪影,就看见人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怕是整个乡场的人都出动了。
不,不,还不止,估计附近村的人都来了。
竹林不见了,可在旁边的一块空地上却堆了好多竹子,看那根儿,就知道是新挖下来的。
我怕酥肉走不见了,就扯着酥肉的衣服,拼命的朝着里面挤,有大人不满意了,说到:“小娃儿别挤,里面危险着呢,小娃儿凑啥热闹?”
我是一心进去,因为我感觉我师父在里面,所以根本无视他的话,可是酥肉却停下了,眼巴巴的望着别人问;“叔,你说一下嘛,哪儿危险?是不是有大蛇?”
“大蛇不大蛇我不晓得,就是上午听见有人说,但是这儿好像挖出个古墓,而且这里的部队不准杀蛇,这在让啥懂蛇的人,驱蛇走,你往里挤,小心被蛇咬哦。”那个大叔倒也热情,一连串就把话讲了出来。
“那你们围在这儿干啥呢?”酥肉就是一话唠,逮着谁都得问个一五一十。
“干啥?看蛇走卅,我长那么大,蛇看过不少,就是没见过一群蛇爬来爬去的,今天就要看。再说,蛇走了,我们还要挖竹子,挣工分诶。”估计这大叔也是个话唠,酥肉问啥,他都答的详细无比。
“叔,这古墓是咋回事儿?”原本我是打算挤进去的,一想反正酥肉也和人搭上话了,就不如问问。
“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因为这次挖竹子,要求连根一起挖,挖了还要把地翻一遍,坚决不能让长竹子了,这不是有些竹子的根长的那叫一个深哦,就去挖吧,结果就挖到一块大石头,上面要求继续挖,一挖,嘿,出来一个石门,怪里怪气的,说啥的都有,我就觉得是古墓,但是我又觉得,哪儿有古墓开道门的啊?”大叔摸出一根自制的土黄烟点上了,看来是说激动了,需要平复一下情绪。
听他这样一说,我二话不说就拉着酥肉往里面儿挤,在挤的过程中,犹自听见那大叔在叨叨;“这上头不晓得咋个想的,一会儿炼钢铁,一会儿逮耗子,现在又要挖竹子,过几年得砍树了吧?”
我俩个字小,很快就挤到了前排,这一看,不得了,好多解放军在竹林外围守着,这片儿竹林已经被挖的坑坑洼洼,在中间一些的地方,竟然拉起了长长的黑布,也看不见里面有些啥。
我着急,拉着酥肉就朝竹林里跑,没跑两步,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小战士就过来了,操着标准的东北话喊到:“那俩小孩儿,哪疙瘩来的?不能往里跑了啊。”
“我找我师父。”我一急就用‘椒盐’普通话回到,酥肉在旁边奇怪的把我望着,师父,啥师父?在此时,我却来不及解释。
“呵,小孩儿可不能撒谎,还师父呢,去去去,呆一边玩儿去吧,咱可是在执行任务,小孩儿不听话,一样给毙了。”说着,那小战士笑了笑,那两酒窝挺深的,他吓我们呢,自己就先笑了。
酥肉别看他憨胖,憨胖的,其实人精一个,早看出来那小战士是吓他的,就呵呵傻笑着上前去:“哥哥,我给你说嘛,我是来找我爸的,我爸在里面。”
我差点没吐,就觉得这酥肉和我师父咋就是个绝配呢?都是编胡话不眨眼型,我师父那是猥琐型的,这酥肉是扮猪吃老虎型的,瞧他笑的那脸儿傻样子,别人都不敢怀疑是假的,一怀疑感觉就跟犯罪似的。
那小战士信以为真了,开口问到:“你没忽悠吧?你爸在这儿?我说......”
那小战士和酥肉扯,我却着急的想进去,四处张望起来,这一看还真给我看到一个熟人,是那小院子里的人。
我记得很清楚,上次我师父带我去镇上,不就去了一个小院子吗?这就是那个来开门的人,我绝对肯定是他,因为那天我吃花生呢,他要帮我扫壳的,结果被我师父一吼,他把扫把塞我手里了。
“叔叔,叔叔...!”我蹦起来大喊到。
那人疑惑的四处张望了一下,我一急,直接喊到:“不要望了,喊的就是你哦。”
那人发现了我,先是一愣,接着就是一笑,走了过来,直接用手指头弹了我额头一下,说到:“小娃娃,人不大,脾气还不小,啥叫喊的就是我?”
“我也是没得办法了嘛,我是来找我师父的。”我是遇见救星了,逮着就不放。
“找你师父?”那人眉头稍微皱了一下,然后说到:“哦,我知道,可我不敢随便带你去见他,你等着,我去通知他一声儿。”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我摸着被他弹的有些发痛的额头,焦急的等待着,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的心里跟猫抓了一样。
过了一会儿,那人出来了,这次没弹我了,笑眯眯的说到:“走吧,小娃娃,你师父说让你进去。”
我一听这话,激动的拉着酥肉就往里面跑,那人看见了,不由得喊到:“嘿,小哥儿,你还要带个人去啊?”
“我弟兄伙,没得事的。”我怕他阻止我,牵着酥肉是一路狂奔,朝着那拉着帷幕的地方跑去。
那人其实也没阻止我的意思,苦笑了两声,也就由得我去了。
那个长长的帷幕只有一个入口,我拉着酥肉闷着跑也没注意前面,结果一下子撞到一个人身上,我抬头一看,不是我那便宜师父,又是哪个?
“三娃儿,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呐。”师父笑眯眯的,一开口就他独有的风格——洗我脑壳(讽刺我)。
我急着进去看热闹,也不跟他计较,直接一拍胸口,得意的说到:“也不看看我是哪个?我弟兄分分钟就给我送情报来了,革命战士哪能不晓得敌人在哪儿?”
“呵!”迎接我的直接就是师父的一巴掌,‘啪’的一声就打在我背上。
打完他也不理我,只是笑眯眯的上下盯着酥肉看个不停,看了半天他才说了句:“这个小胖娃儿,倒也有福气,和你也是真朋友,都进来嘛。”
放行了,还是让我们两个都进去,我和酥肉欢呼一声,跟着我师父背后进去了。
刚一进那个帷幕,我和酥肉就吓了一大跳,蛇,密密麻麻的蛇,一条挨着一条,一条挤着一条,全在这狭长的帷幕里,帷幕的一头是一个平台,上面站了几个人,另外一头我看见直通坟地那边的小山崖儿。
那小山崖儿下面是一个小河塘,河塘过去点儿,就是一片荒地儿连着就是山,山上是没啥人居住的。
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把蛇往那边赶倒是一个不错的想法。
“跟我走,不然掉蛇堆里了,没人救你。”我师父背着个手,走在前面,出言提醒到。
我倒不担心,我知道他绝对会救我,不过看见这密密麻麻的蛇,我也头皮发紧,跟着他的脚步,哪儿敢有半点儿怠慢,至于酥肉,早就怕的扯着我的衣角在走路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后悔来跑这一趟儿。
说来也奇怪,这个狭长的帷幕里除了那个小平台高出几分,其余全是平地,其实我师父带着我,也是在蛇群里走,只是不知道为啥,我师父走到哪里,蛇群就会散开来,并不主动攻击。
我身上起着鸡皮疙瘩,走的分外小心,但也忍不住仔细观望,这些蛇大多是‘竹叶青’,也有无毒的菜花蛇,另外夹杂着少量的‘麻娃子’(金环蛇,银环蛇),都是剧毒的毒蛇,这一看少说有上千条,反正都聚集在这一头儿,没有要走的意思。
好容易走上了平台,我发现上面站着好几个人,除了其中两个我不认识,其余我都见过,就是那小院里的,懒洋洋的军人。
没见过那两个是一老一小两个人,老的那个穿一件儿对襟扣儿的灰色唐装,衣服显得有些破旧,上面甚至有补丁,脑袋上缠块同色的布条,非常沉默的在那里吸着旱烟,紧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啥。
至于年轻那个,穿的到是很正常,一套洗的发白的黄军装,脑袋上扣个皱巴巴的军帽儿,在那里鼓着腮帮子吹一个翠绿色的小小竹笛,估计技术太差,那竹笛声儿都没有,看他还吹的面红耳赤,青筋鼓胀的样子。
我连鄙都懒得鄙视他,想我三娃儿,弄片儿竹叶儿,都能做个竹哨哨吹得那叫一个响亮。
回头看见酥肉的表情,估计这小子也和一个想法。
这时候,蛇群有了点儿骚动,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刚才帮我带话给师父的那人进来了,看大家的表情都不咋在意,我也不在意了,扯了扯师父,问到:“师父,你咋在这儿呢?”
“废话,我肯定要在这儿,上次我发现这儿是个聚阴地儿,再养几十年,怕是整个乡场都要受到波及,到时候怕会人烟难存,我没看见倒也罢了,这看见了能不管?”我师父脖子一梗,仿佛在气恼我咋问这么蠢的问题。
而旁边的酥肉听得是一脸迷茫,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他就算相信有鬼,一时半会儿也绝对接受不了啥聚阴地儿,人烟难存的说法。
我反应倒是快,立刻问到:“师父,原来搞那么大的动静,是你搞出来的啊?”
“啊,有问题啊?”姜老头儿双手往袖子里一拢,那样子得意洋洋的,估计是在等我赞美他吧,他就这样,小孩子的赞美他都非常在意。
可我却愁眉苦脸起来,一副挺为他担心的样子。
“三娃儿,你这是咋了?”姜老头儿没等来赞美,反倒看见我一脸担心,这下他也好奇了。
“师父,我知道吧,你是想帮乡里的人儿,可是这下咋办啊?你骗他们说有工分拿,到时候没有咋办?工分可以换粮食的,这下我们咋还啊?”我听忧虑的,生在农村,太知道工分的重要性了,我能想到这个,不奇怪!
我的话刚一落音,整个平台上的人都开始大笑起来,连那在抽旱烟一脸严肃的老头儿都咧开嘴笑了,一脸的皱纹就跟树皮似的。
至于那个在吹竹笛儿的小哥儿,也想笑,可是又不能,一双眼睛憋的像月牙儿似的,脸更红了。
“你个屁娃儿....”姜老头儿老脸挂不住了,气得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手高高的举了起来。
我缩着脖子,知道这一巴掌跑不掉了,搞不好还得被打屁股,却没想到,这一巴掌却始终没落下,到最后,反而是挺柔和的落在了我头上,摸了我头发几下。
“算了,你倒也挺想着我,还说我们咋还,看来没把师父当外人,今天不揍你了。”姜老头儿的脸色有些怪异,看那样子是挺感动,可是又要故意绷着的感觉。
“老姜,你倒有个好徒弟,心里有师父,你看我那笨徒弟。”那抽旱烟的老头儿说话了,声音跟两块石头在摩擦似的,非常难听。
“啥好徒弟,还没教他本事呢,说不得就赶不上老吴头儿你那徒弟,你看小丁多认真。”姜老头儿倒挺谦虚,只不过嘿嘿嘿的笑得挺猥亵。
“算了,你看他那笨样子,就这些小蛇儿,都驱不走,我这些看家的本事儿怕是要丢了。”那被我师父称作老吴头儿的老头儿骂起徒弟来,倒是挺能的。
那叫小丁的年轻人闻言,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们,有看了看他师父,两个眼睛里全是委屈。
我心底儿一阵发凉,心想我那便宜师父还没教我本事,你说他若是教了我,我做不好,是不是就跟这小丁一个下场啊?
可姜老头儿却不知道我所想,直接拉了我过去,不对,就跟拉地里的土豆似的,拉了一串儿过去。我身后还有个拉着我衣角的酥肉!
“老吴,这是我徒弟,陈承一,就叫他三娃儿得了。后面这个胖娃儿....”我师父不知道酥肉的名字,转头望着他。
酥肉倒也机灵,赶紧的憨笑着上前说到:“我叫苏来富,小名儿就叫酥肉,师父你就叫我酥肉好了。”
‘啪’酥肉头上也挨了一下,姜老头儿盯着他说到:“师父可不能乱叫的,你要乖点儿,叫..嗯,就叫我姜爷,来富,来富,倒也名副其实,你这小子一脸福相。”
酥肉可搞不懂我师父那神神叨叨的一系列说辞,只知道捂着个脑袋,一口一个姜爷的叫着,太***没气节了,跟个汉奸似的,到是那姜老头儿被叫的爽了,笑得那叫一个风骚。
“好了,三娃儿,酥肉,你们面前这位吴爷爷,是我前几年在这边,认识的一个好朋友,本事大着呢,他是玩蛇儿的,这天下就没有他搞不定的蛇。”我师父给我和酥肉介绍起这老头儿来。
我和酥肉赶紧的叫了声吴爷爷,那老吴头儿呵呵呵的笑了几声,非常成功的把我和酥肉笑出了一声鸡皮疙瘩,主要是那声音太难听了。
“两个小娃娃倒也机灵,送你们点儿小玩意儿。”说着,那老吴头儿就递给我和酥肉一人一个小竹筒。
我和酥肉接过来一看,那小竹筒封的紧紧的,在一头的盖子上开了几个小孔,就跟现在用的倒胡椒面的瓶儿一样,闻一下,一股子刺鼻的味道扑面而至,竹筒上还穿了个小洞,上面挂了跟绳子,一看就正好绑在腰间。
“小玩意儿,也不值一提,平常绑在腰间,倒也可以避个蛇虫鼠蚁,尤其是蛇。遇见紧急的情况,拨开竹筒,倒点儿里面的粉末儿出来,效果是更好的。”那老吴头儿轻描淡写的解释了几句。
我和酥肉立刻就震惊了,太神奇了,好东西啊,马上就把那竹筒收好了,跟个宝贝似的。
“还不赶快谢谢吴爷爷。”姜老头儿在旁边喊了一句,我和酥肉立刻就道谢了,特别是我,觉得新鲜,忍不住又把竹筒拿出来把玩起来。
姜老头儿也不理我们,直接蹲那老吴头儿旁边了,有些忧虑的望着满地的蛇说到:“我没想到这穷乡僻壤的,还有这么一个局,这下面养着的东西可了不得,这下怕是难得处理了。”
那老吴头儿回到:“这些我是不懂,还是你在行,我只知道,这块聚阴地儿,还引了条蛇灵来,可是件了不得的事儿,蛇喜阴,蛇灵更是避人烟,难得出现在人眼里,这块坟地儿吧,离人烟也近,它都跑到这里来修炼,可见这块聚阴地不凡,如果是有心人为之,可猜不透目的。”
姜老头儿叹了一声,问到:“老吴啊,你有把握把那蛇灵弄走吗?它就堵在那阴宅的门口儿,也不知道中招没?”
老吴刚想答话,这时小丁转过头来,终于放下了他手里的那根翠绿的竹笛子,用一口北方话说到:“师父,我没招了。”
我原本是想问师父啥叫蛇灵的,这地下又有个啥样的厉害家伙,能比李凤仙那一腔怨气所化的厉鬼还厉害?可那唤作小丁的小伙子都这样说了,我就不好问了,总得让别人先把事情解决了吧。
他没招了?难道是那竹笛儿吹不响,没招了?反正以我当时那迷糊的小脑袋,是想不出来为啥的。
“算了,有蛇灵在,群蛇聚而不散也是正常,你的能力有所不足,以后还得多练练。”嘿,别看那老吴头儿骂自己的弟子骂的厉害,在这种时候他还是挺疼自己弟子的。
说完,他走过去,接过了小丁手里的竹笛儿,兀自坐在小丁的位置吹了起来,同样的,没声儿。
小丁如释重负的冲我一笑,挺好看的一个小哥儿,大眼睛,深酒窝儿,就是腼腆了些。
“丁娃娃,过来。”师父冲小丁一招手,小丁就过来挨我师父坐下来了,一张脸微红,有些害羞的略低个头,也不知道该和我师父说啥。
“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不像你和酥肉,没脸没皮山猴子!”得,原来在姜老头儿心里,我这英勇的战士,就是个山猴儿啊?
“你咋恁笨?吹个竹笛儿也吹不响?”我凑过去,挨着小丁,口无顾忌的张口就问。
“就是,就是,不然我叫你吹竹哨哨嘛。”酥肉在一旁帮腔,反正我俩都觉得,小丁吹了半天没吹响竹笛儿,太可怜了。
姜老头儿嘿嘿一笑,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我和酥肉,也不解释。
酥肉却跟发现新大陆一样的指着老吴头儿说到:“唉,也别怪人家小丁哥儿,你看他师父都吹不响。”
姜老头儿笑得更加肆无忌惮,拿着老吴头儿刚才递给他的旱烟猛抽了两口,才说到:“俩个瓜娃儿。”
姜老头儿笑我们的时候,小丁可不干了,刚才我和酥肉一唱一和说他的时候,他都只是害羞的在那儿笑,一说他师父,他急了。
“不,不..不是那样的,本来就不是要吹响儿的,又..又不是要唱歌。”这小丁一急就语无伦次,说的啥跟啥,我和酥肉都搞不清楚。
“他那意思是告诉你们,那竹笛儿不是啥吹小曲的笛子,吹那竹笛儿是驱蛇用的,你以为刚才为啥蛇都不咬人?不是小丁吹着竹笛在驱蛇吗?还有就是他们师父都给了我们药粉。”姜老头儿终于出来帮小丁解围了。
“可是,那竹笛儿都不出声,咋驱蛇?咋那么悬?”我很好奇,酥肉更是对这些事情闻所未闻,一双小眯眼都瞪大了望着我师父,等着解答。
“你们看呗。”姜老头儿不慌不忙的磕了磕旱烟的烟锅儿,指着台子下面让我们看。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原本聚集在这里的蛇,开始动了,它们不再是刚才那样密密麻麻的挨在一起,给人一种焦躁,犹豫的感觉,而是陆陆续续的开始朝着帷幕的那一头缓慢的游动了,看样子是要出去。
“师父,快说,咋回事儿?”我一下就跳到姜老头儿的背上,扯着他的衣领问到。
姜老头儿一把把我抓下来,然后才说到:“别人的看家本事,具体咋回事儿,该怎样吹奏我是不知道的。不过原理我倒是可以给你说说,你知道蛇咋看这世界吗?基本靠舌头,感觉那热,感觉那震动,在野外,蛇要生存,啥样的热度,啥样的震动有危险它自然有一套本能。说穿了,吹着竹笛儿驱蛇,就是模仿一种震动,让蛇儿感觉有危险。但是这里面讲究可多了,这些震动法可是驱蛇人的看家法门,还有其他的方法,多了去了,玩蛇的高手,几乎就没有搞不定的蛇,到一定的境界,甚至可以和蛇灵交流。”
我听的一愣一愣的,原来蛇...那个啥,眼睛没有舌头有用?那小小的竹笛儿是在震动啥?
“这..这个竹笛儿可..可不是一般的笛子,做法可..可讲究了..难做..很难的。”这小丁一激动就结巴,但是我师父出来一讲解,一解围,他就自豪起来了。
“哇,好凶哦,好厉害!”酥肉已经惊叹了起来,我也是连连点头。
可我又有些奇怪,望着我师父说到:“师父,你咋知道这多?还知道蛇用舌头?”
姜老头儿有些得意的瞟着我,说到:“这奇怪吗?所以叫你好好读书,以为当道士就可以不用读书了哈?老子给你说,老子当年可是大学堂里出来的,还去留过洋,主攻生物学,从来就没有真正的道士是不学无术的,他上不好学,也就学不好玄学,因为不懂科学的人,以为一切都是怪力乱神。”
说到激动处,姜老头儿啪就是一巴掌拍我屁股上:“老子不和你说那么多,反正你给老子记着,以后读书成绩再那么丢分儿,老子打不烂你的屁股!”
好吧,我承认我差点被姜老头儿给骂哭了,而且刚才那一巴掌还真重!我只是实在想不到,我这跟盲流似的师父还是个读书的秀才,不不不,高材生,估计是给读傻了。
“我给你说,别以为驱蛇人是神叨叨的职业,有多玄,他们比世界上最出色的研究蛇的动物学家还要...”姜老头儿还在继续教训我,可在这时老吴头却给我解了围。
“老姜,蛇已经驱走了,咱们要不要去弄一下蛇灵的事儿?”
“蛇灵,是要弄一下,不弄就麻烦了,不弄这些蛇还得往这儿聚,地养阴,阴聚蛇,蛇生阴,如果要超度这些亡魂,彻底破了这块聚阴地,必须要去搞定这条蛇灵。”姜老头儿碎碎的念叨着,好像那蛇灵让他挺为难。
“也好,等我把这些蛇儿彻底驱走,咱们再去弄蛇灵的事儿。”老吴头儿点头说了一句,又把那翠绿色的小竹笛儿塞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子吹了起来。
酥肉已经完全被这里的事情弄傻了,直接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脸蛋儿,由于下手太重,‘嘿哟,嘿哟’直叫唤。
“三娃儿,你必须跟我说,我绝对不是在发梦。”掐完酥肉非常严肃的跟我说到。
“你确实不是在发梦。”我也只能那么回答他了,因为我也是才接触这些,加上事情又复杂,我不知道该咋给酥肉解释。
“小朋友,你绝对不是在做梦,你是在接触国家机密,要说出去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哦。”忽然一个人说话了,我转头一看,不就是那天小院里几个军人里的其中一个吗?
“啥…啥后果?”酥肉胆子不小,威胁他也只能用吃的,可他兴许是受我的影响太多了,独独就怕解放军,见解放军那么说了,他就害怕了,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枪毙,统统枪毙,全家枪毙。”那人表情严肃,一点都没开玩笑的意思。
“啊….那我不看了。”酥肉立刻就把眼睛给捂上了,来看个热闹,还整个全家枪毙啊?还能这样?
我愤怒了,说啥也不能这样欺负我朋友啊,仗着我有师父保护,我正待说啥,却被姜老头儿一把拉了过去,他在我耳边说到:“这些事儿不能说出去,百姓不懂,也只能凭添恐慌,国家也不会让说。等下你去和酥肉说两句,反正他看了就看了,事情绝对不能说,等你们长大了…..”
姜老头儿说到这里顿住了,我一愣,问到:“等我们长大了,咋样?”
“长大了,你再告诉他,不会枪毙的呗。”姜老头儿贼笑了一声儿,不理我了,我那个气啊,我这个师父蔫坏!!
不过我虽然小,还是知道这个事情是认真的,走过去,掰开酥肉的手,心里带着愧疚的跟酥肉说到:“酥肉啊,这些事儿你还真不能说出去,这是秘密,就跟解放军打仗的秘密不能被间谍知道了一样。”
“我绝对不得说的,三娃儿,你也看了,咋办?”我心里感动,难得酥肉这种时候还记挂着我。
不过我也只能心怀愧疚的告诉他:“我就算有师父在这儿,说出去了,也一样得枪毙的。”
“啊,真的?”
“真的。”我只能愧疚的这样表示了。
沉默了一小会儿,我问酥肉:“你还想看吗?不想看了,我叫我师父带你出去。”
“看,为啥不看,反正看一会儿说了枪毙,看完说了也是枪毙,我…我就是想看,豁出去了。”酥肉大义凛然的说到,这小子和我一样,明知道好奇心害死猫,还是会往枪口上闯。
我知道酥肉不会说出去了,也就不说啥了,其实我不明白的是,既然这些事情如此保密,我师父为啥会让酥肉跟着我?太奇怪了。
直到长大后,我也才知道,师父已经粗算到酥肉会进入我的生活,这些事情他早知道早好,反正也是不可避免的。
我和酥肉说了这一会儿,再抬头一看,整个帷幕里已经没有蛇儿了,全部聚集在那一头,正整齐的爬出去。
每个人都很有耐心,直到10几分钟,蛇全部出去了,才由我师父牵头,说了一句:“走,出蛇灵那里!”
我师父跳下了平台,牵着我和酥肉的手走在前面,老吴头儿紧随其后,其他人也赶紧跟上了,在这坑坑洼洼的地面上没走多久,就到了一片儿布的前面。
这片儿布是帷幕的一部分,我还真没瞧出来有啥问题,结果师父把那布一扯,我才发现那布是活动的,就跟一个门帘似的,在门帘后面又围了一圈布,大概二三十平方米的样子,中间有一个大坑,多深,站我这角度,看不出来。
我师父拉着我和酥肉抬脚就往哪深坑那里走,不知道咋的,我越走,心里就越闷得慌,凉得慌,走着走着,脸色就不好看了。
“忘了你对那些东西敏感,也容易招。”师父停住了脚步,望着我:“还不念那我教你的静心口诀?”
我赶紧的念,这一次是大声的念着,念着念着也就舒服了,姜老头儿早就料到是这样,继续牵着我往前走。
直到走到那深坑,才停了下来,我下意识的往里一看,整个人就吓呆了。
哪只是我被吓呆了,和我一起被姜老头儿牵着的酥肉直接腿就软了,要不是姜老头儿牵着他,他能滚这坑里去。
其他人倒是淡定,估计是已经见过这蛇灵了。
这个土坑有点儿深,从上往下看,大概有7,8米的样子,在坑子,可见一个隐约漏出了一小半的石门,石门正对着竟然有一块大石,而这蛇灵就趴在这石门门外的大石上。
我终于见识到啥叫蛇灵了,就是一条大蛇,此时的它有半截儿的身子还在土里,可露出的这一半儿,都足足有3个我那么长。
它身子上的颜色很怪异,说是白色,又隐约有些浅灰色的花纹,那些花纹看起来非常的,我形容不出来,反正感觉是无迹可寻,却又隐隐约约像点不成形的文字或者图腾。
更令人震撼的是,这条大蛇脑袋上有一个白色的鼓包,占据了它脑袋三分之一的大小,此时看上去那鼓包有一种软中带硬的质感。
“好大的….”酥肉刚说出好大的,就立刻被姜老头儿捂住了嘴,而那看起来懒洋洋的蛇灵,一听这几个字儿,那大脑袋立刻转向了酥肉,两红色的眼睛望着酥肉,一张嘴,那分叉的舌头不停地吞吐着。
原本蛇类的眼神就冰冷,更看不出丝毫的感情,这么一盯着就让人感觉够恐怖了。
酥肉尽管被姜老头儿牵着,还是忍不住身子一软,直接就挂姜老头儿身上了。
脑袋真有筲箕那么大!!这是我的第一感觉,第二感觉我不知道咋说,按说蛇类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可我分明感觉到蛇灵望向酥肉的时候,一种紧张混杂着愤怒的感情在传递。
酥肉被姜老头儿捂住了嘴,当然不能再说啥,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蛇灵又缓缓的软了下去,又趴那石头上了。
“它不会轻易的攻击人,因为修出了灵性!你们别开口说它是啥,这是非常忌讳的,原因我以后再解释。总之,惹怒了它,就算几十条人命也是不够看的。”姜老头儿开口吩咐到,其实就是对我和酥肉说。
我心里非常奇怪为啥不能说它是啥,不就一条蛇吗?但既然我这便宜师父说了,待会儿会解释,我也就不问了,我只明白,我师父绝对不会害我。
“老吴,你咋看?”我师父扭头望着老吴头儿,他既然是玩蛇的人,此时肯定有了判断。
“我认为刚才那一下,就证明它只是利用这里的阴气修炼,还没受到邪物的影响,否则就不是那么轻松的事儿了。你知道受到影响,或者走歪了的路的山精野怪事多么可怕!或者那种破罐子破摔,已经认为渡劫不过的……这个你是行家,我只是单从这一种类的情况来说而已,因为我祖上传下的东西里,有很多那个….反正就它这种情况的记载,有正有邪。”老吴头儿说话非常别扭,看得出来,他也是尽量在避免说蛇这个字儿。
“嗯,这个我一早就有判断,今天有人一?头挖它出来的时候,就没有遭到攻击,我就知道是咋回事儿了,我是说你有办法吗?让它离开?”姜老头儿皱着眉头说到。
说到离开二字的时候,那蛇灵又有了反应,那大脑袋转过来,冷冷的看了姜老头儿一眼,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师父,我觉得它有些那意思,就是那种嘲笑你说的话的意思。”
我那时年纪小小,还用不来不屑二字,只能尽量把我感觉到的说给他们听。
老吴头儿一听我这话,有些震惊,转头过来望着我:“你能感觉它的情绪?”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它刚才望着酥肉的时候,我觉得它紧张,而且还冒火!”我实话实说,无奈酥肉一听冒火二字,刚刚才稍微硬一点儿的身子,又软了下去,原本就胖,这下更像挂在我师父身上的肉球儿。
“呵呵,我岂是乱收弟子的?三娃儿灵觉非常强,能感觉它的情绪再正常不过了。你倒是先给我说,有没有办法让它离开啊?”姜老头儿有些小得意,本能的想抓一抓胡子,却发现胡子今天早上被他刮干净了,为掩饰尴尬,他赶紧转移了一下话题。
“办法是有,可是都是大麻烦,而且你知道的,不小心会伤了它,再不小心会连累到人儿,我们这一行,都尽量避免伤害它这一脉的,说实话,断了人家苦修的修为,是造大孽。我想,还是用我们之前商量的老办法吧?要我出手,除非逼不得已再看。”老吴头儿的神情有些忧虑,考虑了一会儿,终于给我师父答案。
我师父听闻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开口说到:“那好,就这么办吧。”
我终于憋不住了,问到:“师父,咋办嘛?”
难不成是要开辆解放车儿来,把它运走。
“哼哼,谈判!”姜老头儿把袖子往胳膊上一撸,大喇喇的说到,那样子就是十足的地痞流氓状。
见到我鄙视的眼神,姜老头儿一把把我的两袖子也给撸了上去,说到:“你还跑得脱(跑得掉)啊?你就在旁边给我扎起(给我撑场面)!”
看吧,又欺负小孩儿,扎起就扎起,你是我师父,我该的。可是我给你扎起,和我的袖子有啥关系?可怜我就这一件白棉布的好衬衫,还被这便宜师父这么糟蹋,他这一弄,我的衣服立刻就皱巴巴的了。
“注意它的情绪,我就懒得废功夫了,反正这是你的特长,不用白不用。”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姜老头儿把酥肉交给另外一个人牵着,就拉着我朝前走了一步。
我和我师父是走了一步,可那蛇灵同时也起了反应,‘哗’的一声就立起了身子,更奇特的是它颈边的鳞片竟然也能立起。
只是颈边的一圈,少量的几片儿鳞片,可这样看起来却威风凛凛,我差点脱口而出:“师父,这是龙!这就是龙!”
但终究我还是忍住了,不能给我师父丢人啊,我得撑着。
它立起了身子,离这大坑的边缘也就近了,这样的对视非常的有压力,而且我发现它埋在土里的身子也在扭动,弄得这片儿地都在作响,估计是要出来。
我心里拼命的想着董存瑞炸碉堡的英勇,我已经化身成为了他,才勉强的镇定下来,而姜老头儿却非常镇定。
他嘿嘿一笑,非常轻松的说到:“我跟你谈判是好事儿,说明把你看成和人同等的存在了,你这是啥意思?自己不愿承认?”
姜老头儿这话说得非常轻松,可我从他握我手的力度来看,却知道他全身在用力,果不其然,脖子上的青筋都略有些突出。
再仔细一看,我发现我师父身上正散发着一股子威势,这股子威势直接就压过了蛇灵带给人的压迫,让人感觉到舒服。
果然,那蛇灵虽然没有趴下去,但是却也不再挣扎着要出来了,我自己是非常疑惑蛇灵怎么会埋在土里,还咋呼吸?这不科学,可是我也注意到,埋住它下本身的土层已经松动了,它要出来绝对是分分钟的事情。
此时,我感觉到蛇灵的情绪平静了下来,不像刚才那种充满敌意的戒备。
于是小声的开口说到:“刚才它把我们当阶级敌人了,现在平静了,师父,你可以继续谈了。”
姜老头儿‘嗯’了一声,双眼目光灼灼的望着蛇灵,那眼光镇定,但绝不退缩,他朗声说到:“我们是想你离开这里,你在这里修行,我想总是能感觉到那地底下的东西不好,说不得就会给这世间带来灾难,你离开,我们才能针对地底下的东西想办法,也算是你的功德一桩,你认为如何?”
蛇灵没有反应,至少表面上看去是没有反应,我仔细的感受着蛇灵的情绪,却总觉这次情绪很复杂,比较模糊。
“瓜娃儿,把眼睛闭上,静心,全部的心思全部放在感受它身上,脑子里一定要存在我在和它沟通,对谈的想法,只能有这一种想法,立刻这样做。”姜老头儿在我耳边小声的说到。
他其实已经在教我道家最简单的修炼要求,存思了,可是在那个时候他却没有点明,这也是姜老头儿的风格,做任何事做就是了,没必要先说个条条框框来告诉人我要做啥,反而给人压力。
姜老头儿那么一说,我立刻闭上了眼睛,可是静心对于我这种小娃儿来说太难,只能依住于姜老头儿教的静心口诀,我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心里默默的背诵静心的口诀,多背了几次之后,整个心灵一片空灵的感觉又来了。
在这个时候,我拼命的想着蛇灵的形象,然后想象它坐我面前,我们一边烤着苞谷,一边在谈话。
我脑子的画面比较诡异了一点儿,一条大蛇和自己坐一堆儿,还烤苞谷,但是原谅我是一个七岁的孩子,我脑子里觉得比较适合谈话的情形就是这种样子了。
渐渐的,我感受到了越来越清晰的情绪,那种感觉非常的诡异,它的确是什么都没说,可我就是清楚它所思,它所想,就像它真的在和对谈一样。
我猛地的睁开了眼睛,因为忽然间脑袋就像要爆裂开了一样,我开口对姜老头儿说到:“师父,它说了,它自修练,别人也自有因果,这一切关它何事?”
说完,我就愣住了,这话像是我这种水平能讲出来的吗?
可是在下一刻,那头痛就如潮水一般的快要将我淹没,姜老头儿看了我一眼,下一刻,一样东西就给我塞嘴里来了,是个丸子一样的东西,味道甘苦,还带着一股子薄荷的清凉味儿,不算太难吃。
我准备嚼吧嚼吧几下就给吞下去了,反正我对姜老头儿是放一百二十个心。
却不想姜老头儿眼睛一瞪,吼到:“你个瓜娃儿,好吃嘴(馋嘴的人),是不是想给我吞了?含舌根下面,等它慢慢化开,再慢慢咽下去,然后你给我坐下来休息。”
我被他这一吼,嘴里的丸子差点就给滑喉咙里去了,好在我紧咳了几声才稳住,老老实实的含舌根底下,坐下休息了,真刺激,在一条巨大无比的蛇面前坐着休息。
见我照做了,姜老头儿也不理我了,而是望着蛇灵,开口了,而他说话的声音很奇怪,不是很大,却像滚雷一般,声声不绝,那种威势让人心惊胆颤。
“你离开这里,是因,我为你封正,是果,如何?”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我耳朵边上一直绕着如何,如何,如何二字.....起码过了十秒,那声音才渐渐停止。
我不敢再去感受蛇灵具体的情绪,却能粗略的体会到蛇灵那种心动,惊喜的感觉,我想开口告诉师父,却发现他早已闭起了眼睛,不用说,分明是他自己在和蛇灵交流了。
我大怒,在心中暗骂,明明自己做来就很轻松,偏偏折腾我这个可怜的小孩儿,不要脸,可是我不敢说。
片刻,姜老头儿睁眼了,他继续说到:“贪恋这里本就为你自己种下了因,待到他日,这里遭受劫难,难道你就可以避开那果?你不怕那雷劫滚滚而来?你不怕你身死道消,到头来一场空?”
姜老头儿这番话一说,那蛇灵竟然开始颤抖,它忽然开始点起头来,像是在对着姜老头儿作揖,又像是在请求什么,总之这样的情绪我不能具体体会了,只知道它在害怕,又似在祈求。
姜老头儿沉默了,闭眼,似在思考,又似在感受,过了半天他才睁开眼睛,说到:“我为你封正,但是雷劫,走蛟之日就不是我能控制的,走蛟之日的劫难原本也是天定,只希望你能尽量控制,少让人间受劫,可你记得,万万不能在此地走蛟,大江大河有的是,就算辛苦些,你也去到那里,我在这里发下誓言,若你不遵守我的所言,我的封正也会全然失效。”
那蛇灵连连点头,似是同意了姜老头儿所言。
我看的好玩,连酥肉也不是那么害怕了,懂得和人交流,有了灵性的大蛇,似乎不是那么可怕。
过了一会儿,姜老头儿神色平静了,他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三支香,恭恭敬敬的点燃,插在土里,然后又恭敬的拜了几拜,接着他望着眼前不远处的蛇灵,朗声说到:“入江成蛟,入海为龙。他日之日,必得正果。”
这是第一次,接着他又反复的念了八次,加起来念了九次。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竟然从蛇灵那原本冰冷的眼眸里看出了感激之色,这么几句话,值得这样吗?反正我是不懂其中的因由。
接下来,大蛇动了,就如我所料的那样,它轻易就抽出了它埋在土里的身子,比我想象的还长,我原本估摸着它就7,8米长的样子,待它整个身子出来,我发现这大蛇起码有十米以上。
大家都有些害怕,除了姜老头儿和老吴头儿师徒,这时老吴头儿说话了:“它这是要挪窝,大家让开一条道儿,切莫惊扰就对了。”
这时,姜老头儿和老吴头儿无疑就是大家的顶梁柱,老吴头儿的话刚一落音,大家就纷纷朝着两边退去。
那条蛇灵缓缓的从土坑里爬出来,那巨大的身子无疑给人一种窒息般的压力,但是大家都强自镇定着,看着它缓缓爬动,它爬到姜老头儿面前时,停了停,忽然就仰起了上半身,张大了嘴。
我看见,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师父!”
姜老头儿却摇摇手,表示无妨,结果那蛇灵只是朝姜老头儿微微点了点头,就又趴下了身子,缓缓的爬动起来。
奇的是,它根本就不乱走,而是按照帷幕圈定的地方爬动,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就慢慢的跟随着它,看着它爬下那道小山崖儿,然后再消失不见。
“走了,老姜,剩下的事儿,我就帮不上忙了,要你自己处理了。”看着蛇灵爬走了,老吴头儿忽然对我师父说到。
“嗯。”我师父罕有的,神色严肃的对着老吴头儿点点头,然后牵着我和酥肉的手又径直走了回去。
这时,师父给我嘴里塞的丸子已经完全的化开,被我和着唾液吞了下去,别说,这丸子真的很有效果,只是一小会儿,我的头就不疼了,过了一会儿,我的脑袋被一种清清凉凉的感觉萦绕着,说不出的舒服。
“师父,你刚才给我吃的是啥啊?我现在脑袋舒服的很。”得了好处,自然是要卖乖,而且我也好奇的紧。
“便宜你娃儿了,你吃的东西,我也只有一小瓶,是我...是我..反正是我一个故人配置的,凝神醒脑是最好不过,现在可不好弄了,因为一些上好的,到年份的野生药材不好找。”姜老头儿回答的倒是爽快,只是中间有些语焉不详,不过我也没在意。
我只是说了句:“师父,原来不是你做的啊?”其实,在我心里姜老头儿已经是无所不能了。
“术业有专攻,你当我是神仙啊?这弄药的本事儿,我是赶不上他的,他就是那一脉的人。”姜老头儿说到后面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听了也不甚在意,总之,小小的我,是非常讨厌打针的,连带着也讨厌吃药。
既然不感兴趣,我也就没问,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而在说话间,我们又走回了那个大坑,姜老头儿兀自的盯着那个大坑的石门沉吟不语。
酥肉耐不住这沉默,早去缠着丁小哥儿,问他些关于蛇的稀奇事情了,我嘛,身为弟子,自是不好在这个时候离开师父的。
但毕竟是小孩儿,就是这样沉默了几分钟,我也耐不住了,也管不上打不打断师父的思考,终于开口问到:“师父,你为啥不能让我们说那蛇灵是蛇?”
“人为万物之灵,自然有万物之灵的骄傲,那些修正道的家伙,最渴求的就是人类的一句封正,你说它是蛇,无意中就已经封了它是条蛇,它这辈子苦修也难成龙,如果你们当面嚷出了它是蛇,就是犯了它最大的忌讳,那怒火可是常人难以承受的。”姜老头儿望着石门苦思无果,干脆给我解答起问题来。
这些是忌讳,多说一些给我知道也是好的,我学玄学,以后注定要遇见不少稀奇古怪的事儿,能抓紧时间多给我讲一些忌讳之事儿也是好的。
“那师父,你刚才就是在封正它为龙吗?”我很好奇。
“是的,不过我的封正只是外因,成蛟也许还好说,成龙却是万难无比。其实普通人也能为它封正,但是效果却万万不如我们这些修道之人,况且我封正了它九次,算是最大的祝言赠与它,以后成龙还是怎样就看它自己了。”姜老头儿回答的挺直接,也言明了修炼一途千难万险。
“师父,可它咋在土里埋着呢?还不给憋死?”我终于问出了我最好奇的问题。
姜老头儿闻言哈哈大笑,摸着我的脑袋说到:“蛇在土里有啥奇怪?你不信问问当地的农民,有时砍竹子都能遇见一条睡在空竹筒里的蛇儿,都不知道它们咋进去的。它在土里是它自己钻进去的,你看。”
说着,姜老头儿指着土坑让我看,我一看,可不是吗?那个土坑里,有很多坑坑洼洼的长条形通道,一看就像是有一条蛇在里面拱的。
“它修炼就会进入一种类似于冬眠的状态,而且修炼的时候不是靠口鼻呼吸,吸收灵气的,而是身体发肤呼吸,动物修炼也是同理。”姜老头儿继续给我解释到。
“啥?动物那么厉害?”这对于我来说,简直是太神奇了。
“动物厉害?人也可以啊!你在你妈肚子里的时候,难道会是用口鼻呼吸?人在母亲腹中的呼吸之法,是修道之人最渴求的呼吸境界,胎息术啊,练成这个,才尤为不易。”姜老头儿感慨到。
“人也可以?那么,我也要练习吗?师父也要练习吗?”我简直不能想象,我有一天不用鼻子和嘴巴呼吸。
“呵呵,以后你正式进了门,就会知道!你师父我啊,说起来是最没用的,山之一脉没落,这行走世间的都是其他四脉的人,唉......这中间才是最难说的。”姜老头儿叹息了一声。
我根本不懂师父说的啥,但是为了给他面子,我还是不懂装懂的哦了一声,结果就是脑袋挨了一巴掌。
姜老头儿斜着眼睛说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你娃儿装?!以后再装,老子打不死你。”
我......
就这样,师徒俩沉默了一阵儿,姜老头儿带着我离开了这个大土坑,在土坑外面,一群人还在候着,一出去,一个人就迎了上来。
我一眼就认得,那个人是那个院子里的军人,看样子好像还是个领头的。
“姜师父,你决定咋弄了吗?”那个人恭敬的问到。
“决定了,不开石门,封了它,然后再埋起来,晚上我再度了这养阴地儿里的亡魂,破了这块地,再改一下这片地儿的风水流动,慢慢的将下面的东西给化解了。”姜老头儿平静的说到。
“真的不打开看看?”估计那人也有好奇心。
“打开?里面有人养邪器,你也要打开?打开可是要人命来填的,好奇心适可而止。”姜老头儿正色到。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在我们离开这里的时候,终究还是要打开这里,经历一场恐怖。
姜老头儿这人吧,看起来猥琐,接触起来没正型儿,可真的认真起来却自有一股威势,他已经决定封了石门不打开,其他人也不敢多言了。
问题就停留在两点上。
第一,是这石门里面究竟有什么?因为大家都不知道养邪器是个啥概念?
第二,如何封了这石门?
在这种时候,唯一敢向姜老头儿提问的就是我,果然我也没负了大家‘殷切’的希望,第一时间就问到:“师父,啥叫养邪器?这石门里面没有鬼吗?”
“这石门里面有啥不好说,但是这样刻意为之,最可能的情况就是养邪器,正道有法器,可做阵眼,可为人挡灾,可以做很多事....可这世间有正就有邪,就如同有阳就有阴一般,有法器,自然就有那害人的邪器,法器需要灵气来温养,人是万物之灵,身上自带一点儿灵气也可以温养。但这邪器嘛,就要找专门的阴邪之地来养器,怨气冲天的地方那更是最好不过。”姜老头儿耐心的回答到,对于我,他总是不厌其烦的会为我解释许多。
“可是师父,为啥养邪器的地方就不能打开呢?”
“有啥必要打开呢?养邪器的地方,一般都透着一股邪劲儿,里面的事物才是诡异非凡,总是要出人命的,而且你打开,到最后也不过是寻着一件儿邪器,最多是把它销毁,如果能封了它,散了这块儿聚阴地,不就是最好的办法?无论在啥时候,你都要考虑用最小的代价,办最好的事儿。这代价里面,钱是最不紧要的,那一条条生命才是最紧要的,知道吗?”
“嗯!”
姜老头儿的话总是有一股子让我信服的力量,在这个时候,我就记住了,一条条生命是最紧要的。
“那姜师傅,啥时候封这石门啊?”大家的疑问,托我的福,都得到了解答,这时那个院里的领头人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毕竟外面还有那么多等着挖竹子挣工分的人儿,等久了,怕是要谣言四起,不好办啊。
“现在!”说完姜老头儿就从随身的包里非常珍重的拿出了一件儿东西。
那件儿东西是装在一个木盒子里的,那木盒子长方形的,不是太大,雕刻的非常精致,还有一个金色的小锁扣儿。
我是个不识货的家伙,也不懂那木头盒子的材质,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木盒子的所谓木面是沉香与紫檀做的,那金色的小锁扣儿就是真黄金。
姜老头儿手拿着小木盒,目光中流露出一丝缅怀和哀伤,他摩挲着木盒子,自言自语的说到:“师父留给我的东西,是用一件儿少一件儿,这东西我是没有能力去做出来的,要去做的话,一百次里能不能成功一次,都不知。更可惜的是,我哪有那个能力,去用一百次这样的东西画符,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山乡,竟然会让我动用它。”
姜老头儿的话说得没头没尾,没人能明白全部的意思,但是所有人都听懂了两件事,第一是这东西异常珍贵,姜老头儿都没能力复制。第二,他竟然破天荒地的提起了自己的师父。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对盒子里的东西好奇起来,姜老头儿摩挲了木盒子一阵儿,终于用一种特殊的手法来回扭动了盒子上的小锁扣儿几次,打开了木盒子。
让人没想到的是,木盒子里头还镶嵌了上好的白玉里子,也就是说这是一个玉盒子,外面套着木套子,可见做工之精致,而里面的东西却让人有些失望,因为里面只有一张符箓!
可那符箓竟然是银色的。
银色的符纸在太阳底下竟然有几分炫目,更神奇的是上面鲜红的字迹也透出一丝儿琉璃光,仿佛是用红宝石书写。
姜老头儿拿出那张符箓,有些不舍的看了看,也就在这时候,我看清楚了那张符箓上的符文,简直和平常的符箓不一样,那不是类似于文字形的东西,而明显的是一种图腾,周围有一些看不懂的文字。
当然,那时候的我是不知道啥图腾的,就觉得符箓上的那玩意儿,是一只震天欲吼的大老虎,但是又不像老虎,我说不上是啥。
“让人把这个坑挖开,让石门完整的露出来。”姜老头儿手持符箓,自有一股威严在,他一吩咐下去,过了一会儿,就有一小队解放军来,拿起铁铲开始挖起坑来。
然后他有吩咐了那个院子里的人:“去找一些糯米,新蒸出来的最好不过。”
接下来就是耐心的等待,我和酥肉去缠着小丁去了,想问人家那竹笛儿咋弄的,要咋吹,能驱赶蛇对孩子来说真是太有诱惑力了。
可是这是人家小丁的师门秘密,人家哪能说?小丁人又害羞,嘴又笨,被我们缠的没有法子,干脆闭嘴,低下头,还憋了个大红脸,跟个大姑娘似的。
他那无良师傅只管呵呵直乐,压根不为他解围。
过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以后,石门被彻底的挖了出来,新鲜的糯米也找来了。
这一次,姜老头儿的行动让大家觉得太过于简单了,就连身为他弟子的我也觉得和以往那让人炫目的术法比起来,这一次姜老头儿的行动太过于简单了。
他只是拿过糯米,在那石门前左看右看了一番,就找个位置,用新蒸出来的糯米把符贴了上去。
这算啥?
所有人面面相觑,却不敢置疑他的行动,只有我在符箓贴上石门的一瞬间,恍惚中看见了一只红色异兽嵌进了石门里。
这银色的符箓绝对不简单,连我都有这样的感觉。
这感觉只是一瞬间的,当我清醒过来时,我发现我刚才只是注意姜老头儿的行动了,却没有留意这石门,现在才发现这石门太诡异了。
咋说呢?这石门的外围框架,直接雕刻成了一张大嘴,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那两根尖利的獠牙更外的渗人。
石门上刻着诡异的浮雕,那些雕刻我不知道是啥,但是都是那种高不过半米的小人,廋骨嶙峋,肚子却突出,围着树叶,诡异的是那些小人的脸,全都是鼻子异常突出,獠牙尖刻。
那浮雕极为的传神,那些小人儿只要看了的人,都有一种感觉,它们饿,它们很饿,你仿佛可以看见它们滴着口水,面露馋色的看着任何一样东西,都只想吞下去。
这些浮雕里的小人,都在膜拜一口棺材,而那棺材上雕刻着一副诡异的笑脸,似笑非笑,那眼神非常的诡异,就像是明明很贪婪,却努力装作慈悲,那笑脸只是单纯的一个笑脸,再没有多余的雕刻去表达什么,可每个人都感觉,那个笑脸的主人是个女人。
而棺材的中心还雕刻着一颗正在滴血的心脏,那颗心脏让人看了第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因为普通人都能感觉的到怨毒。
这不是我枉自揣测的,在我旁边的酥肉就很好的证明了我的想法:“三娃儿,我看了那个猪心一样的东西,咋感觉有种全世界都欠它似的感觉呢?跟向我要债似的。”
我不知道咋解释这现象,我也不懂,只是那些诡异非凡的感觉,在符箓贴上去一小会儿后,都消失了,这石门变得普普通通,我也再也体会不到那阴冷的感觉了。
姜老头儿贴上符箓以后,走了回来,回来只说了一句话;“把它埋起来,最好给这里管事儿的人打个招呼,修个啥在这里,不要让普通人靠近这里,就说出了事儿,谁也担待不起。”
说完,姜老头儿就牵着我和酥肉的手往外走去。
“师父,这是去哪儿?”这就完事了,要走了?
姜老头儿不理我,转过头对着老吴头儿师徒俩说到:“去我徒弟家喝杯茶水不?”
“不去了,马上要去镇上的老林那里买些旱烟叶子,去晚了就没了。你改天带着你徒弟来我这儿吧,我请你们两个吃好东西。”说完老吴头儿就带着小丁走了。
“老林的旱烟叶子,呵,这老吴头儿是咋知道这好东西的?”姜老头儿自言自语了一阵儿,还是拉着我和酥肉的手往外走。
我不干了,说到:“师父,这就完了啊?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哪儿?回你家呗!啥叫这就完了,晚上还得来一趟,那些孤魂就不管了吗?”姜老头儿放开我的手,楸了一下我脸蛋儿,然后拉着我继续走。
这时酥肉兴奋的一身肥肉都在发抖,他说到:“姜爷,我都还没见过真鬼呢?晚上能带着我吗?”
我简直服了酥肉了,平日里没发现他这样胆儿大啊?今天却要主动要求看鬼,这是啥道理?
“不行!我可没有半夜三更把你带出来的理由!想看鬼啊?呵呵,你以后只要跟着三娃儿,有的是机会。”姜老头儿直接就拒绝了酥肉。
酥肉有些垂头丧气的,但一想,也是这个理儿,他半夜跑出去,回来还不得给他爸罚个一个星期不许吃饭啊?
算了,今天也算看到不少新鲜事儿了,估计是想到这个,酥肉又重新兴奋了起来,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就我,还是对那个石门念念不忘,于是问到:“师父,那石门上雕的是些啥东西啊?我看着咋恁不舒服?”
一听这个,姜老头儿脸色一沉,一时间竟然没开口。
我耐心的等着姜老头儿给我回答,而酥肉不知道啥时候从他的衣服里摸出那包压的烂兮兮的煮土豆,开始‘吧唧,吧唧’的吃起来。
我等了半天不见姜老头儿回答,抬头一看,却只看见姜老头儿的两个眼睛盯着酥肉的‘烂土豆’。
“小胖娃儿,你吃的啥呀?”姜老头儿笑眯眯的,那样子我看了心里一阵恶寒。
“煮土豆啊。”酥肉一边往嘴里塞着土豆,一边含混不清的说到。
“那好吃不?”姜老头儿锲而不舍的问到。
“煮好了,洒点儿盐,香。”酥肉一边吃一边答到,他根本搞不清楚姜老头儿是个啥意思,说起来,我和我这便宜师父也才相处了2天,也搞不清楚他追问那包烂乎乎的土豆是啥意思。
“胖娃儿,给我吃点儿。”沉默了将近半分钟,姜老头儿忽然有些愤怒的吼到,把我和酥肉都吓了一跳,特别是酥肉,抓手里的土豆差点没掉地上去。
“真的是,问你那么多次了,都不晓得给我吃点儿。”姜老头儿一把抓过酥肉手里的土豆,一边念念叨叨,一边大口吃了起来。
酥肉欲哭无泪,我却觉得我的面子都被这姜老头儿给丢完了,酥肉是我好兄弟,亲眼看见我有这么一个师父,连小孩儿手里的土豆都要抢.....
我脑子乱成一团麻,只得赶紧转移话题:“师父啊,你还没说那石门上雕的是啥呢?”
估计是得吃了土豆,姜老头儿心情好,一边大嚼着,一边就非常直接的回答到:“饿鬼啊,就是那种啥都吃的家伙。”
“咳..咳...”酥肉一阵儿剧烈的咳嗽,嘴里的土豆都喷出来了,估计是咳嗽的太厉害,有些土豆直接从鼻子里喷出来了,那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咳完酥肉直接和我对视了一眼,那意思,我俩不用交流都明白,眼前正毫无形象在大嚼抢来的,特别强调是抢小孩的土豆的姜老头儿才就是一只‘饿鬼’吧?
可惜给我一百二十个胆子我都不敢问姜老头儿是不是‘饿鬼’这种问题。至于酥肉,给他三百六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问‘姜爷’是不是和饿鬼有啥关系。
姜老头儿毫无感觉的啃完土豆,拍了拍手,砸吧砸吧了几下嘴,确认酥肉那里没有了,才咳嗽了两声,竟然还装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背着手走前面去了,估计是在酥肉面前当姜爷当上瘾了。
我无奈的和酥肉对视一眼,眼中千言万语都没办法表达,只得紧赶几步,追上了姜老头儿。
“师父,饿鬼也是鬼?”我问到,那石门上的雕刻给我的印象太过于深刻,总觉得这饿鬼咋有些与众不同的样子。
“饿鬼只是一种称呼,严格的说来它们不算是鬼,它们是一种生物,具体是啥,佛家和道家的解释不同!你们看见的那雕刻,就是饿鬼的鬼子,它们参拜的棺材,埋葬的...应该就是鬼母。知道民间鬼吃人的传说哪儿来的吗?其实说的是饿鬼,而不是人死后的灵魂所化之鬼。”
姜老头儿一说完,我就打了个寒颤,其实于现在的我来说,一般般的鬼我已经快要麻木了,可是这吃人的鬼,哪个小孩子不怕?我回头看了一眼酥肉,他的鸡皮疙瘩都冒上脖子了,这小子比我还不如。
我很想了解多一些饿鬼的事儿,什么鬼母之类的,饿鬼在师父眼里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可是我不敢问了,估计在一旁的酥肉也不敢听了。
好在姜老头儿也不愿多说,只是说了句:“在一百多年前,饿鬼几乎就已消失在这世间了,没想到这里还有这样一个墓.....唉,那地方邪性儿,你们两个少去,听到没?”
我和酥肉唯唯诺诺的答应了,谁没事去看那种要吃人的鬼啊?还有鬼他妈,想起就心里发寒。
说完这个以后,姜老头儿沉默起来,神情也和以往不同的沉重,不知道他在想些啥,反正我和酥肉也不敢问,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儿,我们两个的脑子都不能完全消化。
一路无话的回了村子,把酥肉送回家后,姜老头儿就和我径直回了我家,由于我妈刻意宣传的原因,村里人不到一天都知道姜老头儿认我做了干儿子,这下姜老头儿常到我家也不是啥奇怪的事儿了。
“姜师傅,你咋和三娃儿一起回来了啊?”看见我们回来,我妈非常的吃惊,搞不懂我出去耍一下,也能遇见一大早就出门去的姜老头儿。
“秀云,身体好些了吗?我去镇上给你买了些草药,熬来喝了吧。”姜老头儿倒不急着解释啥,只是给我妈递过了一包草药。
我妈心里感激,接过了姜老头儿的药,一时间不知道咋感谢姜老头儿。
可姜老头儿好像看透了我妈的心思一般,把手一摆:“我这药没花什么功夫,更没花啥钱,我有认识的人,你尽管熬来喝就是了。二妹醒了吗?”
“醒了,醒了,早醒了。”我妈一叠声的回答。
姜老头儿微笑着点头,也是由衷的高兴,顺道儿就去看我二姐去了。
晚饭是在我家吃的,一家人吃的热热闹闹,也不知道从啥时候起,我们已经把姜老头儿看成家人了,在饭桌子上我讲起了蛇群,蛇灵还有地下石门的事儿,把我家里人听得一惊一乍。
姜老头儿倒也不介意,只管倒了甘蔗酒一杯杯的喝,我家里人还有啥不知道的呢?所以,他不介意我讲这些。
只是在我讲完后,他说了一句:“晚上,我要去引度那里的孤魂,明天在镇上找人,组织乡里的人把坟地迁了。不过就算如此,那里也非常的邪性,在煞气泄完之前,非‘大建筑’不能压住。所以,必须要让人们少去那里,免得再生是非。”
“啥叫大建筑?”我扒拉了一口饭,还不忘记问这个。
“人气旺的建筑,像学校啥的,可是不能冒这个险,还是让煞气自然散去。”姜老头儿显然不愿多谈那个地方了,只是淡淡的解释了一句。
我原本还想问问饿鬼的事儿,可一想到它吃人,心里渗的慌,想着横竖我也遇不着它,何况我还有师父保护,也就懒得跟自己找不自在了,干脆就不问了。
一顿饭吃完,姜老头儿休息了一阵儿,就有几个人找上门来,这几个人我认得,就是镇上小院里的军人,姜老头儿说了一句做法事,度孤魂,就要和他们走。
我不依,原本说了度孤魂要带我去的,咋就不带我了呢?
姜老头儿眼睛一瞪,大声说到:“你明天给我老老实实去上学,我差点忘记你得上学这事儿了。”
说完,转身就走了,而我们一家都无言了,敢情我和他混了两天,他还真忘了我要上学这档子事儿了。
不过也好,我爸妈明显松了一口气,不管外面经历过怎样的风雨,在他们心里,对知识还是非常崇敬的,见姜老头儿重视我的学业也是一件好事儿。
另外,我才当了姜老头儿的弟子,也没学啥本事,在我爸妈看来,这些神神鬼鬼,非人力能控制的事儿,我现在能不参和,最好还是不参和的好。
姜老头儿这一忙就是一个星期,我在乡场上上学,自然也是知道他在做啥,他在帮着乡亲们迁坟。
那天晚上他是怎样度孤魂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第二天下午乡场上的领导就说了,以后那片儿坟地是要修啥乡礼堂,叫乡亲们把坟给迁了。
总之怎样安民心,领导是自有一套的,乡亲们在接到通知的第二天下午就有人开始迁坟了,而姜老头儿就在这过程中全程的帮忙,另外一些没有人管的孤坟,也是需要处理的。
我上学,离那里近,总之下午一放学,我就往姜老头儿那里跑,只是他不让我靠近迁坟的地儿。
“师父,我想看看。”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是咋了,接触了这些事情之后,对一切相关的事情都非常的感兴趣。
“看个屁,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容易招这些东西。”
“可是你把孤魂度走了啊?”
“度走是一回事儿,可是有些鬼魂不是度走就能轮回的,在这之前,还是在一定的时间会回它的阴宅,你懂个屁,不许去,不许去,迁坟顾忌的事儿多着呢,你少给我凑这个热闹。”
就这样,我被姜老头儿无情的排斥在外了,只得眼巴巴的好奇,却一点儿也不得看,弄得我也无心学习。
再过了一个星期,我们班里考测验,我数学考了个64分,语文更惨,考了全班倒数第一,56分,我一头冷汗,这下完了,又得承受我爸的‘铁拳’了。
我思考着对策,却不想还有个比我爸更厉害的人在等着我,那就是——姜老头儿!
“三娃儿,不然...你就不要跟你老汉说考试了嘛?”酥肉是这样给我出主意的。
这家伙,虽然成绩也是一般般,但这次好歹还考了两个80分,就算会挨骂,也不会挨揍,哪儿像我那么惨?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给我出这个馊主意。
“屁,你回去不跟你爸妈说考试成绩下来了啊?就算你不说,那个刘春燕,这次考了双百分,她回去能不说?就刘春燕她妈那个大嘴巴,不到一个小时,全村的人都知道她女儿考两个一百了。”一想起刘春燕,我就牙痒痒,我挨打十次倒有五次是她‘害’的。
这些酥肉也想不出办法了,和我一起坐在路边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办法,拉着酥肉直奔乡场上那个小小的供销社跑。
平日里,我还是偶尔会有个一分钱之类的零用钱,虽然是农村孩子,我那能干的爸爸也不曾亏待了我们三姐弟,虽然是偶尔中的偶尔,我还是得到了不是?
但是,乡场上能有啥好卖的,连背着背篼卖零食的人都是偶尔才会出现,我也不知不觉存了8分钱,这下这8分钱可以派上大用场了。
“三娃儿,你这是要干啥去?”酥肉不解。
“我前两天,把我大姐的钢笔借来玩了,还没还,现在我去买瓶红墨水儿,拼了。”我一边大步走,一边简单的说到。
可酥肉是谁?是我好兄弟,我们两个之间简直太了解对方了,他一下就猜到了我的意图,必然的,全身肥肉开始发抖。
他一兴奋,或者一害怕就这样。
“三娃儿,你是说你要改分啊?”酥肉有些不确定,估计这小子这次发抖是因为改分这件事儿,对于他来说太刺激了。
“嗯,还能有啥办法?!”我咬牙说到。
红墨水5分钱一瓶,被我弄到了手,把我姐的钢笔原本的蓝墨水洗干净,我灌了一管子红墨水,在练习了好久以后,我大着胆子,手有些的颤抖的,将我数学卷子的分改成了84分,语文考了56分,不好改,我干脆加了个8,改成了85.6!
另外还有酥肉,他原本数学只考了81分,也不知道也小子是不是爱凑热闹,一定把他那数学改成了87分。
“你娃儿是有病吧?”我有些搞不懂酥肉,一定给改高6分做啥?
“哎呀,好兄弟要有难同当。”酥肉笑的跟憨包(傻瓜)似的,估计他就是纯粹找刺激。
就这样,我做了假,一路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家。
一进门,我就看见我爸立那儿了,表情严肃的问我:“三娃儿,你们考试了是不?成绩下来了是不?多少分?”
我脸一抽抽,问我爸:“爸,你咋知道我们考试了,卷子也发了啊?”
“废话,人家刘春燕考了双百分,人家妈都到我家里来了一次说人考了双百分了,你喃?”我爸神情不善,估计是给刘春燕她妈刺激的。
“哦,我考了2个80多分,以后争取赶上刘春燕。”我战战兢兢的取出卷子,递给了我爸。
我爸也不认几个字,但是数字好歹是认识了,他扫了几眼卷子,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说到:“你娃儿啥时候能争气点嘛?你大姐二姐像你那么大的时候,不是双百分,最差也是95分以上。好在你还知道考了个80多分,不然老子打死你。”
说完,我爸把卷子塞给了我,我暗松了一口气儿,这次总算险险过关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人从屋子里出来了,那不是姜老头儿又是谁?
“三娃儿的卷子啊?拿给我看一下,考了好多分?”你说我这便宜师父的耳朵咋就那好?
我没办法,他说要看,我敢不给吗?抱着又上一次断头台的心情,我在心里暗叹一口气,把卷子递了出去。
姜老头儿接过我的试卷,悠闲的展开一看,眉头就有些微微皱起。
这个时候我可紧张了,下意识的就决定‘打扰打扰’他。
“师父啊,你咋回来了?”
“忙完了。”姜老头儿神情缓和了一些。
“师父啊,坟都迁好了啊?”
“嗯..”拖着长长的尾音,姜老头儿有了些笑意。
“师父,今天晚上你在我家吃饭啊?”
“是啊..”姜老头儿笑嘻嘻的。
“师父啊...”我还准备再问。
我爸在旁边一脸不耐烦的打断我:“***娃儿,你说你话咋恁多?”
估计我爸是被我烦到了,直接吼了一句,我爸这人吧,是最讨厌小孩缠着问东问西的,见我这样一直缠着姜老头儿,他估计觉得不礼貌吧。
“呵呵,没事儿。”姜老头儿乐呵呵的把试卷一收,捏在手里也不还我,直接出声就阻止了我爸。
然后叫着我和我爸,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坐下了,我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一心就想把试卷拿回来,而我爸呢,他是莫名其妙,这不要做晚饭了吗?我妈这两天要休息,晚饭的事情该他忙,咋这时候爱吃到极点的姜老头儿还拉着自己坐这儿,这是准备聊天呢?
“三娃儿....”姜老头儿拖长了尾音,叫到我的名字。
“诶...”我有些战战兢兢的答到。
“这人嘛,都有个有错的时候,偶尔也会爱耍爱玩,耽误正事儿。但是呢,能坦然的面对错误就是一件好事儿,面对错误之后能改过,那就更好了。三娃儿啊,你说,在犯了错之后,啥样儿的人是最可恶的呢?”姜老头儿笑眯眯的。
“那还用说?死鸭子嘴硬,不认错的人。”我爸在旁边脖子一硬,就冒出了这句话,他是最讨厌有错还顶嘴的人。
“那个..啊...就是...”我在旁边前言不搭后语的,手心冷汗直冒,有不好的预感。
“我觉得不是,最可恶的是犯错之后,想着逃避,不敢面对,还要选择欺骗的人是最可恶的。特别是男娃娃,坦诚正直是最可贵的品德,欺骗的人比小人还不如。”姜老头儿不疾不徐的说到。
“嗯,就是,就是,我就最讨厌撒谎的人。”我爸在旁边赞成到。
我冷汗直流......心里已经做好要逃跑的打算。
可我那便宜师父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一般,一把就逮着我的肩膀问到:“三娃儿,你觉得师父说得对不对喃?”
“嗯,对,比思想品德的老师说的还对。”师父的手就跟铁钳子一样,我是动都动不了,更何况逃跑?干脆这个时候临时拍点马屁,也许等下要好过点儿,我是一个相当有觉悟的人啊。
“嘿嘿...”姜老头儿一笑,也没放开我的打算,而是把我的卷子打开了。
首先是数学卷子。
“13+6=16,嗯,不错。”
“5+7=13,聪明。”
我一边听他念着,一边冷汗‘哗哗’的流,其实我是不知道对错啊,知道也就不会考那么低的分了,问题是我看见姜老头儿两个眼睛都是看着我答错的地方念。
枉我聪明一世,改了分数,却改不了卷子上那么多叉叉。
把数学卷子放在一边,姜老头儿又拿过语文卷子。
“锄禾日当午,汗水流下河。嘿嘿嘿....”姜老头儿笑得我心里直打颤,我在心里骂到,X老师太可恶了,汗水流下河有啥不对?
我记得就是有个啥河字的啊?
“请照示例填空,(绿油油),呵呵,好,你挺听安排的,后面填了6个同样的(绿油油)!”说到这里,姜老头儿把试卷一放,一拍桌子,一把抓起我,就给摁桌子上了。
“老陈,给我把竹片儿拿来。”姜老头儿气哼哼的。
我爸简直没反应过来,废话,我爸又不懂语文卷子上说些啥,小学算术题,他倒能算,问题是他也没仔细听,搞不懂姜老头儿是不是在表扬我。
可是,姜老头儿吩咐他哪儿敢不听,况且姜老头儿语气还那么严厉,我爸一个没反应过来,竹片儿已经送到了姜老头儿手里。
姜老头儿扒拉下我的裤子,‘啪’一下,竹片儿就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我屁股上:“你真有本事啊,还敢骗人!”
‘啪’‘啪’竹片儿连续不断的落下,那力道真的‘均匀适中’,每一下都一样的疼,我立刻就嚎了起来,这火辣辣的疼和我老爸的铁拳比,还要让人难受些。
我爸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一听我骗人,火立刻就上来了,他是绝对相信姜老头儿的。
这火一上来吧,我爸立刻就有了反应,袖子一撸,这拳头就要上来了。
我一看,差点没哭晕过去,***啊,不兴‘双重打击’的啊!
却不想姜老头儿一只手就把我爸给拦住了,可手上的竹片儿却是不停的落在我屁股上:“不忙,这娃儿可恶,我教训完,你再来教训不迟。师父老汉各算各的教训,这五十下‘竹片儿’他是跑不掉的。”
我爸一副不得发泄的样子,在旁边‘忿忿不平’,倒也认了。
惨的是我,知道了两个不幸的消息,第一是我要被打屁股五十下。第二就是挨完这顿,还有一顿等着的,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你们不能这样啊.....
我哭得越发的悲惨,嘴里念叨着:“红军战士不怕艰险,不怕艰险,就是不怕......”
我爸知道这是我的习惯,被打得急了,又跑不掉,就会大喊红军战士来‘鼓励’自己,我爸就常常被气得发笑。
可这姜老头儿是纹丝不动啊,只是说了一句:“就你这样子,骗人还好意思说红军战士。”说着,那打我的竹片儿更有节奏了。
我妈,我两个姐姐早就被惊动了,都来到了院子里,看到姜老头儿打我那架势,目瞠口呆的,我那‘热情’的爸爸,立刻就把卷子拿给她们看了。
“姜师傅就是看了这个打他的,说他骗人。”我爸到现在还没弄清楚事情,但不妨碍他显摆似的告状。
我妈看不出个所以然,我那两个姐姐可不是吃素了,看了一会儿就看出问题了,看到我卷子上写的内容,我那直率的大姐哈哈直笑,我二姐则抿着嘴,笑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儿。
“妈,三娃儿该被打,他把卷子上的分数给改了,这卷子上的错和老师打得分对不上。”大姐笑完后,直接就说出了问题。
二姐则沉默着笑,估计对于我这种行为,是又好气又好笑。
“啥,***,把分数改了?”我爸一听又来气了,冲上来想揍我,但想到姜老头儿的吩咐,他又忍下来了。
终于,姜老头儿打完了这五十下屁股,淡定的把竹片儿扔到了一旁,此时我的屁股蛋儿已经红肿不堪,趴在石桌子上抽抽噎噎的,动都不想动,一动屁股蛋儿就疼。
“把裤子穿上,还嫌不够丢人啊?”我爸在旁边大吼到,估计他想揍我,看我这个样子又下不去手了。
我忍着疼把裤子提好了,那片火辣辣啊,摩擦着裤头儿都疼,可还必须老老实实站着,因为姜老头儿要教育我。
“看看这卷子,很明显这红笔的痕迹就不一样,这字迹也不一样,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说了。等一下,你去拿毛笔来,就在这桌子上,用毛笔写200个你的名字,听见没有?”姜老头儿开口说到。
我心里苦啊,打完不说,意思是还得罚写字?200个名字,那得多少字啊?
“没写完,不许吃饭,我必须得告诉你,如果你今天直接拿考得差的卷子来给我看,或者只会被打十下,然后罚写五十次。如果你还能诚恳的告诉我,以后会努力,让我看你表现,那么你或者不会挨打,只会罚写五十次。可为啥你会这样挨打?第一,是因为欺骗。第二,是因为不敢面对错误。欺骗是一种啥样的行为?那是人品上的缺陷,人品上有缺陷的人,就算得侥幸的一时顺利,终归会付出代价。至于不敢面对错误,就是不敢承担因果,你种下了什么因,就要承担什么果,就如你学习不认真,你就必须要承担着考试考不好的后果,不承担,逃避,事情只会更重的报在你身上,就如你挨了五十下竹片儿,要罚写200次自己的名字。”姜老头儿一字一句缓缓的跟我说到。
言语间并不高深,他就是要让我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打我就是我自己造成的‘果’,因为中间含有欺骗这一‘恶行’,所以果报也就更为严重!
到最后,我爸终究是没打我,而我则老老实实的在石桌子上用毛笔本子写成陈承一。
这时,酥肉的爸妈牵着酥肉来了,很简单,酥肉也被发现了改分这一事实。
开玩笑,酥肉他妈多精明的人啊,家里吃穿用度那本账更是算的比哪家都细,这吃完饭吧,没事儿就看酥肉的卷子,结果一对分不对啊,活生生的多了几分。
再仔细一看,那分数的颜色不对,于是,酥肉露馅了,于是,在不能吃饭的威胁下,我这勇敢的‘红军战士’又被酥肉这个叛徒给卖了,于是,人家一家三口登门告状来了。
我爸的怒火又被挑起来了,没打我,但是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我师父更直接,甩了一句,教人行不端,加罚写五十次。
而我则在肚子里把酥肉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你个酥肉,你说你有啥必要?81非得改成87,你找刺激,被揍的更‘胖’了一些不说,还把我又光荣的拖下了水!
***!
在那之后,我的行为被姜老头儿设上了一个‘紧箍咒’,第一条就是不准欺骗,第二条就是坦荡,第三条是凡事不能损人利已,第四条是做事必须有原则,原则底限我自己定,但是必须是不能做恶的,不能凡事都自我为中心,就是说不能事事自私。
姜老头儿说了:“你是要修道的人,别人我不管,但在我这里修道的人必须先立德,德行是根本,没有德行之人,就如房屋没有根基,哪怕有一天修到天上去了,也得倒下来。”
这番话我是不太懂,但我怕姜老头儿收拾我,只得听话,说是强行的规范我的行为也好,还是提前让我不走上歪路也罢,但姜老头儿总归是抓住了教育要趁早的重点,对我的人格进行了一个竖立,这些基本上也是我以后做事的一个准则。
另外,还有一个让我‘热泪盈眶’的决定,以后我的考试成绩以刘春燕为标准,任何科目不能低于别人10分。否则,哼哼......
我自认为我除了体育可以稳稳的达到并高于这个标准,其他的.....
我在心里骂了娘,终于把刘春燕竖立成了我人生的第一个‘敌人’。
这件事情三天后,我上山了,终于上山了,姜老头儿回来那么久,从第一天说收我当徒弟,到现在,我陈承一要正式拜入师门了。
这事儿怪不了姜老头儿,也怪不了我,谁能预料到从姜老头儿回来到现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呢?而且到如今都还有个啥饿鬼墓在乡场呆着呢。
入师门是要看日子的,姜老头儿是个不注重这些的人,他认为命里有定数,跑不掉也丢不了,可是在入门这件事情上,姜老头儿却分外重视,也不能免俗。
那天他一忙完,就是来告诉我爸日子的,却闯到了我改卷子,也算是在入门之前给我上了一堂道德课。
入门仪式姜老头儿要带我去山上完成,他说了,山上有他的一处临时修所,在很多年前,他来到这一片儿不久后就建好了,并慢慢完善了。
这次回来后,大概收拾了一下,也就可以当做入门仪式的地方了。
“这次就我带三娃儿去就行了,晚上我送他回来,但是从今天晚上过后,以后三娃儿每天放学后,就到我那里来住了,星期六,星期天在家住,平日里,你们也可以上山来看他,我会告诉你们咋走到我那儿去。”这是我带我上山入门之前,姜老头儿对我家里人说的话。
当时,我妈眼泪就掉下来了,我爸我两个姐姐的神色也不好看,舍不得啊。
好在我大姐那爽朗的性格在这种时候发挥了作用,说到:“那山就在我们村后面,那么近,想的话可以天天去看啊,我们初中还有住学校的学生呢,就当弟弟住校了啊。”
这一说,我爸妈心里顿时觉得好受了起来,也就开开心心送我和姜老头儿出门了,一直送到山脚下。
接下来姜老头儿就带我山上了,山上还是有一条翻山的大道儿的,其实不能称之为大道,只能说是一条比较明朗的路,但是只是翻山所用,是绝对走不完整匹山的。
说过了,这片山岭不高,但就是连绵不绝,典型的四川丘岭地形。
在那条大道上走了不久,姜老头儿就带我走入一条比较偏僻的小道儿,沿路已经不是那么好走了,可是姜老头儿却走得非常轻松。
小道走了十来分钟,在一个拐弯向下的路口,姜老头儿却带我向上一拐,竟然还有条模模糊糊的路。
平常人是绝对想不到在这种地势下,还有一条路向上。
顺着那条隐秘的小道儿走了不到5分钟,我就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和坟地儿那片阴森的竹林不同,这片竹林给人的感觉就是清新,俊逸的感觉,让人看了心里十分舒服。
“竹子这种植物,中空,也就注定了它养气场,养阴地儿是再好不过,放在一片宁静清和的环境下,它也能形成这种清宁‘势’,再是让人静心不过的。”姜老头儿随口说到。
我点点头,在心里对竹子这种植物又有了一种新的认识,原来同样的东西在不同的环境下,竟然会有截然不同的作用,也会带来截然不同的结果。
这样就说明,不在乎物本身,而在乎持物人的本心。
一片竹林可以被有心之人做成养阴地儿,也可被有心之人做成宁神静心的修所。
山风吹来,带着一股子草木的香气儿,而在这个时候,我也听到了潺潺的水声,心里不知不觉就赶到了凉爽舒服和一片宁静。
快走入竹林子的时候,姜老头儿的神色忽然严肃了起来:“三娃儿,这片竹林子咋走,你可要看好了,以后走迷路了我可不负责,你就在这片竹林子过夜吧。”
我有些不满,大声说到:“师父,我又不是饭桶,一个竹林子还能走不出去吗?”
姜老头儿斜我一眼说到:“这个竹林被我设了一些小阵法儿,我不给你讲咋走,你还真走不进来,除非闯运气闯进来了。”
“阵法?”我是一点儿都不了解这些东西,总觉得就是一片儿竹林,凭个啥阵法,还真能拦住人啊?
“也不是什么很神奇的阵法,要破去也简单,把这儿的竹子都砍了就行了。只是道家讲究清修,做个阵法也不过是为了防止打扰或者别人误闯进来而已,既然你要做我的弟子,也会学到阵法的,现在好好跟我走,只是小玩意儿,好好走,很好记得。”姜老头儿说完,就率先进了竹林。
由于他的提醒,我赶紧的跟上进了竹林。
一进这竹林子,我就发现这竹林东一丛,西一丛的,说乱也不乱,但是就是有种视线被恰好挡住的感觉,在整个竹林好似有路,但是却是杂乱无章的,又让人感觉没路。
姜老头儿牵着我的手,一路走,一路开始给我讲解,别看他东几步,西几步,前进几步,倒退几步的,但是说起来还是有规律可循,那规律也简单。
过了一小会儿,连我这个他口中的笨蛋,瓜娃儿也掌握了这个规律,自己也知道下一步该咋走了。
我有些小得意,吹起了口哨,可姜老头儿却毫不留情的一个巴掌拍在了我脑袋上:“最简单的阵法儿,就图个清静用,哈儿(傻瓜)都能学会,你得意个啥?好好走路,再吹口哨,看我不收拾你,没个正经样子!”
可是说完,他却得意的吹起了口哨,我嘴一撇,委屈的差点哭了出来,我咋就这倒霉?遇见这么一个师父?
姜老头儿不管我,只管带我在这竹林中走着,因为已经初步掌握了规律,我倒也能跟上他的脚步。
倒地是小孩子心性儿,虽然这竹林中空气清新,山风凉爽,可是看来看去都是竹子,这样走了十来分钟以后我也烦了,问到:“师父,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啊?这竹林子多大啊?”
“这竹子林倒是这片儿山中最大的竹林子,你走你的啊,要不了多久了。”姜老头儿背着个手,走的优哉游哉,我无语,只好继续走着。
谁想再走了不到5分钟,在经过一个看似无路的拐弯后,眼睛的景致就变了,豁然开朗,一直听见的潺潺流水此刻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我惊喜的长大了嘴,没想到这片山中还有这样一个地方,这是竹子林夹着的一个小小山谷,一片不大的绿地儿,也不知道被姜老头儿种了些啥花儿在上面,姹紫嫣红,在这秋天竟然也开得分外好看。
在绿地儿的中间,搭着一座竹楼,我那时候不知道吊脚楼,就觉得这竹楼搭的太神奇了,竟然离地搭着,下面靠几根柱子撑着。
竹楼不大,但是那黄中带绿的颜色分外的好看,也没修啥围墙和篱笆,就这样立在绿地儿当中。
最让我惊喜的是竹楼的背后有个小小的瀑布,那清澈的流水直直落下,跟一道银色的门帘儿似的,落在下面的小水潭里,而一条小溪流儿从小水潭里流出,伴着欢快的‘哗啦啦’的声音,让人心情分外愉悦。
“呆着干啥?走啊。”姜老头儿努力的装着淡定,可眼中的得色却咋也掩饰不住,径直先走了。
这时,我才注意到脚下竟然还有条石板路儿,天晓得姜老头儿是咋把这石板弄上山的。
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算下来,从我家出发,到这里,只走了不到一个小时,根本算不得远,问题就是这地方,不知道的人存心要找,还真的不好找。
我怀着一种说不上的心情,应该是惊喜吧,大踏步的紧紧跟在姜老头儿的身后,看来这在山上的日子也不会太糟糕。
走了不远,就到了那座儿小竹楼,蹬着不高的梯子上去了,发现门口还有一长廊,长廊上放着两张竹椅子,一张小木头桌儿,从这里看去,整个绿地,小瀑布尽收眼底,还有就是那郁郁葱葱的青竹,最为神奇的是,这个竹楼好像修在这片小山谷里最高的一块儿,一眼望去,竟然还影影绰绰的能看见山脚下,再仔细点儿,还能看见模模糊糊的房子。
“好看是吧?”姜老头儿嘿嘿一乐,看着发呆的我。
“嗯,好看。”我忙不迭的点头。
“以后有得你看的,现在进屋吧,我这一脉虽然入门仪式简单,可还是得讲究一下,别耽误了。”说完,姜老头儿推开竹门,进了屋,我怀着好奇的心,连忙跟上。
推门,进屋,一眼就看尽了眼前的整个屋子。
这是一个大厅,布置的非常简单,在靠里墙的那面有一条案几,案几上有一个简单的香炉,在案几背后的墙上呢,挂着三幅画像,在案几下面有个蒲团,除此之外,就是左右两边的各摆着2张竹椅。
如此简单的陈设当然一眼就看尽了。
姜老头儿进屋后,拉着一张椅子在案几的旁边坐下,这才对还在门边有些不适应的我说到:“进来吧,到这儿来。”
他指的地方是放地下的那个蒲团面前,我依言走了过去,也不知道为啥,想着这是入门仪式,我心里总有那么一丝儿紧张,所以连带着平日里活蹦乱跳的我,动作也不由得有些战战兢兢。
“关于我们这一脉的来历,我的师父也语焉不详,他只是告诉我,我们这一脉不讲名头,一切行为闲散也好,懒惰也罢,能发自本心自然就最好。所以,我们这一脉的规矩真的不多,唯一重的就是个传承,以后你行走在这世间,难免遇见同道中人,问起你出自哪一脉,你尽可答我师承于谁就好,只要....”姜老头儿像是想讲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
入门,介绍师门传承那是必须的,姜老头儿也不能免俗,但奇就奇在我们这一脉当真是散人中的散人,只是简单的几句,姜老头儿就已经说清楚了。
我认真的点头,不讲名头也好,我的小心思非常简单,如果以后别人问起,我难道说我是哪儿哪儿,哪脉哪脉的道士吗?
在那个年代,道士可不是啥光荣的职业。
“把案几上的香拿过来。”姜老头儿吩咐到,我这才注意到在那香炉的背后放着一束没开封的红香。
把香拿在手上,姜老头儿吩咐到:“拿出九支来,就算规矩简单,可这三清是入门必拜之人,墙上就是三清相,他们是我们道家玄学的祖师爷,拜祖师爷,就跟你拜祖宗一样,心里必须诚恳,这三拜九叩,也得扎扎实实,你此时若心不诚,以后难免会受责罚,这责罚的形势,就跟你二姐遇的不顺一样,可大可小。我不强迫于你,只是话尽于此,你自己拜吧。”
我一听,额头上就布满了冷汗,我这便宜师父明明就是‘恐吓’,这比强迫的性质还恶劣好不好?我哪儿还敢怠慢?
非常认真的抽出了九支香,在师父的帮助下点燃了,我凝望着墙上的三清相,心里默念着师父教我的静心口诀,待到心灵空静之后,我是怀着满心的虔诚跪了下去。
“跟我念,弟子陈承一。”姜老头儿忽然开口说到,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平日里嬉笑怒骂皆由本心的他,此刻的样子竟然变得非常的庄严,连带着我也跟着非常严肃起来。
“弟子陈承一。”
“自今日起拜入姜立淳门下,为姜立淳唯一关门弟子。”
“自今日起拜入姜立淳门下,为姜立淳唯一关门弟子。”
“在此上表三清。”
“在此上表三清。”
......
.....
跟着姜老头儿念完了入门的话以后,我双手举香过头顶,对着墙上的三清相开始恭敬的三拜九叩,这每一下叩在地上都是实实在在的,不仅这竹地板儿‘嘭嘭’作响,我的脑门也生疼。
叩拜完后,我恭敬的把香插进了香炉,而这一次,姜老头儿又让我抽出了三支香。
“你把香点燃,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拿件东西。”说完姜老头儿也不理我,径直穿进了大厅左边的一道门里。
我拿着香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他手里拿了一个画轴走了出来。
“三娃儿,我们这一脉,师父就是最亲的人,我的师父,你的师祖是个散人,他的道统是怎样来的,传承于谁我不知道,但是他说过我们这一脉就由他而开。所以,他就是我们这一脉的祖师爷。”说话间,姜老头儿把手里的画轴慢慢打开,挂在了三清相的下面。
“三娃儿,你师祖他平生不爱受人跪拜,但做为弟子,做为徒子徒孙,自己的心意却要尽到,我师父是我最尊重的人,你是我的弟子,你必须加倍儿的尊重他,这就是你师祖的画像,过来三拜九叩的大礼伺候着。”姜老头儿的声音饱含感情,也有些颤抖。
我闻言也被打动,拿着三支点燃的香,‘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同时,也第一次把眼光落在了师祖的画像上。
画像中的师祖是一个容貌非常普通的中老年人,就是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简单的挽了个道髻,不过咋看都乱糟糟的,估计是为了全身格调统一吧,画中的师祖穿着也真的是....嗯,很随意。
一件普通的灰色短袍,用一根黑色的布带松松的系着,上面还有好几个歪斜的补丁,一双普通的布鞋,竟然露了脚趾头。
而且这画中的师祖吧,动作也十分的懒散,双手拢在袖子里,竟然是蹲着的,这幅画没有背景,就师祖一个人,可咋看咋像一个正蹲在墙根儿晒太阳的老农。
我也不知道这画是谁画的,可真的太传神,画中师祖的相貌虽然普通,可是那神态中露出的懒散和无所谓,眼神中却隐含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清明和透彻都画出来了。
给人感觉师祖的存在就像一个矛盾体,明面上是落魄,懒散的一个人,而那骨子里又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韵。
我那时年纪小,根本不懂一个人的韵之所在,只是从内心觉得这师祖不普通,但不普通在哪里,我根本就不知道。
“还不快拜?”姜老头儿眼睛一瞪。
闻言,我赶紧恭敬的举着香,又实实在在的来了个三拜九叩,这一次比对着三清相还要虔诚,毕竟三清相给我的感觉太过高不可攀,可面对这师祖的画像,却感觉他实实在在就在我面前,他实实在在就是不普通。
拜完师祖,我在香炉里上好了香,望着姜老头儿,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不过在拜师入门这种严肃的时刻,我还是不皮的,老老实实就在姜老头儿面前站定了。
姜老头儿也不理我,只是自己站起来,凝望了好半天师祖像,才小心翼翼的把画像卷了起来,然后才对我说到:“这幅画像是我画的,也是唯一一幅你师祖,我师父的画像,是他同意之后,我才画的。可惜那个时候水平有限,把你师祖的神韵画的不足,至少不够内敛,和真人比起来实在相差太远。”
说完,姜老头儿叹息了一声,看着他如此怀念我师祖,我也忍不住问了句:“师父,那我师祖现在在哪儿?”
姜老头儿转过头来看着我,那眼中流露的神情是我第一次看见,姜老头儿竟然也有些迷惑。
这可新鲜了,我师父他都会迷惑?可不想,下一刻姜老头儿就变得‘凶悍’了起来,对我喝到:“你以为入门拜师仪式就完了?老子还没喝到师父茶,你去烧水泡茶,我等着喝你的师父茶,要泡的茶我不满意,你就等着泡一晚上茶吧。”
不带那么欺负小孩的!!
最终,我生平第一次生火,第一次挑水,第一次烧开水......花了一个小时,还是怀着毕恭毕敬的心情给姜老头儿递上了一杯师父茶。
山上的日子是清苦的,虽然姜老头儿这处竹楼小筑景色清雅,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住久了也就那样。
转眼已是三个月过去了,又是一个冬天到来了.....
在川地的冬天,说不上多冷,只是一股侵润在骨子里的凉意让人难受,山上还要清冷一些,那也就意味着我的日子更苦一些。
“凡事自给自足。”这是姜老头儿在我入门拜师以后,给我提的第一句话。
就是因为这句话,在这里,我的一切生活都要自己打理,包括洗衣做饭,可恶的是,我是自给自足了,姜老头儿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凭着这句话,把一切杂务都丢给我了。
“反正你做一个人的饭也是做,洗一个人的衣也是洗,就一起了吧。”
“师父,不是自给自足吗?”
“放屁,徒弟才自给自足,我是你师父,这是你的孝道!”
就这样,我一个八岁的小孩(此时已满八岁),非常‘凄苦’的要担起两个人的杂务。
更可怜的是,我一开始煮不熟饭,更洗不好衣服,姜老头儿还不许经常上山的我家人帮忙,不熟的饭那就不熟吧,吃下去!反正他也吃。不干净的衣服就不干净吧,穿上!姜老头儿更不在意这个,反正他也脏兮兮的。
于是,我又要上学,又要写作业,又要做杂务,还要完成姜老头儿给我布置的任务,他说了,这是学习他一身本事的第一步。
而他呢?每日里总是那么清闲,除了一些他每日固定要做的‘功课’,就是烹茶看风景,外带‘教育三娃儿’。偶尔的时候,他会背些米面杂物上山,再偶尔的时候,他会去弄些野味。
这就是我们在山上的日子。
入冬后的日子难过,主要是因为做饭洗衣都要用水,而这冬日里,那水潭里的水别提有多冷了,我简直碰都不想碰。
上山的日子清苦,相对来说,每日上学倒成了最轻松的事儿,以前上课无聊,趴桌子上就能睡着,这下好了,也不知道姜老头儿咋弄的,反正每日晨间做完他给的‘任务’,我精神的跟只猴儿似的,脑子还特别清楚,听课也就轻松了,连平日里难背的课文也不觉得咋样了。
废话,当然课文不咋样,能和那什么晦涩难懂的《道德经》比吗?
我永远都记得,上了师父茶之后,姜老头儿就从他那间‘密室’里拿出一本破破烂烂的书扔给我:“这本《道德经》是我辈中人修心的‘圣典’,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朗诵一遍,抄习一遍,现在就开始读,不认识的字问我。”
可怜我才小学一年级的‘文凭’啊!
所以,上学咋就不是件轻松事儿?那上学放学的路对于我来说更是和天堂一般。
“三娃儿,你走恁快做啥?”酥肉在我身后跑的气喘吁吁的,可怜这小子,跟我一样,长了一岁,我长高了,他是又长高,又长肥。
我的确没觉得我走的有多快,于是说到:“我也没走多快,要能的话,我恨不得就站这儿不走了,问题是我晚上又得做作业,又得抄那啥《道德经》,睡觉之前还得打个啥拳的,我苦命啊,要不赶着点时间,晚上觉都睡不饱。”
“啥拳啊?你教给我吧?”酥肉非常相当‘武林高手’。
“让我师父教去,我都还没学全呢。”提起那啥拳我就郁闷,什么五禽戏,我现在连‘一禽’都没学会,还被那姜老头儿挖苦;“我说你像个猴儿,先教你猿形,结果你连猿形都学不好,估计只能学个猴形。”
真的气死我了,哪有当师父的嘴巴那么恶毒?!
“算了,我不去找姜爷,万一我要学套拳,他让我抄那100次啥《道德经》咋办,算了,算了。”酥肉抖着一身肥肉说到。
我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就这样儿,不让你抄《道德经》,怕是你也练不了一个小时就哭爹喊娘了。
我满腹心事的往回走,暗叹着自己命苦,这时酥肉又没话找话说了:“三娃儿,你最近是想找哪个打架吧?我咋看你一天到晚都捏着个拳头啊?”
我翻了翻白眼,把拳头举起来在酥肉面前一晃,说到:“看清楚了,是握一会儿,松一下,再用更大的力气握!有讲究的,比如握几个呼吸啥的,我师父说这叫‘握固’,是提高人的精气神儿的。”
这个也是无奈,一开始我并不习惯,这下好了,在姜老头儿的‘淳淳教导’下,我这握成习惯了,上课都一握一松的,走个路也是随时垂在腰间握着,我说同学都不敢靠近我了,刘春燕更是见着我就躲,弄半天他们以为我要打架啊。
“哎呀,姜爷本事大,我不懂他那一套,我这个星期天上山找你玩哈,你要来接我,要是姜爷能再弄个野兔子来吃吃就好了。”酥肉一说起姜老头儿弄的野味,就馋,那副样子就差口水没有流下来了。
这就是姜老头儿可恶的地方,我一开始做不好饭,难吃是必然,能熟了我都感谢老天,他倒是和我一起吃,可架不住人家吃完去水潭边摸个鱼,去林子里整个野味开小灶啊,还不给我吃,说是我可以跟他学这套本事。
可我家里人来了,或者酥肉来了,人家就会整个野味啥的招待,我才能得到便宜跟着吃。
说起来姜老头儿烧菜的手艺绝了,非常好吃,可他为啥要我做饭?!
“不接,我星期天都是回家住的,接你个屁。”开玩笑,我才不想一天到晚在山上呆着,而上山入竹林的路,只有我和姜老头儿会走,我家人来了,都得我们来接人,好在山间空旷,喊一嗓子绝对能听见。
“回家住?三娃儿,这个星期你师父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可以回家住?”酥肉一脸不甘愿的样子,妈的,你说这是啥兄弟?为了吃的,情愿我受苦!
但酥肉一说起这个,我又‘颓废’了,我这个星期的任务还真没完成,回不成家了,只得等家人来看我了。
姜老头儿这个‘老骗子’,以前老说周末可以回家住啥的,可现在弄出个啥任务来,完成不了就回不了家.....
说话间,酥肉就快到家了,我和他道了再见,怀着‘沉重’的心情开始往山上走。
说起来,姜老头儿住的地方离村子不算远,我又走得熟了,半个小时左右,就回到了山上的小屋,这一路走得是脸不红,气不喘。
“回来了?”姜老头儿笑眯眯的,握着他的紫砂壶,吸溜了一口茶,那样子逍遥的紧。
“回来了。”与之对应的是我的有气无力。
“正好,为师饿了,等你生火做饭呢,这阵子,这竹林子力的冬笋正好,你去弄点儿,晚上我们炒个嫩笋吃。另外,昨天还剩了一块野兔子肉,我放在.....”姜老头儿一叠声的吩咐着。
“师父,我还要做作业。”其实抗议是无效的,可我就是想抗议一下。
“做作业也要做饭,记得生火的时候用我教的吹气法,做菜的时候用我教你的‘腕动法’,你要敢偷懒,今天晚上给老子练一晚上猴形,不对,是猿形。”姜老头儿气哼哼的,仿佛他才受了天大的委屈。
是夜,一轮清冷的月光照在竹楼小筑前的空地上,周围宁静无比,除了偶尔传来一两声不知道啥动物的啼叫声。
冬夜总是有风的,也特别的凉,可是我穿一身单衣单裤依旧汗流浃背。
‘砰’又是一个苹果核准确的订在了我身上,我大口的喘着白气儿,有些不满的吼到:“师父,今天晚上你都扔我八次了。”
“扔你八十次也没用,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正中的五禽戏不是只练其形,而是要配合正确的呼吸方法,讲究一口气在内聚而不散的流动,从而达到养生健体的作用。就如武家练武,也讲究内气含而不露,气一散,力气也就散了。你也大口大口的喘粗气儿,是耍猴呢?还是撵鸡给累的。”姜老头儿原本坐在竹楼前的长廊上看我练拳,我这一反驳,他倒是愤怒了,说着说着就跳到了我面前。
“又要做动作,又要做那么奇怪的呼吸动作,什么三长一短,什么呼,喝配合,又什么口鼻互换呼吸。师父,这咋出气都不是一口气儿吗?”我擦了一把汗,有些赖皮的蹲在了地上。
实在是太累了,做饭,做作业,抄早上没抄完的《道德经》,完了,还得练几次这个,就算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
姜老头儿还想说啥,可是看见我打了个哈欠,终究还是没说话。
沉默了一阵子,姜老头儿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张脏兮兮的帕子扔给我;“擦擦汗,进来喝汤,泡澡。”
“还有汤喝?”我从来没想到我还能有这待遇。
“呵,穷不练拳,就连习武之人不补,身体不出五十岁都会跨掉,更别说修道之人!修道之人更重养生之道,光练不补,身体没有吸收到营养,那么练气练体有什么用?除非到了更高的层次,不过,那是传说。”姜老头儿很严肃的说了几句,就一把拉起我,带我到了厨房。
所谓厨房,也不过是小竹楼的后长廊的一部分,上面搭了个棚子,下面做了几个很简陋的小灶。
这时,其中的一个小灶上正放着一个瓦罐儿,瓦罐儿冒着热气,里面‘咕噜噜’的作响,空气中就这样飘散着一股莫名的香气儿。
那是一股子清淡的肉香夹杂着一股药香,让累了半宿,早已饥肠辘辘的我直咽口水。
“瞧你那样儿。”姜老头儿看的好笑,不由得说了一句正中的老北京话,自从上山以后,姜老头儿就开始教我说普通话,日常对话也常常是四川话和北京话交换着来。
他跟我说:“以后少不得要走南闯北,会一口官话总是好的,以后各地的方言你多少也要学点儿。”
姜老头儿难得慈爱,我也乐得享受,望着那冒着香气的瓦罐,只管傻笑。
“也算便宜你小子啰,谁叫你是我徒弟,否则我这些宝贝才不会拿出来,这是吃一点儿,少一点儿,管不了你15岁,还得想想办法。”姜老头儿揭开了瓦罐儿,一股子更加浓郁香气扑面而来。
我馋的连肚子也‘咕噜咕噜’直叫唤了,也就没仔细听姜老头儿那番话,只是问到:“师父,你不喝?”
“我喝了也没用,浪费了!有些事情是命理有定数的......”姜老头儿的语气忽然就有些哀伤起来,莫名的弄得我也跟着难过起来。
我说不上来为啥,姜老头儿一说这句话,我心里就堵的慌。
可是在下一刻,姜老头儿就把眼睛一瞪,吼到:“还不去拿碗来?要我倒了吗?”
我赶紧去拿了碗来,姜老头儿非常珍惜的把瓦罐子里的汤连着汤料给我乘了满满一碗。
在油灯下,我看见汤有些微微的发黑,可是掩不住那股清亮的可爱样儿,肉我认得是鸟肉,具体啥鸟不知道,汤里还有些药材渣儿,我更不知道是啥。
“这肉是野鸽子肉,快吃吧,保证香的你连舌头都吞下去,这熬汤的方子还是二哥.....”姜老头儿说着就闭了嘴,神色变得很奇怪。
我顾不得烫,吸溜了一口汤,果然好喝得不得了,但是听见二哥还是好奇的很,我师父还有二哥?
“谁是二哥啊?”
“什么二哥,我还是你二大爷呢。”姜老头儿眼睛一瞪吼到:“把这罐子汤都给我喝了,肉也吃完,我去熬香汤料,你吃完了来帮忙烧开水!你要敢不洗碗,哼哼.....”
!
肚子吃得饱饱的,然后泡在香汤里,在那时,我认为是人生最快乐的事儿,那一副场景我永远都忘不了,我在那个大浴桶里泡着,时不时的玩玩水,姜老头儿就在旁边抽上一管儿旱烟。
姜老头儿很少抽旱烟,也就是我泡香汤的时候会抽一管儿,平常就很偶尔了,由于泡汤之前,我往往都会吃药膳,所以只要是泡香汤,我十有**都会睡着,结果就是被姜老头儿拎起来,胡乱擦两把,然后扔上床去。
每晚,我最期待的就是那个时刻,在过完劳累而充实的一天后,这样温暖的时刻。
一转眼,又是一年,我满过了9岁,升小学三年级了,而在山上也呆了一年半。
在这一年半里,我没学到姜老头儿那身‘神秘’的本事,其他一些在我眼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倒学了不少,比如背诵《道德经》,比如五禽戏,比如太极拳等等等等。
又是一个很平常的冬日早晨,我照例5点钟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过后,来到了竹楼小筑的长廊上。
面对着空旷而安静的竹林,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叩齿,这是晨间必做的功课。
舌抵上腭,左齿扣,到右齿时,则改为叩,如此循环往复三十六次后,才算结束。
接着,我又开始以舌头搅动牙龈上下,直至满口生津,再分三口咽下,每次咽下时,都有闷雷一般的声音,当然下咽的时候我十分用力,姜老头儿说过必须要把津液咽至丹田,一开始做不到时,可以努力的想象是在往丹田里流动。
做完这琐碎的齿舌功夫后,我把双手使劲搓热,在两个手掌还在滚烫之际,完全的把耳朵捂住,十个指头抱在后脑,然后用食指把中指压住,用食指的指尖弹在脑后骨上,各弹了五十次。
当然,姜老头儿说过几个穴位,但大多在脑后骨上,效果是差不多的,我能偷懒也就偷懒了。
这些功夫非常的麻烦,但是我每日晨间是跑不掉必须要做的,有时候想着敷衍了事儿,每到这种时候,姜老头儿就会冷不丁的出现在我身后,接下来绝对就是惩罚。
做完这些以后,我就会去厨房烧水洗米,然后叫醒姜老头儿,他说了,随着我这晨间‘功课’越来越多,只要我把水烧伤,米洗上,接下来的早饭由他做。
叫醒姜老头儿后,我会绕着竹林慢跑三圈,然后在小水潭里停下,开始练习十六锭金诀,一吸便提,气气归脐,一提便咽,水火相见,这简单的十六个字,我是练习到现在也没有完全的纯熟。
可是姜老头儿说过这口诀的好处很多,尤为益体养身,叫我必须坚持下去。
整完这些以后,也差不多是早晨六点了,学校八点开课,我要留一个半小时走路,以前这时间是不够的,可是现在我发现自己的步伐越来越轻快,一个半小时堪堪就能走到学校。
六点十分是吃饭的时候,在吃饭之前,姜老头儿往往会和我一起打上十分钟的太极拳,当然他的动作圆润如意,有一股自然的道韵在其中,而我用姜老头儿的话来说就是:“一个空架子,没有练出韵,更别提势了。”
今天的早饭很丰盛,除了平日里煮的浓稠的稀粥,2个煮鸡蛋,2个下食小菜外,竟然还有热气腾腾的大包子,要知道平日里就是馒头。
“看啥看?我昨天晚上弄包子馅儿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要不是想着你生日,这包子可不给你吃。”姜老头儿骂了我两句,却把包子塞我手里了。
我一惊,这才想起,今天是我生日,我已经九岁了。
“师父,你还记得我生日?”我咬了一口包子,心里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咋不记得,其他生日都还好,你娃儿过九就该庆祝一下,今天早些回来,送样儿东西给你吧,等你满十的时候,我就该给你交待一些话了。”姜老头儿说到,但并不给我解释为啥我过九就该庆祝。
我西里呼噜的喝着稀饭,满口答应着,也不知道姜老头儿是要送啥东西给我。
小孩子的忘性快,一上学我就把这些事情丢在脑后了,不过不敢丢在脑后的事情是午后的锻炼,我所在的学校是中午11点半下课,下午2点半上课,由于家远的孩子不回家,就有了三个小时的午休。
姜老头儿是这样给我安排的,吃饭用半个小时,午睡1个半小时,剩下的一个小时必须打一套五禽戏,我不做都不行,因为他在我身边安排了一个‘奸细’刘春燕!
人家刘春燕中午可是不睡觉的,人家要学习,也正好方便‘监视’我,我自认为管天管地管不住刘春燕那嘴,哪儿还敢不老实?
结果就是我成学校的‘名人’了,因为总是有一群看热闹的学生,看我打五禽戏,有那么十几个人是每天中午固定看我打。
学校本来就不大,一栋2层小楼,一栋平房,外加一个做为操场的栽了一排树的大院子,我那是躲都没法躲,特别是临近上课时间,来上学的来上学,午睡起来的起来,导致比中午更多的人围着我看。
“你看,这好像猴子哦.....”
“哎呀,那是老虎...”
“在学野**?”我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屁的野鸡,鸟形啊,我这是鸟形。
不过好在那个年代的人纯真,要现在这个时代,我跟别人说句我是鸟形,估计得把人笑疯。
反正,‘名人’我就这样当上了,这乡场小学是人人都知道有个中午不睡觉,模仿各种动物的‘傻子’。
傻子就傻子吧,人姜老头儿反正不准我去解释什么,“每个人的想法不同,只是有些人说出来,有些人不说出来而已,你娃儿就算比天大,也管不了别人想什么,做好自己的事儿就行了。”这就是姜老头儿的言论。
这一天的中午我照样去当了次‘名人’,可心情还好,今天过生日嘛,姜老头儿说了会让我全家人来帮我庆祝,也说了可以叫上酥肉。
好歹盼到了放学,我拉着酥肉就往山上跑,到了山上,发现我爸妈早已经呆在竹楼里,都笑眯眯的看着我,我兴奋的问到:“妈,我姐呢?”
“你师父下山去接她们了,等会就来,过来妈看看,我三娃儿又壮实了一些。”我妈喜滋滋的,也难怪,小时候以为我养不活,却没想到我竟也慢慢长大了,还长的又高又结实。
晚饭的气氛十分的温馨,一向吊儿郎当,以懒惰为光荣的我师父,竟然在这天亲手包揽了所有的吃食,山里别的没有,就是野味多,看那桌上的菜真是让人垂涎欲滴。
炭火烤的兔子肉,撕成一条条的,用剁椒凉拌了,新鲜的水潭子里抓的鲢鱼,片成一片片的,混着菌子,野鸡炖了一大锅鲜浓的汤,雪白的冬笋炒的嫩嫩的,还有我爸妈带上来的熏香肠,和一些新鲜的时蔬,那一桌子就是平常人过年的水平也赶不上。
姜老头儿还拿出了他珍藏的老酒,破例给四个孩子都倒了一杯,那酒浓稠的都快成浆了,入口甜甜的,直到喉咙才化为一股子火辣的气息,烧的人整个肚子都发烫,我只喝了一小口整张脸就红了。
我爸这种常年喝酒的人,喝下一杯也要歇好大一阵儿,可姜老头儿却‘哧溜’‘哧溜’连喝了2杯都没事儿。
问他啥酒,他就是不说。
一顿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姜老头儿说到:“三娃儿,今天师父给你一个惊喜,我拖镇上的人到大城市里捎来的,费了一些劲儿,不过孩子嘛,有时不能委屈了,当是给你看个新鲜吧。”
瞧姜老头儿说的神神秘秘的,我也不知道是啥,他进了他的屋子,过一会儿就提来了一个纸盒子,一打开,酥肉就吃惊的喊到:“这是啥,见也没见过啊,能吃吗?”
盒子里是一个圆圆的东西,奶白奶白的底子,上面还有几多粉红色的花儿,和白色的漂亮边子,散发着对小孩子致命的香甜气息。
“咋不能吃?这是奶油蛋糕,大城市里的少数孩子过生日才能吃到的,来,我给你们切上。”姜老头儿的神色倒很平常。
吃完这奶油蛋糕,我才算彻底开个眼界,心里直想,这世界上原来还有这好吃的东西?又香又甜带股子奶味儿,入口软绵绵的,里面还有层鸡蛋糕。
我就只知道那黄澄澄的鸡蛋糕,没想到还有奶油蛋糕这种前所未见的东西!
吃罢蛋糕,连我爸妈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对世界感到新奇的幸福感中,只有姜老头儿平静的说到:“奶油蛋糕倒也罢了,今天我还想送三娃儿一件东西。”
说完姜老头儿掏出了一串黑乎乎的珠子递给了我,我接到手里一看,这串珠子不仅黑乎乎的,还透着一股油光亮色,入手很沉,闻起来有一种神秘而奇异的香味,摸起来似木非木,总之有一股子油滑感。
“师父,这是啥?”我举着珠子问到。
“沉香,是的奇楠沉,说起来有驱秽避邪,调中平肝的作用,这倒也罢了,因为道家不以金钱来衡量东西的价值。这东西珍贵在是我师父,也就是你师祖传下来的,他常年把玩,有他的念力在里面,现在我传给你,你要好好珍惜,平时戴着不要离身,有空也把玩把玩,无聊时,可是对着它诵读《道德经》,知道吗?”姜老头儿少有的,严肃的说到。
“师父,和这个一样,是不能取下来的吗?”我是不懂什么是沉香,更不懂沉香价值几何,只是有点困惑这珠子我带着有些大了,于是取出脖子上挂的虎爪问到。
“嗯,是不能取下来的。你最是难过九,这些年送了你两场功德,让你这生平第一个九岁平安度过,可是这样的事情不能做大多,只有让你养些灵气十足的物件儿,保你顺利过四九。”姜老头儿说到。
这番话我爸妈是听懂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两个姐姐也隐约有些明白,只有我和酥肉倒不不以为意,因为我确实没感觉到啥,而酥肉他小子是根本没有听懂姜老头儿在说啥。
在场的人,除了姜老头儿都不知道这奇楠沉有多珍贵,我听姜老头儿这样说了,干脆把那串沉香珠子和虎爪绑在了一起,挂在了脖子上,等以后大了,戴着合适了再戴吧。
“可惜啊,我师父他遍寻天下,也没找到古代记载的几种沉香,只能找到这奇楠沉,虽说道家的心境不能沉迷于物,苛求完美和最好的,不过啊.....”我师父叹了一声就不再说下去了。
而我爸在这个时候忽然就激动了,一下子站起来说到:“姜师傅,你对三娃儿真的没说的,我读书少,没文化,也不知道这沉香是个啥物件儿,但是我知道绝对比那虎爪还珍贵,说起你是三娃儿的师父,但是对他真的比父母还要恩重,如果这三娃儿以后敢对你有半分不孝,我绝对打死他,要不就不认这个儿子了。”
我妈在一旁也连连的点头,表示赞同。
而姜老头儿却只说了一句:“他承我的道统,于我来说,就是比儿子还重要的人,你们不必如此的。”
总之,在这个九岁的生日,我再次收到了师父给我的一件儿东西,沉香的串珠儿。
而在这生日的最后,师父再次对我说了一次,等我满十以后,会给我交待一些事情,在那个时候也会正式的传授我一些东西。
对于这样一个交待,我本人是十分好奇的,到我十岁时,他会对我说些什么呢?
平静的日子就如流水,又一年匆匆过去了。
这一年,我升入了小学四年级,个子没长多少,不过人倒是稍微懂事了些,和别的小孩子相比,我过得非常的忙碌,但也非常的充实。
爸妈又老了一岁,许是生活不易,爸爸脸上已经有了抹不掉的皱纹,妈妈也有了明显的白发。
姐姐们更漂亮了一些,水灵灵的半大姑娘了。
酥肉呢,更胖了一些,朝着正方形坚定的发展。
至于姜老头儿,唔,他是怪物,样子就没啥变化。
又是一年冬天,对于我所在的小山村却是一个难得的暖冬。
依旧是我的生日,可却没有了去年的那种待遇,我师父说了,我这人满九才能大张旗鼓过一次,其他日子就算了罢。
可这一天恰逢难得的周末,我家人还是上来了一次,在这山上走走当郊游了,姜老头儿说是不办,我家人那是坚决不办的,我怀念去年的奶油蛋糕,当然我只能在梦中见到它。
我爸妈在草地上看姜老头儿种的东西,一起过了两年半,我早就知道姜老头儿在草地上种的是一些药草了,可我爸妈却觉得新鲜的很,也常常摘一些带下去。
我那两个姐姐也不嫌天气冷,在水潭边玩的不亦乐乎。
我像一个小老头似的,跟姜老头儿坐在竹楼的长廊长,一人一杯清茶,中间摆个象棋盘子,杀2盘象棋。
山中的日子没啥娱乐活动,姜老头儿教会了我下象棋,于是师徒俩就常常杀两盘,姜老头儿别的本事厉害,可这下象棋的技术简直‘臭不可闻’,我学会半年后,就常常‘杀’的他丢盔卸甲,不过姜老头儿这人为老不尊,什么借着撒尿就不回来下了啊,什么我该练拳了啊,什么他没看清楚啊是常有的。
最离谱的是他常常把桌子踢翻,然后怪桌子腿儿不稳。
谁叫他是师父呢?我只能吃哑巴亏,有心不和他下了还不行,人家是师父,叫我下我就必须的得下。
姜老头儿又下了一步臭棋,我却走了一步好棋,我估计他要玩把戏了,干脆把两手拢在袖子里,老神在在的等他想理由。
可就是这样却给姜老头儿借题发挥的理由:“看你像啥样子,明明才十岁,装啥老沉,还把手拢袖子里?给我拿出来,嗯,就冲你这副德行,我决定了,今天要罚你,去给我抄《道德经》去。”
我满脸无奈,我就知道是这样子,赶紧把手拿了出来,做出一副恭敬样儿,我也真是的,赢了姜老头儿就算了嘛,做出这副样子,他不恼羞成怒才怪。
“师父,你说我咋没怎么长高呢?这刘春燕今年都超过我了。”这时,做恭敬样儿是不够的,还得转移话题才行。
“你懂啥,男孩子厚积薄发,你就特别的厚积薄发,别浪费老子那些补身子的药,抄《道德经》去。”姜老头儿不依不饶。
“师父,今天我生日啊。”抄《道德经》确实有好处,至少我的古文水平突飞猛进,能听懂厚积薄发,不过也架不住天天抄,月月抄啊,特别是加抄,我拿生日当挡箭牌了。
“少废话,抄《道德经》去。”姜老头儿鼻子一哼,根本不为所动。
“师父,今天我十岁了,你说过这十岁之后,要对我交代一些事情的啊,你要啥时候说啊?”我忽然就想起了这个,情急之下抓来当了挡箭牌。
“抄《道....”姜老头儿忽然顿住了,沉默了半晌,忽然说到:“今晚你来小房,我跟你说吧。”说完,姜老头儿不忘把棋盘子弄乱了。
可我却懒得计较了,小房,我师父竟然叫我去小房!!我震惊了。
其实说起来这个竹楼小筑不大,加上大厅总共也只有三间房,茅厕和厨房是在单独的地方搭起了一个竹棚子。
这三间房,有一间是我睡觉的地方,有一间是姜老头儿睡觉的地方,还有一间就是姜老头儿卧室带着的一间小屋,平日里总是大门紧闭,我和姜老头儿都叫它小房。
再说了,这竹楼小筑里的一切摆设都泛善可陈,大厅就不说了,通共的家具就一张长几,几把椅子。
姜老头儿的卧室,就一张竹床,一个藤箱,外加一个蒲团。
我的卧室东西要多些,是一张木床,有一个木制的写字台,一把椅子,外加一个装衣服的小柜子。
所以,说起去小房我会震惊,那是因为上山两年半了,我从来就没有跨进那小房一步,而姜老头儿却时常在里面呆着,但呆着的时候都是把门紧紧关上的。对于小房里面有啥,我是真的好奇无比!
姜老头儿今天竟然要我去小房,我咋能不震惊?
吃完晚饭,送完我爸妈下山,再回山上时,已经是晚上了,但夜晚的功课不能不做,抄完《道德经》,我练习了一阵儿八锦缎,五禽戏已经很熟悉了,姜老头儿又让我练习八锦缎,没办法。
接着,依旧是补膳,依旧是香汤沐浴,我平日里最享受的事情,今天却做得匆匆忙,因为我急着去小房,连平日里在这时候总会冒出来的困意都没有。
姜老头儿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说带我去小房,当我沐浴完后以后,就果真带着我去了小房。
当那扇对于我来说,神秘的过了分的房门被打开时,我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扑通扑通的直跳。
结果却入眼一片漆黑,我由于过于失望,不由得‘啊’了一声。
“灯都没点,你指望看见些啥?当自己是猫呢?进来吧,傻娃儿。”姜老头儿觉得好笑,把我拉进了小房,接着他驾轻就熟了点燃了一盏油灯。
在灯光的映照下,小房的一切都映入了我的眼帘,我有些惊奇的打量着这一切,没想到小房里竟然是这样。
一个大的竹架子,沾满了一面墙,样式就跟现在的多宝阁一样,分为一个个的小格子,这些小格子里都摆满了杂七杂八的东西,但大多是一些盒子。
几口大箱子,摆在竹架子的一旁,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些啥。
在另一边墙上,是一个小书架,上面摆着好些书,我一看,全是些线装书,怕是有些年头了。
最后一面墙上有一扇小窗,窗下是一条比较大的竹制书桌,桌上摆着好些玩意儿,我认不全,但是我见过的,就有师父的桃木剑,朱砂盒子,反正是法器类的玩意儿,还有好几块各式各样的玉。
这简直就像一个宝库!
“看够了没?这就是你师父的全部家当,中间说起来珍贵的,也就是那些书,和你师祖传下来的一些东西,其他也就罢了。往日里,我不带你进小房,是怕你乱摸乱弄,弄了一些不该的东西。不过,你上山也有两年半了,熟读《道德经》,也懂事了许多,加上我要正式给你讲一些我们这一脉的事情了,这小房带你进来也没啥。”姜老头儿在一旁解释着,和我的惊奇加惊喜不同,他非常的淡定。
“师父,这些东西都是些啥,你能给我看看吗?”我完全被这房间里的物事儿吸引了,小孩子就贪个新鲜嘛。
谁想姜老头儿眼睛一瞪,说到:“我教你什么来着?除本心外,外物都如浮云,本心若是宝,外物就如草芥,你看你那样,再说我的东西不留给你,又留给谁?我这些家当,和那些人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我连连点头,其实我不懂,就是新鲜,要放现在,全民都知道古董的概念,那进入这间房间玩得就是心跳了,也只有姜老头儿才那么淡定,就算他知道一些东西的价值。
“我要和你说正事,我们这一脉其实不止我一个人!”姜老头儿忽然说到。
我当时就吓了一跳,不止师父一个人?难道还是那种师门兴旺的样子?怎么我除了师父没见过还有谁啊?
师父看我那样子,就知道我又一肚子问题了,他说到:“你别问,我会慢慢给你讲,还不去泡2杯茶来?”
我连忙点头,忙乎了一阵儿,端来了2杯清茶。
在热茶袅袅升腾的蒸汽中,师父给我展开了关于我们这一脉的往事的神秘画卷。
师父出生于1912年,湖南人,具体是湖南哪个地儿的人,师父自己都不知道,因为在那个乱世,国家尚处在水深火热中,民不聊生,无父无母的孤儿很多,师父就是其中一个。
没有父母,甚至连亲人是谁都不知道,师父从一出生起就被丢弃在一个小村子里,这样的情况在当时很常见,比较幸运的是师父被村子里一个放牛的老头儿给拣回了家。
那老头儿是个孤家寡人,属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种,拣了师父,收为养子,倒也是合适的。
日子很苦,因为那老头儿非常穷,能给师父吃的,也就只有米汤汤,可师父还是顽强的活了下来,两个相依为命,虽然清贫,过得倒也平静。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师父八岁那年,放牛老头儿死了,而且死的很惨,是被人活活打死的,原因只是因为他放的牛不小心吃了一口地里的菜。
原本这只是小事儿,老头儿也很快把牛赶开了,可命里注定那老头儿有这一劫,就因为这个他被人打死了,连唯一的一头老黄牛也被人抢了。
原因只是因为那地是村里的‘霸王’刘三的地,而这一幕也恰好被刘三看见了。
刘三是个痞子,又懒又坏,一天到晚靠的是混吃混喝,偷鸡摸狗过日子,后来他因为懒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混不下去了,就干脆出外去‘闯世界’了。
在外面刘三发生了啥事儿,村子里的人不知道,只知道他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个残疾人,原本残疾人没什么,村里人对这样的人多半还抱有同情心,但人家刘三不需要同情,他是‘衣锦还乡’的。
因为他是被一队军队护送回来的,那个时候土匪多,军阀多,什么军,什么军,老百姓是分不清楚的,反正老百姓怕他们。
所以被一队军队护送着回来,刘三算是衣锦还乡了。
听说他是因为救了一个军队的重要任务变成的残废,人家报答他呢。
回来以后,那军队里的人就给全村人打了招呼,刘三是他们的人,所以村子里有谁敢对刘三不敬,那就要吃枪子儿的,然后还强占了村里人很多地,抢了村里一个小地主的宅子给刘三。
并强行命令那些被抢了地儿的人给刘三家干活种地,刘三就依靠这个,摇身一变,从一个小瘪三,变成了村里的一霸,当霸王就不说了,人家还弄了个乡绅的名声,据说还跟镇上城里的大人物都有往来。
这样的人,村里人哪里敢惹,面对刘三的霸王行径,大家也都是敢怒不敢言,活生生的忍着。
放牛老头儿就一个孤老头儿,人又老实,敢喝刘三对上吗?
吃了刘三地里的菜,点头哈腰,不要自尊的道歉是免不了的,说要赔也是免不了的,刘三这个人爱钱,人家就是拿了他一颗草,他也得弄一担柴回来那种。
面对老头儿的唯唯诺诺,刘三可不领情,他没有同情心,更没有尊老这种想法,他看上了老头儿的牛!一定要老头儿用牛来赔他。
这种人是没有道理可以讲的,况且还逮着了一点儿理由,放牛老头儿原本就是靠给村里人放牛为生,自己那头牛是他唯一的财产,他哪里舍得?
况且那头老牛和他算是相依为命了7年,早就有了感情,在农忙时节,牵牛出去帮活,看见牛累了,放牛老头儿都会心疼的掉眼泪。
这刘三要抢他的牛,简直就是在抢他的命,求饶没用,跪地没用,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儿,那放牛老头儿愤怒了,就说了一句:“你都那么有钱了,为啥还要抢我唯一一头牛。”
这就是老头儿唯一的反抗,也就为了这一句话,老头儿赔上了性命。
刘三在村里称霸惯了,何时有人敢那么对他说话?况且还是一个家里包括他,都只有2个人的老头儿?于是,刘三的那帮爪牙行动了,对着老头儿一顿好打,到最后刘三还嫌弃不过瘾,狠狠的踩了老头儿心口几脚,就是那几脚,把老头儿活生生的踩死了。
见打死了人,刘三的手下还是多少有些害怕,可是刘三却跟没事儿人一样吼到:“怕啥?老子打仗的时候多少死人都见过,放他在那儿,自然会有人收尸,牛给我牵回去。”
当然会有人收尸,那个收尸的人就是我师父,当村里人来告诉我师父这件事儿的时候,我师父简直不敢相信,老爹那么老实,竟然会被刘三活活打死,那可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位亲人啊。
村里人同情我师父,大家帮衬了一下,让老头儿得以以一口薄棺下葬,又把放牛的事儿交给了我师父,让小小的他能有一个赖以为生的活计。
可是一颗仇恨的种子却不可避免的在我师父心中埋了下来。
在这中间值得一提的是还发生的一件事儿,那就是被刘三牵回去的那头牛,在被牵回去的当天,就撞翻了牛栏,生生的顶伤了三个人,还踩死了一个人。
令人称奇的是,那几个人全是那天打了老头儿的人。
事情的最后就是牛被刘三下令宰了,吃牛肉,吃不完的,就弄镇上去卖了。
在忙完了老头儿的丧事以后,我师父悄悄跑到刘三院子的后门,为牛儿哭了一场,还烧了一些纸钱,都说畜牲,畜牲,可畜牲尚且有情,有的人却连畜牲都不如,刘三就是这样的人!
日子不咸不淡的又过去两年,师父的日子依然清贫而劳碌,唯一有变化的就是他对刘三这个人的仇恨越来越深。
师父发誓长大了要报仇,可是这两年以来,刘三的日子却越过越风光,势力也越来越来,甚至祸害到邻村去了。
难道真的是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师父对这世间都产生了疑问,他想的是,等他长大18岁,有了更大的力气,就逮着个机会和刘三同归于尽。
老头儿对师父恩重如山,这恩岂能不报?师父只把自己的人生规划到了18岁。
如果按照历史的正常轨迹,师父最好的结局不过就是和刘三同归于尽,可是历史之所以迷人,往往在于它的出人意料,在一年后的一天,村子里来了几个人,师父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也到了。
确切的说,那天村子里来了三个人,两个少年,一个老头儿,他们是被村里另外一个体面的人家请来的,那个人家出过举人,所以在村里也算有头有脸的。
和刘三不同的是,别人家多少也算书香世家,有些权财,却不张扬,更不会欺负村里人,反而会时不时的帮衬一下,就连老头儿的安葬,别人家也是村里出钱最多的人。
可是就是这样一户好人家,家里却怪事连连,闹得鸡犬不宁,反观刘三却活得自由自在,这也是师父在那个时候愤世嫉俗的原因。
闲话少说,这请回来的三个人,听说就是给那家人‘看事’的,而这三个人又怎么会和师父扯上关系呢?
那家怪事连连的人家姓赵,说起赵家人的怪事儿已经发生了一年了,村里人那是人尽皆知,最先出事儿的是赵老太爷,他半夜被东西掐住了脖子,差点活生生的憋死,幸好睡在旁边的赵老婆婆警醒,听见老头子呼吸不对劲儿,给叫醒了来。
接着就是赵家的姑娘,睡觉的时候老是感觉有个‘人’在旁边,还伸出毛茸茸的手摸她脸,可一睁开眼,却啥也没有,这都还是小事儿,可是后来这姑娘开始坐恶梦,梦里老是看见一个男人背对着他‘嘿嘿’直笑,笑完了,就在梦中对她拳打脚踢,还老是看不清楚脸。
更奇怪的是,明明是梦中被打,醒来身上却有淤痕,弄得赵家姑娘都不敢睡觉了,这事情怪是怪了些,还算不上吓人,吓人的是有一次赵家姑娘终于在梦中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却是尖嘴猴腮,毛茸茸的一张脸。
那是多么恐怖的事情?人的身子,妖怪的脸!赵家姑娘差点没被吓疯,吃了好几副宁神的药才算缓了过来。
要说这些遭遇都还罢了,可情况最严重的是赵家的公子,他已经‘疯’了。
整天恍恍惚惚,一个人自说自话,那神情更是痴迷无比,问起来,他说是爱上了一个叫王淑的姑娘,在和那姑娘说话呢。
可是人们哪里看得见有啥人?把那公子逼问的急了,他就开始骂人,甚至提刀,说是人们要害他,更要害王淑。
渐渐的,下人们都不敢在赵家呆了,怕的慌,要不是赵家人厚道,怕是这些下人都会走光。
更令人伤心的是,赵家只有一子一女,眼见儿子疯了,女儿日渐憔悴,却丝毫没有阻止的办法,搬家吧,这里是祖产,那时候的重孝道,怎么可能舍弃故土,舍弃祖产,到了别处,没有田地又要怎样谋生?
赵家俨然快被逼到了绝境!!
可是毕竟赵家还算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另外多少还是有些人脉,特别是赵老爷子有个表弟,是城里的一个人物,更是见多识广,在他的打点下,赵家终于请来了这三个人。
说是请三个人,其实要请的只有这三个人中的老头儿,那两个少年郎,听说是他的徒弟。
那老头儿赵老太爷听那表弟说过,别看他名声不显,样子普通,衣着邋遢,可是有不少真正的贵人知道他是有真本事的人,而且是有大本事的人。
那老头儿姓李,名却很怪,叫一光,那时候名字多少有些讲究,这一光,一光暗含一扫而光,不是说啥都不剩吗?
而且那老头儿喜欢别人称呼他为老李,跟个下人似的,可是人家振振有词啊。
“年轻时候,就是小李,中年就叫大李,老了就叫老李,这才是最地道的称呼,也是人活一辈子的规律,别来那些尊敬来尊敬去的话,都是一些空话。”
老李是个怪人,他轻易不会出手,一出手至少要有两条‘小黄鱼儿’,城里再有头有脸有财的人,他都不给面子,多讲一句价,不好意思,加钱!
所以,赵老太爷的表弟说了:“啥也没有人重要,钱财之物也就不要太计较了。”
而赵老太爷也当面给老李承诺了:“只要能救人,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那老李只是喝茶,却不答话。
话说那老李来了村子的第一天,在赵家吃过午饭后,就到村子里转悠了,也不做别的,就是到处搭话,了解了一下赵家的为人,这一天他们并没有遇见我师父。
当天夜里,老李在赵家住下了,奇怪的是,在当天晚上赵家却没发生半点儿怪事,连一向不甚清醒,光顾着谈‘恋爱’,谈到茶饭不思的赵家公子都稍微正常了点儿。
他没有自言自语了,虽然人还是恍惚的,甚至还吃了一碗干饭,这可是他谈‘恋爱’以来从来没有的事,那些日子他不是饿到了极点,家人逼着,是绝不吃东西的,就算吃最多也就是半碗粥饭。
中间还有一个细节,是赵家的仆人说出来的,那就是在赵公子吃完饭后,老李一把拉住了赵公子,在他身上使劲吸鼻子嗅了一通,然后说了句:“这一身都是骚臭味儿啊,去洗洗吧。”
这番话说的赵公子当场就差点翻脸,若不是赵老太爷劝住,少不得又要提刀骂人。
最终赵公子拂袖而去,老李却不以为意,只是对赵老太爷说到:“我知道是啥东西作怪了,明天就帮你把事情办好,小事而已!你把酬劳准备好就是了,这事情不收酬劳说不过去。”
当然他还小声嘀咕了一句:“说起来,我来这儿也是缘分,是要来的,要来的。”
可却没人去深想,这些有本事的人说话都神神叨叨的,到哪儿他们都会说是缘分。
我师父是在第二天出现的,他帮村子里的人家放牛,其中最大的主顾就是赵家人,这一天上午,他是去领牛儿来放的,这是他每天的差事。
赵家的下人早已经熟悉我师父,让他进门以后对他说到:“今天有‘法师’来作法驱妖,你晚点儿才能牵牛出去,那‘法师’说布了啥阵法,只能进不能出的,你也看场热闹吧。”
师父虽然早熟,但终究是个小孩子,有些小孩子心性也是难免的,一听有热闹可以看,他当然就跟去看了。
赵家人谦和,看家下人领了放牛娃进来,也没多说什么,所有人的心思全部集中在老李身上,他们都神色紧张,除了老李的两个徒弟,他们只是神色平静的在聊天。
此时的老李正在赵家的院子里四处走动,时不时的蹲下去画两笔,又时不时的扔颗石子儿,那神态轻松而平静,显然和人们的紧张成反比。
那老李四处走动,我师父第一时间没注意到他,反而注意到了那两个少年郎,那两个少年眉目清秀,衣着整洁,一举一动都有一股子说不出来的书生气,给人博学之感,见到他们的人反正很难对他们产生恶感。
那两个少年郎在师父望着他们的时候,都不经意的和师父对望了一眼,其中年纪小些的那个只是微微一笑,礼貌的点了点头就转过了头,年纪大些的那个却盯了师父好半天,嘴唇还动了动。
离的近些的,听见那少年轻轻‘咦’了一声,他望了我师父很久,几次都想迈步走过来,却眼乏疑惑的犹豫了半天,没动。
反观那老李在院子里,房间里四处转着,转着转着就来到了我师父的身边,他一眼望见了我师父。
这一望倒也不特别,特别是他望见我师父,和他的徒弟一样‘咦’了一声儿,不同的是他徒弟眼里是疑惑,他的眼里却是惊喜。
他一把拉过我师父,把我师父吓了一大跳,立刻挣扎了起来。
赵老太爷经过和老李一天的接触,也知道这个人说话做事,没头没尾,而且从不解释,他连忙安抚我师父到:“姜小儿不慌,他不是坏人,你别乱动,他是有本事的人。”
我师父是尊敬赵老太爷的,一听赵老太爷这样说,他就安静了下来,那老李也不多说,逮着我师父看了半天,接着更过分的是,还上上下下的摸索了半天,也不知道在摸啥。
最后他竟然欣慰的点了点头,开口对着师父说到:“叫啥?”
“就叫姜小儿,还没名字。”因为赵老太爷的面子,我师父还是比较礼貌的回答了一声。
“哦,他的养父姓姜,我们都叫他姜小儿,是没取名字。”赵老太爷在一旁解释到。
“你住哪儿?”老李根本像没听见赵老太爷说话一样,只是问着师父。
师父还是礼貌的回答了一声,却不想那老李激动的一把抱起了师父,狠狠的摸了摸他的头,说到:“就是你,错不了,就是你!”
什么就是他?我师父很迷糊,却不想那老李更绝,没解释,又一把把师父放下,然后说到:“在这里等我,哪儿也不要去。”然后又去忙他的事情了。
我师父莫名其妙,这人也太霸道了,哪里也不要去,那今天放牛咋办?不放牛也就没饭吃。
这时,赵老太爷走到我师父旁边,说了句:“姜小儿,你就留下吧,今天的工钱我照样结给你,还给多补上一些,你看如何?”
师父还没来得及答话,又见那两个清秀的小哥儿走了过去,其中一个那个小些的对着师父友好的笑了笑,说到:“我叫陈立仁,说不得你以后就是我师弟了。”
那个叫陈立仁的还待说什么,却被旁边那个大些的少年打断了,他开口说到:“立仁,你忘记师父说过的话了?万事随缘,不要以自己的本心来偏执的左右任何事情,我们的心思放那里,那是我们,这位姜小弟是什么心思,要随他,你怎么能枉自就左右别人?”
接着,他对我师父微微行了个道礼,略带歉意的说到:“等下师父和姜小弟谈了之后,一切会随姜小弟的意思的,你不用担心什么。我师父素来说话不喜解释,还望姜小弟见谅。”
这文绉绉的说话方式,让我师父愣住了,怎么一下就冒出个城里人?然后又冒出个书生给自己道歉,还说什么师弟?
“对了,我叫李立厚。”那成熟点儿的少年又自我介绍了一次。
说起来,那个李立厚谈吐间自由一股让人信服的气度,而那陈立仁却让人觉得很好相处,师父对这二人的印象还不错,又加上赵老太爷的劝慰,他就答应留下了。
只是那赵老太爷听说了什么师弟之类的,看向我师父的眼光就明显不同了。
我师父倒没那么多心思,他很快就被院中老李的一切吸引住了,此时的老李正在院中画一个奇怪的符文,那符文的样子奇特,在中间老李挖了一个小洞,在符文画完之后,很随意的丢了一块玉进去,然后就拍拍双手说到:“你们可以自由进去了,但是记得闭口慎言,不准提起一点儿有关于我的事,也不要流露出一丝儿不正常,那东西倒好解决,麻烦的是太过狡猾,记得了吗?”
在场的,除了我师父,都是赵家的人,还有就是赵家的下人,听到之后,连忙点头称是,只是心里还是难免泛起一股恐怖的感觉,什么东西啊?还狡猾?
“一切就在今晚分晓。”说完,那老李也不再多解释,而是径直走向了我师父,深深的看了我师父一眼,然后说到:“跟我来。”
我师父到这个时候多少也明白了眼前这人不是什么坏人,相反可能是个有本事的高人,再想到心里的那股仇恨,我师父倒也不咋抗拒这个叫老李的人了,而是顺从的跟他走了。
赵家早就为老李师徒三人收拾了一间干净的厢房,师父就被老李带来了这间厢房。
“我是来这里找徒弟的,你就是那个有缘成为我弟子的人,你愿意吗?”老李一坐下,就望着我师父说出了这番话。
“你可有真本事?”此时我的师父心里有点底了,无奈走江湖的骗子太多,就连在村子里做为放牛娃的我师父都知道,他想着自己的心事,怀着一种期待的心思问出了这一句。
“我师父的本事大着呢。”说话的是陈立仁。
“不得无礼。”李立厚也开口说到。
而我师父只是倔强的望着老李。
“你可是背着大仇恨?”老李没有直接回答我师父的问题,反而是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这时师父真的是大吃了一惊,不过他心思聪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可能,问到:“你可是听村里人说过?”
“废话,我又不认识你,我到哪里去听说你?眉间有煞气,眼底乏血色,不是身负大仇,又是什么?罢了,说来你还是要眼见为实才肯当我弟子?”老李倒也不生气,很直接的说出了他的想法。
“如果你能为我报仇,不要说弟子,就是为你做牛做马我都甘愿。”我师父咬牙说出了他的想法。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眼前这人有种本能的信任感,原本在村子里,我师父一向都谨言慎行,唯恐被刘三以及他的爪牙看出些什么,坏了自己的大事,今天他却很直接的说出来了。
“我不要牛马,我要的是弟子,你的仇在我忙完这里的事情以后再说,你就在这里吧,既然你要看真本事。”老李说完,也就不再啰嗦了,而是直接盘腿在床上坐定,很快就跟没了气息一样。
而李立厚则是从随身行李中,拿出一本书,安静的坐在老李旁边翻开起来。
只有陈立仁到底是孩子,很快的和我师父交谈起来。
有个人陪伴时间自然过得很快,加上我师父他被老李相邀,也算赵家的客人,在这天到吃到了以前从不曾吃到的好饭好菜,这一天倒也过得悠闲自在。
老李是在大家吃完晚饭后一个时辰之后才醒来的,今天吃饭时辰,赵家人几次相邀都被李立厚给拦住了,说是师父在修行,不能打扰,这番举动倒让我师父越发的好奇起来,这坐了一天不动,也不吃东西,难保不是有真本事。
醒来后的老李只是喝了一杯清水,就说到:“你们跟我来,‘客人’已经到了。”
说完他大步的走在前面,加上我师父三人紧紧的跟在后面,李立厚,陈立仁是老李的弟子自然跟随老李,我师父则完全是来见识真本事的。
老李大步的在院里走着,目标竟然是赵公子的房间。
赵公子的房间还亮着灯,隐隐约约的有人语声传来,相比其它房间,这里算是很‘热闹’了。
只因为村里人家休息的早,几乎是晚饭后休歇儿一阵儿就睡了。
老李在房间门口停住了,同时对跟来的师父三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大家也不敢言语,一时间这院里又分外的安静起来,房间里的说话声也清晰的传来了,但就是赵公子一人在自言自语。
“我父亲认为我有病,请了一个人来看我家这宅子,也不知道是驱妖,还是除魔,真是好笑。”
“我看多半是个骗子,今天在院里比比划划半天,还说什么晚上见分晓,到时候推说我们看不到鬼物,也就讹去了一笔钱财。”
“什么,说不定是害你的,不行,我要去父亲那里,让他们把那人赶走...”
那赵公子说话的语气陡然着急起来,听那语气就像是马上要行动,可这时老李却一脚把大门踹开了,神色轻松的走了进去,望着那赵家公子说到:“算了,我也不怪你,你被迷的不轻。”
那赵家公子慌了神似的,强作镇定,说到:“怪我什么?我家处处当你是贵客,待你不薄,想必事成之后银钱也少不了,你处处针对于我是为何故?”
“我哪里是针对于你,我是救你,真是蠢货!”那老李倒是嬉笑怒骂自然之极。
可这句话刚落音,老李忽然就双目圆瞪,大声朝着赵公子身旁大吼了一句:“尔敢!”
那声音真是如落雷滚滚,惊的我师父后背寒毛都立了起来,那陈立仁倒是笑嘻嘻的,两人交谈玩闹了一天,已是有些交情,他小声跟我师父说到:“师父这一声暗含功力,那普通小妖早就吓趴下了。”
而李立厚只是严肃的,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
这时那赵公子不知道眼里看见的是什么,大喝了一句:“淑儿快跑,这老道不安好心,我保护你。”
“痴儿!那你就好好看看你的淑儿是个什么东西!”老李冷哼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塞,把瓶里的东西快速的朝着窗口泼去。
那老李的手法极准,那瓶子原来装着的是血红的液体,竟然一丝不漏的全部射向了窗口。
到窗口的时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拦了一下,原本呈一条线的红色液体‘扑啦’一声洒在了地上。
可就在这时,令人又惊又怕的事情发生了,那窗台上忽然出现了一只硕大的黄鼠狼,身上的毛皮还沾染着那红色的液体,正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王淑,黄鼠,淑儿,鼠儿,痴儿,你还不醒悟?”我师父朝着赵公子大喝了一声,那原本已经惊呆的赵公子才陡然回过神来,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那眼神兀自的不相信。
过了半刻,他竟然冲向老李,抓着他的衣襟喝到:“你这个妖道,妖道!我就知道你要害我淑儿,竟然把她变成了一只黄鼠狼。”
老李也不解释,只是推开了赵公子,说了一句:“眼见未必为实,还不收了你那沉迷美色之心?下次只怕就没人能救你了。”
“师父,那只黄鼠狼跑了,还是个瘸腿的货。”陈立仁就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立刻大喊到。
“这里已经被我布下了阵法,跑得了谁都跑步了它,随我来。”老李转身就要走,可那赵公子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一把抓住老李喝到:“你还我淑儿!”
“好,你要什么淑儿,我就把它还给你,走。”老李冷哼了一声,很轻松就摆脱了赵公子,反而一把把他手腕抓住,直直的朝着院子走去。
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赵家人,一时间大家都涌了出来。
涌出来的人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老李拉着少爷大踏步的往院子里走,而少爷显然是在反抗,吼着什么妖道,还我淑儿。
夜色朦胧,大家也看不清楚两人的神情,但看神态,那老李拉着一个奋力挣扎的大活人,也似闲庭漫步,反观少爷,只能被动的被拉着走,脚步踉跄,显然这段日子身子骨已经虚弱到一定的地步。
“老爷,你看要不要去劝那老道放开我儿啊?”赵老太太心疼儿子,忍不住说了一句。
赵老太爷沉吟了一阵,只是大声吩咐了一句:“掌灯来!跟上去!”
也不阻止老李,就这样跟在了老李的身后。
老李拉着赵家少爷来到了院子里,站的地方正是他上午画那复杂符文,扔下一块玉的地方,人们也跟着围了上来,不已会儿三个提着大灯笼的下人也来了,把这里照的透亮。
赵家少爷依旧闹个不休,嚷着‘淑儿’‘淑儿’什么的,看那样子若不是被老李钳住了一只手腕,只怕又要去拿刀拼命了。
赵家人早就听惯了他念叨淑儿,所以看他被老李这样制住,也没阻止,只是赵老太爷神情焦虑,而赵老太太则满脸焦急。
心说,我这是请人来捉妖,咋捉到自己儿子身上去了呢?他们心疼儿子,只是被折磨的太惨,强忍着,希望老李能治好家里这‘病根’。
老李根本不管旁人的眼色,只是很随意的跟赵家公子说到:“不消片刻,你的淑儿就会自动出现在这里,咱们就看着吧。”
他说话间,指着一个地方,那正是上午他画符文的地方。
人们听了老李说的话,具是半信半疑,这道人有那神?还能凭空变个女人出来?大家都知道,淑儿不就是少爷口中的女人吗?
只有我师父三人知道,那淑儿是只大黄鼠狼,可是没人说穿。
那李立厚稳重还隐隐有些傲气,自是不屑解释,自有事实作证明!
而我师父则忙着和陈立仁聊天。
“你师父是有些真本事的啊!”我师父是由衷的感叹。
“那是,这个算什么?更恐怖,更奇怪的事儿我们都见过不少,就没见过我师父没解决好的,以后有机会慢慢说给你听。而且什么我师父啊?以后不就是你师父?你不就我师弟?”陈立仁颇为得意。
我师父沉吟了一阵儿没回答,老李不答应他报仇,他是不可能松了这口的,鱼死网破都不可能,这是我师父的倔强之处,他只是问到:“那瓶子里装的啥啊?咋一碰到,就变个黄鼠狼出来啊?”
“嗨,这妖魔鬼怪哪个不会个障眼法儿?我师父的说法就是影响人的本心产生幻觉,每种障眼法都有不同的破法,破这障眼法的东西也多。最管用的是守住本心的清明,但那个说请来简单,做起来难。但还有一个法子对妖物的障眼法最是管用,那就是污秽的东西,越是脏越好,我师父刚才泼出去的是黑狗血。嘿嘿,惹急了,一瓢大粪泼出去也是管用的。”陈立仁根本就不把今夜离奇的事情当回事儿。
“黑狗血哪里脏了?”我师父摇摇头,不以为意。
“不脏?狗最爱吃啥?最爱吃屎,你说脏不脏?而且黑狗血的阳气重,一切术法皆是魂魄的作用,啥念力啊,精神力啊,但是魂魄属阴,阳气强了,阴气儿就自然弱了,术法有时说穿了,就是那么回事儿。”陈立仁随口说到。
“黑狗血为啥阳了?”我师父非常感兴趣的问到,他也说不上为啥对这些感兴趣。
“为啥?我学医的,我简单告诉你一个例子吧,像冬天天冷吧,用狗的头骨煮汤泡脚,不仅一个冬天脚都不冷,还治冻疮,你说阳气重不重?”陈立仁倒是很耐心。
“你不是学道士的吗?咋变成学医的呢?”我师父非常不解。
陈立仁刚待回答,却听见人群里陡然响起一阵惊呼,接着骚动了起来。
“来了!”陈立仁兴奋的很,拉着我师父就挤到了最前面。
我师父定睛一看,果不其然,一只坡脚的大黄鼠狼跟喝醉了酒似的,迷迷茫茫,跌跌撞撞的朝着老李画符文的地方坚定的跑去。
人们心中恐惧,纷纷让开一条道,可那黄鼠狼就跟没看见周围的人似的,没任何反应,也不避人,只顾走自己的路。
“看见了吗?你的淑儿来了!”老李平静对着赵家公子说到。
赵老太爷脸色难看,赵老太太则吓的脸色苍白,而赵家小姐差点昏过去,她一见这只黄鼠狼就想到了梦中那张毛茸茸的脸,她几乎可以肯定梦中见到的就是它,一想起自己感觉到的有毛毛的东西在摸起来,一想起梦中的那个人身子,赵家小姐几乎昏厥,若不是有人及时的扶住,赵家小姐就要昏倒了。
下人们自然也是怕的,可是现在有高人坐镇,又加上人多,人们还是留在这里看热闹的,只是免不了议论纷纷,在灯笼的光亮下,人们把这只黄鼠狼看的仔细,比一般的黄鼠狼大了两圈还不住,从头顶开始到尾巴处结束,那一溜儿毛呈极淡极淡的黄色,几乎就要发白了。
“这黄鼠狼可大!”
“你看它那白毛,我听村里的老人说了,那是老黄鼠狼才有的颜色...”
人们议论着,只有一个声音最为突出,那就是赵家公子的,他大吼着:“你们都瞎了吗?这那里是黄鼠狼,是这妖道,妖道,我亲眼看见他把淑儿变成这样的。”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谁会相信赵家公子?
赵家公子急了,兀自指着老李大骂到:“妖道,你有种放开我,我要和你拼了!一定要拼了!”
“哥哥,我梦中见到的就是这张脸,老李师傅不是妖道。”赵家小姐不由得开口劝到。
赵老太爷阴沉着一张脸,走过去,‘啪’的一声就扇在了赵家公子的脸上:“你真是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沉迷美色到是非不分,你一定要自己被害死了,还看我们全家也被害死了,才肯罢休?!我打死你这个不肖子!”
说话间,赵老太爷提起拳头就要往赵家公子身上送,却被老李拦住了:“赵老爷子不用太在意,妖物一定要迷惑他,他也斗不过,等下他自然就会醒悟,啥事儿发生都不会是没有原因的,我们再且看看,如何?”
赵老太爷叹息了一声,跺了跺脚,终于还是忍下去了,只是那赵家公子依然执迷不悟,用仇恨的目光死死的盯着老李,老李却一点儿也不在意。
这个时候人群中又响起了惊呼声,因为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只黄鼠狼终于跑进了那个符文里,可进去之后,却开始四处转圈,咋也出不去。
周围根本没有任何阻挡之物,黄鼠狼又是极其敏捷的一种动物,咋会出不去?人们都大呼神奇,开始夸奖老李好本事。
老李却一点儿也不在意,只是视若平常,连眼皮子都不曾动一下。
相比老李的淡定,赵家公子却激动了,他不管不顾,谁的感受都被他忽视了,他只是大喊到:“淑儿,我在这里,你出来啊,出来啊!”
“淑儿,我来救你!”吼完这句,赵家公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老李的钳制,朝着那符文的方向冲去。
老李颇有些吃惊看着自己的手,莫名的说了句:“情之一字,于修行只是阻碍,可是情之一字,怎么如此厉害?”
而李立厚,陈立仁则惊呆了,他们怎么也不相信虚弱的赵家公子能逃脱老李的钳制,尽管老李只是随意的逮着他。
赵家公子冲了过去,老李还在发呆,这时一直很沉默稳重沉默的李立厚一下冲了出去,抓住了赵家公子,难得他还是个少年,竟然很稳的抓住了赵家公子这样一个成年人。
“师父,要怎么做?”李立厚转头望着老李问到。
“放了他,任凭他去放。”老李沉吟了一阵儿说到。
“可是....”李立厚有些惊奇于老李的决定,不过还是依言放开了赵家公子。
赵家公子才不理老李他们说什么,冲过去,竟一把把那只黄鼠狼抱进了怀里,爱惜的抚摸着,非常缠绵的说到:“淑儿,你受苦了,走,我带你回去。”
可那只黄鼠狼根本不领情,在赵家公子的怀里只管挣扎,此时它的眼神也恢复了清明,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那只黄鼠狼急着逃命。
不出意料的,那只黄鼠狼只是挣扎几下就挣脱了赵家公子的怀抱,一溜烟的跑了,也不知道那黄鼠狼是有多大的力气,赵家公子竟然这样就被挣脱了。
“淑儿,淑儿,你跑什么啊?”赵家公子只追了几步,就被已经要气昏的赵老爷子抓住,可惜他根本不在意,只是自己低头想着,嘴里念念有词,一下子他就惊喜的抬头说到:“我知道了,淑儿只是吓到了,那妖道要害他,跑吧,跑吧,淑儿你跑的越远越好,躲好,我会去找你的。”
“你这畜牲!”赵老爷子急火攻心,又一巴掌要拍过去,无奈一口气喘不上来,一只手是怎么也落不下去。
这时,陈立仁走过去,扶住了赵老太爷,一只手轻轻的搭在赵老太爷的胸口,轻抚了几下,那手法看起来有一种流畅而圆润的味道,没想到就这样赵老太爷竟然缓了过去。
老李上前几步,走到赵家公子的面前,说到:“我这个迷阵,不迷人,不迷鬼魂,不迷一切,就单单会锁住你的淑儿,它哪里也去不了,过一会儿又会回到这里。如果它不是那只黄鼠狼,就算我锁它也没用,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赵家公子一听到关于‘淑儿’的问题,立刻来了精神。
“还记得那天我拉住你吗?我在你身上顺手拿了这个,在这个阵法里用上了两根,所以这个阵法只会针对它。”说着,老李伸出手去,递到了赵家公子眼前,那手里霍然是几根黄色的毛。
“看来你平时也没少抱它。”老李平静的说到,随手一拍,那几个毛就飘荡在了空中,缓缓的落了下去。
而在这个时候,赵老太太也心慌慌的走了过来,说到:“有人说知道那只黄鼠狼的来历了。”
想起这只黄鼠狼的,是一个赵家的老下人,他这一说起,很多人都有了印象,纷纷附和起来。
事情发生在三年前,那段儿时间里,赵家养的鸡少了不少,也死了不少,住乡下的人这种事情见多了,一看就知道是黄鼠狼做的。
说起黄鼠狼这种东西,乡下人是深恶痛绝的,偷鸡摸狗不说,性子还特别的‘凶邪’!为什么?是因为黄鼠狼不仅偷,兴之所至,还会咬死几只,即使它不吃!
所以乡下人最痛恨的就是黄鼠狼。
不过,这事儿一开始并没有引起赵家的注意,毕竟赵家是有些家业的,也不是特别在乎那十几只鸡,只是吩咐了一句,叫下人们尽快捉住‘元凶’,抓住了有赏赐,不可让它再伤家畜。
可是这黄鼠狼很狡猾的,而且一般都是晚上出动,下人们也不可能不睡觉,天天晚上守着啊,谁知道它什么时候来?于是,有人就想了个主意,弄只狗来吧,不指望逮着,至少能给个警示。
这个办法得到了赞同,巧的是那时候赵家公子就喂了一条狗,那是一条大狼狗,听说还是名种。
第一,赵家没有其它的狗了。
第二,赵家公子还算平易近人。
出于这两点,赵家下人大着胆子,给赵家公子说了,赵家公子答应了,他说:“我这只黑虎最是凶猛不过,可以与狼斗,区区一只黄鼠狼,交给它就是了。”
于是,就这样,狗一到晚上就会被牵去鸡舍守着,前两天倒也没事,狗也没叫,鸡也没死,可是到第三天晚上却发生了一件让赵家公子愤怒非常的事情!
狗被咬死了,只来得及叫了几声,就活生生的被咬死了,被咬的地方还是最致命的咽喉!
先不说这只狗的名贵,就说这几年下来,这只狗已经和赵家公子有了非常深厚的感情,它被咬死了,赵家公子咋能不愤怒。
当时就有人提出:“这只黄鼠狼怕是成精了,不然能咬死这么大一只狼狗?公子,这成精了的黄鼠狼惹不得,还是算了吧?”
为啥会这样说?只因为赵家公子做了决定,要带着5个男下人,还要在村子里找5个壮丁,加上他11个人,守着鸡舍,不把黄鼠狼打死,誓不罢休!
总的来说,这赵家公子还是讲道理的,并没有怪罪于人,而是知道那只黄鼠狼才是元凶,不过乡下人迷信,有些怕而已。
劝也劝过了,无奈赵家公子决心要做这件事情,大家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就这样,11个人在鸡舍里守了5天,都没有任何收获,到第6天时,每个人都开始精神不济了,再是白天休息,也赶不上晚上休息的效果啊。
那天半夜,就连赵老爷子,赵老太太都来劝解,说算了吧。
可巧的是,偏偏就在那个半夜,那只黄鼠狼出现了,在11个人和陷阱的帮助下,人们还真捉住了它。
那个时候,那只黄鼠狼可没有现在那么大的,就是比正常的大一圈而已,不过背上的毛还是淡黄色的,有些发白,可也没现在白。
这也难怪人们一时想不起!
抓住黄鼠狼以后,那只黄鼠狼好像非常通人性,先是害怕的发抖,到后来,竟然做出了作揖的动作,眼角竟然还有两行泪痕。
无奈有些老黄鼠狼偶尔就有这种类似作揖的动作,人们见怪不怪了,再说乡下人对黄鼠狼那种痛恨已经深入骨髓,自然不同情它,没人说什么。
只有赵老太太不落忍,说了句:“我看就放了吧,你看它那样子,好像是知错了。”
话一落音,没想到那黄鼠狼竟然连连点头,这下连围观的人都啧啧称奇了。
却不想赵家公子提了一根大木棒子,就是不依:“黑虎和我感情那么深,那么忠诚于我,我如果不给它报仇,说不过去。再说了,那些被咬死的鸡呢?它的命是命,黑虎的命,鸡的命就不是命了?”
赵家公子非常倔强,从他对那所谓淑儿的态度就可见一般,赵老太太见劝说不动,也就算了。
提着大木棒子,赵家公子一步步走向那只黄鼠狼,这时,那黄鼠狼的眼泪流的更厉害了,可惜赵家公子根本不为所动,眼看那大木棒子就落下了。
第一下,打的那黄鼠狼‘叽’的悲鸣了一声,嘴角立刻就喷血了,赵老太太不忍心看,转身走了。
到这第二下,却发生了意外,这黄鼠狼竟然喷出了一股子‘闷烟’,那‘闷烟’臭不说,范围还特别大,整个院子里的人几乎都闻到了。
特别的是,那‘闷烟’还让闻到的人有一种头昏脑胀,昏昏欲吐的感觉,还真的有些人已经吐出来了。
“太臭了,这比一般的黄鼠狼不知道臭多少倍!”
“我怎么想吐?”
“呕....”
院子里一时间噪杂无比,赵公子的情况最严重,不仅吐,而且已经快晕倒了,谁让他离那黄鼠狼最近呢?
可是,他那一棒子还是在之前落了下去的,比第一下更狠,只是失了准头。
这时,有人看见那黄鼠狼竟然就在这个时候,咬断绳子跑了,那腿明显的瘸了,显然赵家公子这第二下是打在了黄鼠狼的腿上。
这件事过去了三年,自然也就被人们淡忘了,这下这个老下人提起,人们自然想起了,赵家公子闻言之后,立刻想起了那段往事,登时脸色变得苍白,整个人‘蹭蹭蹭’的往后连退了几大步。
李立厚神色平静的扶住了赵家公子,赵家公子大吼了一句:“我好心痛...”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赵家老爷子终归是心疼自己儿子的,见状他忧虑的看着老李,老李却说:“无妨,急火攻心而已,这口血,也算他执迷不悟的代价。”
见老李如此说,赵家老爷子放心了不少,老李走到赵家公子面前说到:“你也不用心痛,一切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而已,它要迷惑于你,自然是做任何事都分外合你心意,这段因缘了却后,你自然会放下。”
赵家公子吐出这口血之后,仿佛清醒了不少,点点头,直接用袖子抹干了嘴角的血迹,有些落寞的说到:“多谢李师傅了。”
老李点点头,也不多言,就在这个时候,人们又惊呼了起来,果然如老李所言,那只大黄鼠狼跌跌撞撞的又回来了。
同样的情景再现,它一样的跑进了那个符文里,一样的在里面转着圈出不来。
老李走上前去,直接用几尺红绳绑住了这黄鼠狼,最后在它后脑处打了一个绳结,奇的是老李做这一切,那黄鼠狼竟然乖的跟一只小猫似的,浑身发抖,却不敢有半点反抗。
绑完黄鼠狼,老李有脚看似随意的抹了几下符文上的几处,这时人们看见那只黄鼠狼竟然可以走出那个符文外了,不由得又惊呼着倒退了几步。
可不想那只黄鼠狼走出来后,自己又乖乖的走了回去,趴在地上,低着脑袋,一副柔顺的样子。
这就怪了,这野物哪个不是桀骜不驯?何况成了精的?况且那老李虽说绑了黄鼠狼,可是那绑法,又没绑住四肢,又没蒙住眼睛的,就打了个结,这黄鼠狼咋这老实?
“事情已经解决,这黄鼠狼要怎么解决就看赵公子你的了,毕竟最大的因果是你与它结下的。”说完,老李淡然的站在了一旁。
人们沉默了,望着那只乖顺的趴在院中的黄鼠狼,怎么也不想到这就是让赵家一年寝食难安的家伙,可没人敢轻易说打死它,发生了这么多事儿,人们对黄鼠狼这种东西莫名的多了一份敬畏之心。
在乡下,关于黄鼠狼的传说不少,人们多多少少也听过,可这亲眼看见,亲身经历过后的感觉总是不一样的。
这时,赵家公子神色颇为复杂的望着这只黄鼠狼,从眼神中,人们也能看出这赵家公子终于是清醒了,那个疯疯癫癫的赵公子已经消失了,那个颇有礼节,通事理的赵公子又回来了。
赵公子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赵老太太却首先说话了:“我儿啊,我看你就放过它吧,这只黄鼠狼也不是十恶不赦,这一年赵家虽被它闹的不安宁,可它还分是非。你想当日,我为它说了一句好话,这一年来它并没有加害于我就是证明。”
“也是,那晚它掐我脖子也没有下狠手,否则我还怎么能挣扎?而且也仅此一次。”赵老太爷此时也充满了慈悲之心。
“是啊,哥哥,它也就是吓吓我,偶尔在梦中打我几下,毕竟当初你是差点要了它的命啊。”赵家姑娘也开口劝到。
赵家公子长叹一声,对着老李做了个揖,然后才说到:“李师傅,麻烦你对它说,只要它以后不再找我家人麻烦,此事就此揭过吧。”
“哈哈哈....”一向不拘言笑的老李此时却大笑起来,笑完之后才说到:“变成了善果,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其实不用你说,我也不会取它性命,我就想看看,这一番事情下来,人心会不会有所悟,有所敬畏,这结果真是可喜啊。何况毕竟修行不易,何况还是山精野怪的修行?哪个不是沾了大机缘才能走到此步。”
说着,那老李踱步到那只黄鼠狼跟前,说到:“知道你错在哪里吗?是非心太重,瑕疵必报,这样的心态少了一份淡然,开阔,怎求正果?况且因果因你而起,你不能因为已修习有成,就看不起那在你眼中如愚物般的家畜,不要往了你修行前也是那般!况且赵家的鸡,狗都是受了赵家的养育,这和你在野外找食是有本质的不同,你懂了吗?”
没想到老李这番话说下来,那黄鼠狼的眼中竟然眼泛泪光,一副感激的神色,也不知道它从老李的话中悟出了什么,还是它感激老李不取它性命。
“赵公子,你可知你那两棍子,差点就毁了它百年道行?最后放出的那股臭气,我若所断不错,是它保命的绝招,用之是要付出大代价的,说不得就是苦修的功力,它能不恨你吗?”老李又转身对赵家公子说到。
赵家公子连连点头,同时面含愧色的望了家人两眼,想是愧疚自己连累了家里人。
“你也是,原本损了功力,该是苦修十年才能所有恢复,看你这样子,却能力更强大,想必又是有一番机遇,既然如此,又何必报仇?毕竟已经因祸得福,就该感谢上天垂怜。”老李又对那只黄鼠狼说到。
他的话刚落音,那只黄鼠狼竟然人立而起,依次对着赵家人连连作揖,想是认识到了自己的偏执。
“我问你,你可还要和赵家人纠缠不休?在我面前你说谎是没用的!如果你还有此份心思,将来就算得果也不是正果,我虽念你修行不易,不取你性命,但免不了要废你一身功力。”说着,老李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了一把桃木剑,直直的指着那只黄鼠狼,而另一只手捏了个剑指,整个人的气势陡然提升。
那黄鼠狼浑身发抖,望着老李双目不停的垂泪,可那嘴尖却在不停的蠕动,似是在说话一般。
过了片刻,老李忽然就收起了桃木剑,说到:“好罢,我知你没骗我,就算你今天骗我,也该知道,修行之途,下了重誓,违背了是什么后果!”
收起桃木剑,散了剑指的老李此刻又恢复成了一副老农的样子,他望着赵家之人说到:“它说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发下重誓,以后绝对不会再纠缠任何赵家之人,只会安心修行,另外,它谢谢你们为它求情,说他日若得正果,必会用心祝你们一家安好。那你们的意思呢?你们若认为这样就满意了,我现在就打开那锁住它功力的结子,这件事情就算了了。”
赵家公子走上前来说到:“李师傅既然说过这是善果,当然也就因此了结,就算它不祝我们家人什么,不谢我们什么,我们也会放过它的。”
“哈哈哈....那就好,谁说我道家度己不度人,这一度的善果真是令人心大畅啊。”老李大笑的样子洒脱不羁,而在笑谈间,他已经解开那个结,黄鼠狼最后做了一个揖后,匆忙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一场原本不死不休的闹剧,能得到这般结果,简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过了一会儿,人们就散去了,赵家一家人把老李,当然还有我师父三人请进了堂屋,毕竟老李没有开口说回避我师父,他们自然也不会赶走我师父。
进了堂屋,赵老太爷命下人奉上了茶水糕点,就开始老李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而这时候独独却了赵老太太。
其他人也不知道赵老太爷这么晚喝茶聊天是要做什么,可别人毕竟是主人家,也不好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赵老太太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小盒子,交给了赵老太爷。
赵老太爷捧着盒子,先是对着老李拜了一拜,然后恭敬的把盒子递到老李面前,并且打开了它。
盒子里放着的是整整齐齐5管银元,用红纸包着,另外还有些金银首饰,反正那是穷人家一辈子都不可能赚到的钱。
要知道,那个时候银元的购买力可是惊人的,何况5管银元就是500个,更不要说还有些首饰。
“李师傅,我听我表弟说起,在城里你没有两条‘小黄鱼儿’以上是不肯出手的,就算再小的事情,哪怕是为人批一个字。你这次算是救了我全家的身家性命,再多的钱其实也不足以表达谢意,可是我们乡下地方,和城里的贵人比不得,这些钱已算是我倾尽了全家之力才凑出来的,如果不够,我就算卖了这祖屋,也是要付给李师傅的。”赵老太爷恭敬的说到,神色有些忐忑,他真怕是有些不够,小黄鱼儿是啥?那是金条!而且是一斤重的金条,这可远远不是这些银元能比的,何况还是2根起价!
老李不说话,只是神色平静的拆了一管银元,拿出了两枚在手里掂了掂,又吹了一口气儿,放在耳边听了听,然后才把两个银元收进了怀里。
“这件事儿,对于你家喝那只黄鼠狼来说都是好事儿,好事成双,我就收你2个银元吧。若没啥事儿,我就带着我的徒弟们去休息啦。”说着,老李就起身准备走出去了。
我师父三人自然也是跟着。
“李师傅,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赵老太爷惶恐不已。
“我打听过了,你们家在村里颇多善行,今天对事情也表达出了足够的善意,这是你们结的善果,2个银元足矣。”说罢,老李大笑了几声,非常潇洒的拂袖而去。
当天晚上,老李不顾赵老太爷的再三挽留,带着我师父三人径直离去了,去了哪里呢?去了我师父那个家徒四壁,比牛棚也好不了多少的家。
是夜,一盏昏暗的油灯照亮了唯有一床,一桌,两个木箱子,几条破凳子的屋子,老李师徒三人做在仅有的凳子上,而我师父站在老李面前,正一五一十的跟老李说起他的过往。
说到动情处,师父早已是泪水满襟,毕竟只是十岁的孩子,平日里撑的再坚强,在陡然遇见一个可依靠的人时,也终于把深藏的悲伤通通发泄了一回。
“师父,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我求师父能帮我,亲手结果了这刘三,让姜爷爷在天之灵能够安息,我...我...”说到这里,我师父‘噗咚’一声跪下,看着就要给老李磕响头。
老李一言不发,只是一把扶起了我师父,这时陈立仁忍不住了,说到:“师父,这刘三如此可恶,早就该得报应,我们来这里,就是他命中注定要得的报应,那我们做事也算应了天道,我看不如就画个引魂阵,把孤魂野鬼,厉鬼恶鬼全引到他家里去,让这恶人和他的恶奴.....”
陈立仁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立厚打断:“引魂阵太过恶毒,切不可轻易使用,有伤天和。我看可以用一些小法门,聚煞气于他家,改他家风水运道,专门针对屋子主人那种,不出一年,保证他....”
“不然我明天去探听他出生的日子,让师父推出他的生辰八字,我们用打小人之法吧?保证打的他......”
老李没有说话,陈立仁和李立厚倒是热烈的讨论开了,师父的事情有些凄惨,而那刘三也着实可恶,也难怪他们会那么愤怒,连一向稳重的李立厚都没有忍住,说的还全都是些恶毒法子,听得我师父一身冷汗。
引鬼,引煞,打小人....这些东西真的可靠吗?
“别忙叫师父,你说过你大仇得报,才会当我弟子,那么我们就去报了你的大仇,我才收你这个弟子。”老李终于表态了。
我师父听得一阵激动,又是想跪,却被老李抓得死死的,跪不下去,只得激动的再次流泪。
“你别忙跪,待到入门时,有的你跪!”老李望着师父说了一句,然后站起来说到:“天道循环,报应不爽,这该是刘三的现世报,我们这就去罢!”
“这就去?师父,这仇要怎么报?”李立厚不由得愣了一下,连我师父和陈立仁都愣了。
“他明目张胆的在村子里横行霸道,草菅人命,那我们也就明目张胆的打上门去。”老李的神态颇有几分潇洒和豪气。
“打上门去?不行啊,那刘三可是有枪的!”我师父有些搞不懂老李了,明明是个道士,怎么有时候会像个江湖侠客,可是江湖侠客功夫再高,也不能和枪比啊。
“有枪?有枪也无妨,这件事就要快意恩仇。”说着,老李又转头对着师父说到:“只有快意恩仇才能彻底解开你心中郁结,在以后修行之路上心境无隙。阴毒的法子不是没有,但没必要让你因这事儿背上太多的业,再说,这是你和我师父缘分的开始,怎能以一个阴毒的法子开始?走吧。”
老李说的话,我师父不能理解,他只是被老李牵着手,在这黑沉沉的夜色中,有些盲目的走出了屋子,直到走出了上百米,我师父才开始害怕。
这也怪不得他,刘三在村子里积威已久,这忽然要上门去找刘三的麻烦,他一个小孩子咋能不害怕,心底没底,他只能问相对于沉默的老李和李立厚来说,比较活泼亲切的陈立仁。
“城里人,你师父的功夫很好吗?”我师父已经习惯了叫陈立仁为城里人。
“道家原本就要强身健体,练的功夫能少吗?这练得久了,内气充足,比起武家的内力也不遑多让,一些武家的把式,学起来也是到手擒来,分外轻松的事儿。你别小看我们师父,他懂的东西可多,一些功夫是不在话下的。”陈立仁的确话多,我师父问他一句,他能答出一串儿来。
但不管怎么样,他这样的回答总算让我师父放下不少心来,毕竟我师父知道,这村子里可没啥会武功的人,都是些仗势欺人的家伙。
两人开始谈论一些别的,在交谈间,不知不觉也就走到了刘三那栋在村子里最气派的院子面前。
到了刘三住的地方,我师父又开始有些害怕,老李察觉到我师父的情绪,不自觉的摸了摸他脑袋,说到:“不怕。”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那么简单的两个字,却像给了我师父无穷的力量,顿时我师父就不那么怕了。
老李松开师父的手,就那么径直走上前去,开始‘咚,咚,咚’的敲起刘三的院门,那沉闷的敲门声,在这黑夜里是分外的刺耳。
不一会儿,门里就有了回应,那骂骂咧咧的声音让站在门外的几人都听了个分明,可见刘三在村里有多么的霸道,就是一个下人,也可以这样不问是谁,就开始骂人。
老李也不答话,更不动怒,只是那擂门的声音更大了一些。
“你要是不给老子说出个二五八万来,老子开门就打死你。”‘吱呀’一声大门开了,那人兀自骂骂咧咧,这就是智商上的问题,也不知道刘三咋会用这样的人,就算在村里再横行霸道,不知来客是谁,就喊打喊杀的,不是智商上的问题是啥?
那人开门后,第一眼就看见了老李,老李是个啥形象?就是个老农民的形象,这下那人更加跋扈了,二话不说,那样子张口就要吼人了。
可是老李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快速的一伸手,就听‘咔嚓’一声,那人捂着下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接着老李的脚一勾,那人‘啪嗒’一声又摔地上了,老李看也不看他,用脚在他的腿弯处一踢,又听见‘咔’的一声闷响,那人又连忙去捂着膝盖,无奈他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啊’的声音。
老李的这一连串动作极快,我师父甚至都没看清楚是咋回事儿,就见到那人倒在地上一副痛苦的样子了。
“看见了吗?这就叫真功夫,我师父一来就把那人下巴卸了,又把他绊倒,再一脚踢到他的关节处,这小子脱臼了,这是叫也叫不出,跑也跑不了。”陈立仁可不忘给我师父解释老李的厉害之处,跟个搞宣传的似的。
只有我师父目瞪口呆,这就叫武功?一点华丽的招式也没有,动作也很朴实,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看你恶形恶状的样子,想来平日里也没少狐假虎威,少做坏事,略施惩戒也不为过。”老李抛下一句,就径直朝着刘三的院子里走去,我师父三人连忙跟上。
刘三的院子相比于其他的地方很是热闹,虽然只有几处房间亮着灯光,可那‘押啊’‘押啊’,或者男女的靡靡之声却是不停的传来。
可见刘三和他的爪牙们日子过得是多么的‘潇洒’,也多么的堕落。
“哼....”老李只是冷哼了一声,略微在院子里望了望,便举步朝着其中一处屋舍走去。
我师父倒是有些‘佩服’刘三这些下人爪牙,刚才有人敲门,又发出了那些动静,竟然没有别的人出来探查,可见他们在村里作威作福惯了,已经不把这村子的任何人或事放在眼里。
老李走在那栋屋舍前停下了,那男女的靡靡之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老李倒是不为所动,可怜后面三个孩子未经人事,都闹了个大红脸。
‘砰’的一声,老李直接抬脚踢开了大门,那木制的门闩竟然被老李一脚踢飞了去。
这时,院子里才有了动静,几声‘谁’‘哪个在捣乱’‘什么事儿’的呼喝声后,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只有刘三的房间倒是分外的安静起来,刚才那让人听了不好意思的声音也没有了。
老李根本不管院子里的动静,径直就走进了刘三的房间,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坐在那大床上惊慌失措的看着老李,刘三却不见踪迹。
老李只是站在房中,不动神色,只是过了一小会儿,就看见一个人坡着脚,批了件唐装从那大衣柜背后出来,手里赫然拿着一把盒子炮,也就是驳壳枪,正神色阴沉,似笑非笑的指着老李。
“人都跑哪儿去了?都到老子这里来!”刘三倒是个谨慎的人,他拿着枪,占尽优势,却先不质问老李,而是喊人到他房间里来再说。
老李可不管他这一套。尽管是枪口对着他,他依然是从容的朝着刘三走去,速度不快,但也不慢,就是平常步伐。
刘三的房间很大,所以老李和刘三还隔着一段距离,面对老李的从容,刘三拿着枪反倒有些心慌,用枪指着老李,刘三不自觉的退了两步,有些声厉色茬的喝到:“你是谁?三更半夜到我这里来做什么?你给我站住,不要过来,我要开枪了。”
老李哼哼冷笑两声,不答刘三话,更没停下步子,就那么径直的走着,刘三吼了一声:“老子毙了你再说。”那样子就要开枪。
而这时老李忽然怒目圆睁,一声炸雷似的声音仿佛从他胸腔涌出:“混帐!”
这声音吼的整个屋子里的人,包括李立厚,陈立仁都恍惚了一下,刘三更是愣了片刻,跟丢了魂似的,因为声音是冲他来的。
待到我师父回过神的时候,发现那刘三还在恍恍惚惚,而老李就站在他的面前,他手里的枪已经到了老李手里,这时院子里的下人们纷沓而至,已经有好几个人冲进了这屋子,见这情况,我师父三人赶紧去到了老李跟前。
这个时候刘三终于回过神来,第一眼就看见老李似笑非笑的拿着枪站在他面前,再一看,那些下人们已经冲进来好几个。
“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刘三狂吼了一句,他已经习惯了过这种好日子,对自己的命也就分外爱惜一点儿。
“立厚,你去守住大门,一个也不要放出去。”老李吩咐了李立厚一句,然后扯着刘三说到:“到院子里去,这里不嫌太憋闷了吗?把人都给我叫出来。”
李立厚答应了一声,就跑到大门那边去了,而刘三被扯到了院子里,连同那些下人们也跟着到了院子。
在这功夫,我师父问陈立仁:“叫李师兄去守大门干嘛?”
“废话,不守大门,那天参与动手的人跑了咋办?我师父这人,要么就不做,做就是要做到极致的,反正那天参加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可是李师兄一个人守得住大门?”
“那咋不能,我跟师父的时间才7年,身手也就那样儿吧,可我师兄也是个孤儿,从出生起就被师父拣到了,到现在为止15年了啊,那身手跟江湖上的高手过招都没有问题,还看不住几个乡下把式?”
我师父点了点头,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可他还是不忘问陈立仁一个问题:“刚才那声吼是咋回事儿?我被吼得全身麻麻的,恍惚了好一阵儿啊。跟吼黄鼠狼那次一样吗?”
“有区别,但是也差不多吧,佛门的狮子吼知道吧?道家也有这功夫,叫惊魂吼,专门针对人的,你知道小娃儿不?有时会被忽如其来的一声大吼吓掉魂儿,师父这吼也是这个道理,刚才咱们在屋子里,他只是随便吼了一声,要是他全力出手,刘三的魂都会被震出去。”陈立仁给我师父解释到。
这功夫说不上多玄奇,其实武家也有相同的功夫,讲究的是一股瞬间爆发的气息,用现在的说法跟声波的影响差不多,不过对功力的要求就相对较为苛刻了,真正把这门功夫修到极致的高手,一口爆发的气息悠长,真正发起功来,那才是可怕。
两人说话间,刘三已经被扯到了院子中间,十几个下人围着老李三人,不敢轻举妄动,情势诡异。
那些人顾忌啥,连我师父这个十岁的孩子都看得出来,一是怕刘三因为自己的莽撞,出点啥事儿,负不起这个责任。第二才是最关键的,怕老李手中的盒子炮。
老李倒是很潇洒,这十几个下人根本就没放在他的眼中,他自顾自的扯烂了刘三的衣服,把他绑了起来,口中还问到:“这就是你的全部人?”
“不是,除了我家人,还有些女下人,还有两个老头儿,一个是管家,一个是守夜的。”性命在别人手里捏着,刘三倒也老实。
“叫人全部叫来。”老李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一脚把刘三踢来跪下,自己老神在在的守在旁边。
不到一会儿功夫,刘家的所有人都被叫来了,包括刘三的老婆和两个填房,还有一个4岁的女儿也被牵来了,那小姑娘还没醒,被牵到院子里,一看自己爹被绑着跪在院子里,才清醒过来。
一清醒了,就大喊:“打他,打他,快去打死欺负我爹爹的人。”
那声音脆生生的,可那话儿嘛,听得老李都皱了几下眉头,咋小小年纪就如此狠毒,霸道?
“你的女儿教得倒是好。”老李望着刘三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那讽刺的意味不言而喻。
刘三倒是心疼自己女儿,忙喊了一声:“来凤,不要喊。”他这一喊,估计是他妻子的一个女人,赶紧就蒙住了那小女孩的嘴。
老李把我师父牵到刘三跟前,说到:“刘三,你认得他?”
刘三先前一直没有注意到我师父,这仔细一看,再皱眉一想,立刻面如死灰,一个村子里的,他多少还是有印象,这不就是那个放牛的姜小儿吗?
看到姜小儿,他难道还想不起打死那放牛老头儿的事情吗?他在这片地儿,包括附近的村子,欺压死的人不止一个,就是咋也想不到,自己都懒得去动手的放牛娃儿会有一天找上门来。
要知刘三性格谨慎,他整死了别人,但凡觉得别人家人会有些威胁的,无不是把那些人打残的打残,通关系弄进大牢的弄进大牢,这放牛娃儿......
想到这里,刘三竟然叹息了一声:“斩草不除根啊.....”
听到这里,我师父再也忍不住,这个刘三简直是坏到了极点,不但不思悔过,竟然还怪自己斩草不除根,我师父扑了上去,朝着刘三的肩膀就是狠狠的一口,立刻刘三就杀猪般的惨叫起来,片刻功夫,那鲜血就随着我师父的嘴角流下来,可我师父却死死咬住不松口。
那是恨到了极点,才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姜小儿,这边来,账会算清楚的。”最后还是老李把我师父牵了过来,此时我师父怒目圆睁,嘴角全是鲜血,样子颇有些骇人,要知道他只是个十岁小孩啊。
“刘三,把那天参与打死姜老头儿的人全部给我指出来,我许你个痛快,不然我保证今天包括你的家人,一个都逃不出去,你不要怀疑我的身手。”老李此时的样子,像极了个大流氓,那威胁就是摆在台面上的。
看得陈立仁在旁边不由得说到:“啧,啧,我师父的自然之心越来越有火候了,就算当流氓也当的那么自然。”
老李一听,瞪了陈立仁一眼,陈立仁吐了下舌头,不敢出声了。
刘三估计也知道在劫难逃,老李的威胁也是有用的,他有气无力的指认了三个人,然后说到:“还有一个那天被那条疯牛顶成了重伤,过了一年死了,就这些人了。”
那些被点到的人,一下子就变了脸色,看那样子不是因为那盒子炮,估计转身就得跑。
反观老李淡定的听完后,就把枪扔给了陈立仁,然后望着我师父说到:“跟我一起打坏人。”
说罢,老李就冲入了人群,说动手就动手,我师父也被点燃了一股热血,拣起一块石头,跟着冲了上去。
在场的男人,老李都打,而重点照顾的当然是那三个被点名的人,到了这个地步,那些下人自然是要反抗,可是面对老李他们根本就走不出两招。
当然也有想跑的,不到片刻功夫,李立厚就又把想跑的两个人一路踢回了院子。
一时间,这个院子里呻吟声一片儿,十几个男人,不到二十分钟,就全部被放倒在了院子里,爬都爬不起来,而我师父还拿着一块石头,犹自在砸着一个当日里参与动手打死姜老头儿的人。
“这样就行了。”老李牵起我师父,柔声说到。
然后望着院子里的人说到:“你们也没少造孽,我断你们手脚也算略施惩戒,以后若再为恶,你们丢掉的就是性命。”
是的,一院子的人都被老李折断了手脚,只不过除了那三人,其余人或许好好将养,还能恢复,那三人老李是捏碎了他们的骨头,再也恢复不了了。
这时,刘三的屎尿竟然流了一裤子,老李嫌恶的看了刘三一眼,说到:“立仁,把枪拿给姜小儿。”
茶叶泡过了几泡,滋味早已淡如水,不过新添的热水,那热气儿还在,烟雾蒸腾中,那跌宕起伏的往事早已吸引住了我全部的心神,有好几次茶杯端在嘴前,都忘了喝下去。
姜老头儿已经不说了,独自点了一管旱烟,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我心里着急,不由得问到:“师父,后来呢?后来你开枪没有?”
“开了,先是不敢,我师父说了,大丈夫快意恩仇,在那世道可没有个朗朗青天为谁主持公道。再后来,我师父拿走了刘三大部分的钱财,让赵家分给村民们,我就随他们离开了那村子。”
“然后呢?”故事太好听,我忍不住还在追问下去。
“什么然后不然后的,我跟你说这些事儿,就是要告诉你,你还有三个师叔,加上我是四个,我们四个分别承了你师祖几样本事而已,让你搞清楚,你是属于咱们门里的哪一脉。”姜老头儿不耐烦回答我的那么多问题,直接说出了重点。
“不是有李师叔,陈师叔加你三个吗?咋还有一个?”我不解。
“后来还收了个小师弟,王立朴,就是你王师叔。”
“那师父,师叔们呢?你咋不和他们在一起,他们是不是都在一起的啊?”说实话,我真的很想见见这几个师叔,和师父两个人的日子未免寂寞。
姜老头儿不说话了,连旱烟放到嘴边都忘了抽,神情再次出现了那晚一般的哀伤。
可这老头儿没个正形儿,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伤心,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师祖呢?在我心里,我师祖比起我这便宜师父,更让我神往,男人!江湖侠客!好身手!孩子的一切梦想他简直都满足了。
想着我师父,猥琐,喜欢看大姑娘,好吃,欺负小孩子......那罪状简直数都数不完。
可没想到这句话一问出来,姜老头儿的身子却轻轻震了一下,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了,发现他眼眶都红了一下,可下一刻他就暴跳如雷,一个旱烟锅就给我敲了下来,大喝到:“你说你个瓜娃儿,咋就恁多问题,信不信老子叫你去抄《道德经》一百遍,一百遍!一百遍!”
因为激动,这姜老头儿强调了两次一百遍,那旱烟锅也敲的我脑袋生疼,我承认我怕了,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了。
平静了一会儿,姜老头儿说到:“你师祖天纵奇才,按说道家玄学五脉,除了上古那几位,这流传千年来,没人能说五脉都精通,可你师祖说他得了际遇,有幸五脉都有涉猎。”
“哪五脉?”其实对这些基本常识我是抓瞎的,师父也没给我详细说过,今天难得他说起,我也是很有兴趣听听的。
“山,医,命,卜,相!医是最好理解的,那就是医术药学,还有一些附带着存在的杂学,如附念力于药上。灵疗之术什么的,这个是你陈师叔承的这一脉。命学,卜学,这两脉说起来密不可分,看人命,看大运,推乾坤,窥天机都是这两门学问的继承者最是厉害,你李师叔承的就是这两脉,相学,看人相,就如摸骨,手相,面相之类的,相阳宅,相阴宅的风水术都属于相学,这是你王师叔承的。”师父慢慢的给我解释着。
我觉得简直太神奇了,这玄学的本事儿个个都听得我很向往,更没想到医术也是玄学的一脉。
“医术也是啊,师父?”我忍不住再次确认了一遍。
“医术咋不是?扁鹊就是咱们道家的人,和庄子一样师承长桑君,《黄帝内经》,也是咱们道家玄学的医书,可以说中医一脉都是属于咱们玄学一脉,你说是不是?”姜老头儿跳起来激动的说到。
可惜我才十岁,他说的人儿我一个都不认识,他那么激动也没用啊,可是我不敢表露出来,只得连连点头,一副心服口服的样子,姜老头儿这才满意。
唉,有什么办法呢?出了个特别不懂事儿的师父,那么注定他徒弟就要特别懂事儿才行。
闹了这一阵儿,我才想起问起咱们这一脉,说到:“师父,那咱们就是山字脉了,是不是也特别厉害?”
“咱们这一脉,唉....”姜老头儿叹息了一声,也不闹了,酝酿了好久,才对我说到:“咱们这一脉,说起来的名声好听,是玄学五学之首,那四脉的本事都是围绕着咱们这一脉服务的,可是啊,现在行走江湖的,在外面能吃得开的都是那四脉的人,咱们这一脉没落的很,封建迷信说的基本就是咱们这一脉。”
“咱们这一脉,咋了?”我一听,心里也跟着师父发苦,可又不信,在我眼里,我师父其实挺有本事的。
“山字脉,最主要的追求是啥?成仙!发展医之一脉是为了给自己提供强身健体的药物,命卜两脉一是为了给自己驱凶避祸,二是为了行走江湖,筹得钱财,因为穷不修道,特别是山之一脉的修身是个无底洞,珍贵药材,各种作法材料跟烧钱似的。发展相之一脉,更好理解,给自己相弟子,相风水之地清修,也快要筹钱。这一切都是为了修山之一脉。”姜老头儿一声叹息。
我嘴巴都长大了,我在学啥?我在学成仙?虽说鬼怪我是见了,可这神仙却是从来没见着的,更没听师父说起过,我自觉我也没这成仙的命啊,这不扯淡吗?
“成仙一说,唉......”姜老头儿也一声叹息,接着说到:“反正道家的养生学几乎都出自咱们山字脉,说起来咱们山字脉的秘术也是最多,仙,道,幻,灵,兵,讲的就是咱们山字脉的秘术,这成仙之术,道法,幻术,修灵,武术,掌兵说的就是这个,再分细一点儿,符箓之术,压阵之术,祈星借力,手诀,步罡,剑修等等,全部是咱们山字脉的秘术,总之在民间抓鬼,除魔捉妖也是咱们山字脉的人才做得了的事儿。”
我现在也理解为啥咱们山字脉会被说成封建迷信了,都TM整悬的啊,成仙啊,抓鬼啊,你不迷信谁迷信?
而山字脉这身本事,的确在这世间行走,是比不得其他四脉的,而且还是个花钱的篓子,怪不得那么惨。
“道家最终的追求和目的,都是这山之一脉大成,不说其他的,能成个人仙也行啊,可惜的是,这样的人千百年才能出几个?徒弟,你跟了我不觉委屈吧?”姜老头儿说到这里,竟然像个小孩子似的,那眼光非常期盼的看着我。
“不委屈,抓鬼捉妖也挺威风的。”我赶紧说到,是挺威风的,不管咋说,我心理上还是有优越感的,玄学五脉,我们到底还是老大,不是?
“好,好...”姜老头儿还颇感欣慰,不停的用力的摸着我的脑袋,那力气大的差点没让我成脑震荡。
“说起来,当年由我继承山之脉,唉......师兄弟们其实也都是想继承这一脉的,算了,当年之事不说了。”姜老头儿吞吞吐吐,言语晦涩,天知道他在说啥,我就听懂了一个意思,反正这最迷幻的山字脉,敢情在他们几个师兄弟里面还是个抢手货。
“反正从今天起,我就要传你修密之术,一些练气练内丹的法子,也要开始慢慢传授与你。”姜老头儿感动了一阵儿,忽然就严肃了起来。
“修密之术?”我好奇到。
“嗯,你不是羡慕我这一身本事吗?修密之术就是画符,手诀什么的,从今天开始就要教你。”
我心里一阵儿高兴,这学了这多年,终于开始学我最想学的东西了。
“不过,还得告诉你一件事儿,我的身份。”姜老头儿忽然说到。
身份?什么身份?我一下子愣了,在我心里我那师父就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一身本事却甘于平淡,难不成还有个啥身份?
不过我虽然才十岁,而且属于一点儿也不敏感的那种孩子,见姜老头儿这样严肃的说起,我还是想到了一些事儿,我爸去打电话的神秘专线,镇上的小院儿,还有就是那轰轰烈烈的迁坟工作,竟然是乡领导承诺给工分,亏我那时以为要全部算在姜老头儿头上。
这些事情我原本是没有细想的,此时一下子涌上脑海,我还真就觉得我这师父神神秘秘的。
“虽说我喜欢闲云野鹤,但是我是为国家做事的。”姜老头儿说到。
“给国家做事?”我疑惑的望着他,国家的工人农民就他这种懒散,怕国家是建设不起来的,我是的的确确没看见他做什么正事儿。
“严格的说起来,就是国家要我出手的时候,只要是正面的事情,我是会出手的。当年我的条件就是绝不给单独的什么人做什么事儿,只会为关乎国计民生的事情出手。”毕竟我只是个小孩子,姜老头儿尽量浅显的给我解释着。
“可是....”我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可是...前些年不是破四旧吗?”
“破四旧破的可不是有真本事儿的人,以前骗子太多,以致于人民愚昧,真有本事的人又清修不出,搞的鱼龙混杂,甚至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儿,这些事情太复杂了。而且,道家玄学就如一把锋利的刀子,你觉得锋利的刀子能交给坏人玩儿吗?又能交给小孩玩儿吗?”
“我不就是小孩儿?”那可不好,我就快成破四旧的对象了。
“老子这是比喻!”姜老头儿怒到,“就如很多人对世事蒙昧,就如小孩儿,忽然学得了一招两式,很容易被挑唆,你懂吗?而且玄学限制条件太多,比起科学来说,是不容易转化成生产力的,只要有少部分有真本事的人,帮忙看住国家就好了,而且帮忙处理一些事情,不要引起百姓恐慌,让百姓好好过日子,就是这样的。”
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问到:“师父,你的官很大?”反正我见到那院子里的人都对师父恭恭敬敬的,也见到乡领导都出面。
“这个....其实世间权力于我无用,以后我会慢慢跟你说一些事情的,关于我身份更详细的事儿,现在你还太小,就记得我是会为国家做事的就行。”姜老头儿考虑了半天才这样跟我说到。
“那师父,你为啥要帮国家做事儿?你不是说你喜欢逍遥自在吗?”
“道家之人当然要顺道而为之,助得道者,你读那么久《道德经》这点儿都不懂?再说,这是你师祖之命,他早就说过以后我们几个弟子安身立命之处就是帮助现在的ZF,因为他们是得天下大道者,也就代表了国家!为家国做事儿,是为大德,大善。”姜老头儿很简单的说到就不再提这个话题了。
而我也只有个简单的想法,我这师父还挺看重积德的。
从那之后,我每日的功课内容就变得更加繁重,《道德经》是不抄不读了,这读读写写了三年半,我就算想把它忘了都不可能,至于能悟到些什么,这个就是自己的事儿了。
可《道德经》不读不抄了,却忽然多出了一堆儿的东西要我背,首先就是那繁复的关于画符的口诀,以前我认为道德经已经晦涩难懂之极,可这些口诀对于我来说才是真正的‘天书’。
这些口诀姜老头儿是不会让我写在纸上的,他教授我时,也是直接口口相传,再具体到每个字儿,入门符箓的口诀相对简单,一般只有4句话,可是该怎么发音啊,具体的意思啊,能把人脑袋都给搞爆炸。
“每种符箓对应的口诀都不一样,你要深悟其意,而且这只是入门,除了这画符之时的口诀,每种符箓对应的,还有结符煞的口诀,有些是心里默念,有些是需念念有词,有些是要大声念出,嘿...你给我注意断句,发音的重点儿在哪个字上。”姜老头儿就是这样对应我的抱怨的,一般最后的结果都是我挨训。
天知道我是有多想实际的操作,亲自去画一张符箓看看效果,可是姜老头儿只是瞟了我一眼:“功力都没有的小傻娃儿,画出来也是废纸一张,给老子练功去。”
是的,练功!
从那天开始,我要练习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修身法门了,而是真正的‘修真’,这个修真可不是世人理解的长生之术,或许它曾经是,但到现在确实遥远了一些。
简单的说,我开始练习真正的气功了,姜老头儿曾经神叨叨的跟我说过,修而大成者,食气,气中自有灵,而最高等的呼吸之法,是胎息之术。
我一听就差点晕过去了,首先我就不能接受不吃饭,光喝西北风,让我当神仙我都不干。第二,胎息之术是啥?说白了,就是不用口鼻呼吸,而是用身体皮肤外吸自然之气,天地元气。内气流动穴窍。我一想就觉得那非得憋死我不可。
面对我的情绪,姜老头儿觉得非常好笑:“瓜娃儿,你想多了,这食气的气是天地元气,可不同于用口鼻呼吸的阴阳二气,你能到那层次?你能到那层次,老子天天做饭给你吃。至于胎息之术,偶尔能达到那境界半个时辰都不错了,你这辈子把龟息之术给我练成就好了,你没见那乌龟都特别长寿吗?”
“我到那层次,还用你做饭给吃?我天天喝空气,不不,天地元气不就好了?师父,你这耍我呢?”长期和姜老头儿斗智斗勇,我已经总结出丰富的斗争经验,他话里的漏洞,我一听就知道了。
“对对,那我做气给你吃。”姜老头儿嘿嘿一笑。
“气咋做?还能炒?还能蒸?还能炖野鸽子吃?”我不屑的说到。
“咋不能做,我天天放屁给你吃不就好了?屁不就是一股气?”姜老头儿头一仰,得意的说到。
当时正准备打坐练功的我,差点一口喉头血没喷出来,我忍了又忍,一张脸憋通红,得了,得了,就当我上辈子欠这便宜师父的得了!
不过,玩闹归玩闹,到我真正练功的时候,姜老头儿却是比谁都紧张,虽说关于我们这一脉功法的独门诀窍,他已经反复的给我说明,并细细的把他的心得也教授于我,可他还是紧张。
这气功不是说着玩的,一不小心就会练岔,甚至走火入魔,姜老头儿紧张是情有可原的,所以道家的师承非常重要,没有师父指导,除非大才大能者,普通之人绝不能轻易尝试。
只是入门的气功,就已经很难,我每天花在这个上面的时间非常多,可是进境却缓慢非常,首先要过的第一关就是气感,气感是非常飘忽的东西,在捉住‘它’以前,只能靠存思行气,这存思说起来简单,可全部心思集中在一件事上,是非常耗心神的事情,我一开始时,常常做不到半个小时,就会有头昏想吐的感觉。
面对这种情况,姜老头儿却常常鼓励我;“你的天赋已经够高了,我一开始时,存思不到十分钟,就会心神不集中,强行做下去,更是伤脑,慢慢来,我的徒弟是很厉害的。”
这番鼓励,包含着浓浓的情谊,那护短的感觉更是强烈,我时常也在感叹,其实我师父对我挺好的,常常让我很感动,当然在这些时候,我必须努力不去想他无赖的时候,比如让我吃屁什么的。
日子就在这样的勤学苦练下过去了,冬去春来,春尽夏至,转眼又是一年夏天。
这一年的夏天我十岁半,在这一年的夏天一天我家搬家了,告别了熟悉的村子,告别了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土地,搬到了县城,其中的缘由就是因为我大姐,二姐读书的问题,这是姜老头儿给的建议。
在给这个建议之前,我大姐已经在镇上的高中读了一年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我们这片地儿,我曾经说过,就只有乡场才有小学和初中,那是没得选择,孩子小,就只能就近读。
但到了高中,选择就多了起来,近的有另外两个乡的高中,远一些的有镇上的高中,最好的是县城里的高中。
我爸妈是注重教育的人,他们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可打心里崇拜大学生,恨不得自家也能培养出个大学生,我大姐二姐成绩优秀,我在姜老头儿的‘暴力’教育下,成绩也好了起来,我爸妈这心思就更活泛了。
正好我大姐去年初中毕业,成绩一如既往的优秀,选哪个高中都没问题,我爸妈按我们家的条件算来算去,就给我大姐报了个镇上的高中。
这已经是我爸妈能做到的极限了,乡高的教育质量肯定是不能和镇上比的,镇上的教育质量肯定是不能和县城比的,可县城,我爸妈敢想吗?
那时,我妈盘算着,我家成分是好的,女儿成绩也优秀,到时候说不定就能读个大学,不能去县城读也就算了。
77年夏,我大姐读完高一,全国都在传着一个政策即将执行,那就是全国即将恢复高考。
这无疑于一个重磅的炸弹,炸在了每个人的心里,大家都明白,从此以后读大学,跟成分,推荐什么的再无关系了,唯一能说话的就是成绩。
这也就罢了,我爸妈对我大姐的学习是有信心的,这不到镇上高中读书也是班里前十名吗?可是,我大姐却难过了,只因为她的一名同学。
那个同学是大姐初中班上的一个女同学,以前读书的时候成绩就排在我大姐后面,可人家家里有本事,把女儿弄到了县城去读书,这一年下来对比可就大了。
暑假相聚的时候,我大姐就发现了问题,首先自己的学习进度落后于人家,知识的细节掌握落后于人家,连知识面的掌握都落后于人家,而且人家还说了,自己在班里成绩也只是中等偏上一点儿。
我大姐是优秀的,也是心高气傲的,她的心里一直有个梦想,是受小时候我身体虚弱的影响而产生的梦想,那就是要当一名医生,去读医科大学!
而在这种对比下,在全国都盛传要恢复高考的气氛下,我大姐对自己没有信心了,甚至惶恐了。
高考是全国的学生都考,自己连一个县城高中的中等生都比不上,那什么去考?
翻来覆去几夜以后,我大姐鼓足勇气找到了我爸妈;“爸,妈,我能不能到县城的高中去读书?王晓梅她就在那里读书,她.....”
我大姐的话还没说完,我妈就奇怪了:“好好的,为啥要去县城读书啊?那得多贵啊?”
我爸也奇怪:“县城那么远,怕一个月也只能回来一次,我们家条件也供不了去县城高中读书啊。”
我大姐是个懂事儿的人,她知道家里的情况,也知道家里还有弟弟妹妹,自己是不能那么自私的,这件事情她就再也没提过,连原因都不再向我爸妈提起。
暑假就这样过了半个月,我大姐强压着心事,勉强装的没事儿,人却明显的憔悴了些。
我妈心细,见这样以为大姐在镇上惯了,有些不习惯乡下地方了,人闷着了,于是就和大姐说到:“你和二妹去山上呆两天吧?那空气好,风景漂亮,姜师傅带着你们打点野物儿玩两天吧。”
姜老头儿对我是‘凶悍’,对我两个姐姐可是和蔼,几乎有求必应,带着她们抓鸟捕鱼的积极的很,我估计是因为我两个姐姐水灵儿,满足了他爱看大姑娘的嗜好,我一男的,我活该‘受虐’。
妈都这样说了,大姐也确实想散心,就带着我二姐上山了。
她们上来了,我的房间就让给了她们,我只有挨着我那师父睡去,可是我那师父晚上睡个觉,那叫一个鼾声如雷,弄得我根本睡不着。
就在那天晚上的夜里,我听见一个女的在哭。
“***女鬼,胆子也太大了,连我师父的地盘儿也敢闯!”经历过太多的我早已没有了半丝儿害怕,心里却是兴奋,一骨碌坐起来,报复性的一脚就踢在姜老头儿的屁股上。
“师父,起来抓鬼!”
姜老头儿睡的正香甜,被我这一踢一喊弄得吓了一跳,一起来就给了我一巴掌:“那个不长眼的鬼敢往姜爷我这儿跑?老子要没看见鬼,今天晚上就把你当鬼抓了。”
这种情况下,我可不敢和他斗嘴,忙拉着他说到:“真的,师父,你听,有个女鬼在我们屋子外面嚎呢!”
姜老头儿一听,真的有隐隐约约的哭声传来,忙穿了衣服牵着我出去了,只是在出门的时候他说了句:“这可不是鬼哭,怕是有人心里委屈。”
我不信,一出门就打开手电在四周照了照,果然照到了一个人影儿,这一看我也知道不是鬼了,并没有那迷迷蒙蒙的感觉,而且还有清晰的影子,再仔细一看,那坐石头上哭的,不是我大姐又是谁?
拉着姜老头儿我赶紧跑了过去,看着大姐这样儿,我也着急,不知道咋的,话到嘴边就变成了:“大姐,你这胆子咋恁大?半夜里敢一个人在荒郊野外哭了,也不怕人家把你当鬼?”
我大姐抽噎着说到:“怕..怕啥?也不看看这里住的是哪个!”
我一听大姐这样说,心里稍微放心了一点儿,这才是我大姐的风格嘛!说明这难过的事情还没到让我大姐寻死觅活的地步。
只是姜老头儿,在我姐面前,又充分发挥了他的‘和蔼’,说到:“丫头,你有啥事儿,就说吧,姜爷爷能不帮你吗?”
听见姜老头儿的话,我大姐哭的更厉害了,抽噎了半天才对姜老头儿说了一句:“姜爷爷,我可能上不了大学了。”
接着,我大姐抽抽噎噎的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姜老头儿,姜老头儿沉默了一阵子,最后说到:“你今天晚上好好睡觉去,明天等我消息。”
姜老头儿是属于那种轻易不承诺,但是承诺就一言九鼎的人,我大姐是知道他的性格的,有了他这句话,忽然就觉得安心了不少,想着不能去县城读书也算了,竟然还真的安心的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我还在做‘早课’的时候,姜老头儿就出门了,出门去干啥了,也不告诉我,就扔了句:“早饭午饭自己解决。”就这样走了。
他这一走,就是大半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当时我还在水里泡着,我两个姐姐在溪边抓鱼儿。
可是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同时跟着他的还有我爸妈。
“全都到屋里来,我有事情要说。”姜老头儿非常严肃的说了一句。
我们哪儿敢怠慢,急急的收拾了一下,就赶到屋里去了,然后我们一家子坐了一堆,都围着姜老头儿,谁都不知道他要说啥。
“过两天,你们家搬县城里去吧,大妹的学校我已经找人帮忙联系好了,这高考制度也确实要恢复。”姜老头儿平时说话没个正形儿,可这一严肃起来说出来的话,差点把我们全家吓死。
我爸当时一口茶就喷出来了,咳得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而我妈犹豫了一阵儿,说到:“搬去县城?可...可我家哪来的钱呐?”
“我有!”姜老头儿说着就站了起来。
姜老头儿那一句我有,把我说楞了,我知道那小房里有一屋子的东西,不过稍微值钱点儿的就是玉吧?这玉能值多少钱呐?在我小小的我心里,估计值不了一间房子吧?
那个时候的我比较幼稚,这想法要放现在我得扇自己的耳光,我那时哪里知道姜老头儿这一屋子的价值啊?一间房子算什么?
“姜师傅,我们咋能用你的钱?”我爸急了,连忙说到。
“姜师傅,你的积蓄我想也不多,你为我们三娃儿.....”我妈也赶紧说到。
他们感动,他们也相信姜老头儿,但是他们的想法也是和我一样的,姜老头儿能有多少钱?想想他平时在村里的行为吧,为了馋嘴,给别人干活.....
“不要再多说什么了,三娃儿没有啥父母缘虽说是注定的,但我也是一个因,三娃儿身为一个男孩儿,不能常侍父母身边,我心里也堵啊,我粗通面向之术,观你们面相也不是晚年无福无钱之人,我这个忙得帮,去县城吧!上午我问过一个人,不出三年,华夏之地...哎,还是简单的说,不出三年,国家的经济政策会变,你们抓住机遇,将会有财。”说到这些的时候,姜老头儿微微有些脸红,我当时不理解他脸红的意思,可现在回想起来却理解了。
他这么多年,几乎不求人,也几乎不用道术为自己谋私利,结果他去为我父母欠下了人情,告诉我父母这些,也算是为自己徒弟家谋了私利,所以他会脸红。
而且他生怕害到徒弟家,悄悄的让人推了我父母的生辰八字,是命定有财运的拐点,才放心说出了这些,不然有了不属于自己的财,也是守不住的,更糟糕的可能还会随财尽带来噩运。
“姜师傅,我们知道你有本事,可就算有财运,我们除了种地,一无所长,也抓不住的,我们....”我爸叹息了一声,随着儿女的长大,他们的压力也大,能多些钱财总是好的,只是......
“我想过了,你们就在县城的高中附近买间屋子吧,买个小楼儿,下面改个门面,做点生意,卖个本子,笔,小零嘴儿啥的,就这样。”姜老头儿其实知道的更详细,他知道不出三年,在中国最早一批生意人会发财,大运旺商,可姜老头儿自己对生意都没什么概念,只能想出这个。
但就是这个,对我几乎世代为农的父母来说,都无疑于天方夜谭,县城买房?还一栋小楼儿?还带做生意?不敢想,真不敢想!
“姜师傅,这.....”我爸已经不知道说啥了,感动是感动的,可是他不好意思说,姜师傅你是不是流浪惯了,不懂得咋生活了,这规划是好的,但根本不可能实现啊。
姜老头儿摆摆手,示意我爸妈不用再说,只是问了一句:“如果我拿钱给你们,你们要是不要?”
“不要!”
“肯定不要!”我爸妈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到。
“算当我借你们的,如果你们还是不要,那我与你们的情意也就算啦。”姜老头儿严肃的说到。
他一严肃,我爸妈就范怂,加上这话又重,他们不敢说话了。
只是我爸心思活泛一些,他老早就怀疑姜老头儿的身份了,加上这次姜老头儿连县城的关系都搞定了,我爸更加的怀疑,犹豫了半天,他说到:“姜师傅,你能给我们讲讲你到底是个啥人物,做啥的吗?有时,我这心里琢磨着,不安心啊。”
“我是为国家做事的人,只不过国家要我亲自出手的事情不算太多。”姜老头儿倒也没隐瞒什么。
“那上次你一走就是七年....?”我爸的理解能力当然比少不更事的我强,他明白姜老头儿这句话的意思了,他绝对知道了姜老头儿怕是在国家的身份都不一般,他身为一个乡野村民都亲自‘见’了鬼事儿,怕是国家暗里有不少的‘悬’事儿,估计是得有高人守护着。
“那七年,呵呵...我出了个任务,挺不容易的。在出任务之初,我就担心着回不来,所以会跟你说出怕是和三娃儿有缘无份的话,其实证明我和三娃儿是有缘分的啊,哈哈....”姜老头儿说的轻描淡写,更说的乐观,可是除了我,任谁都听出了其中的凶险,连姜老头儿这样的高人都担心回不来。
我爸脸憋的通红,半天才说出一句:“姜师傅,就算以后三娃儿也要出任务,也要牺牲,我也是甘愿的,只要是为了国家。”
这是做为一个农民最质朴的话和最真诚的心,我爸妈那一辈人也许没啥文化,但是他们心中那股最真挚,最赤诚的心,却不是这往后的一辈辈能相比的,他们在精神上,也许比我们都富足。
“我...我也是愿意的。”我妈也跟着说了一句。
姜老头儿被感动了,拍了拍我爸的肩膀,也是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你们这种人有财,也是应该的,光是这辈子的善良就当报给你们运道儿,不用上世积德啊。”
事情商量到这里就大致有了结果,吃完了晚饭,姜老头儿吩咐我爸妈一个星期以后就上来拿钱,钱管够!
这话说的可大,钱管够!
在我心里却冷哼了一声,我这师父又逞强了呗,就跟他下棋一样,每次都把自己说的跟个高手一样,结果还不是一手臭棋,在县城买房子....
我想着想着就冒了一句:“师父,在县城买房子,再咋也要100块钱吧?”
没办法,我就是个土包子,100元钱已经是我能想象的最大数字,其他再多的数目,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空间!
姜老头儿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看了我几眼,接着说了句;“瓜娃子!(傻瓜)”就飘然而去,从屋里拿了根鱼竿,钓鱼去了。
是夜,一盏油灯照亮了小房,姜老头儿背着个手在小房里走来走去,而我就摆弄起桌上的法器,天知道他在烦啥?
“这书是古籍,好多是孤本,是师父毕生收集而来,我也跑遍了大半个中国..还有好多是道家的珍贵文献,哎..不能卖!”只见首先他书架上的书都翻了一遍,叹息了一声,走开了。
接着,他又走到另外一边,把架子上的一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又看了一遍:“这些东西...哎..都是有关于咱们道家历史的古董,不能卖!”说着,又叹息了一声,走开了。
接着,他又打开了放架子上的一些盒子,我对这些盒子里装的啥早好奇了,于是伸头一看,都是些啥啊?我失望的转过头,继续摆弄桌上的法器之类的了,对那些盒子再不感兴趣。
原来盒子里放的就是一些药材,有些还特别难看,黑乎乎的一大块,亏姜老头儿用那么漂亮的盒子装着,有几个还是玉盒子,简直暴殄天物!
当然,后来我才是知道暴殄天物的是我!
“三娃儿的补药原本就吃紧,而且好几样,得他大了,练气功有小成之后还得用到,这些东西是用一样少一样,难不成要我去求二....嗯,不能卖,不能卖!”再是一样的叹息,姜老头儿还是走开了。
我心里感动,原来姜老头儿那么惦记着我啊,可我也更加认定,我这师父就是个穷师父,这药没有了,去中药铺子抓点儿就好嘛,等我以后长大要赚了钱,我得给这老头儿买好些才是,免得他舍不得。
小小的我一直在心里表着这样的决心,幸好当时没说出口,不然我是跑不掉一顿训,外加挨几下的。
最后,姜老头儿走到了几口大箱子面前,‘吱呀’一声打开了箱子!
我再次好奇的伸长了脖子,在我的想象中,这种大箱子用来装金银珠宝再好不过了,估计也可能有,在姜老头儿讲述的故事里,老李,不,我祖师爷不是没有2根金条以上都不肯出手的吗?
嗯,这是极有的可能的,我心底兴奋,马上推翻了我师父穷的想法,做好了被金银财宝晃花眼的准备,结果.....
结果,我啥也没看见,更没见那箱子里有啥宝光泛出!
我正准备看清楚,却不想姜老头儿却主动叫到我:“三娃儿,你过来,闭着眼睛帮我选一件儿吧。”
我非常积极的,叮叮咚咚跑过去,伸着脖子一看,都什么啊,箱子里装着一长条,一长条的盒子,其中一个打开了,里面是画轴!
我知道姜老头儿爱画两笔,可常常是画了就烧了,也爱写几个毛笔字儿,可同样是写了就烧了,原来他留了这好些啊?!
看来我这穷师父是没办法了,准备卖自己的书画了,啧,啧,太惨!
“那...那就这个吧。”我也不知道他要我选啥,就直接拿了一个长条形的盒子递给他。
他接过,满是心疼的打开盒子,然后小心翼翼的把里面的画轴伸展开来,只见画里面是几朵栩栩如生的荷花,非常漂亮,我也说不出哪里好,反正就是挺好看的。
除了这荷花,上面盖了一个印章,写了几排小字儿,还有提名,那名字不是我那便宜师父的啊。
哦,上面题名是寿平!
“师父,你还有个名字叫寿平啊?”我实在想不通这人是谁,就认定是师父骗了我,他原来有个小名儿叫寿平。
“小娃儿不懂就不要乱说,这是你师祖年轻时候得到的画了,这个画画的人叫恽寿平,是明末清初之人,他这一手荷花画得可叫好,不画骨架,直接以墨渲染,却别有风骨,实在是‘没骨画’的大成者。你师祖爱那好字好画,帮一些颇有风骨的文人墨客,从不贪金银之事,往往会求一些墨宝,当然不给也就算了,他也不强求。”姜老头儿小心的把画拿起来,细细的观赏着,嘴里絮絮叨叨的给我解释着。
我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就下意识的问了句:“有不给的吗?”
“基本都会给啊,你师祖拿字画又不是为财,真正只是欣赏,他常说不得了,好多人生平就没接触过道家玄学,字画里却有一股道韵,实在是大成者。你师父我啊,也跟着你师祖爱起了字画,这些年来,也有幸得了些墨宝。”
姜老头儿最后一句话像一道闪电似的劈中了我,我终于想起是哪儿不对劲儿了,我师父这些年得了些墨宝,那一定是他人活着的时代的画家,我师祖得的那啥恽寿平的画!!刚刚师父明明说恽寿平是明末清初之人啊,我师父1922年才遇到师祖,我师祖他.....
我的心‘咚咚咚’的跳了起来,这事比让我见到鬼怪还觉得诡异,一时间我竟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谁说小孩子没智慧?只是要遇见让他调动全部心智去认真的事儿。
突生的急智让我不动声色,这些年了,我知道我这师父说话及爱说一小半儿,而且喜欢遮遮掩掩装神秘,我得想个办法套套话才行啊。
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口问到:“师父,师祖那么有钱,又喜欢个字画儿,不可以自己买吗?非得去求人家。”
“你知道个屁,你师祖啥时候有钱了?自己修道,还带几个徒弟,不穷得叮当响就算不错了,而且墨宝这种东西到谁手上,才真正讲个缘分,有时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姜老头儿仿佛沉浸在那几朵荷花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我的话。
“师祖就没买过画儿?我不信,我爱吃‘鹅板儿糖’(鹅板儿,四川对石头的叫法,多指河边的石头),我都忍不住要买。”我尽量让自己装的非常不相信的样子,姜老头儿就是挨不得激。
“你,你个娃儿的境界能和你师祖比?你师祖就从来没买过画儿,那些文物也是辗转到手,除了那些古籍!你师祖是个连自己生活都不讲究的人,不会把钱花在那些地方。”果然,姜老头儿被我激怒了,转头过来骂我,可骂完之后,他忽然就觉得不对劲儿,一下子就闭了嘴。
接下来,他看我的目光有些小心翼翼的,似在探查着什么,我终于也憋不住了,我又不是演员,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要感谢爹妈给的智商了。
我一下子站起来,双手叉腰,大声的说到:“师父,我师祖到底多少岁?”
姜老头儿一阵儿猛烈的咳嗽,一直咳,一直咳,就是不答我的话。
我就知道,双手一拢,干脆蹲在凳子上说到:“师父,你耍赖是要不得的,今天就是等到天亮我也要等你咳完,今天你就是打爆我的脑袋我也必须知道答案,对,就是抄一万次《道德经》,我也认了!”
姜老头儿一听,也不咳嗽了,转过头来说到:“一万次《道德经》?”
“我那是比喻!你都常常比喻的!”我赶紧说到,这老头儿‘报复’心极强,被我摆了一道儿,天知道会不会‘恼羞成怒’,真让我抄一万次《道德经》,那可不是好玩的!
“算了,这也不是啥秘密,你师祖是明朝末年的人,你说他有多少岁?”姜老头儿一边卷着画,一边淡淡的说到。
小学已经开始上历史了,可那些对于我来说太浅薄,因为我这便宜师父闲来无事,总爱给我说历史,比起同龄的孩子我比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明末大概是多少年,清朝大概又统治了多少年,我心里是有底儿的,在脑中一默算,我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师父,你可不许骗人,我师祖活了300多岁?”
于此同时,我脑中浮现出了师祖那幅画像,一个非常朴实的老农民的样儿,而且就像个中老年人那样,只是有些沧桑,根本不是那种耄耋老者,更不显垂垂老相,那样子再活个二三十年根本没有问题!
关键是,那画像还是我师父画的啊,那更说明了他当时的形象就是那样儿。
其实,在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师父绝对没骗我了,恽寿平的画摆那里呢,而且我这便宜师父是绝对不撒谎的一人,至少在大事上是这样子的。
“我可没说你师祖活了三百多岁,他只是...只是恰巧存在在那个时代,又存在在这个时代而已。”姜老头儿装作若无其事的在收画,其实他的背影有些颤抖,我和他在一起朝夕相处这些年,我了解,他内心其实极不平静才会有这表现。
“师父,他也是我师祖啊,你跟我说说师祖的事儿吧?求你了!”我的好奇心从来没有那么旺盛过,有一种不让我知道我得难受死的感觉。
‘啪啪’几声,姜老头儿关了箱子,背着个手自言自语的说到:“字画还是不能卖,送出墨宝的时候,都是人的一片心,而且字画在我心中是有灵,可欣赏之物,不能和钱划上等号,会污浊了我这片儿心。”
“师父啊....”我央求着,可姜老头儿总不理我。
他径直走到桌子面前来,抓起一块儿白玉,念到:“这块儿玉,我在灵泉里温养了5年,又跟了我10几年,天天随我闻经诵道,也是件儿宝物了。”
“这就成了宝物?”我的注意力被分散了,马上问到。
我就是这个样儿,常常被我师父说成是心思太活泛,也不算好事儿,还不如笨点好,有时笨点儿,反而能一心沉入某种修行的境界。
“咋不是宝物?你以为灵泉,灵地儿那么好找?一匹茫茫大山中,灵气汇聚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有些地儿一个都没!而且灵气有多有少,玉的受力也有大有小,有的地方看似灵气十足,玉一埋下去一个月,灵气就耗尽了,有的地方灵气十足,没找到一块好玉,一块儿普通的玉埋下去了,过不久一看,就起裂纹了,那就是受不住,经过这些灵地儿滋养的玉,就已经是宝了,更别提从灵地儿挖出来的天然形成的玉。”一提起专业的知识,姜老头儿就非常愿意为我解答了。
“那这块玉是灵地儿天然形成的?”我望着姜老头儿手中那块白玉,有些好奇的问到。
“屁,你想的美,那东西那么好找?价值连城,有价无市都不足以形容!这块地经过灵泉的温养已经不错了,而且我还温养了它十几年,原本就想拿来做法器的,用来做阵眼,用来镇物,用来干点儿什么都不错的。当然,给了寻常人,这就是件儿宝贝了。”姜老头儿说到。
“师父,你温养过后就从不错,变成宝贝了?你说过,我们修道之人应当谦虚低调的啊。”我小声儿说了一句。
“你个***娃儿,别给老子不懂装懂!”姜老头儿顿时暴跳如雷!
“人为万物之灵,哪个身上不自带点儿灵气,那灵气虽然微弱,和天地间形成的灵地儿不能比,但强在生生不绝,只要人还活着!而且就算普通人,只要心诚且心神集中于某件事儿,也可产生念力附于玉上,善念,诚心的经文,日子一久,当然可以养出一块儿福玉,你师父我是有功力的人,这养的玉,可比普通人的都强了不少!”姜老头儿说话间,我脑袋已经挨了十几巴掌。
我自认倒霉,谁叫我多嘴,可是我还是有问题想问:“师父,你说善念,诚心的经文,那我要是天天对这玉吐口水,那它会成啥?”
“吐口水?”姜老头儿转头神色怪异的看着我,又是一巴掌下来了,不过打完这巴掌,他接着说到:“你吐口水,也算不得恶毒之事,最多也就养不成灵玉而已,玉这种东西对于磁场最敏感,灵地儿成灵玉,阴煞之地当然就满含阴煞之气!也有恶毒的法子把玉练成诅咒的东西。而且,古玉最好不要戴,有些是沾染了血气儿,尸气的东西,这个还真不好说。重点是,你娃儿别对玉打啥坏主意,修道之人,心中一点善念不灭,就如心中一盏灯火不灭。”
我连连点头,最后问到:“师父,古玉都不是好东西?”
“胡说,如果是风水宝穴出的古玉,又恰巧不是棺材里的东西,让它长年累月的沾染了灵气,也是好的。可是那样的古玉难求,而且拿到了还得净一下,毕竟在墓穴里埋久了,就算有灵性,也有邪性。”
关于玉的问题我们就谈到了这里,听我师父这样一说,我心里对他手里那块玉也不舍了,而姜老头儿却没有不舍,只是叹息了一声:“卖灵玉与人,但愿是个慈德之人,否则凭空为恶人挡劫,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我也默然,其实以前听师父谈起过了道家的灵器,知道灵器有助运,挡灾的功能,没想到这玉也蕴养到了这地步!而且,我心里深知,这玉是我师父养的,真的是一件宝贝,根本是万金难求!如果不是这次为了我家的事情,他根本不会出手这样一件儿对他来说算是法器的东西。
师徒俩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我抬头问到:“师父,师祖的事儿,你到底跟我说不?”
姜老头儿正在拿着那块玉发呆,一听这话,惊得手里的玉都差点掉了下去,有些不相信的看着我说到:“你还没把这件事儿忘了?”
“那是,我咋可能把师祖得事忘了?欺师忘祖最是要不得,这不是你教我的吗?”这就是斗争经验啊,无论啥事儿先把理占住。
“得了,得了,你师祖的事情不是我不说给你听,是现在说不得而已。”姜老头儿也是被我逼得没办法了。
“那你也总得告诉我师祖还在不在啊?他那么厉害,一定不会轻易不在的,我就想知道这个。对了,我还想知道我师祖咋活了恁长的时间。”原本我是真的只想知道师祖还在不在的,可是这好奇心啊。
可我的问题刚落音,姜老头儿又跟以往一样,神色变得怪异而哀伤了起来,顿了半天,他才说到:“得道之人,生命悠长是正常的,你师祖这三百多岁也不算拔尖儿,古之有记载的长寿之人不知凡几,更别提有些隐世不出的高人。只是今人不愿去相信罢了。一个简单的道理,今人比古人长寿,盛世人比乱世人长寿,这就是营养改善身体的原因,如果方法得当,又得极好的补品,长寿是理所当然的,你以为山之一脉的养生是扯淡吗?成仙全无根据吗?”
“师父啊,我知道,可是重点呢?”我急得抓腮帮挠耳的。
“重点是,你师祖其实没有三百多岁,这其中有缘由而已。”说到这里,姜老头儿又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到:“你师祖..你师祖..在还是不在了,我也不知道。”
说完,姜老头儿深深的叹息了一声,一时间人显得憔悴又哀伤,仿佛一瞬间人都老了十岁。
可我没看见,犹自还在问:“为啥?”
姜老头儿这次没有愤怒,而是转身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说到:“这个问题不许再问。”然后就把我赶出了小房。
我心里当然不舒服,可是面对这样的师父我可是不敢争辩的。
第二天一大早,我起来做早课,非常奇怪是,师父竟然破天荒地的没起来,房间里还传出他那熟悉的打鼾声儿,这是第一次发生,以往这个时候,我起来,他也起来来,偶尔会督促我早课,偶尔就不知道到哪里转悠了,反正不会在房间里。
我不想叫醒师父,或许昨夜他没睡呢?因为我总觉得他昨夜赶我离开的时候满腹心事,我下楼,照例要去空地儿那边先行晨练,路过小房窗口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了小房的窗户开了一半,想是师父昨夜没有关好,而地上还有几张散落的纸。
山里总是有些风的,想是从桌子上吹下来的,我把几张纸拣起来一看,就知道是师父的笔迹,我太熟悉了!他的字总是透一股子张扬的不羁,潇洒的很,可这纸上的字我都能感觉到一股沉重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迷茫之感。
我也说不上来我为啥有这感觉,几张纸上都满满全写上了字儿,可通共也就只有两个字——昆仑!
昆仑?我倒是知道有个昆仑山,师父的爱人在那里吗?我摇摇头,又把纸给放地上了,他习惯烧自己的字画,说功力火候不够,羞见世人,我也得尊重他不是?
师父这一觉一直睡到接近吃午饭的时候才起来,一醒来就嚷着饿了,要吃东西。
这夏天的吃食还是好弄的,我早就准备好了,凉拌几根黄瓜,炒个土豆丝儿,拌个鸡丝儿凉面,再有一锅老红薯稀饭就成了。
这修道也挺辛苦,尤其在吃的方面,偶尔想清淡都不行,必须顿顿吃肉,师父说到了一定的境界就可以吃素了,可我还不行,必须得吃肉,除了早饭,肠胃不能太油腻,其它一顿都不能落下。
这也不能怪我抱怨,天天晚上一小砂锅儿补汤,我能不腻吗?就连今天的午饭,够清爽了,弄凉面还得放个鸡丝儿,我拿一碗里,起码有小半碗都是鸡丝儿。
姜老头儿简单的洗漱完毕后,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来,‘呼噜呼噜’的喝着稀饭,‘哧溜哧溜’的吸着凉面,大口大口的嚼着土豆丝儿,‘咵嚓咵嚓’的咬着拌黄瓜,他还有真有本事不被呛到!
昨天还满腹心事儿的人呢,今天就能成这副吃相。
“师父,你今天咋起这晚?”我‘呼’的一声吸了一大口凉面,好奇的问到,其实我这吃相也好不到哪里去,这练过之后都特别饿呗,还不是吹的,我在学校的饭盒都是出了名的,满满2大铝饭盒!一般小男生吃一盒就得撑胀,我也就刚刚不饿而已。
“昨晚练字忘了时间,一回神都天亮了。”姜老头儿随口答到。
“昆仑是啥啊?昆仑山吗?今天早上你的字飘窗子外面来了,我看见了。”
“我知道,起来就发现小房窗子没关好。”
“昆仑是啥?”
“昆仑山呗,新疆昆仑山。”
“师父,你爱人在那儿啊?就是我师母?”
“嗯,咳...咳...,放屁!我是..我是喜欢那里的景色。”伴随着他说话的,还有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儿,无疑,我又被打了。
“三娃儿,待会儿和我下山,去你家一趟。”
“干啥?”
“跟你爸妈说声儿,钱要晚几天给,我要带你出去。”姜老头儿挺淡定,这会儿肚子估计有些东西垫着了,他开始拿个杯子去倒酒了。
“出哪儿?县城吗?”我兴奋了,这辈子我就没出过县城,我敢肯定是去县城,不然不会专门给我爸妈打招呼。
“哦,不是,是去省城,去成都。”姜老头儿在给自己倒酒。
“咳....咳....”这下换我猛烈的咳嗽起来了。
我咳了半天才算好,憋的这叫一个脸红脖子粗,甚至有一根凉面都从鼻子里完整的飚出来了,姜老头儿抿一口酒,笑得那叫一个开心,脸上全是报复的快感。
我赶紧去扯了一张纸,把脸上咳出来的鼻涕眼泪全抹干净了,又杀气腾腾的杀回饭桌,说到:“师父,你这是报复我,才故意说的要去成都吧?”
“嘿,你这娃儿,不要以你三娃儿的小人之心,来度我姜爷的君子之腹好不好?”姜老头儿怪声怪气儿的说到。
“真是要去成都?”我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眩晕感,这省城是啥概念?在我心里它根本就是一个符号,一点儿都没办法具体化!因为太遥远了。
“嗯,真是要去成都。”姜老头儿郑重的点点头。
“去成都卖那块玉,这里是没人识货的。”姜老头儿补充说到。
姜老头儿无疑是个行动派,这午饭刚说要去成都,午饭过后,就和我简单收拾了点儿东西,准备出发了。
“师父,这一走,小房里的东西咋办?”我有些担心。
“这个你不用担心,谁还能找到这里?找到了,这竹林他也转悠不出来!再说,这里民风淳朴,我不担心。退一万步来说,要真有人偷去了啥,我也自有办法找回来。”姜老头儿丝毫不担心。
既然他说有办法,那就有办法吧,我也就不多问了,两人也没啥好收拾的,带了一套换洗的衣服,就很光棍的出门了。
先去的我家,到家的时候,就我爸一人在家。
“姜师傅,你带三娃儿来了啊?他妈去周家帮忙看看去了,你知道这周寡妇走了三年了,留一个孤儿虽然有叔叔婶婶看着.....要不,我把她叫回来,晚上我们吃顿好的?”我爸看我们一进门,就啰啰嗦嗦的说了一串儿。
自从周寡妇三年前走了,我妈是常去帮帮忙,毕竟周二家老的老,小的小,我妈以为以前的事情,这心里总是记挂着他们家。
“秀云是好人,你别叫她了,我们马上得走,我下来这一趟是告诉你,钱可能要晚几天才能给你,我这要带三娃儿去趟成都,去了回来后给。”姜老头儿摆摆手,阻止了我爸忙乎。
我爸当时手里正拿着个水瓢儿,一听姜老头儿这话,惊得水瓢儿都差点掉地上,连忙问到:“这好好的,去成都做啥?”
“有事儿。”姜老头儿就简单的回答了一句,我在旁边也不敢说话,姜老头儿早在下山的路上就已经给我打过招呼,我爸问起,啥也不准说。
“哦,哦....”去的原因姜老头儿看来是不愿意说了,我爸也不知道该问些啥,反正把我交给姜老头儿总是放心的,他只能愣在那里,哦了两声,他这一辈子也没去过省城,也提不出啥建议。
“那走了,记得和秀云说一声。”姜老头儿说完,牵着我就走了。
从长途客运车上下来的时候,我已经一路吐的人都快恍惚了,谁能想到去趟成都,得坐一天多的汽车啊?
说起来,我们是前天天出发的,可前天晚上就赶到了县城,到了昨天早上才坐上了到成都的班车,我们那儿不通火车。
“没用的娃儿,土包子,坐个车就成这样,一看就是没坐过车的人。”一下车,姜老头儿的声音就极大,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干啥?看土包子呗。
我扶着那辆大客车,很想反驳姜老头儿说看你那身衣服,不知道谁才是土包子,无奈胃里的酸水一阵一阵儿的冒,根本说不了话。
在车站磨了十来分钟,直到姜老头儿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杯热水给我喝了,我才算好点儿,一好点儿,我就抱怨到:“你前天先说去镇上有事儿,结果去了那里又说没事儿,别人说开车送我们,你也不要,谁第一次坐那么远的车不吐啊?你就整我,上车之前,拼命叫我多吃点儿,要不吃那么多....”
“走,走,走,别在这儿丢人现眼的。”姜老头儿见人们又望了过来,匆匆忙忙拉着我走了。
一出车站,我的头就晕了,不是刚才坐车的反应还没好,而是被车站外面那种热闹繁华给‘吓’晕了,成都口音绵软温柔,我们就在那里站了一下,一个卖煮包谷的大婶就走了过来。
“买点包谷吃嘛,大爷,现煮的,新鲜的很呐。”
那声音听的我全身发软,加上那么大个地方,我没由来的就怯怯的,一下就躲姜老头儿背后了,姜老头儿倒是笑眯眯的,应付自如,买了两根包谷,顺便打听了一下路,就牵着我走了。
“师父,我们等下要去哪儿?”包谷新鲜好吃,我正好肚子都吐空了,倒是吃的很高兴,但那么大个城市,路上跑着汽车,两旁还有我从没见过的高楼,加上人流如潮,我总是不适应的很,紧紧的抓着姜老头儿,生怕自己走丢了。
“说你土包子,你还不承认?这样儿要到了北京,你不得站在火车站哭啊?这里算啥?春熙路那边才热闹,要不是有事儿,我还想带你去看看。这成都吃的可多,不行,这事儿办完了,我得带你去吃吃。”姜老头儿说了一堆话,就是不说带我去哪儿。
不过我也是个吃货,一听吃的,两个眼睛都发光了,连忙问到:”都有啥吃的啊?好吃吗?”
“多了去了,钟水角儿,赖汤圆儿,担担面,蛋烘糕,龙抄手儿....多的很,好吃的不得了。”姜老头儿边说边吞口水,一吞口水,就啃一大口包谷。
我也拼命的啃着包谷解馋,过了半天,我才问到:”师父,到底要去哪儿嘛?”
“骡马市。”姜老头儿简单的说到。
骡马市,成都市的一个地名儿,我不知道师父为啥带我来这里,总之转了几趟公交车,我已经被成都的‘宏大’给迷晕了。
写了一个小招待所,师父和我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我肚子有些饿,就问着要吃饭的事情。
姜老头儿却说:“不忙吃饭,我们先去茶馆。”
“师父,这是大城市的高级生活啊?先喝茶,再吃饭?还是在茶馆里边喝茶,边吃饭?”我惦记着师父路上给我说的吃的东西,心里跟猫抓似的,那些东西,不要说吃过,我连听都没有听过。
“你就知道吃,我这是带你去办正事儿,原本我想着去镇上,联系一个人,让他帮我联系一个香港的买家,然后再在这省城会面,可是香港那边的东西流通太快,我保不准儿他买来做啥,万一落到懂行的外国人手里,我这心里也不踏实,我想既然要卖,还是卖给一个我看得顺眼的中国人吧。”姜老头人如此说到。
我‘哦’了一声,心说怪不得我师父到了镇上说有事儿,又说没事儿:“那位啥不坐他们的车来?”那大客车的空气就别提了,吐得我啊,我心里耿耿于怀的。
“我不想那么张扬,你娃儿给我记住了,你以后总是要自己走‘江湖’的,万事别张扬,知道吗?”姜老头儿很严肃的说到。
他一般用这种表情说话,就是不准我问为什么,而是必须执行的时候,我点了点头,表示记住了,不要张扬。
“去茶馆吧。”姜老头儿换了一身儿干净衣服,牵着我出门了,我也没问为啥要去茶馆,因为到时候自然就会知道。
骡马市多茶馆,一出门师父牵着我的手,非常熟门熟路的走着,可路边这多茶馆,茶摊的,他却并不停留。
“师父,这不都是茶馆吗?”我好奇的很。
“哎,你懂啥?这玉啊,有两种人眼睛最毒,一种是属于国家的高级专家,一种就是民间专门倒腾的玉世家传人,这灵玉啊,也只能他们才识货。这骡马市恰恰就有这种世家传人,你知道不?”
又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可我也习惯了,索性摇头表示不知道,听他说。
“这骡马市,明面儿上是这样,可暗地里是啥?是个金银玉器的地下交易市场,有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也是通过这里流通的,这些茶馆,茶摊里也有人坐阵,可是他们的档次不够,识不得我的东西。”姜老头儿随口说到。
“见不得光的东西是啥?”我好奇了。
“就比如坟里扒出来的东西。”
一听姜老头儿这话,我全身一紧,因为修道,姜老头儿教育的敬畏之心,以及自己的亲身经历,我对坟墓那种东西其实也是怀有一股尊重避让之意的,却没想到有人还去扒坟里的东西。
“师父,这样的人,你不管?还来这里交易?”我年纪小,在我心里,白就是白,黑就是黑,在我的世界,好人就该长命,坏人就该被抓起来。
师父在我眼里是高人,这种扒人坟的事情,我觉得他该管。
“我不管,他们盗墓的也属于一个行业,很多也是被逼慌了的穷人!其实这一下去了吧,就生死由命,命都不在他们自己手里了。而且他们扒人家墓,自然也有自己的报应,这天啊,是盯着的,他们自己也知道,也有自己的规矩,而且报应来的时候,很多人也是认的。三娃儿,这世间的是是非非,黑黑白白,有时不是你看的那么简单,就像这天呐,有白天,也得有晚上,是不?另外我们山之一脉管的事儿,是另一个世界的事儿,不准那些东西来坏了人们的生活,可这世间事儿,不是我们管的。”姜老头儿叹息了一声,幽幽的说到。
其实当年我才十岁,现在想来,他也是不懂怎么给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说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人心才是最可怕的,可是道家的主旨却是由他自然,天道自有循环。
要一个小孩子去接受某些黑暗,其实是残忍的。
沉默了一阵儿,姜老头儿说到:“等你十五岁了,我带你出去了,以后每年我都会带你去跑’江湖’,那时你就会明白许多了。”
我心里有些膈应的点了点头,毕竟我还是不能以一颗平常心去接受世间事儿,看透他人任由他,本心皆由我的道理。
走了一阵儿,姜老头儿终于拉我进了一家茶馆,这家茶馆和其它的茶馆比起来,非常明显的不同,小二层,透着一股不属于市井的气派。
“这开地下铺子,也开得那么张扬,这怕是在张显行业老大的身份。”姜老头儿一进茶馆就嘀咕了一句,不过声音非常小,就我听见了。
顿了顿,姜老头儿却不上那二楼,就在一楼的角落里随意的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了。
坐下一会儿,就有一个伙计来招呼,姜老头儿随意的叫了两杯花茶,叫了一碟子花生米,就准备让那伙计下去,可想了想,他又叫那伙计帮忙在隔壁喊了2碗牛肉面送来,估计是想着我饿了。
2碗牛肉面都是我吃的,味道一般般,可总算混了个半饱。
“师父,你说成都的东西多好吃,可这面就一般嘛。”吃惯了山里野味的我,真觉得这牛肉面不咋的,说着,我伸手端了面前的茶来喝,一喝就觉得极不顺口,差点没吐出来。
“你这娃儿,这牛肉面就一般路边小摊的,你还能吃出朵花儿来?这茶嘛,估计你是被我把嘴惯刁了,你平日里在山上和我喝那些茶啊....算了,以后你跟我多跑些江湖就明白了。”说完,姜老头儿自顾自的剥着花生米,眼前那花茶,他也一口一口的喝,没见得有啥不习惯。
我毕竟是个小孩子,这茶馆坐一会儿还好,坐上二十分钟,难免就无聊起来,开始打量起这茶馆的一切来。
这个茶馆里的客人这让人琢磨不透,听声音吧,有不少根本就不是四川人,看样子吧,区别也大,不像别的茶馆,要不就是老年人打堆儿,要不就是牌客打堆儿。
咋形容这里的人呢?这里喝茶的人,有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民,有的裤腿子上甚至还有泥点子,有戴个眼镜儿,拿把扇子,看起来无比斯文的人,还有那种看起来平常,眼光却异常沉稳,透着一股子狠劲儿的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师父口中,我那天生‘天眼’的原因,总之吧,我对一个人是咋样的存在,总是特别的敏感,就是能感觉到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
这茶馆的茶客那么鱼龙混杂,倒也让我看得不亦乐乎,过不久我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些坐着喝茶的茶客,坐不了一会儿,总会有人过去搭话,有些是一进茶馆,观察一圈,就直接去招呼人的,有些是原本喝茶的茶客。
被搭话的人,神色一般都比较紧张,基本是几句话,就能看见那些被搭话的人摇头或是点头,摇头的话,那些搭话的人很干脆的也就走了,点头儿的更怪了,就直接跟别人出去了,一般这样出去的话,那些闲散在一旁的茶馆伙计也会跟一个去。
反正出去也就一会儿,有些人回来后,继续坐着喝茶,有些人回来后,就直接结账走人了。
“三娃儿,看出名堂来了吗?”姜老头儿悠闲的吸溜了一口茶,随口问到。
“看出一些来了,就是不知道为啥,这些人吧,跑来跑去的找人说话,又进进出出的,看他们那样子,互相也不熟悉啊。”
“这就是在做生意了,那些找人搭话的人,就是收东西的人贩子,一般就是用行话问人家有货没有,成色咋样,问清楚这些基本的东西后,他会出个大概的价钱,然后问人家愿不愿意拿货出来看,毕竟这生意不能放明面儿上来做,愿意给看货的,一般就走这茶馆的后巷,或者厕所附近去看,不愿意的也就算了。毕竟这家茶馆的主人可不一般,他们不敢乱来,也不敢私底下抢别人的货,一般吧,能进这家茶馆的,都是非常了解这一片儿的人,而其是长期客才能进,一般误打误撞进来的,问一两句后,会被请出去。”姜老头儿给我解释到。
“那他们出去看货,茶馆的伙计跟上去做啥?还有,我们咋没被请出去呢?”
“伙计跟上去是抽钱去了,这家茶馆的人收货只收一流的,但允许别人在他家茶馆收货,但交易成了,买卖双方都得给按一定的数目给这家茶馆一点儿钱。至于我们咋没被请出去,是时间没到呗,坐上1个小时,他们的人就会来探底了。”姜老头儿小声说了一句。
果不其然,说话间,就有个伙计朝这边走来了。
“大爷,你到这儿来喝茶是熟人介绍来的?说我们茶馆好?”
“我自己来的。”姜老头儿非常的平静。
“我说看着面生嘛,我们这里都是些老客人,喜欢在这儿谈点事儿之类的。”那伙计说完这话,死死的盯着姜老头儿,这个时候若不懂点儿行话,估计就要撵人走了。
“不谈天上事儿,更不谈地下事儿,要谈谈钱事儿才算正事儿。”姜老头儿莫名奇妙的回了一句,那伙计一笑,朝着四周莫名奇妙的轻点了一下头,转身就走了。
我看得一愣一愣的,这都啥跟啥啊?
“这是行话,其实暗里的意思就是在这里不要谈扒坟盗墓之类的事儿,大家就只谈出来的东西,也暗示这里是做生意的,跟盗墓的没关系,算是一个撇清关系的行为,后来就成了行话儿。这伙计刚才点头是暗示我们是明白人,等不了多久,就有人找我们做生意了。”姜老头儿又给我‘扫盲’了。
说实话,到这地方来,观察了这么久,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入江湖的兴奋,从一开始的抗拒,竟然变得新鲜好奇了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不一会儿,一个看起来跟刺头儿似的年轻人,开始大喇喇的朝着我们这桌走了过来。
看那人走了过来,我的心立刻有种莫名的紧张夹杂着兴奋,这是要找我们做生意了吗?毕竟任何未知的东西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都是充满了吸引力的。
相对于我的兴奋,姜老头儿则淡定了许多,连看向窗外的眼光都不曾转一下,只是端起杯子来,淡淡的喝了一口茶。
那年轻人走过来坐下了,对着我做了个鬼脸,惹得我嘿嘿直笑,心说这人看起来就跟小流氓似的,人还不坏。
“大爷,你这情况还真少见哦,带着个娃娃来跑生意。”那年轻人挺热情的,一来就拉家常,说话间,就拿出一包红塔山,抽了一支递给姜老头儿。
红塔山啊!高级烟啊!我虽然来自小山村,这点儿见识还是有的,我所在的村子,逢年过节人们才舍得抽个红梅,这要谁家,谁谁忽然那包红塔山出来打桩(散烟),那绝对够村子里的人们议论个一两天,猜测背后的‘故事’的。
我以为姜老头儿会接过去,他平常偶尔也抽个旱烟不是?可姜老头儿连表情都没变化,就挡住了这年轻人递烟的手,摸出他的旱烟杆儿,说到:“不了,我都习惯抽这个了。”
年轻人脸上露出一丝儿尴尬,一时间不知道说啥,就只能沉默着看姜老头儿点起旱烟,不消片刻,我已经熟悉万分的旱烟叶子味道儿就在这里缓缓的升腾而起。
闻着这味儿,那年轻人却奇怪的抽了几下鼻子,重重的吸了几口气儿,带着一丝诧异说到:“大爷,你这旱烟叶子不一般啊,闻着味儿,就知道醇厚,还有一股药香味儿,是加了啥特殊香料吗?”
“你懂这个?”我师父这时表情才有了一丝变化。
那年轻人挠挠脑袋,说到:“也说不上,我师父也好这一口儿,平时闻多了,也听他说了多了,也就懂了一些,其实这旱烟啊,比香烟带劲儿,就是好烟叶子......”
我无聊的趴在了桌子上,敢情这年亲人是个话痨?看别人,都是三两句话就简简单单的决定了要不要交易。
“来两口?”姜老头儿把旱烟杆子递了过去。
那年轻人毫不客气的接过,逮着就‘啪嗒啪嗒’吸了两口,那表情非常沉迷。
姜老头儿拿过旱烟杆儿,平静的说了句:“刚才就看你在吞口水了。”
“咳...咳....”那年轻人一听,立刻就被呛着了,我倒是习惯了,要说我师父别的本事倒也罢了,这忽然开口把人气死憋死的本事却是一流。
等年轻人咳完了,那姜老头儿才问到:“你师父哪个?”
“马荣贵,外号马独独,大爷你听说过没?对了,我都还没自我介绍,我姓曹,叫我曹二就好,我是我师父的二徒弟。”原来那年轻人叫曹二。
“马独独?一只眼睛看玉比两只眼睛都‘毒’的马独独,呵,倒也算个懂玉的人。”姜老头儿吸了口旱烟,说起这个人神色倒也平静。
“你还真晓得我师父?”那曹二吃了一惊,喃喃的说到:“师父教的看人办法真准,一相就让我相到个懂行的主儿,既然这样子,大爷我们也不多说了,我都懒得问你有色没色,开门货还是私货了,我们出去看货?”
姜老头儿摇摇头,悠闲了出了口烟,说到:“免了,我这货你看不出名堂,你去吧。”
“大爷,你不要看我年轻撒,我跟我师父十二年,这过我手的好活儿,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曹二可不死心,他是个江湖老油子了,几句话就让他认定了姜老头儿身上可能有了不得的好货。
“我懒得骗你,我手里这东西,你师父都看不出名堂,你去吧。”姜老头儿根本不为所动。
曹二在旁边有些着急,咬了咬牙,曹二说到:“大爷,话也不能这么说,这样吧,当我一个不情之请,你那货千万留着,我去叫我师父来,要不了多久的,最多半个小时,一定到。”
姜老头儿不置可否。
曹二匆匆忙忙跑出去,我眼尖,看见几个站在楼下的茶馆伙计都露出了一丝儿诧异的神色,还有一个匆匆忙忙上楼了。
“师父,我们就在这里等他师父来?”我也不知道姜老头儿葫芦里面卖的啥药。
“我说了,他师父看不出啥名堂的,我这是在钓大鱼呢,我找上门的,和别人自己上钩的,价值可不一样,你就好好等着吧。”姜老头儿神秘莫测的。
装高深,我在心里暗暗嘀咕了一句,也就不再问了。
二十几分钟一晃而过,令人诧异的是,自从那曹二来和我们谈了几句后,我们这一桌开始分外的热闹,几乎每隔两分钟,就有一个人过来搭讪。
几乎都是那几句话,开门货?有色的?私货?新货?原石?
反正无论那些人一开始咋问,姜老头儿都只一句话就打发了:“这货你们看不了。”
这一出唱的整个茶馆的人都注意到我们了,就连有些卖货的都开始向别人打听,我和姜老头儿啥来路,这兜里揣的是个啥货色?
这时,曹二也回来了,跑的气喘吁吁的,他到茶馆门口先也不急着进来,而是恭敬的等在门口,让一个人先走进来了。
走进来的是个老头儿,头发稀稀疏疏的,全部给他梳来贴头皮上,戴一副那时比较罕见的有色眼镜,穿的是一身白绸布的短袖唐装,还颇有几分老学究的味道。
他一进来,茶馆里立刻安静了很多,那些跑来跑去问货的‘串串’几乎都闭口不言了,看着这人,眼中带着几分尊重。
待到他跟着曹二来我们这桌坐下,周围才有了小声的议论声儿。
“独爷亲自出马了哦,这是一两年都不可能发生的事儿啊。”
“我就说那老头儿身上有‘重器’。”
......
....
“师父,就是这位大爷,他说他身上的货我看不了,师父你可能也看不了,我就把你给请来了。”曹二殷勤的给马独独扇着风,一边扇一边说着。
马独独倒也不动怒,只是望着姜老头儿说到:“可能你的货我真的看不了,但我这个人贪个稀奇,也有话说过活到老,学到老,我想轻你老人家去二楼,你的货让我过个眼,学习一下可好?”
那马独独的话说的倒也客气,可话里那不服气的意思可就重了,这在江湖上跑着,在行业里立着的人,其实是把一声儿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的。
也在这个时候,一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在茶馆伙计的指引下下楼了,径直走向了我们这桌。
姜老头儿嘀咕了一句:“***,早不下来,晚不下来,这个时候才下来,害老子坐了一个多小时,这面子比屁股还大。”
这话声音不大,可在桌上的人都听见了,马独独只是脸色不好看的说了句:“还有拦胡的嗦,看来有了好货,这儿也不讲规矩了。”
马独独可以如此,可是曹二却被口水呛得直咳嗽,姜老头儿的话他师父可以不在意,毕竟‘江湖地位’在那儿了,他曹二听了可是‘惊’着了,这下来的,就是这茶楼的老板,这川地儿收货这一行里都响当当的人物,曾经这地下生意行当的‘瓢把子’云宝春,也就云豹子的独子——云小宝。
就这么一位人物啊,这大爷完全不把人家放在眼里,还敢调侃说人家面子比屁股大?好胆识啊。
那马独独进来坐下后,人们还敢议论两声儿,可这中年人下楼,直到坐在了我们面前(曹二给让的位置),人们都不敢议论,只是探寻的眼光不断的看向此处。
“鄙人云小宝,是这家茶馆的老板儿,能不能请几位到二楼去坐坐?”那中年人一上来就和善的微微一笑,一张口就自我介绍了一个,然后就邀请我们到二楼去。
“师父,这二楼有啥啊?他们咋都叫我们去二楼呢?”我有些不解,直接当面就问到,有师父在身边,我觉得自己啥也不怕。
“这二楼上是单独的小间茶室,方便谈事儿。”姜老头儿咬着旱烟杆儿,不咋在意的说到。
可姜老头儿不在意,有人却很在意,马独独说话了:“小宝儿,就算宝春兄在也不能做这拦胡的事情吧?在这条道上走的,哪个不晓得宝春兄是最讲规矩的一个人。”
“宝春兄是哪个?”我在旁边小声的问着师父。
这一问,茶馆伙计立刻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曹二直擦冷汗,马独独露出一丝儿感觉有趣的微笑,云小宝则不动声色,还是一副沉稳温和的样子笑着。
至于我和姜老头儿哪能是吃亏的主儿?两人立刻步调一致的——瞪回去。
那伙计抗不住,立刻咳嗽两声,把头转了过去,他瞪的赢我们吗?开玩笑!我和师父哪天没有因为无聊,大眼瞪小眼啊?咱可是练过的!
“哈哈,好耍,好耍,这位马爷口中的宝春兄,叫云宝春,就是家父。”云小宝看得有趣,干脆自己大笑了两声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哦了一声,又趴桌子上了,平日里老是听姜老头儿讲古,这古人的智慧见多了,那马老头儿的意思我也明白一些,不就是说人家父亲讲规矩,提醒当儿子的也要讲规矩吗?
果然,云小宝转头对马独独说到:“马爷,我们云家能得到一些名声,最讲的就是一个规矩,哪能做拦胡这种事情喃?只是这位爷怀揣重器,这楼下实在不方便谈,才邀请你们几位上楼。马爷,生意人人都做得,你看这样要得不?如果这位爷愿意,他的东西可以先拿给你长眼,你要认出了东西,给个合适的价钱,这位爷满意了,我们云家也就不插手了,如果你们谈不成,我们云家恰好识货,那......”
那马独独也是极其自负的人,立刻拍了一下桌子,说了句:“好,就恁门(这样)办!”
这时,姜老头嘿嘿笑了两声,说到:“两位有意思,我没开腔(说话),你们就把生意给我定了,好好...我这东西凭你们两个可能还看不出个道道来,不过试试也可以。”
说着,就牵着我的手率先朝2楼走去。
这番话说的不是不狂,可是那云小宝,马独独摸不清楚我和姜老头儿的背景,也都是老奸巨猾的人,竟然各自笑了笑,忍了下去,跟着上了2楼。
到了2楼,果然是一间间的小茶室,云小宝吩咐开了一间最幽静的,就带着大家进去各自坐定了。
这其中最忐忑的就是曹二,他平日里哪得机会上2楼来见识?听说,这上面的交易是每一笔都惊人,今天不仅上了2楼,周围还尽是一群大人物,他觉得自己算烧了高香,能来见识一番了,可咋能不忐忑。
坐定不到三分钟,一位茶伙计就捧了一壶热茶,几个杯子过来,云小宝身为主人,自然亲自为大家斟茶,并介绍到:“也算不得啥子好茶,就是一般的明前茶,大家将就喝。”
云小宝亲自斟茶,还是喝的这产量稀少的明前茶,曹二已经被弄得诚惶诚恐了,马独独的脸色也算平和了很多,就我和我师父,一副很随意的样子。
师父听闻是明前茶后,就说了一句:“是一般。”
我喝了一口之后,则说到:“师父,没我们的茶好喝。”
任云小宝那好的修养,听闻我们师徒俩的话以后,都觉得脸有些控制不住的抽抽,估计这俩师徒不是那种土不拉几加欠抽的人,就是背景及其深厚。
云小宝可能固执的以为,我一小孩不懂茶,才觉得自己家的大碗儿茶好喝吧。
马独独喝了一口茶之后,有些按捺不住了,看那样子是要急着开口了,却不想姜老头儿‘嘿嘿’笑了一声,说到:“东西你们随便看。但是,话先说在前面,你们要是认不出,就叫云宝春来吧。”
“这事儿,不用宝春兄出马了吧?”
“应该不用请家父来。”
马独独和云小宝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到,姜老头儿也不说话,一伸手把怀里的玉摸了出来,很随意的扔在了桌子上。
在姜老头儿扔出玉的同时,桌子上的三双眼睛就开始死死的盯着那玉了,就看了不到一分钟,这三个人的脸色都古怪了起来,特别是曹二,那嘴巴几乎张成了‘O’字型,这是极度吃惊的表现。
曹二不敢乱说话,倒是马独独一把抓起那玉,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越看脸色越古怪,最后竟然隐隐有些发怒,他望着姜老头儿说到:“这玉的质地还是好的,但也不是特别出色,就是羊脂白玉,是新料,不超过五十年,更不是什么古玉了。唯一的亮点,就是这水色儿出奇的好,估计是懂得玩玉的行家特别的玩过,让玉这样温润。但是...但是....”
姜老头儿笑眯眯的看着他说到:“别但是了,这玩意儿是我雕的。”
的确,他这话一说,我都有些不好意思,这玉就做成了一块儿玉牌的样子,还是不规则的,一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福字,另一面...刻着一个身材比例极不好的胖娃娃,跟简笔画似的,原本胖娃娃不是抱鱼吗?这玉牌上的胖娃娃抱着的是一个土豆型的东西,我问过师父这是啥?他说想刻个鱼的,实在做不来这细活,就刻了个轮廓,大致就这样。
“糟蹋玉,简直是在糟蹋玉...难怪你说我看不出名堂。”马独独把玉往桌子上一放,气哼哼的,看样子这个人也并不完全是为了钱,确实是个爱玉之人,估计是因为刚才姜老头儿表现的太过神秘,他摸不透背景,才没有当场发作。
其实,我心说,你要是知道了我师父想吃火锅了,就在玉上刻个火锅二字,还有一块玉上刻着什么涮羊肉,你不得疯了啊?这块玉好歹也整了个吉祥的福字吧?
云小宝的眼中也全是疑惑,不过他还是伸手拿起了桌上那块玉,问到:“马爷是看过了吧?”
“废话,明摆着的事,你还用问?”马独独说完后,哼了一声。
得到马独独的肯定后,云小宝才仔细端详起这块玉来,当然,看见我师父那儿戏一样的雕工,他还是忍不住皱眉,他这一看,比马独独看得就久了很多。
十分钟后,他轻轻的放下这块玉,有些疑惑的说到:“明明就是普通的羊脂白玉,却给人感觉灵气十足,那润色儿让人爱不释手,也不知道是哪家玩玉的高手把玩出来的玉。但这些东西都是飘渺的,毕竟玉这种东西都是无价的,一块普通的玉,遇见玩玉的高手,也能把玩的温润可人,那么这块玉在他心中就是无价之物了。这位爷,你是要告诉我们这个意思吗?你是个玩玉的高手?”
“我以为你能看出啥来?原来看法还不是和我一样。”马独独又气哼哼的说了一句。
姜老头儿却不依了,说到:“玩个屁的玉,你说那些玉都是养出来的,你不懂,让云宝春来。”
这话可不客气,见识了玉,云小宝很疑惑这老头儿是不是故作神秘,到这儿来捣乱来了,可是他还是按捺住了脾气,说到:“这玉基本就是这样,我自认不会看走眼,用不着请家父来了吧?如果这位爷是缺个路费钱啥的,我也少不得会帮衬一下,毕竟人在江湖,哪个没个困难的时候?”
“呵,也怪不得你们不识货,这块玉我肯出手,怕是你爷爷云疯子在世,都会抢着要,你去请你的父亲来吧,只说一句话,老李的弟子上门了。”姜老头儿怒气冲冲的说到。
云小宝脸色陡然一变,他父亲的名头响亮,可是到了这一辈儿,又刚刚经历了这十年不甚安稳的日子,知道他过世的爷爷——云家金的人可不多了,何况云疯子这个外号!
云疯子,爱玉成疯!而且爷爷的早年的身份,也不好摆台面上来的说,用川地的话来说,就是个搞太和生意的,那是啥?自己下地去摸东西出来卖那种,就是盗墓的。
云小宝沉吟了许久,脸色变了再变,最终他开口叫了人进来,说到:“去,去家里把老爷子叫来,带个话儿,就说一个认识我爷爷,叫得出我爷爷外号,自称是老李的徒弟的人找。”
那茶伙计答应了一声,飞快的走了,一时间这茶室的气氛有些沉闷。
云小宝转头望着马独独:“你还不走?这玉你不是看出来了吗?”
“我就不走,难得宝春兄要出手,我必须看到最后。”
云小宝闷了一下,不吭声了,只管低头喝茶,过了不到半小时,茶室的门被撞开了,一个老头儿几乎是冲进来的吼到:“哪个是老李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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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头儿谁啊?正在发呆想着好吃的东西的我,被他这一吼给吓一跳,却不想原本安坐如山的云小宝却更失态,先是那嘴张的跟要吞下一个鸭蛋似的,紧接着,他赶紧的站起来,扶住了那冲进门的老头儿。
“爸爸,你莫激动,莫激动,先坐下再说。”云小宝一边扶着那老头儿,一边关心的说到。
原来这个激动的老头儿就是云宝春啊,我好奇的看了他一眼,样子挺普通,人却很有气势的样子,不过一般吧,还没我那便宜师父做法的时候有气势,嗯,差远了。
“坐个屁!神仙上门,你都不知道,给老子怠慢了老神仙没有?”云宝春‘啪’一下就拍在了云小宝的背上,一点儿也不给已是中年人的云小宝面子。
云小宝在旁边唯唯诺诺不敢说话,云宝春转过头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神情恭敬而亲切的问到:“哪个是李神仙的弟子啊?早说要来成都,我绝对要亲自迎接,亲自迎接的...”
这时,姜老头儿才站起来说到:“老李正是在下的师父。”
“哎呀,你赶紧坐,坐...”云宝春说话间,就亲自拉着姜老头儿坐下,自己也陪坐在了姜老头儿的旁边。
“请问你是立字辈儿的哪位神仙呢?李老神仙还好吗?”坐下之后,云宝春就迫不及待的问到。
“神仙一说就免啦,我是姜立淳,至于我师父云游去了。”原本听见提起我师祖,我是竖起耳朵在听,那是我最好奇的事情,可姜老头儿太狡猾了,竟然一句话给打发了。
“原来是立淳兄,当年我也才十来岁,见到你时,你比我还小3岁,要不是你师父,我们一家怕遭大难,我也不可能还能有个儿子,这样说起来,你的样貌虽然老了许多,还是依稀能见故人的影子啊。”云宝春竟然闲话起家常来。
“好说,好说,这些事情说起来都是我师父做的,我没做啥,当不起你这么客气啊,我这次上来就是出手一块儿玉,我自己亲手养的玉,你儿子和这位马独独人不出来,就只有请你来亲自判断价值了。”姜老头儿好像没有扯当年的兴趣,直接就说出了他的目的。
他是轻描淡写的说,可这云宝春的脸色一下就变了,惊奇,不敢相信,狂喜等等情绪一下子全堆在他脸上了,他兀自不敢肯定的问到:“你说你是要卖你亲手做的玉?这..这你是有什么困难?我自当义不容辞,这..这玉太珍贵了啊。”
“不啦,有一求必有一报,我不白拿,你看看这玉吧,如果你也觉得稀松平常,那我就走啦。”姜老头儿很直接的就拒绝了云宝春,执意坚持只卖玉。
可云宝春看也不看那玉,直接就说:“姜师傅,不用看,你直接开价就好。”
这时,云小宝也急了,他可不知道啥老李,啥立字辈儿的谁谁,这种在商言商的商人性格是刻进了他的骨子里,他还有一点儿傲气,认为在这四川的地界儿吧,也不用怕了谁,老爷子有时太过刻意的讲‘江湖情义’了,这样对生意不是很好。
其实,要讲‘江湖情义’不是不行,帮衬一个,大方一些都可以的,但生意规矩可不能坏,何况还有马独独在这里呢?
这样想着,云小宝忍不住开口说到:“爸爸,你就看看那玉也好啊。”
云宝春一听,啥话也不说,原本他就拿着一个拐棍的,这下他直接站起来,拿起那根拐棍就朝云小宝身上打去,吼到:“你是着(被)猪油糊了心,着钱遮了眼睛嗦?老子打死你个不长眼,不长心的。”
姜老头儿一把就拉住了云宝春,而云小宝则一脸委屈。
“还是看看吧。”姜老头儿平静的说了一句,说话间就把玉递给了云宝春。
云宝春深吸了一口气儿,有些余怒未消的指了指云小宝,这才坐下,双手有些颤抖的,非常恭敬的,可以说是捧过了姜老头儿递过来的这块玉。
接下来,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云宝春压根不看这玉,而是一下把眼睛闭了起来,把玉紧紧的贴在了心口的位置,像是仔细的在感觉啥。
云小宝愣了,马独独愣了,曹二愣了,我照样无聊的趴桌子上,因为我知道师父房间里的玉有啥不同,我自己只要非常认真的盯着那玉,凝神闭眼,就能恍惚的‘看见’师父房间里的玉周围有一层微微黄芒,有些刺眼些,有些要淡些。
姜老头儿呢?更淡然,干脆捧起杯茶,两个眼睛就去瞄窗外了,我知道,他在看大姑娘。
只是一小会儿,那云宝春就睁开了眼,那脸上的狂喜是怎么也掩饰不住,双手紧握着那块玉,嘴角抖动着,一直说着:“天佑我云家啊。”
接着,他转头对着姜老头儿说到:“姜师父,我猜你出手的可能就是灵玉,没想到你真的要卖出一块灵玉,这种东西根本无法用钱来衡量,你得受我一拜!”说着,他就要站起身来给姜老头儿鞠躬。
却被姜老头儿再一次拦住,他说:“好说,真的好说,各取所需罢了。”
“我的一半家产咋样?”云宝春直接把拐棍一顿,豪气的说到。
姜老头儿不说话,只是喝了口茶,天知道他在想啥。
云宝春生怕姜老头儿不卖,直接说到:“姜师父,我晓得你师父的规矩,越是来得容易的钱,他收取的越多,要是钱脏了,他是连看都懒得看,更别提出手了。云家早年听了李神仙的劝解,不做那地下的营生了,钱也干净了许多,我想姜师父定是有所耳闻,才肯上门来卖这东西。我家比不得那些港商,他们要知道这东西,价钱一定比我出的高,可是姜师父,我心诚,这些年善事也做了不少,姜师父这样吧,我只留下家里生意所需要的流水钱,其余的全用来买这块玉。”
他的话刚一落音,马独独差点没把嘴巴里的茶喷出来,云小宝更是‘霍’的一声就站了起来。
姜老头儿没说话,马独独却大吼到:“不行,不行,云老爷子,你一定要给我讲一下这玉的名堂,你说你是要买个人情,还是真的要买这块玉?”
云小宝也沉声说到;“爸爸,家里的生意我也有参与,你要说服我才行。”
云宝春握着那玉就不曾放下,他望着两人说到:“马独独,我晓得你倒是个爱玉之人,云小宝,你要理由是不?你们两个观玉那么多年,晓得一样传说中的玉不?灵玉!也就是挡灾玉,关键时候能救命的东西,”
“你说这是灵玉?”马独独那原本不大的眼睛此刻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云小宝有些失神的一下子坐在了凳子上。
有的时候,当钱到了一定的程度,命就显得非常重要了,这种传说中的玉有多宝贵,他们相玉久了,自然知道,可是这种玉虚无缥缈,也没个辨认的法子,要咋相?
听说,有一种人天生天眼,或者是修行之人修有天眼,最不济要那种灵觉很强的人才能一眼看穿这灵玉。
“知道吗?长期相玉久了的人,会对玉有一种很敏锐的直觉,有一种相玉之法,名为心相法,用心去相玉,这种心相法局限很多,几乎失传,但偏偏相这灵玉却能相一些名堂出来。会这心相法的高人,厉害之极,凭心相玉,闭眼甚至能感觉玉的内部纹理。”云宝春说到。
“我知道这心相之法,知道!也听说云老爷子你会一些,不过太悬了,我想学都不知道哪儿学,难道刚才....?”马独独失声说到。
“那么多年了,爸爸,我这是第二次看你用心相玉啊,没想到是块灵玉。”云小宝也感叹不已。
“其实我火候不够,可你们不知道姜师父师徒的传奇之处,他们能拿灵玉出手是绝对的,他们养出来的灵玉绝对强过一般的灵玉,就如真正的高僧开光之物,就是你曾经见过一次的,那种用头盖骨做的开光之物!这玉,你们闭上眼去感觉,我曾说过古玉煞气重,你们最好去找一块来对比感觉。”云宝春解释到。
40几分钟过后,马独独是一脸懊恼的看着桌上的两块玉,云小宝则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刚才他们找过古玉来对比了,用心去感觉了,刚出土的古玉握在手里用心去感觉,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透心里的凉意,这不是真的凉,而是让人心生不安。
而闭眼握住姜老头儿那块玉,却莫名的觉得心平气和,一种令人愉悦的情绪莫名的从心间升腾而起,更多竟然是一种不由自己控制的安心!
这是姜老头儿功力强大,灵玉效果之强造成的感觉,一般的灵玉达不到这种效果,反正一般的灵玉马独独和云小宝是不可能有那么强烈的感受。
“哎,宝从眼前过,抓不住就是抓不住啊。”盯了半天,马独独叹息了一句,抱了一下拳,就准备离开了。
“哈哈哈...马独独,你的钱也赚得不少了,不差这一个,以后有机会的,有机会。”云宝春心中大是畅快,开口笑到。
“爸爸,这玉,是给宝根带着吧?”云小宝的脸上也满是笑意,其实钱虽然给的多,留下了流水钱,加上云家的人脉,这生意不照样做,钱不照样来?有个保命符的感觉可不一样。
宝根,就是云宝春的独孙儿,云小宝的独儿。
“宝根自小身子弱,当然是给他,还不谢谢姜师傅。”云宝春是人逢喜事精深爽,声音都大了几分。
“慢着,这玉我可没说这样卖了。”姜老头儿终于开口说话了,而我则在同情那个啥宝根儿,带着这么一块玉在身上,还不给同学笑死?娃娃抱土豆,哈哈哈,我在心里笑得肚子都要抽筋了。
早知道,干脆把刻有火锅那块儿卖给他家得了。
“姜师傅....”云宝春急了。
姜老头儿却站起来,慢慢的说到:“云家这些年确实做了不少善事儿,我有心呢,听说了不少。看来你们家也是把我师父的话记在了心头才会这样。我也明白,你们做这生意喃,虽然不太光彩,但是这是祖上累下的人脉儿,说起来也不算太伤天害理,因为你们不收刚出地下的东西。我只是想问,在县城里买栋楼大概要多少钱?”
姜老头儿说了一串儿,问出那么一个问题。
云宝春有些摸不清楚姜老头儿葫芦里卖的啥药,但还是说到:“大城里头儿喃,私人房子少,基本都是国家的,买卖是不好整的,但是县城里私人房子倒还多,一栋楼吧,好点儿的地段儿,八百一千总是要的,一般点儿的,再咋也要五百吧。”
“那这样吧,这块玉,我就收你3000块。”姜老头儿这样说到。
云宝春简直不敢相信,这价钱,这价钱真是便宜的很了,他有钱,应该说是成都城里有很有钱的人了,三五万他都拿得出来,原本他也准备拿更多,没想到才三千。
“这...姜师傅,这恐怕不好吧?”云宝春犹疑不定的说到。
“当然不好,我话都没说完!这只是我收的钱,可是这玉我可没打算才卖这点儿钱,从今年开始,到往后十年,我要求你们每年的做生意所得利润的三分之一,都拿出去做善事,做足十年。”姜老头儿这样说到。
“好!”云宝春和云小宝几乎同时答应到。
“别想着蒙混,宝春老兄,你晓得我这边你是蒙混不过去的。”姜老头儿的神色严肃了起来。
“绝不会!”云宝春也落地有声的承诺了一句。
接下来的时光,我过得非常满意,姜老头儿有钱了就潇洒,带着我逛了成都,还给我买了身儿‘难看’的新衣裳,全身都是土红色的!!也给自己买了身‘难看’的新衣裳,全身都是土黄色的。
可怜我那时没啥欣赏能力,觉得有新衣裳穿就是幸福。
更让我满足的是,姜老头儿带我去吃了那些传说中的小吃,钟水角儿,赖汤圆儿啥的,吃了好多,吃的我肚子都圆滚滚的。
那些小吃吃得我念念不忘,在路上都念叨着:“师父,那钟水饺子真好吃啊,薄薄的,一口一个,那洒在饺子上的作料,辣丝丝儿的,但是又有甜味,好吃。”
“不是饺子,是角儿,一角两角的角,因为它长得像个角子一样,最早最早,它叫钟水角,不是钟水饺。”姜老头儿给我解释了。
夜风吹来,很舒服,我饱着肚子,感觉这风,惬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被师父牵着走的感觉挺好的。
回去后,师父就给了我爸2000块钱,这钱无论是买房子,还是做生意都绰绰有余了,为了我大姐,二姐的教育问题,我爸一咬牙,真的搬家了。
其实要带的东西也说不上太多,几天就收拾完毕了,走的那天宴请了乡亲们,然后找了好几辆拖拉机,风风光光的走的,只是我妈哭的厉害,放心不下我。
我当时没哭,就记得那天拖拉机开走的时候,夕阳满天了,伴随着‘突突突’的声音,看着我爸,我妈,我大姐,我二姐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他们咋都走了,剩我一个在这里!我才觉得心慌,才觉得一股刻骨的孤独涌上心头,有些茫然无助,终究是望着那一串儿的背影,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哭了。
这时候,一只温暖的大手搭在了我脑袋上:“咋了,还是小气了?舍不得了?哭了?”
我站起来,一把抹干净了眼泪,说到:“哪个说的?我不是可以常常去县城看他们吗?”只是说话的时候,那眼泪还是一直掉。
“是啊,所以别哭了,男娃儿不兴这个样儿。”姜老头儿难得温情的安慰到。
我沉默了半天,有些伤心的说到:“师父,我总听我妈念叨我父母缘薄,我这时想着就害怕了,我怕我想他们。”
“是想的,这想念要放心底,不必太过表露,只要这感情够深就行。”
“师父,你不会离开我的吧?”我问了一句,忽然间,就觉得家人都离开了,我孤独的快要愤怒的感觉。
“走吧,咱们也该回山上了。”
第一部完!
川地少雪,有的人在川地一生,能见到4,5次下雪就已算不错。
而在这一年冬天,我所在的小村却下起了洋洋洒洒的小雪。
地上并不积雪,只是在那竹子上,树上,草上积着,特别是在竹林子里,雪白的雪压着翠绿的竹,那是别有一番风情。
捧起放桌上的陶瓷杯,我掀起杯盖儿,轻轻吹了一口气,抿了一口清香甘洌的茶汤,看着外面的雪景,心中那是分外的悠闲。
“三娃儿,额想问,你作业写了吗?”
又来了,又来了,我放下茶杯,眼睛一瞪说到:“慧大爷,你不会是又想耍赖哦?”
“岂岂岂(去去去),额咋耍赖咧?额是好心问你!还有,叫我二大爷,不许叫慧大爷。”
坐我对面的是慧觉大师,自从那年我家搬去县城以后,他倒是每年都会来我们竹林小筑住上一,两个月,也不知道是为啥?
这老和尚,自从我和他混熟了以后,发现他和我师父一个性子,又懒又赖又好吃,估计要不是个和尚,还得和我师父一样好色。
俩个老爷子基本上是一见面就斗嘴,但关系又异常的好,我总结的是臭味相投。
这不,今年冬天他又来蹭吃蹭喝蹭住了,无聊时,还拖我和他下棋,那手棋下的和我师父一样烂,不过人也要和我师父一样赖。
“我说慧觉,你让我徒弟叫你二大爷是啥意思?你占老子便宜吗?”在一旁的姜老头儿不干了。
“你是哈(傻)咧?额们俩儿是一伙滴,在精神上就要打压他。”慧觉赶紧说到。
姜老头儿思考了一阵儿,发现颇有道理,就不说话了。
我放下茶杯,有些无言的望着这俩老头儿,一个人下棋赢不了我,俩个人就想出了联合的办法,但有时1加1并不是等于2的,他们俩个下棋的话,加起来是负1。
“我说,师父,慧大爷,商量好了没?下一步你们要咋走啊,我可是等了不下十分钟了。”我懒洋洋的站起了伸了个懒腰,今天星期天,赶紧的下完这场棋,在上午10点以前下山,还能赶上中午去县城的车。
“哎呀,我想起了,我昨天下了个套儿,今天得赶紧去看看,逮住啥没有,晚了的话,逮住东西都得溜了。”说完,姜老头儿就站起来,很没义气的丢下慧觉溜了。
看见姜老头儿溜了,慧觉又气又急的站起来,作势就要去追姜老头儿,我有点好笑的说到:“慧大爷,你这是也想溜啊?”
这慧觉和姜老头儿比起来,就是反应要慢点儿,吃亏耍赖的事儿,总是没有姜老头儿跑得快。
慧觉愣了一下,站住了,憋红了脸对我说了句:“小孩子,下啥棋,削习去(学习去),咋不懂事儿咧。”说完,他还做起一副愤怒的样子,背起个手走了。
我无奈的笑了笑,懒得和这俩老头儿计较,转身回屋收拾了一下,就装了件外套,准备去县城了。
刚走到竹林,刚才一溜烟儿跑得没影儿的姜老头儿又串了出来,吼到:“三娃儿,啥时候回来?”
“今天不回了,明天早上直接去学校,明天下午放学了才回。”我说了一句,脚步轻盈的下山了,好在县城有一趟早晨5点就开往乡场的车,那是方面当地乡亲去卖菜的。
一路的雪景虽然漂亮,脚下的路却很是泥泞,不过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上山该有7年多了吧,快走了几步,就依稀能看见当年在山脚下的,我家的影子,就那么远远的看着,都能发现那处房子已经有些破败了,仔细想想,我爸妈带着俩个姐姐去县城已经4年多了,那地方能不破败吗?
现在已经是1982年的冬天,这一年冬天过后,我就15岁了,按照当年的约定,这一年冬天过后,姜老头儿就会带我离开这个生我养我的故地。
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远远的就望见我爸在车站接我的身影。
那时候通讯不是那么方便,我爸也摸不准我哪个周末会去县城,所以每个周末的2点左右他都会去车站看看,因为我一般都搭中午12点的那趟车。
下了车,我爸望着我咧嘴儿笑了笑,就快步的跑了过来,一把就搂住了我:“三娃儿,饿了吧?2个星期没回来了,猜你今天就得回来,你妈在家给你做了素菜锅,热呼呼的呢。”
“嗯,饿了。”我点了点头,一听素菜锅就咽口水了,在山上吃肉太多,腻味的很,回家就能吃清谈点儿,我冬天爱吃烫菜,我妈就给我整出一个自己发明的素菜锅。
“***娃儿,挺能吃的,这都快有我高了。”我爸揽着我,高兴的很,习惯性的想揉揉我的脑袋,却发现已经不是那么轻松的事儿了。
从去年开始,我的个子开始猛窜,这才15岁,姜老头儿在山上给我一量,都有1米74了。
一到家,远远在阳台上的看见我们的二姐就迎了出来,看着我,高兴的抿嘴儿笑,想抱抱我,又想着年纪大了,最后给我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我妈到是没顾忌,一出来就使劲儿揉我脸蛋儿,说到:“儿子今天回来喽。”
“妈,今天小卖部咋没开呢?”远远我就望见今天我家的小卖部没开,就奇怪的问到。
“我们现在生意好着呢!你爸还琢磨着去县城最当道的地方开个卖衣服的店,得去成都进货,这小卖部就我守着了,一天不开算啥?我算着今天你就得回来。”我妈乐呵呵的,说话间已经把我拉进了屋子,按在了桌子前。
桌子上‘咕咚咚’的煮着一锅红辣辣的汤底,周围摆着好些样切好的素菜,那汤底是我妈自己的火锅配方,麻辣鲜香,却一点儿都不上火。
我一坐下,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把土豆片儿,藕片儿往锅里扔,我二姐起身就为填了一大碗热腾腾的米饭,我就着我妈泡的咸菜就吃了一大口。
就这样,他们三人笑眯眯的坐在旁边,看我一个人在那吃,我也习惯这样了,一边夹起一块烫的正好的土豆片儿,一边吃,一边问:“妈,我大姐今年过年回不回?”
我大姐去年就高考了,考到了北京医学院,我大姐成绩真的很好,是去年的高考状元,她成绩都能去北大了,可她坚持去了北京医学院,那是她从小的梦想。
“咋不回?前天才收到她的信,说今年春节提早回,叫你一定得等她回来,过完春节才走。”我妈笑着说到,可我注意到她眼眶红了。
能不能过了春节才走,我不知道,可我却能明白的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随着这15岁的约定越来越近,这件事现在几乎成为我家最不能提的事情。
我不想谈这个,赶紧埋头刨了几大口饭进嘴里,假装含混不清的问到:“二姐,你再有两年就高考了,准备去考个啥学校?”
二姐的成绩也很好,不比大姐差多少,我也挺关心她能考去哪里的,最好在北京,我们姐弟三人还能聚聚,姜老头儿那意思是要把我先带去北京的。
“我没定,我喜欢文科,到时候考个北京的学校吧。”显然二姐的心思也跟我一样,我家的人都知道,我15岁以后得先去北京。
去了之后是个啥情况,得做些啥,却一点也不知道,但是两个姐姐能在北京,我爸妈总是安心一点儿的。
“看你,别说这些事儿,那是我们家三娃儿的命!他这是得干大事儿的。”我爸点了一支烟,说了我妈一句。
“也是,现在家里日子好了,在县城比,都是好水平的,都得感谢姜师傅,三娃儿跟着他其实是福气啊。”我妈就是容易感伤,这一边掉眼泪,一边舍不得,却一边鼓励着我。
我埋头吃饭,心里也说不上是啥滋味儿,那4年半以前,我家搬家的那个黄昏又在我心里浮现了一下,我拼命的不去想,瞎聊了好几句,才转移了注意力。
不知不觉间,我就已经吃了三大碗饭,我二姐感叹到:“弟弟,你可真能吃,每次都得吃一小锅儿饭呐。”
“二姐,你就不懂了,修行的人消耗的多,需要的也多,这不多吃,哪儿去补充啊?”我简单的说到,其实这理由说起来就复杂了,总之一沾上修行,习武,那花在伙食上的钱可是跟流水一般。
我老怀疑姜老头儿喜欢住山上,是为了打野味儿,节约伙食钱。
“是是是,我弟弟现在是修行的人,可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啊,我看再过两年,就能成正果了。”我二姐一笑,脸上就一个深深的酒窝。
我挺谦虚的,说到:“正果,那还早呢。不敢想,不敢想。”
“真能成正果,修成真正的饭桶呗。哈哈....”我二姐乐开了,我放下筷子,就去捏她的脸,姐弟俩闹成了一团。
我爸笑眯眯的看着,我妈却咋呼呼的一拍大腿说到:“那这样说起来,乡场上有一个人也肯定是在修行了。”
我妈这样一说,我愣住了。
“咋回事儿啊,妈?”我停止了和二姐的疯闹,很是有兴趣的望着我妈,我知道自己有多能吃,因为消耗很大,但一个人要能吃到和我相当的地步,那也算是一件儿趣事儿了。
我也在乡场上上学,可是每天来去匆匆的,除了和酥肉联系的紧密一些,其他人我基本没咋接触,在人眼里,我比较孤僻,完全不是小时候那个调皮开朗的无法无天的样子。
我内心知道,我是怕和这些同学感情好了之后,到时候舍不得,只因我家搬家那一天,留给当时还小的我的孤独感,太过刻骨铭心,我真的怕这个!
因为这种‘孤僻’,所谓乡场上的大小事儿,我知道的渠道就少了很多。
“你都还不晓得啊,三娃儿?”我妈果然惊奇于我的‘孤陋寡闻’。
“我要晓得啥?一天到晚除了在学校读书,就是在山上练功的。妈,你倒是说一下,咋回事儿呗?”我问到。
“就是啊,妈,咋前些天都没听你说起过啊?”我二姐也有很有兴趣,非常想知道,啥人啊,能吃到和自己弟弟一个地步,莫非还真是和弟弟一样修行的人?
“哎,我不是昨天才听说的吗?昨天啊,我去城里买东西,正巧遇见我们村的刘婶儿,她儿子是在乡场上安家的,你们晓得吧?”我妈说到。
“妈,你就快说呗,一直问我们晓不晓得做啥?”我催到。
“就是。”我二姐也急着听。
“好好好,”我妈喝了一口水,回头看见我爸也一副颇有兴趣的样子,忍不住点了点我爸的脑袋,继续说到:“她儿子在乡场上安家,乡场上的事情她儿子就知道的多,那天我遇见她吧,我们就摆了一会儿龙门阵,她告诉我,乡场上的郭二,不晓得咋了,从大概一个星期以前吧,变得特别能吃,早上能吃两斤面,不到中午又喊饿,一到中午吃饭吧,能把全家六个人的一锅饭,都给吃了,家人还没吃到两口菜吧,就看他狼吞虎咽的又把菜给吃完了,那副样子...啧,啧...我是没见过,但听着都觉得肚子涨得难受哦。”
我二姐望着我说到:“弟,你不会也变成这个样子吧?”
我眉头一皱,说起吃,我是比正常人吃得多的多,可赶这郭二的境界怕还是差一些,而且我每天的运动量也决定了我的消耗.....
跟着姜老头儿那么多年,我隐约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没理我二姐,我望着我妈问到:“那晚上呢?晚上就不吃了?他这样吃,没撑坏吧?”
“郭二这个人咋成这样了呢?那人虽然有些不务正业,可脑子却是乡场数一数二的活泛,那几年那么困难,他不务正业都能把家里的生活撑起来,谁干这跟猪一样吃饭的傻事儿,他也不能啊。”说话的是我爸。
就因为郭二这人在乡场上是颇有些名气的,不止我爸妈知道,就连在乡场上读书多年的我和二姐也是有耳闻的,就因为他脑子活泛,听说胆子也大。
“哎呀,你们听我说完,具体他为啥这样我不晓得,我就晓得他晚上还是一样的吃法,你说没撑坏吧?也撑坏了,听说一般到中午吃完了就吐,人给撑的脸都白了,可吐完了还吃!刘婶儿跟我说了,这几天他家里都不敢做饭了,因为那郭二啊,都撑到吐血了,估计胃都撑坏了,具体的刘婶儿也不知道了,反正这事儿在乡场上传开了,因为这郭二的媳妇儿到处在给他问医生,说是前天都给弄县医院看了,再不好,得送城里去看了。”我妈讲完了郭二的事。
我二姐听完扭头就问我:“弟弟,这郭二是不是修炼不到家,就撑坏了啊?”
我很难跟我家人解释这吃东西多少,并不是修炼成功与否的标志,只是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我含糊的跟我二姐说了一句:“他这可不是在修炼,怕是得了啥怪病吧?挺奇怪的。”
我二姐有过一段‘恐怖’的回忆,其实心底也挺敏感的,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到:“弟弟,这郭二该不会闯到那个东西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我妈就说话了:“不会,不会,我当时也那么想过,可是刘婶儿说了,那郭二清醒的跟什么似的,就吃饭不正常了,这根本就不像闯到了那个东西。”
“嗯,是这样子的,就是一种怪病吧。”我也说到,其实我心里知道这事儿不可能那么简单,这些年和姜老头儿相处,听他说过不少奇怪的事儿,这世间的东西千奇百怪,闯鬼之事儿也就是一般的小事儿。
不过,我家里的人只是平凡人,我是不能让他们知道那么多的,也不想他们知道那么多,早些年因为我,他们已经受足了‘惊吓’。
郭二的事情就谈论到了这里,我也尽量没去想,安安心心的和家人在一起过了一段温馨的时光,这样的日子随着我15岁的临近,怕是过一天少一天了。
第二天很早,我就回了乡场,因为还要上学,我那功课姜老头儿是督促着的,我是不敢怠慢的,虽说现在少了刘春燕那个紧箍咒。
对的,刘春燕已经到镇上去读书了,人家可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我大姐就是她的目标。
到学校上了几节课,中午的时候,我出去把酥肉找来了,我们现在一起在乡中学读书,就是没一个班。
我是在教学楼的背后把酥肉找到的,那小子伙着几个学校的‘混子’学生,正躲在教学楼背后抽烟,一见到我来了,赶紧从兜里掏出一包绿色儿的‘翡翠’烟,抖了一支出来,递给我:“三娃儿,整一根儿?”
我望着眼前的酥肉,这小子一年胖似一年,但个子也长了不少,现在长的是又高又壮,站面前跟个石头墩儿一样。
上初中后,这小子就爱上了‘混社会’,和其他几个人,成了学校所谓的一霸,打架逃课样样来,不过这不影响我们从小建立起来的深厚友情。
“不整。”我挡开了酥肉递过来的烟,酥肉也不以为意,笑嘻嘻的把烟收了起来,小心的放兜里了,然后一把揽住我说到:“这翡翠可是我偷我爸的好东西,这不想着跟你分享吗?”
“我说你抽翡翠呢。”我心里暖了暖,酥肉这小子!反正估计着他偷烟的事情要不了两天就得给他爸发现,反正又得挨打。
“大大哥。”酥肉旁边的几个娃儿也忙着和我打招呼,我应付了几句。
酥肉现在几乎是这个学校的老大,手底下还是有所谓的小弟的,他说他是大哥,然后我是他大哥,所以那些小混混必须叫我大大哥。
他经常吹牛:“你们是不晓得,三娃儿是不爱出手,这一出手吧,一个打十个!”
一个打十个?我没试过,其实不知道!
关于大大哥和这吹牛皮儿的事,我也阻止过几次,没有效果也就算了。
“酥肉,跟我来一趟,跟你说点事儿。”我找酥肉是有正事儿。
“好咧,整完这两口就走,翡翠呢,不能浪费。”酥肉大口大口的吸了两口,然后把烟屁股给扔地上,揽着我的肩膀就走了。
十分钟以后,我们端着4个大饭盒就坐在了学校的乒乓台上,习惯在这里吃饭,在教室里这样吃,被别人当成怪物似的。
这饭盒吧,其中三盒是我的,一盒是酥肉的,但酥肉常常觉得我的好吃,只要我们在一起吃饭,他总得把我的吃去半盒,他要不吃,我就一个人慢慢的把这三盒都给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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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今天咋全是素菜啊?”酥肉拨弄着我饭盒里的菜,有些不满我今天的伙食。
“少废话,又没叫你吃,我从家里带的,又不是从山上带下来的。”我端起饭盒就开始吃,早饭吃得太早,现在早饿了。
“三娃儿,你家去了县城,生活还那困难?每次你从家回来,总是素菜,来,整点儿我妈弄的红烧肉?”酥肉说着就要往我饭盒里拨他的红烧肉。
我瞟了一眼酥肉的红烧肉,切的方方正正的,色儿烧的红亮亮的,挺不错,无奈那肉肥嘟嘟的,我一见就已经腻到了,况且我现在就爱抓紧世间吃点儿素菜。
我用筷子挡住酥肉,说到:“免了,你自己吃吧。”
“你客气个屁啊。”酥肉骂了一句,倒也不坚持了,只是念叨着:“我每天中午吃一大盒饭,最多就是一盒半,我长这胖!都没个姑娘看上眼。你三娃儿吃三大盒饭,不长胖,还长这好看,全校的姑娘都喜欢。妈的,不公平,这叫老子以后咋活啊?”
我扒拉几口饭,说到:“你娃儿别在那里乱说,这学校还有老师喂的老母鸡,你要不要说全校的老母鸡都喜欢我?没见哪个姑娘喜欢我。”
“那是你娃儿不和别人说话,一天到晚在学校里,脸跟连环画似的,人家哪儿敢接近你?”
“啥叫连环画儿一样的脸?”
“你看连环画儿上的人,只要被画好了,就一个表情,撕烂了,那表情都不带变的。你说你在学校吧,从上学到放学,都这表情,不是跟连环画儿一样吗?”
酥肉真是越来越扯淡了,我吞了口饭,不急不慢的跟他说了一句:“信不信我锤(揍)你?”
“信,信信!”酥肉连忙说到,可还是不忘小声念叨:“这小时候多活泼可爱的三娃儿啊,这长大了,就变成这模样了,我晓得,我武侠书上看过,这是在学习那些高人啥,哦,仙风道骨的姿态。”
我懒得和他扯,直接说到:“我找你出来,是有正事儿的。”
“啥正事儿?该不会是谈刘春燕吧?”
“关她啥事儿?”我倒奇怪了,这刘春燕在镇上读书呢,难不成她也闯鬼了,需要我帮忙?
“切,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刘春燕喜欢你,这哪回儿寄到学校的你的信不是我帮你拿的?这刘春燕是一个星期给你写一封,我数着呢。”
“我都没看,扔抽屉里的,她能有啥好话,不是炫耀她成绩好,就是指责我那时候欺负她。”我不以为意,心说这刘春燕也是神经病,都一个村里的,她每个星期都从镇上回来,有啥话还不能遇见的时候说吗?写啥信?那些信我是的却是真的没看。
至于她喜欢我?我压根就不在意这事儿,也不喜欢去想这些,我每天的事情多着呢。
“得了,别扯了,今天找你出来,是和你说郭二的事情的。”说到现在,我已经扒拉完一盒饭了,还没说到正事儿,可见酥肉是个多么能扯的人。
“郭二?你说哪个郭二?乡场上那个?”酥肉问到。
我点点头,把我妈跟我说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跟酥肉说了,然后问到:“你一天到晚就喜欢在乡场上乱窜,听说也和郭二有接触,你知道这事儿吗?”
“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事儿,我咋不知道,这两天情况更严重了,听说肚子疼的老吐血,但只要稍微好点儿,就起来找吃的,昨天啊,听颜江说,一个没注意,那郭二竟然爬起来,跑到米缸子前吃生米,等家人发现的时候,吃的那满嘴血啊,估计是那生米把喉咙都给哽破了,你想那吃法。”酥肉显然知道的更多。
“颜江是哪个?”我问到。
“我说三娃儿,你不是吧?颜江是我小弟,可他是你们班的啊。”酥肉翻了一个白眼,显然被我弄得没语言了。
“哦。”我不以为然,一个班七八十个人,我记不住也属正常,我想起了一个问题,问酥肉:“你跟我说说,你那一伙跟郭二接触干啥?”
“别说那么难听,啥一伙一伙的?和他接触不就为俩钱儿吗?这乡里谁不知道郭二有钱?说起来,我们是帮他办事儿。”
“办啥事儿?”
“这说起来就怪了,他常常让我们在这片儿打听一点老历史,什么村儿出了个啥地主,还有哪一片儿埋了啥达官贵人,要不然就让我们满山跑,看看那里的地形儿。”酥肉有些奇怪的说到。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早些年和姜老头儿去卖玉的经历又浮现在了脑海!
那些年我就知道了有盗墓那么一说,何况这几年,姜老头儿也零零散散跟我说了不少关于地下盗墓的那点事儿,反正这姜老头儿好像啥都知道一样。
这两年很明显的,国家在搞经济建设,有些头脑活泛的人都开始做生意了,各种以前不敢的,秘密的搞钱方法,也被老百姓用无穷的智慧给挖掘了出来,我有些明白郭二在做啥营生了。
他这情况,很有可能是在地下遇见点儿啥了!
见我沉默不语,酥肉有些急了,他说到:“三娃儿,你问那么多,又嚷着是正事儿,你到底发现些啥?跟我说啊。”
酥肉算是知道我和姜老头儿底细的一个人,那次蛇灵的经历已经让他毕生难忘,这些年长大了,他肯定知道了当年那枪毙一说是逗他玩儿的。
不过,随着思想的成熟,他肯定也知道,有些事情就是打死也不能说出去的。
我和姜老头儿的一些东西,在他心底也是最深的秘密,他不曾说出去过,但无法否认的是,我和姜老头儿也是他最深的好奇,他无法避免的对我们的一切事情都非常感兴趣。
无奈的是,我和姜老头儿这些年过的那叫一个风平浪静,咋也弄不出第二条蛇灵再给他见识。
我不说话,回头却给了酥肉肩膀一拳,疼的酥肉那叫一个呲牙咧嘴。
“三娃儿,你打我干啥?”
“我这是在警告你,别为了一些小钱,干些自己都不知道的‘坏事儿’,要被查出来,你小子能进局子了。”我严肃的说到。
酥肉见我一严肃,就跟我见姜老头儿一严肃是有一样,他有些发虚的问到:“三娃儿,咋了?”
“你还不明白郭二是在干啥?郭二他是在盗墓!知道啥是盗墓吗?就是挖人家的坟包儿,偷东西出来卖!这是犯法的,你小子还稀里糊涂的去帮忙。”
“妈的X,我说郭二这两年咋这有钱,不过这埋死人的地方,那么吓人,这里面还能有多值钱的东西?”酥肉问了一句。
“金的,银的,玉的,只要你找对了坟,东西就多了去了,没有你看不见的好东西,只有你想不到的好东西。”这小子,孤陋寡闻到了一定的境界了。
酥肉沉默了一阵儿,也不知道在想啥,过了半天,他脸色儿忽然一变,对我说到:“三娃儿,你的意思是郭二闯鬼了?我..我会不会也他妈招惹到了啊?我以前还听他的,带着一群人,满山遍野的到处跑!”
“郭二是不是闯鬼了,我不知道,但我肯定的是,没你啥事儿。”我放下第二个空饭盒,很平静的说到。
但酥肉是谁?酥肉是最了解我的人之一,他忽然就盯着我说到:“三娃儿,你是想要干啥?”
“哦,我是想,等下吃完饭,你就带我翻墙出去,带我去郭二家去一趟,我想看看是咋回事儿。”
“你不叫上姜爷?”酥肉一副很没安全感的样子。
“不叫了,你看不起我是不?我这上山7年多是白学的?”我一怒,对这酥肉嚷了一句。
吃完午饭,我回教室去写了一张假条,放讲台上,收拾了一下书包,便离开了教室。
酥肉早在外面等着我了,背着个扁扁的黄色军挎包,估计里面就一个空饭盒。
“三娃儿,我说你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又写假条,又要翻墙。”酥肉一见我就嚷嚷到,在他看来逃课就是逃课,直接走了就是,要写了假条,就走大门呗。
“老师还没批准,我放讲台上就走了,我懒得和门卫解释。”我随口答了一句,我这人其实怕麻烦,能少对一个人解释,就少对一个人解释。
“看你那人缘啊,一个带假条的人都找不到,不过凭你那张小白脸儿,随便找个姑娘儿带不就行了啊?”酥肉嬉皮笑脸的说到。
我已经懒得用言语回答他了,直接一脚踢在了他屁股上。
酥肉把我带到宿舍背后的一个歪脖子树面前,然后他咬着书包,颠着一身肥肉,这扭那蹭的爬了上去,然后踩着歪脖子树,翻上了墙。
一上墙他就得意的跟我说:“看见没?酥爷我灵活吧?不是吹的,这颗树都是我翻墙给踩歪的。”
我懒得理他,一只手吊着树,就轻松的上了树,在树上一蹬,借着力就站在了墙上。
酥肉的脸马上就跨了下来:“***三娃儿,不带那么打击人的。”
我小得意的一笑,哥可是练过的,然后潇洒的跳了下了围墙,酥肉在墙上吊着,然后挨着墙一滑,也滑下了围墙,就是姿势难看了点儿,一下围墙就‘啪嗒’一声坐地上了,然后还没坐稳,直接来了个四仰八叉的。
“失误,嘿嘿,失误。”酥肉脸皮倒也挺厚。
我习惯了,一把拉起他说到:“走吧。”
郭二的家就在乡场上,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也就是二十来分钟的事儿,我走在路上,从书包里掏出一件儿东西扔给了酥肉。
那是一张折成了三角形的符。
“啥东西?”酥肉没看清楚,见我扔给他,就忙不迭的接在了手里。
“能有啥东西?符呗。”
“这符干啥用的?”酥肉常常上山找我,知道姜老头儿会画千奇百怪的符,每种符的作用还不一样,他就问起作用来了。
“就是一般的挡煞符,反正带着邪性儿的东西都能挡一下。那郭二如果身上真有东西,也是个邪性儿东西,多少能挡一下。”我给酥肉解释到。
“姜爷画的?”酥肉一边往怀里揣,一边问到。
“我画的。”在这山上呆了这些年,我的本事赶我那师父还是差远了,按我师父的说法,如果不是我天生灵觉强,修行,特别是学习秘术,来得特别快,估计我还不能独自画成一张真正有作用的符。
不过,就算如此,我到现在能画成了符也不过两三种,就如最简单的挡煞符,镇宅符,还有就是对于我来说,成功率极低的观音符,那种符就是挡个小病的,带上了,比如周围人都感冒了,你就不会中招。
我画的符从效果上来说,和姜老头儿的也不能比,功力的差距在那儿了,但作用还是有的。
一听是我画的,酥肉的脸色一下就变了,原本还宝宝贝贝的想把那张符往怀里揣,这一下就直接随便的放衣服兜里了。
“我还以为是姜爷画的,那可真是宝贝,原来是你画的破烂玩意儿啊。”说着,他还嫌我不够‘爽’,还极没安全感的问到:“我说三娃儿,带着你的符,也能挡一下的,对吧?可别一下都不能挡,我不想变成郭二那个样子。”
我的不爽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儿,到底是少年心性,就怕别人说自己没本事,我也不说话,一把抓过酥肉,直接从酥肉兜里把那张符拿了出来,说到:“行了,你不乐意要,我他妈还不乐意给了。”
“哎呀,三娃儿,三哥儿,三舅,三大爷,我错了还不行吗?还是给我吧,话说这下雨,没把伞,不能连衣裳也没一身儿,就光着个身子在雨里跑吧?”说着,酥肉又把符抢了过去。
然后一把揽过我说到:“三娃儿,我要不相信你的本事,能和你跑这一趟吗?别小气,别小气啊!”
我心里舒服了点儿,和酥肉这一路斗嘴,不知不觉也走到了郭二的家。
酥肉抬腿就要进去,我一把拉住酥肉说到:“你别那么冲动,行吧?去人家家不得有个理由吗?”
“我和郭二平日里又不是没接触,就说来探病就得了,他家里人又哪儿能记住我们那一群里都有谁啊。”说着,酥肉又拉过我说到:“三娃儿,我可真是把你当哥,你来这趟儿,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娃儿就是学了两天本事儿,手痒,想在这里试试本事儿,我可是把命交给你,舍命陪君子了,够哥们吧?”
我看了酥肉一眼,脸不自觉的就红了一下,要说这话,酥肉还真说对了,我开口说到:“你小说看多了吧?江湖情节都给我上来了,啥试本事儿,舍命陪君子的,不就是想让我小心点儿办事吗?你心里害怕。”
“嘿嘿嘿....那射雕可真好看。”酥肉随口敷衍了一句,两人也就不再啰嗦,由酥肉出面,去敲郭二家的门。
这门敲了半天,才有一个人来开门,我一看,开门的是郭二那个才11岁的女儿。
“认识我不?我是你酥肉哥哥。”酥肉就是个自来熟,呵呵一笑,就要伸手去掐别人小姑娘的脸表示亲热,一想人丫头都11岁了,这不耍流氓吗?又把手给缩了回来,在他那脏兮兮的破书包里掏啊掏的,掏半天也没掏出个啥来。
“哎呀,哥哥本来准备给你带个糖的,这忘在教室里了。”
这酥肉脸皮可够厚,他有个屁的糖,有糖都得进他肚子,不过我也不想和这小丫头啰嗦,想起了我从县城回来,我妈往我书包里塞了一包儿零食,说是平日里卖给学生的,叫我也带点儿,我就随便摸了一下,掏出一把糖,塞给了酥肉。
“嗨哟,原来在你身上啊!”酥肉偷藏了一些放自己兜里,然后把剩下的都塞给那小姑娘了。
那小姑娘的神情原本憔悴而警惕,看见糖了,神色总算舒缓了几分,再说酥肉常常帮郭二跑腿儿,也去过几次郭二家,小姑娘对酥肉还是稍微有些熟悉的。
“你们干啥来了?”小姑娘的辫子乱乱的,连带着这声音也有些哑了,估计是哭的。
“听说你爸不好,来看看你爸的。”酥肉做出了一副悲痛的样子。
那小姑娘歪头考虑了一阵儿,估计是看在糖的面子上,放我们进去了。
在小姑娘关门的那一会儿,我揽着酥肉的肩膀说到:“给我拿出来,我都看见了。”
“你都看见啥了?”
“你好意思?我给小姑娘的糖,你好意思贪下来?”
“我还想问你呢,有好吃的都不给我,亏我把你当哥哥。”酥肉一脸愤怒。
“谁说不给你了?原本就打算着放学给你的,待会儿把糖拿给人小姑娘,看人家那样儿,都可怜成这样了。”我压低声音说到。
“行行行,就你慈悲心肠,你娃儿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平日里一副连环画儿脸,私底下都是那么骗姑娘的,我说学校里这多姑娘悄悄喜欢你。”
我怒了,刚准备给酥肉两下,却发现那小姑娘就站我们面前问到:“你们咋不进去?”
我和酥肉这才回过神儿来,抬头一看,立刻被院子里的景象惊呆了。
院子里乱七八糟的,原本农家院子里都喜欢搭个鸡棚,狗舍的,还喜欢在院子里栽点花儿,栽点小菜,弄得漂漂亮亮的。
可这院子像啥样子啊,那些花儿小菜被踩的七零八落的,院子里原本还栽了一颗树,这下连树枝都掰断了几根,剩一点儿树皮连着,挂在树上,显得更凄凉。
如果光是这样,都还不足以引起我和酥肉如此震惊,令人更加震惊的是,院子里还有一些血迹,大团大团的,有些触目惊心,在离那些血迹的不远处,有2只鸡的尸体,还有一只鸭子的尸体!
那血迹是鸡和鸭的,我和酥肉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只因为那些鸡鸭的死状及惨,都是被生生的咬下了几块肉。
其中一只鸡,半边身子都被咬下来了,那被咬下的半边,只剩一层皮儿连在身子上,要命的是还少了一块儿肉。
不用想,这块肉是被郭二给吞了,不像其它的鸡肉,被扯下来了,吊在身上,至少没消失。
看着这一切,我的脸色变了变,酥肉的已经压不住要吐了,这多么明显的事情啊,当时的场景是个傻子都想的出来。
郭二发病了,家里人不敢让他再吃东西了,吃成那样了,再任他吃,不得吃出人命啊?结果郭二因此发了狂,然后跑院子里来,看见能吃的就塞嘴里,这些活鸡活鸭当然就是他眼中的‘食物’,然后家人追逐阻止,院子里就成这样。
从那死鸡来看,郭二最终还是得逞的啃了一块肉,能想象,那生肉连皮带毛的,被他不顾阻止的,狼吞虎咽的咽下肚子里的场景。
“不行了,我不行了。”我能想到,酥肉也能想到,想着那么一块带毛带血的生肉被吞下去,谁能很淡定?
加上刚吃了午饭不久,酥肉终于跑到院子的一个角落去吐了,吐完回来,酥肉脸色极不好看的跟我说了句:“老子发誓一年不吃鸡肉。”
那小丫头看着酥肉的表现,有些黯然的垂下了头,我有些于心不忍,酥肉也不好意思,挠挠头说到:“没别的意思,中午吃太多了。”
“没事儿,我都习惯了,我们班同学都说我爸是怪物。中午的时候,他还啃了树皮,是邻居几个叔叔帮忙把他扯下来的。”小姑娘儿的话让人听了挺难受。
我走上前一句说到:“没事儿,这是人生病了,谁还不生个病啊?治好了,就没事儿了。”嘴上这样说,我心里却在暗叹郭二真的是在造孽,让孩子承受这种‘苦果’,如果任事情发展下去,指不定会变成啥样。
想到这里,一种斩妖除魔,匡扶正义的心理在我让心中油然而生,我第一次觉得我自己是个道士,我很自豪,比当红军还自豪。
我的安慰显然起了作用,小姑娘充满希望的问到:“大哥哥,我爸的病真能治好?”
“嗯,能的。走吧,去看看你爸爸。”说着我就跨过了这零乱的院子。
在路过院子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儿,发现他家的狗舍里趴着一只大黑狗,奇怪的是,竟然是缩在窝里头的,而且还在颤抖,那种颤抖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我还没问,酥肉就问了:“你家够咋啦?咋这副模样?”
“大黑以前可乖了,就是一个多星期以前,它忽然就对着我爸叫,叫的可凶了,还想咬我爸,然后我爸也变了凶了,那样子....”小姑娘似乎不愿意再回忆起那幅场景,顿了半天才说到:“反正我爸忽然就一脚给大黑踢去,当时就把大黑踢飞起来了,踢好远,都踢吐血了,然后大黑就不出窝了,养了这些天,伤好了,都不出来,看见我爸,躲的更厉害。”
“恁大条狗,得多大力气才能把它踢飞起来啊!这郭二说不定练了大力金刚脚!”酥肉感叹了一句。
“大力金刚脚?我咋只知道大力金刚掌呢?”我已经无言了,转头问到小姑娘:“然后你爸当天晚上就变得很能吃了?”
“嗯。”小姑娘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和酥肉对视了一眼,知道这其中绝对有问题,知道点儿常识的人都晓得,狗是最敏感的动物,特别是对邪性儿的东西,这郭二十有**是闯到啥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上了楼,郭二家有钱,早就砌起了二层的小楼,郭二的房间在二楼。
一进房间,我就感觉到了一股压抑的气氛,郭二的老爹坐在门口叹气,郭二的妈和妻子则坐在郭二的床前默默的垂泪,他的儿子,在我们乡场中学念初二的郭栋梁脸色也难看的紧。
而郭二本人则被五花大绑的绑在床上,衣服很零乱,头发也乱糟糟的,一张脸上胡子拉渣的,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此刻已经睡着了。
离奇的是,他的肚子鼓涨涨的,就跟个孕妇似的,还是怀孕了5,6个月那种。
郭二本身就不胖,这对比之下,肚子就更加明显,再说,郭二是乡场里有头有脸的富裕户,平日里非常注重形象,弄成这副样子,真的是让人感叹。
郭二睡着,眉头皱的很紧,不时还哼哼两声,可见睡的不安稳。
酥肉和郭栋梁还算熟,反正两人说起来都是一路货色儿,喜欢混社会那种,一见郭栋梁,酥肉就咋咋呼呼的问到:“栋梁,你爸好些了吧?”
郭栋梁眉头一皱,说到:“看那样子,能好吗?”
郭家其他人疑惑的看着我们,那郭二的女儿立刻就说到:“这两个哥哥是来看爸爸的。”
郭家人不说话了,估计郭二搞成这个样子,他们也没招呼客人的心思,点了点头就当知道了。
郭栋梁估计心里也压抑的慌,对着酥肉又说了一句:“我爸搞成这个样子,我家都不敢开伙,我这肚子也饿着,饿着其实没啥,可是我就想我爸别再发疯了。”
酥肉忙不迭的从兜里摸出两颗糖,递给郭栋梁,说到:“吃个糖吧,顶顶。”
郭栋梁估计也是饿了,接过糖,剥开就要吃,他妹妹估计也撑不住了,从兜里摸出刚才我们给他的糖,也剥开准备吃。
我妈给我的是水果糖,那水果儿香味就重,加上那个年头的糖挺实在的,香味儿就更重,那郭栋梁兄妹还没把糖放嘴里呢,忽然就听到了一声吼声。
那声音就跟某种凶猛的食肉动物在咆哮一样,一直在看着郭二的酥肉‘哇’的大叫了一声:“他醒了!”整个人就跳着后退了一步,躲我身厚去了。
谁受得了啊?一个原本以为熟睡的人,一点过程都没有的,猛地就睁开了眼睛!
“好香,好香,我要吃,我要吃!”郭二根本谁都不看一眼,整个人就在床上挣扎扭动了起来,方向竟然是朝着郭栋梁手中的糖。
亏他都这样了,还那么大的力气,整张床被他弄得‘咯吱咯吱’直想,其实他家那大木床,一看质量就挺不错的。
郭栋梁估计挺怕他爸这个样子,哇呀一声就把糖给扔了,人也跳开了,而郭二的老婆,妈妈,加上他老爹也冲了进来,一起想摁住郭二。
却不想那郭二太厉害了,几下就挣脱了,‘咚’一声就滚到了地上,摔的实实在在。
可是他不管,全身扭动着,爬到那被郭栋梁扔地上的糖面前,也顾不得脏,又是在地上舔,又是吸的把那糖弄到了嘴里,然后一脸满足的样子。
我的脑门出了冷汗,想起了一个办法,立刻调动起全身的力量,气聚丹田大吼了一声:“郭建军(郭二的本名)!”
郭二毫无征兆的,忽然扭头就看了我一眼,我和他毫无疑问的对视上了,这一眼看得我毛骨悚然,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
我为什么会吓得倒退了两步?只因为在郭二扭头的瞬间,我看见他的脸一下扭曲了,在模糊不清间,我看见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张脸非常的消瘦,几乎没有肉,就是一层青灰色的皮子贴在骨头上,而且那头骨十分的畸形,非常大,且长,在2个额角突出,使得整个头的上部像个正方形似的。
在‘它’望向我的一瞬间,忽然就冲我咆哮了一声,我这时才看清‘它’的五官,没有眉毛,眉骨却分外的突出,两个眼睛根本不是人类的那种眼珠眼白分明,而是纯粹的血红色,非常大的鹰钩鼻,长大的嘴里牙齿雪白,恐怖的是那4颗獠牙,非常长,看起来比犬牙还要锋利,由于‘它’冲我咆哮,那张嘴长的很大,我恍惚看见了‘它’喉咙深处仿佛烧着一团烈火。
那声咆哮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震耳欲聋,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似在恐吓我,又似在警告我。
“三娃儿,你咋了?”酥肉一把拉住我,因为我刚才几乎跌倒。
我一下回过神来,再看了一眼郭二,很神奇,他的脸又恢复了正常,现在整个人在使劲挣扎,几乎把坐在他身上的三个人都要掀起来。
我抹了一把冷汗,转头问到酥肉:“刚才你听见吼声了吗?你看见郭二的脸了吗?”
因为那脸我忽然觉得十分的熟悉,我需要酥肉帮我一起回忆一下。
“啥吼声?啥脸?三娃儿你可别吓我。”酥肉脸上的肥肉都抖了一下,可见他根本没看见啥,反而被我的说法给吓了一跳。
“哦,那没事。”难道我又无意中开了天眼?不是,绝对不是,我那天眼虽然我自己还不能完全的控制,但是我是十分清楚开天涯那种看东西的感觉的,既然不是开了天眼,我忽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
郭二身上有东西,而且那东西在针对我,它貌似看出了我是个道士,对它有威胁。
这个想法让我的脊背都觉得发寒,有一种不知道该咋做的感觉,以前看师父收鬼捉妖很是轻松,可轮到了自己,却一筹莫展,我拼命的在脑中搜罗自己的所学,希望能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滚,你滚,你滚啊......”在我晃神的一刹那,一个声音忽然从房中响起。
这声音是郭二的声音没有错,可是那感觉却怪异的让屋里每一个人的脸色都变了,那种感觉咋说呢?就像是一个不会说话的动物,在努力的模仿人说话的感觉。
酥肉心里有些发虚,扭头问我:“三娃儿,他是在叫你滚,还是我滚?要不我们都滚吧?”
我知道这种怪异的场景下,酥肉是一刻都不想呆了,可是我却不忍这样离去,我总感觉如果就这样离去了,会有很残酷的事情发生,而我也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滚,滚开,滚开....”郭二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大,朝着我和酥肉一副想冲上来咬上一口的样子,这时连郭栋梁都冲上去按住他爸了。
“大哥哥,你们走吧。”一直没有说话的郭家丫头此时拉了拉我的衣角,两只眼睛里全是泪水。
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还有些犹豫,还在拼命的想自己能咋做,酥肉也拉我:“我知道你在想啥,但本事不济有啥办法?去找姜爷来吧,走吧。”
算了,也只能这样了,我不忍再看郭二一家人,转身和酥肉离开了。
可刚没走几步,房间里就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我一听是郭二他爸的声音,我和酥肉对视了一眼,我转身就冲了回去,酥肉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来。
一到房间门口,我就愣住了,我看见郭二已经半跪在地上,脚下的绳子已经挣开了,阴测测的笑着,嘴角还有一丝新鲜的血迹。
而郭二的老爹整缩在房间的一角,捂着他的左手很是痛苦的样子,而且就算是捂着,那鲜血都还是从指缝间流出,郭二的妈此时正扶着他的老爹。
而郭二的妻子抱着郭栋梁和郭家丫头,躲在另外一角瑟瑟发抖。
郭二还在挣扎,他是被反绑着双手的,此时他正努力挣脱绑住他双手的绳子。
“***,你是要吃人?你是要六亲不认?”可能因为太过疼痛,郭二的老爹忍不住骂到,毕竟郭二平日里是清醒的,只是贪吃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他老爹还认为郭二还是那个郭二。
而这句吃人,让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我想到了,想到了郭二现在是啥。
我刚待说话,酥肉吼了一句:“他挣脱了。”
我回神一看,郭二果然已经挣脱了绳索,此时望着我阴测测的笑着:“呵呵...呵呵....”
那声音让在场的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拉着酥肉慢慢的往后退着,这房间外面就是走廊,万一打斗起来,实在也展不开手脚,能引到院子里或许能想到一些办法。
郭二盯着我,那眼神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类能有的,亦步亦趋的跟着。
就在忽然之间,郭二的眼神忽然转向了酥肉,我心里暗道不好,刚想让酥肉躲开,却见郭二动作快得不可思议的一下就扑向了酥肉。
我只感觉一阵风从脸上刮过,然后身体被狠狠撞了一下,被直接撞到了走廊上,一个站立不稳,差点就翻下去。
好在平日里修行苦功下得够多,武家功夫虽说不上精通,可力气还是有一把的,我靠一只手撑住了自己的身体。
可我刚刚站稳,却发现酥肉被郭二扑倒在了地上,他双手掐着酥肉的脖子,而且张嘴就要咬下去。
酥肉要是被咬下一块儿肉,我不得内疚一辈子?是我叫他陪我来的!眼看他已经憋的一张脸通红,人都有些吓傻了,我也瞬间来不及救,郭家人已经吓傻在一边,我是心急如焚。
对了,我忽然对酥肉大喊到:“符,酥肉,符!”
酥肉这小子也是有些胆子的,至少此时没有完全被吓傻,他用一只手拼命挡着郭二要咬下来的嘴,另外一只手从兜里摸出了我给他的那张符。
这小子也够狠,一下就把那张符给塞郭二嘴里去了。
“啊....”郭二忽然就惨叫了一声,嘴里立刻就冒出了青烟,那符在他嘴里竟然燃了起来。
这不是啥怪事儿,就像打雷闪电这种事情,是正负能量的碰撞,也可以理解为阴阳的碰撞,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动静,一张充满了阳性能量的挡煞符,碰撞上郭二体内那邪性儿的阴性能量,自然也可以产生这种反应。
这就是真正有道家功力的符为什么会无风自燃的道理。
郭二像是被烫了一下,动作就迟缓停顿了,可是他下一刻就吐出了嘴里的符,可我哪儿还能让他再伤害酥肉,早已经冲过去,稳住下盘,力量瞬间集中在两只手上,憋着一口内气儿,一把把郭二从酥肉身上提了起来,狠狠的摔在了一旁。
“***酥肉,还不快跑?”我吼了一句,同时也注意到酥肉刚才那只挡住郭二的手被咬得鲜血淋漓。
酥肉反应倒也快,站起来就往楼下跑去,我整个人一下背靠着郭二,把他顶在了墙上,顺便反锁住了他的两只手,对郭家上吼到:“你家郭二饿鬼上身了,你们快跑到邻居家去躲一下,快点儿,我等会会叫我师父来救郭二的。”
郭家人犹豫了一下,郭二的妻子拉着两个孩子就跑,而郭老爹也拉着郭妈准备走了。
郭二挣扎的力量越来越大,我憋着一口气,想骂又不能出声,心里苦涩的要命。
就在我兀自难受,为他们争取逃跑时间的时候,事情又出了幺蛾子,郭二的妈不走了,她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郭二他爹,一下冲过来,没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你不要弄我家二娃,你是饿鬼,我听说过饿鬼,晓得你是吃不饱的东西。”他妈在我面前说着这些,而我锁着郭二的双臂,两只手臂都快麻了,又不能说话,心里简直说不出那无奈。
郭二的爹来拉他妈,他妈却一把挣脱了,对着他爹骂到:“你一点儿都不关心自己儿子,你给老娘滚。”
“我哪里是不关心,而是我们现在在这儿,是给这个小师傅添乱啊。”男人毕竟要理智点儿,刚才那符燃烧起的一幕,这郭老爹是看见的,他心里有了点儿底。
“万一这小师傅挡不住呢?我们不能害人家,我就想说一句,那饿鬼啊,你吃我吧,你把我吃了,就不要弄我儿子了。”说着那郭妈竟然挽起了袖子,把手往郭二面前送。
哎,我心里暗叹了一声,可是却一点也不能怪郭妈,天下谁的孩子不是孩子?为人母亲的母爱哪个又不是恩重如山?我只得开口说到:“我会叫师父来处理,能救你儿子的,你们现在不走,反而会让事情麻烦,走啊....”
我这句话让郭妈稍微放心了一点儿,再加上郭老爹拉着她,她终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可是练武之人都知道,内练一口气儿,力量这种东西只要气息一松,也会跟着松懈,在打斗时,还你来我往的说话的场面是非常假的,我刚才一说话,那口气就泄了,郭家二老刚下楼梯,我身后的郭二使劲一顶,一下就挣脱了我。
可是我还得争取时间,不容犹豫的,我又深吸了一口气儿,简直是调动了全身的力量,回身又抱住了郭二,用脚把他绊倒,然后用身体锁住了他的两只脚。
姿势很不好看,可这才是真正的武学,具体的功夫名儿我说不出来,是姜老头儿教我的,说危急时刻就用这个功夫,共有十八中‘锁’的方式。
在后来,我发现不论是美国的无差别格斗,日本的柔道还是巴西柔术,都有这种功夫的影子,可惜在我泱泱华夏却不见有人把它发扬光大,华夏的武学其实是非常博大精深的。
“三娃儿,三娃儿,他们家人都走了,你还在上面干啥啊?”就在我用尽几乎全身的力气锁住郭二的时候,酥肉的声音在楼下响起了。
我松了一口气儿,瞬间放开了郭二,想也不想的,就从二楼的阳台上跳了下去,然后翻滚了几下,站了起来。
轻身的功夫我是不会,可是这点儿高度,和跳下来之后咋保护自己,我心里还是有点儿底的。
“我日,三娃儿,你是有啥想不通要跳楼啊?”酥肉嘴巴张得老大,是咋也想不到我会选择从天而降。
我来不及给酥肉解释啥,站起来之后,一把拉住酥肉就往院子里的一角跑去:“记得蛇灵不?它背后那个墓,我师父说过的,饿鬼墓,这郭二估计是被饿鬼上身了。”
“妈的,我说他啥都吃?你逞能吧?现在咋办啊?”酥肉的声音几乎都快哭了。
这时,我们背后响起了‘扑通’一声巨响,我回头一看,妈的,是郭二也跟着跳下来了。
饿鬼是不怕,从二十楼上跳下来也不会有事儿,可郭二是**凡胎啊,更不晓得从高处跳下来要咋保护自己,这是直挺挺的跳下来的。
接着,我就看见郭二瘸着一跳腿,朝我们追来了,速度一点都不慢!
好在是二楼,郭二也没摔死,这条腿估计是摔瘸了,但是饿鬼上身的他几乎是被调动了全身的潜力,而痛觉几乎也被压制了,所以力量,速度简直超出寻常人太多,这TM是个‘超人’!
嗯,有很多鬼上身,被调动出潜力的人,都会瞬间变成‘超人’。
不过,这也只是能维持短时间的事儿,这样爆发的潜力的时间越长,人在事后也就会越虚弱,甚至减寿,这还是得救的情况,不然的话,这人会活生生的被鬼‘玩死’。
这饿鬼估计是要放弃郭二这个‘宿主’了,这样乱弄郭二的身体,如果今天不能救下郭二,郭二会死。
“他追来,咋办?”酥肉这次是真的快哭了,院子几步就被我们跑到了头儿,现在两人几乎是缩在墙角的,看着郭二一步步冲过来。
我的脑子飞速运转着,咋办?最有威力的手诀,步罡我不会,更高深的请‘神’上身,我更TM不会,还有其他诸多的‘术法’我也是抓瞎,更别说释放出一身功力去压鬼,那对我更是天方夜谭。
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冲了出来,一下咬住了郭二的裤脚,我一看,这不是郭二家那条‘胆小狗’吗?
郭二的脚步被拖住了,他转头怒视着那条黑狗,想也不想,一拳就使劲落在了黑狗身上,那黑狗发出了一声悲鸣,可就是这样,还是没有松口。
眼看着郭二的另一脚又要给黑狗落下去了,我看着狗嘴的血迹心里不落忍,大喝了一声,趁郭二朝我看来的一瞬间,一下冲过去,撞开了郭二。
这狗是最有感情的动物,就算这世界很多动物灵性比它强,可论起忠诚可爱,还是它最好,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狗儿为我和酥肉去死。
我撞开郭二的力量极大,那狗儿也被撞开了,把郭二的裤腿布撕了一片儿下来,我眼眶有些发热,就算是这样,这狗儿也没有咬自己主人的一块儿肉。
郭二似乎愤怒了,‘哇’的怪叫一声就朝着我扑来,我一脚蹬来他,冲过去抱起黑狗就开始绕着院子兜圈子,跟这种‘超人’打斗,我打不赢。
“酥肉,去把院子门打开,带着狗一起跑,把我师父找来。”我一边跑一边吼到,好在平日里常常跑步,我这速度还行,可就这样,郭二好几次都差点抓住我的衣角。
“我...我咋能丢下你?”酥肉缩在院子的一角,全身发抖,可是还是没动,这样喊到。
我心里一阵儿火热,这才是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兄弟啊,可是还能有啥办法,我吼到:“我TM快撑不住了,但我有办法能挡他一阵儿,你只要抓紧时间把我师父叫来就成。”
“可是我不会走那竹林啊?”酥肉抹了一把脸,估计他也流了一头冷汗。
“妈的,不用走,你在竹林里喊我师父,就大喊我出事儿了就成,那老头儿听得见,你TM再啰嗦,我撑不住了!”我几乎是吼着说到。
酥肉也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说做就做,看准机会,一下子冲到了院子的门前,‘哗’一声就把门打开了,我也看准机会,朝那里狂奔着,接近门口的时候,我把手里的黑狗几乎是砸在了酥肉身上。
“带着它,刚才救我俩个的命了。”我大吼了一句,也就是这一瞬间,身后的郭二一下子就扑到我身上。
“我日,三娃儿。”酥肉接住狗,好不容易站稳身子,正好看见这一幕。
我平日里练功夫,这点反应能力还是有的,郭二扑来的一瞬间,我强行镇定,用肩膀撞开了他,对酥肉大吼到:”把门给老子关上,要不然乡里人都遭殃。”
酥肉望着我,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了,可还是一咬牙,把狗放下,‘哗啦’一声关上了那道大门。
我一转身,现在剩我单独面对郭二了。
不好意思,因为去外地,所以昨天没有更新,今天多更一些,谢谢大家支持!!
南拳北腿?降龙十八掌?打狗棒法?面对郭二,我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恨不得变身为自己看过的武侠书的主角,但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在这一瞬间,郭二已经朝着我扑来。
妈的,还没完了!!
我也不知道今天是爆了几次粗口了,扭头转身就跑。
院子不大,还有不少花花草草,盆盆罐罐的,特别是中间还立着一颗树,我跑得那叫一个狼狈,上蹿下跳的跟个猴儿似的,而郭二在后面是穷追不舍,没半点儿想放弃的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是那么的难过,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体力好到如此程度的我,终于也受不了了,眼前一片模糊,一喘气肺里跟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的。
终于,一盆花把我绊倒了,在摔在来的一瞬间,我甚至有种轻松的感觉,终于可以躺一下了。
当然只是一下下,因为郭二在下一瞬间就扑了上来。
我想用腿去把郭二踢开,无奈在那一下我连抬腿的力气和机会都没有,郭二扑了上来,动作非常的怪异,不像对别人那样,扑上来就咬,而是骑在我的肚子上,一手按着我的肩膀,一手使劲捏着我的下巴,那感觉是要用力把我的嘴捏开。
郭二是啥意思?不,那饿鬼是啥意思?我的下巴被捏的生疼,但这并不妨碍我思考。
反抗的力气很小,因为刚才剧烈的,长时间的奔跑,使我几乎脱力,能够反抗一下就不错了,我甚至幻想,现在有个鬼上我的身就好了。
但俗话说,人不能乱想,一想说不定就会应在自己身上,我才那么一想,‘报应’就来了。
郭二先是使劲捏开我的嘴,接着他的表情就扭曲了起来,似乎是很痛苦,在接下来,我是眼睁睁的看着他的肚子小了下去,越来越小,变成了鸡蛋那么大的一个包凝在他的肚子上面。
原本郭二就穿的是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在打斗中更是被撕成了破布条,所以他的肚子上的情况,我是看得一清二楚,这不看还好,一看我简直恨不得挖了自己的眼睛,不要去看。
那个鸡蛋大的包,使劲的在郭二的肚子上滚动,看样子想要挣扎而出,而郭二肚子上的皮也被越撑越薄,只是一小会儿就浮现出了一张怪脸,跟我在恍惚中看见的,冲我咆哮的脸一模一样。
我在这时也明白了,那个包可不是啥肿瘤,更不可能是个鸡蛋!那就是活生生的饿鬼,怪不得姜老头儿说那是一种生物。
人在紧急的情况下,脑子就转得特别快,忽然间我就想到了郭二为啥要捏我的嘴,那个饿鬼原来是想从郭二的肚子里跑出来,从我的嘴里钻进去。
原来它是看上了我的身体,想要寄宿在我身上。
这个想法,这种恶心的方式几乎让我想吐,同时也不得不感慨,多么有想法和创意的一只饿鬼啊,竟然想着去占领一个道士的身体,这就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几乎抓狂,而这种从内心爆发出来的疯狂,让我的精神意志瞬间就强硬了起来,我大吼了一声,一手拨开了郭二按住我肩膀的手,趁着这个空隙,我狠狠一拳打在了郭二肚子上的‘鸡蛋’上!
这一拳我几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那个包发出了一种类似于鸡鸣和虫鸣之间的怪叫,一下子就消了下去,而郭二本人此时终于感觉到了痛楚,一下子蜷缩了起来,像只大虾。
但可恶的是,也不知道是胃里的酸水,还是苦胆水被我打出来了,郭二竟然喷了,我不可避免的被喷了一脸,那酸臭的味道,刺激的我真的快吐出来了,都TM到嗓子眼上了。
英雄?英雄背后狼狈成这样,跟我偶尔看的坝坝电影里的英雄形象简直相差太远了。
另外,我还得庆幸郭二那饿鬼上身后神奇的消化能力,不然我不是被喷一脸他刚才吞的生鸡肉?
趁这个时候,我努力的挣扎着起来,想要跑掉,如果情况再好一些的话,跑进屋子里,锁上门,还能给我一点儿喘息休息的时间,又可以再拖上一拖。
唯一不敢的就是跑出这个院子,我知道这个说高不高的院墙是挡不住郭二的,何况他做为人的智商,还是比较正常的,能开门。
我不能想象一个被饿鬼附身的人跑出去,会给乡亲们带来一种怎样的后果,趁他对上我的身有兴趣,我得拖着他。
再一次的,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郭二只是‘颓势’了一瞬间,立刻就跟爆发了似的,一把拖住快要挣脱的我,再一次坐在了我身上。
这一次,他不仅捏住了我的下巴,更是掐住了我的脖子,那力道让我难受,却又掐不死我。
我的脸瞬间就憋的通红,忍不住大口喘气,双手使劲的去掰他那只掐住我脖子的手,就是趁我喘气,他死死的捏住了我的下巴,让我的嘴闭不上。
下一瞬间,恐怖的情形再现,这一次那只饿鬼好像学聪明了,不再想着从肚子里破肚而出了,而是慢慢的向上,向上.....
我就这样被钳制着,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鸡蛋’从郭二的肚子慢慢的滚到胸口,再慢慢的滚到喉咙.....
那一瞬间,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不好看,在同是饿鬼要上我身的情况下,我情愿它破肚而出,也不要从郭二的嘴里呕出来,那情形是我这辈子都不能承受的恶心!
“师父,猫和虎本是同源,也同属灵性强的家伙,为啥猫属阴,虎属阳呢?”
“其实虎也不是属阳,而是虎的煞气最重,有传说,说有人见了老虎就动不了,然后只能任它宰割,说是虎有妖术,要不然就是有被虎杀死的伥(一种鬼魂)跟着迷惑人,其实不是那么回事儿,固然害怕是一回事儿,但是被虎的煞气气场压住了才是关键。”
“所以我就带着这虎爪,因为煞气重?”
“嗯,煞气破万场(气场),另外虎的阳气儿也重,所谓阴阳相依而存,同和猫一样灵性重,可身体却如此强壮,就是阳气重的表现,猫的身体弱小,所以灵性,也就是阴性外露,给人感觉有些阴沉,但虎无不是危险,霸气就是这个道理。”
“那人人都可以戴虎爪辟邪?”
“呵呵,哪里有那么简单?必须是要特别的虎爪,而且煞气伤人也伤己,要用特殊的方式!你的这虎爪可不简单,好好给我戴着。”
在这种情况下,我忽然想起了师父和我的一段对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在这种时候还能保持这样的冷静。
我的双手不再去胡乱掰郭二的手了,反正他也不准备掐死我,我摸索着,一把把自己的虎爪扯了下来,死死的盯着那团‘滚动’的鸡蛋。
难题再次出现了,如果我现在下手的话,郭二的喉咙就会被刺穿,力道掌握不好,后果是很严重的,尤其在郭二其实身体已经极其虚弱的情况下,他可能会因为而死。
那我不成了杀人犯?
得想办法?我看见郭二的表情越来越痛苦,那团‘鸡蛋’已经无限的接近他的咽喉,我根本不怀疑,下一刻饿鬼就会窜出来。
而它出来只有一瞬间,我根本没把握能不能用虎爪刺到它,咋办?咋办?
我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我看见了郭二的舌尖下压,似乎就要吐了,舌尖,舌尖,舌尖血!
我脑中灵光一现,忽然就有了办法,虽说有些冒险,也只得一试了。
@路边摆摊人 187楼 2013-04-18 14:18:00
脸皮也太厚了,自己写不出来,就去盗别人的。真TMD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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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明是转载,不是盗!是为了给作者做个宣传!
我不再挣扎,右手握紧虎爪,左手暗暗蓄力,在那一刻,我的精神无比的集中,而意志力也非常自信可以做到我想做到的。
渐渐的,郭二张大了嘴,我看见了我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场景,一团白色的东西从他的咽喉里冒出,然后那东西的一截身子慢慢的从他的嘴里探了出来!
我X,我在心里狂骂了一句,今天我想过很多次饿鬼的形象,也在郭二的肚皮上见识了一回,但就是没想到这饿鬼的真身跟一条蛔虫似的,太TM恶心。
对的,就跟蛔虫差不多,白色的,身子软绵绵的,唯一不同的是,那虫头要狰狞的多,而在这一刻,由于精神太过集中,我的天眼自觉的开了。
此时,在我的眼里,那努力冒出来的白虫变了,变成了一个非常小的青灰色人儿,那脸就跟饿鬼墓上雕刻的,我不久前看见的一模一样,现在,它的头已经钻出了郭二的嘴,朝着我奔来。
就是现在,我一直在蓄力的左手猛得一下拉开了郭二拉着我下巴的手,然后闭嘴,舌睇上颚,行符!
这是一种特殊的画符方式,就是用舌头在上颚画符,符文相对简单,可难度却也颇大,一般用来增加咒语的威力,或者就像我现在这种情况,需要用到舌尖血。
唾液原本是一样好东西,有些许的辟邪驱邪的作用,用姜老头儿的说法就是它自带了人的灵气儿。
可它的作用却比较微弱,相对来说,阳气最重,驱邪作用最好的就是中指血与舌尖血。
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有把握能咬开中指,而且那个动作会破坏我行符时的存思,也就是精神高度集中,所以只能选用舌尖血。
我的舌头飞快的在上颚画着符文,这是我唯一会的一种,是一种加持功力于物,于咒的符文,而在这一刻,我的全部心神也高度的集中,没有了害怕,没有了紧张,连郭二是啥动作我都不知道了。
这种符文配合心咒,还算相对简单,我也不知到底符成没有,在行符完毕的一刹那,我猛地咬向自己的舌尖,一股咸腥味儿立刻充满我的口腔,接下来就是剧痛。
成了!
此时,我感觉郭二的手已经挣脱了我的手,再一次的捏向我的下巴,而天眼本是无意中开启的,现在又不知道消失在哪儿了,所以,我也看见那条虫子已经爬出了郭二嘴里几乎有三寸,离我的距离不到一尺了。
来不及多想什么了,我一口舌尖血混着唾液喷向了那只虫子。
接着,我就听见一声声音不大,却异常尖锐的叫声,就是那种介于鸡鸣和虫鸣之间的叫声,然后我看见那条虫子身上沾满了我的舌尖血,异常痛苦的扭曲着,向后面缩去,只是动作不那么快。
原本我就是打算救人,又咋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饿鬼又缩回郭二的肚子?趁着现在,我拿起虎爪,一下就朝那只虫子刺去,虎爪轻易的就刺穿了那虫子肥嘟嘟,软绵绵的身体,我一下把虎爪插在身边不远的花盆里。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那虫子被虎爪一刺,就僵硬了,动也不动,我身上的郭二也一下子跟泄了气似的,软绵绵的就要趴下来,我咋能让他趴我身上,何况那虫子不知道还有多长的身子在他嘴里。
我把郭二一把抽开,然后翻身坐起来,接下来的事情虽然恶心了点儿,可必须还是要做,我很疲惫的站起来,撕下一片儿郭二的破烂衣服,用它包着手,把那只虫子,确切的说是那只饿鬼彻底的从郭二的身体里扯了出来。
好长,能有大半米那么长,而且我仔细一看,那虫子的上半部分生出了2只倒钩,一看跟人的两只手似的,而尾部竟然已经分叉,跟人的两条腿似的。
我也不知道这一切是为啥,更不知道饿鬼这种东西的前因后果,具体是啥表现形式,但我肯定在郭二身上作怪的东西就是这玩意儿。
虫子的身上有一条血线,只有一小截,若隐若现,我看了一阵子,觉得没意思,又因为疲劳,开始坐地上喘气儿,这时躺在一旁的郭二开始剧烈的咳嗽,我扭头一看,那郭二竟然咳了好大几口血沫子出来。
虽说玄学也有医之一脉,可我平日里的功课已经很繁重,根本没有时间去涉猎那个,连一点点基础也没有,所以我并不知道咋帮郭二,我只得跟他说了句:“你撑住,我师父来了就有救了。”
郭二看向我的眼神很是感激,可他的样子也虚弱无比,估计是不能说啥话了,再次咳嗽了几声,竟然昏了过去。
这也可以理解,被那饿鬼虫如此压榨过后,他还能活蹦乱跳才是怪事儿,而且饿鬼虫在他身体里面做了啥,恐怕只有那饿鬼虫才知道。
我自己也一阵阵的晕眩,这不是体力上的问题,而是一次次超极限的动用‘功力’所照成的后果,在道家,功力可以理解为精神力,念力,意志力,气场等等各种集中,我动用的,超过了我能承受的极限,后果就是这样。
况且,我还勉强去行符。
可是,我不能晕过去,因为我不知道这虎爪能不能彻底的压制住这饿鬼虫,而且我也不能去把它踩烂,师父说过,这世上的东西千奇百怪,不是你眼里看见的破坏掉了,就真的破坏掉了,有时还往往适得其反。
就如蚂蝗这种东西,你也许原本用一钉子把它钉在地上了,可是你去踩它,成了几截,它反而脱身了。
而这种东西,天才知道它有什么古怪。
所以,我得盯着它!
听酥肉说,烟这种东西能提神,我有些疲惫的翻过郭二的身子,从他的裤兜里摸出了一包红梅,抽的还挺好,不愧是乡里的有钱人,还能抽红梅。
我又翻出了一盒火柴,划燃了,点上了我有生以来抽的第一支烟。
随着那烟雾的升腾,我开始剧烈的咳嗽,一种特殊的苦涩在我的口中升腾,我有种更加眩晕的感觉,可是我也能感觉我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
靠着墙,我慢慢的抽着那只烟,恢复着自己被严重消耗的身体,心想原来降妖除魔那么难,就那么一只虫子就差点整死我,搞不好就被它钻肚子里去了,可见我师父那老头儿是多么的厉害。
就这样,我靠烟提着神,一分一秒的挨着,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以后,反正是我已经抽到第五支香烟的时候,我听见了外面剧烈的敲门声儿。
“三娃儿,三娃儿...”是酥肉的声音。
我师父终于来了,一股子喜悦从我心底升起,我有些勉强的站起来,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向大门,‘哗啦’一声打开大门,门口站着三个人。
酥肉,我师父,还有慧觉老和尚。
“三娃儿,你还没死啊,我这一去去了三个多小时,我都怕你死了。”酥肉一下子扑上来就抱住我,我原本就虚,差点被他抱得喘不过气儿来,再不放,我估计我就得摔倒了。
我看了一眼我师父,看见他的神情瞬间就安定下来,慧觉老和尚也收起了一脸担心,又变成那种贼老头儿的形象。
可下一刻,我师父就暴怒起来,一把拉开酥肉,一个巴掌就朝我脑袋上招呼去了,他吼到:“你是有多能干?你以为你是张天师,还是钟馗?小小年纪,毛没几根儿,你还敢斗饿鬼?”
我被师父一巴掌扇的晕乎乎的,慧觉老和尚又背起个双手在那里煽风点火:“阿达(哪儿)来了个天才捏?削削年纪斗饿鬼咧。”
***慧觉,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竟然不受控制的晕了过去。
我是被恶梦吓醒的,在梦中我被一条肥嘟嘟的大虫子追,我咋跑都甩不掉,结果就被那大虫子给缠上了,这还不算,它那嘴长的就跟菊花似的(咳,这里的菊花就是菊花哈),缠住了我之后,那菊花嘴就咧开了,向着我咬来。
我的冷汗一直流,在下一刻身体一挣扎,就醒来了,一睁开眼,还来不及擦把冷汗,就看见两张‘贼’脸凑在我跟前。
“额侄儿醒了咧。”不用说,其中一张是慧觉的。
“啥子你侄儿,这是我徒弟,少乱认亲戚。”嗯,另外一张是姜老头儿的。
我一阵头疼,这两老头也不让我消停一下,我擦了一把冷汗,推开那两张‘贼’脸坐了起来,才发现我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看了看窗外,我明白了我还在郭二家里。
“师父,我晕了多久?”我‘虚弱’的说到。
“少给老子装,你就晕了半个小时,耗神过度而已,你装成这副样子,是今天不想做‘功课’了是不是?”姜老头儿斜我一眼,下一刻就从他那宝贝黄布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子,倒出一个黑色的药丸,塞进我的嘴里。
一股苦涩中带着清凉的味道在我的嘴里弥漫开来,这个药丸子的味道我记得,因为我吃过一次,就是遇见蛇灵那回,姜老头儿给我吃过一次。
“哼,浪费老子的宝贝。”姜老头儿冷哼了一声,不过那神情倒是没有半分舍不得。
“快看,你师父好小气咧,来给额当徒弟吧。”慧觉老和尚总是这样‘见缝插针’‘火上浇油’。
“慧觉老秃驴,信不信老子锤你。”姜老头儿脖子一梗,显然火大了。
“来来来,单挑,单挑。”慧觉老和尚不甘示弱,一激动,冒了一口北京话。
我懒得理他们俩个胡闹,闭上眼睛休息了起来,要不是慧大爷及时转移‘战火’,姜老头儿怕是不会放过我装虚弱这回事儿,还真别说,这药丸真是有奇效,药液化外一点点儿,和着唾沫吞进嘴里,我立刻就感觉到大脑清清凉凉的,瞬间就舒服了不少。
屋子里因为俩个老头闹麻麻的,一小会儿就进来了好几个人。
我一看,酥肉来了,还有郭二的爹妈,和他老婆。
酥肉一进来,就献宝似的拿起那个虎爪,递给姜老头儿,说到:“姜爷,你吩咐的,用药水儿洗干净,你看看,洗干净没?”
姜老头儿接过一看,满意的点点头,摸了一下酥肉脑袋,说到:“还是你娃儿机灵,我那徒弟就是个哈儿(傻子),还逞英雄。”
说着,他就用跟红绳重新把虎爪给我系上,戴我脖子上了。
我摸着这戴了十几年的虎爪,心里一阵安稳,随口就问到:“师父,啥东西,还要用药水洗啊?”
“说这个,老子就来气儿,虎爪是你这样糟蹋的?那虫是啥东西?你不知道?你倒好,拿去叉虫,这还不沾上邪气儿啊?这虎爪你这一用,当你白养了两年。”姜老头儿越说越来气,忍不住又给了我一下。
我心里委屈,心说你又没有给我说咋用,我还能咋用啊?难不成嚼两下,然后吞下去,再变成老虎啊?摸着虎爪,我说了句:“白养两年也成,反正戴了十几年,以后也得戴下去。”
我这句话气得姜老头儿又要打我,这时,郭二妈咳嗽了一声,姜老头儿才消停。
我也好奇的看了看,发现郭二的这几个家人面容都比较愁苦,姜老头儿叹息了一声说到:“慧觉,我们再上去帮他看看吧,说到医术,你比我出色点儿。”
“也好。”慧觉老和尚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我不知道为啥,看了就觉得想抽他,不过我肯定是不敢的,也不能,主要是感觉这玩意儿,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他们一行人离去了,酥肉几步就窜到了我跟前,说到:“三娃儿,你这样可吓死我了。”
“这不没事儿了吗?还算你小子行,来得比我想象的快点儿。”说实话,后面吸烟等待的时候可真难受,要再晚点儿,我得昏过去了,万一那虫子.....
“啥我还行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住的那叫一个偏僻,我跑去整整花了两个小时,还带条狗儿,那狗儿一会儿能走,一会儿不能的,我还得去抱着。”酥肉抱怨的说到。
“那你咋到的?狗儿咋样?”
“狗儿没事儿,你师父给它喂了点草药,说狗儿的恢复能力强,过两天就好了。至于咋到的,那太精彩了,你师父一路背我下得山,跑起来跟飞一样,下山后,慧爷(慧觉要求的,酥肉也必须叫他慧爷)就拉着我跑,我顶不住了,他们俩个就轮流背我跑,然后你师父嫌我负担,不带我了,那不行!我多担心你啊,就这样一路跟来了。”酥肉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窜儿。
我瞄了瞄酥肉那身材,不自觉的吞了一口口水,我师父他们真是‘老当益壮’。
“现在外面咋样了?就是那虫子,还有郭二。”我昏迷了半个小时,也不知道那些事情处理的咋样了。
“那虫子你师父用一张符贴了,然后拿个木头盒子收起来了,说是要上山再处理,至于郭二,怕是不行了,老吐血,慧爷说了,内脏烂了,给调了一副止血的方子,让送医院。”
“那还不赶紧送医院,一直让我师父去看啥?”郭二这人我说不上对他又好感,但也说不上讨厌,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人死啊。
“还不是因为你师父说了句,精血被吸了一些,这个送医院也没用,以后身子怕是虚了。”酥肉说完这句,脸色挺不好看的望着我:“三娃儿,那虫子就是饿鬼啊?恁厉害?还带吸人精血的?”
“我也不清楚饿鬼的事儿,走,我们上去看看。”此时,药丸我已经全部吞完了,精神完全恢复了,比昏迷之前还清醒,我说着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这一爬起来,才发现腰酸背痛的,精神是恢复了,身体还没。
“三娃儿,你能行吗?”酥肉担心的看了我一眼。
“滚,老子又没有缺胳膊少腿儿的,咋不行?”
说话间,两人上了楼,摸到郭二的房间,发现我师父他们果然在那里,郭二的家人也在。
原本房间不大,一下子那么多人,显得分外的拥挤,我拉着酥肉挤了进去,一下子就被郭妈看见了,郭老爹咳嗽了一声,叫郭栋梁带着他妹妹先出去。
这郭栋梁一走,这郭老爹,郭妈双双就要朝我跪下,被慧觉和姜老头儿一人一个给拉住了。
“师父们,你就让我们跪一下吧,我儿子不学好,惹了不该惹的东西,都是这小师父给救的啊。”郭妈很是动情的说到。
姜老头儿和慧觉不停这个,强行把他们拉了起来,姜老头儿说到:“他出手是应该的,一生所学就是这个,你们跪他,反而折了他的福。”
姜老头儿这样一说,郭家二老才算消停,我瞄了一眼郭二,啧,啧....
一张脸呈一种奇怪的灰黑色儿,这才多久,脸颊都凹陷了进去,嘴角还有血迹,整个人显得虚弱无比。
“我儿子....”郭妈担心的问到。
“现在说不好,不过再呆你儿子肚里几天,神仙也救不活,内脏会被全部啃烂的,我看了一下,现在就胃和肠子有问题,送医院吧,得大医院,花多少钱都得治,治不治的好我就不敢打包票了。”慧觉老和尚操着一口普通话郑重的说到。
“那我儿子那精血是咋回事儿?还补得回来吗?”郭老爹担心的问到。
姜老头儿转过头去,似乎是不想面对两位老人的目光,说到:“精血这种东西是很难补回来的,日后..日后好好将养,或许有希望吧。”
两位老人唯唯诺诺的谢了,又一定要拿出钱来感谢我们,却被姜老头儿拒绝了,他叹息了一声,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三娃儿,你先回山去,我和慧觉有事去处理,大概晚上会回山。”走出郭二家的院子,姜老头儿如是吩咐我到。
“师父,我不能去啊?”我其实隐隐感觉姜老头儿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或许会很有趣,我很想去。
“不能,今天不能,过了今天再说吧。”姜老头儿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这时,酥肉有些讨好的望着姜老头儿说到:“姜爷,我今天晚上能在山上住不?”
“为啥?”姜老头儿望向酥肉的目光其实没有探寻的意思,反倒有一种了然,这句为啥,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答案一样。
“这个嘛...”酥肉挠了挠后脑勺,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姜爷,我知道你们不是普通人,今天的事儿我也看见了,不搞清楚咋回事儿,我这睡不着啊,我..我反正小时候也见识过一些了。”
“你是想等到晚上我们回来,问我们饿鬼虫是咋回事儿吧?”姜老头儿眯了眯眼睛,像只老狐狸似的。
酥肉又露出了他招牌‘憨笑’,只是不答。
姜老头儿和慧觉对望了一眼,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也好,反正你和三娃儿缘分还长,去吧。”
酥肉欢呼了一声,哪儿管啥缘分长,缘分短的,只管催我快一些,而我心里却有些不解,我最多还有半年就要离开这里了,今后在何方,做啥也不知道,和酥肉哪儿还谈得上缘分?莫非在以后,我和酥肉还比较有缘分,和我家人反而会聚少离多?
可姜老头儿喜欢玩神秘,他是不会与我多说的,说完这句后,他和慧觉就飘然而去,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
是夜,一弯清冷的残月挂于夜空,淡淡的月辉洒下映在积雪上,静谧而凄美。
竹林被冬夜的冷风吹过,发出特有的沙沙,配合着那潺潺的溪流声,如同一首山林特有的挽歌。
这样的夜晚,适合情人漫步林间,窃窃私语,无奈的是,在这竹林里,只有4个大男人。
我们此时围坐在一锅煮得‘咕噜咕噜’作响的冬笋山菇汤前,除了酥肉外,每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姜老头儿和慧觉老和尚是一回山上就脸色沉重,从回来到现在连话都没有说过,我是受到这种氛围的感染,跟着沉重了起来,我知道事情不简单。
至于酥肉,原本他也跟着一惊一乍的,无奈他喜欢山上特有的新鲜伙食,一闻到这鲜味儿十足的冬笋山菇汤,他就崩不住了,一副馋相十足的样子。
汤早烧好了,香气儿四溢,酥肉殷勤的盛了一大碗,又拿过2个素菜,添了一大碗饭送到慧觉老和尚的面前:“慧爷,你吃着。”
慧觉还没动筷子,酥肉就望着姜老头儿说到:“姜爷,这鱼肉可以加进去了吧?”
鱼是养在姜老头儿和我挖的一个小水洼里的,平日里有空在水潭里,溪流里抓了鱼,我们就往小水洼里扔,反正也是保存肉食的一种办法。
这山里的鲜鱼,鲜味儿十足,却没多少腥味儿,此时片成一片片快要透明的薄片儿,诱惑十足,也难怪酥肉那么猴急。
放平日里,姜老头儿少不得会讽刺酥肉两句馋嘴,可今日姜老头儿只说了句:“放吧。”
我理会得他的心情,也跟着叹息了一声,至于酥肉哪里管那么多,扔了一块老姜进去,待得姜味烧出来了,就把鱼片儿一片片的放了进去,然后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准备蘸鱼用的,泡椒剁成的蘸料给我们三人一人打了一小碟儿。
放入鱼肉后的鲜汤更加的鲜美,可我们的神色依然沉重,酥肉看不下去了,说了句:“姜爷,慧爷,三娃儿,不是我多嘴,有好吃的在面前,就别浪费,吃完了再烦,也是一样的,反正这烦心事儿也不会因为你多烦一会儿,就变好了是不?”
慧觉原本在喝汤,听完这话后,抬头诧异的望了酥肉一眼,姜老头儿则忍不住说到:“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有这样的见识,是个心胸豁达的娃儿,挺好,以后多劝劝三娃儿,这娃儿火气重,心里其实敏感的紧。”
说完这番话后,他竟然也不闷了,提起筷子说到:“吃,我们就高高兴兴的吃完这顿饭,再去想那烦心事儿。”
气氛总算好了起来,我们开开心心的吃了这顿饭,吃完收拾完毕,姜老头儿让我生了个小炭炉子,在上面放上了一壶水,四个人围在炭火炉子旁边,接下来,我知道姜老头儿会有很多话要说。
但是,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我。
“师父,你说我的虎爪用药水洗过的,是啥药水啊?”这个问题,我在下午就问过,可惜当时姜老头儿生我的气,没来得及回答我。
“用艾叶加朱砂煮的药水,净一下上面的阴邪气儿。”姜老头儿语气淡淡的。
“师父,说说那饿鬼虫是咋回事儿吧,我明明看见是一张鬼脸的,咋也没想到到最后跑出来一只虫子。”我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问题,说实话,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我一下午了。
“这个问题,先让慧觉老头儿跟你们说说吧,在他们佛家的学说里,就有饿鬼道一说,先给你补充一下基本的知识。”姜老头儿一边说,一边拿来了四个茶盅,说话间,这山泉水已经快烧开了。
滚烫的山泉水一冲泡下去,碧绿的茶叶儿就浮了上来,也不知道我师父都藏了些啥好茶叶,这水一冲泡,这氤氲的香气就充满了整个房间。
慧觉端起这盖碗儿茶杯,深吸了一口气,抿了一口茶水,然后用一口标准的京腔开始说起饿鬼道。
“众生分六道,饿鬼道为其中一道,在饿鬼的世界里,它们的生活是凄苦的,能想象百年饥饿却食而不得的滋味吗?它们却在时时感受这种滋味,饿鬼分为了许多种,我在这里就不和你们一一细说了,但是饿鬼最特别的一点就是,饿鬼不同于其它的鬼物,因为饿鬼拥有物身。”
“啥叫物身?”酥肉喝了一口茶,被烫的呲牙咧嘴的,也怪不得他,原本就不是会品茶之人,这样个喝法,不烫他又烫谁?
“鬼之一物,虚无缥缈,是以灵体的形式飘荡天地间,拥有物身的意思就是,它们拥有肉身!这和饿鬼道德特殊性是很有关联的,人的魂灵会坠入饿鬼道,但饿鬼道自身也会繁衍。饿鬼中有鬼母,一胎往往就是几百个鬼子,有的鬼子出生便是饿鬼,有的鬼子却是人的魂灵坠入饿鬼道,依附于上,成为饿鬼。饿鬼凄苦,不过其中却能诞生**力者,只不过在那种残酷的环境下,能成为**力者太过寥寥。这乡场上的饿鬼墓,其修建之人,目的让人怀疑。”慧觉说到这里就不说了。
我听的心里悬着,一肚子的疑问,还没来得及发问,酥肉已经抢在前面了:“拥有物身,就是大虫子的身体啊?这也太恶心吧?难不成鬼母还是只大大大的虫子。”
姜老头儿笑了一下,说到:“饿鬼的形象化身千万,以虫子的形象出现有什么特别?知道苗疆蛊术吧?嗯,你肯定不知道的,有爱美的女子就以特殊的方式控制饿鬼,以保持曼妙的身材。可惜世人误以为是蛔虫啥的,这就荒谬了。而且不管它是以啥形象出现,总会化身为鬼子的,就是你们看见那饿鬼墓门上的那浮雕的形象。”
慧觉补充说到:“饿鬼道原本就在自己的饿鬼世界,这里是人的世界,受到特殊的限制,它们不可能一出生,就是鬼子的形象。但人间于它们如同天堂,侥幸能在人间界出现的饿鬼是不愿意回去的,但是....”
“好了,慧觉,这些就不说了。”姜老头儿咳嗽了一声,似是在提醒慧觉。
慧觉果然闭口不言了。
我和酥肉都是初中生了,基本的地理知识是知道的,说起这地球就是一个球体,上面几大洲,几大洋的,这饿鬼世界在哪里?哪个大洲?哪个大洋?扯淡吧。
我想问,酥肉也想问,我们问了,得到的却是一片沉默。
我知道姜老头儿不愿意说的,那是打死也不会说,我只得问到:“师父,那你在烦啥?郭二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对了,精血是啥?”
“精血?精血就是血之母,能保持人的血液源源不惜的重点,世人有血气充足者,也有贫血的患者,这就是精血天生多与寡的区别,要补精血实在太难,除了珍贵的药物外,还得日日修行,修习,普通人哪里那么容易补起来?至于我烦啥?郭二的事情解决了?”姜老头儿的眉头紧皱。
还是慧觉和尚干脆,直接就说了:“郭二把饿鬼墓挖了一个洞!”
我一听也吓了一跳,小时候看过的那饿鬼墓的大门依然历历在目,郭二有那本事?把看起来那么沉重的大门打开了?一只饿鬼都这样了,一群饿鬼的话,我简直不敢想象。
“师父,这郭二打开门放走了多少饿鬼啊?”我根本没察觉我的冷汗是什么时候流出来的,连发问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他哪有本事能打开那大门,是从侧边挖了一个盗洞,这事情其实也怪我,当年在乡场上破那个风水局,搞的太张扬,乡场几乎人人都知道那下面有个墓,郭二这种一心想法偏财的,自然会去挖墓的。”姜老头儿叹息了一声。
“姜爷,那郭二挖个盗洞下去就遇见饿鬼了?”说起来,酥肉对墓底下的事情更感兴趣。
“具体的情况我还不知道,因为今天你也看见了郭二那个情况,不好发问,但情况还是必须得问问的。”姜老头儿站起来,背着双手,再次叹息了一声。
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师父这样忧虑的,估计事情有些严重。
“那师父,那个盗洞,你们今天是去处理那个盗洞了吗?”我知道既然盗洞已经打开了,姜老头儿他们不会不处理那个盗洞的问题。
“嗯,去处理了一下,可惜不知道还有没有用,郭二发病已经好些日子,说明那个盗洞也就挖了很久,这只是亡羊补牢的作用罢了。”姜老头儿一说起这件事情,眉头就没舒展过。
这时,慧觉也说话了:“其实老姜早就算到饿鬼墓要出事儿,所以这几年我才会每年都来,为的就是度饿鬼。当年发现那墓的时候,老姜也曾想过下去处理,可是开一个饿鬼墓非同小可,要是波及了附近,那可是一个村,一个村的死人啊,所以你师父请出了你师祖亲自画的天罗地网符,封闭了此墓,没想到百密一疏,就是没有防住人啊。”
“那事情该咋办啊?”说着,我也发愁了,想不出什么办法。
“能咋办?希望明天郭二的情况有所好转,我得去具体问问,再密切的观察一下乡场的情况,实在不行,我们得下墓,彻底毁了那个饿鬼墓。”姜老头儿说到。
他的话刚落音,慧觉眉头也一皱,说到:“老姜,那墓是人为的,我们今天下午去探查,不是更肯定了这一点吗?下去的话只怕危险很大啊。”
刚才我就听慧觉老和尚说了那修墓之人目的不单纯,此时他又再提起这件事儿,我一肚子疑惑,你说没事儿修个饿鬼墓干嘛?可我问起这件事情,姜老头儿和慧觉都不回答了。
“三娃儿,我可不管,总之你们要下墓的话,必须把我带着。”酥肉耍赖似的一直在我耳边念着。
我不胜其烦,终于忍不住说到:“师父叫我办事儿,你非跟着,而且我们都不一定下墓,你倒记挂上了。你说,下墓这事儿有啥好玩的?再说,我没决定权,得我师父他们说了算。”
酥肉说到:“三娃儿,你这人嘴笨,我跟你一起去问情况,不是帮你吗?”
我服了这小子了,干脆不说了,其实他说的也是实话,酥肉这小子是自来熟,说话搭话啥的,他比我厉害。
话说我和酥肉是来干啥的呢?是姜老头儿给我布置的任务,让我到县城来看郭二,问一下那天晚上具体的情况,而他和慧觉不能脱身,必须在乡场守着。
因为怕饿鬼出来了不少,祸害乡场上的乡亲,姜老头儿和慧觉还特别在乡场上租了一间屋子。
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学,我就到县城来看郭二了,因为怕我爸妈担心,还特别的没有跟他们说,酥肉不知道为啥,对这事情特别的感兴趣,非跟来了。
县城就一家医院,县医院,不过名气还是很大的,听说有两个特别厉害的医生,县医院也特别好找,到了县城不一会儿,我和酥肉就找到了。
酥肉也不知道去干啥了,进医院之前非得让我等着他,这等了将近十分钟,才看见这小子提着一包东西过来了,手里还抓着一把烤肉串儿。
塞了一把烤肉串儿给我,酥肉说到:“先吃着,这坐了恁久的车,肚子早饿了。我刚才去称了点儿水果,虽说是来打听事情的,可是空着手总是不好。”
我咬了一口肉串儿没说话,在人情世故方面,我确实和酥肉没得比。
打听了半天,我们总算问到了郭二的病房,蹬蹬蹬的爬上三楼,找到了病房,看见郭二整躺上床上,脸色还是很难看,郭二妈正在一口一口的给他喂东西吃。
看着郭二妈的白发,我忽然觉得有些心酸,可怜天下父母心,无论儿女咋样了,这其中最受罪的还是父母。
“郭大娘,我们来看看郭二叔。”我嘴笨,酥肉嘴可利索着,一进病房就嘴甜甜的喊人了。
郭二妈转头一看是我们,立刻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激动的说到:“哎呀,你们咋来了,小师父也来了,你看这县城恁远一趟,还带啥东西啊。”
“应该的,应该的....”酥肉一边把水果放下,一边和郭二妈寒暄着,一边又坐在郭二的身边,开始打听郭二的身体情况。
这小子还真是个万精油。
东拉西扯的扯了半天,在我不停的暗示下,酥肉终于清了清嗓子,开始说正事儿了:“郭二叔,你说你们那天咋回事儿啊?咋就惹了那厉害的东西回来?”
郭二没有直接回答酥肉,而是望着我说到:“那几天我神智迷糊,可我知道,有人救了我,把我肚子里的鬼东西给弄了出来,我记得,就是这位小师父,对不对?”
我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句:“其实也算不上救,事有巧合,就给弄出来了呗。”
但郭二却很正式的,非要给我鞠躬,口口声声的说着知恩要图报,无奈之下,郭二妈只好举着输液的瓶子,让郭二拜了我一下。
折腾完这一番,郭二原本就虚的身体就不行了,赶紧的把他弄到床上去,可他却非要抽烟,无奈之下,酥肉掏了根翡翠递给郭二。
这是他珍珍惜惜没抽完的。
郭二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这才平静了下来,目光变得有些哀伤,有些沧桑,他说到:“医生说我身体不行了,体质差得要命,这伤着的部位,昨天才做完手术,算是勉强拣回来一条命。我干的营生不光彩....”
他刚说到这里,郭二妈赶紧去把门关上了,他们家有钱,住这病房是单人的,关上也好,免得有人听见说话。
关上门,郭二妈也说话了:“我说你这***娃儿找嫩多钱,早知道你是干这断子绝孙的勾当,你爸不把你的腿打断。”
“妈,你别说了,我知道做这事儿会被报应,做上这一行,我自己也迷信的很,这不遭报应了吗?身体不行了,这场病也该把我这些年赚得钱给折腾的差不多了,到头来,也是一场空。可好在这些年,我私底下还做些好事儿,帮帮乡里那些孤老人,不然我觉得我这条命都得给收去。”郭二说话间又深吸了一口烟。
我有些动容,其实人这东西挺复杂的,郭二干这营生吧,真的不光彩,算是坏事儿,可话说回来,他又会去做好事儿,不管目的是啥,总之在那些孤寡老人眼里,他是好人,对不?
可能并没有单纯的好人和坏人吧,我想起了师父说的一句话:“人都有一颗最纯净的本心,可这世间就是大熔炉,渐渐的,就把本心蒙蔽了,可是在某些时候,人那颗纯净的本心总会冒出来,就是说什么人都有善良的一面,哪怕只是一点儿,一丝儿。所以,在这浊世中,坚持一颗纯净的本心最是不易,这比最难的修身功夫还难。”
郭二说完这番话,我和酥肉都有些伤感,是啊,他想尽办法的去弄钱,去‘奋斗’,也算一种奋斗吧,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而且上有两老,下有两小,自己的身体却落成这个样子。
郭二家其实我是知道的,除了一个远嫁他乡的姐姐,就只有他一个了,在那个年代,这是很少见的。
大家沉默了一会儿,郭二吸完了最后一口烟,说到:“小师父,我郭二这人别的不行,但人还机灵,跟万精油似的,我知道你们来是有事儿的,有啥事儿你们尽管说。”
在那一年,我还是一个不太会拐弯的人,既然郭二这样说了,我也就直接问了:“那墓里的东西太危险,我是来问问你们那天几个人去的,发生了些啥事儿,就是这样。”
郭二的脸色变了变,问到:“小师父,那东西是有多危险?”
“你自己经历过,你说呢?我怕你们下去,带上来了不该上来的东西,那么乡里的人就会受到波及。所以必须问清楚!”我很郑重的说到。
郭二一听,使劲给了自己一个巴掌,然后说到:“小师父,那你们快去找一个人,他带上来件儿东西,那墓可邪性儿了,我郭二再混,不能害了乡亲啊。”
郭二那么一说,我的心陡然都收紧了,酥肉忍不住拍了自己额头一下,念叨了一句:“我的郭二叔诶,你们当真是啥都敢往上带。”
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关键是要弄明白郭二他们下去做了什么,遇到些什么,我强自冷静下来,忍住马上回去找师父,把那人找出来的冲动,说到:“你别急,人我们会找,你得先和我说说那天晚上的事儿。”
“好好,”郭二忙不迭的答应,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记得,拿东西上来的是老杜,杜长义。”
“咋是他?”我还没说话,酥肉就惊呼了一声,老杜是谁?乡里当官的啊。
我摆了摆手,示意酥肉稍安勿躁,然后说到:“我知道了,你慢慢接着说。”
郭二点点头,深吸了一口烟,开始讲述起那天晚上的事儿。
郭二是个在乡里有名气的人,为啥?他脑子活,在一般的情况,脑子活的人总比平常人要懒点儿,为啥?因为脑子活泛了,就不想挣那个辛苦钱了,就想着靠脑子吃饭。
郭二就是这样的人,在早些年,他就和乡里干部关系挺好的,因此得了轻松差事,混了不少工分。
到后来,政策变了,郭二不想死种地,想随着政策赚些钱,去县城,镇上跑了几趟,就琢磨出了一个来钱的营生——收破烂儿。
乡里他是唯一一个这么干的人,说过,因为他脑子活,自己当然是不会去走街串巷,或在乡里四处跑着收的,他开了收破烂的作坊,让一些人专门帮他收。
事实证明这件儿生意是做得的,他赚了一些钱,直到有一天,他去县城收破烂的总站,遇见几个奇怪的人。
那几个奇怪的人,就是几个小年轻,可是装扮非常的时髦,花衬衫,紧身喇叭裤儿,有两个还烫了卷毛,这身装扮在县城都是稀奇的,绝对走在时代的尖端,让人奇怪的是,他们几个潮流人物,竟然出现了废品收购站。
郭二去送货,他们把郭二拦住了,其中一个人挺诚恳的给郭二说到:“我们看看有没有啥好东西?我们给大钱收,行不?”
破烂里能有啥好东西?最值钱的不过就是些废铜!郭二是个有脑子,也有胆子的人,他观察了一下,发现这几个年轻人不是针对他,几乎所有送破烂的,他们都要去翻弄一番,所以,郭二决定赌了,万一他的那堆破烂里还真有值钱货色呢?
那些年轻人在得到郭二的同意后,果然就开始翻找起郭二那堆破烂来,也果然翻出了一些东西。
那些东西在乡下不喜欢,其中有几个铜钱儿,一个黑乎乎的,很老式的,小孩子带的银锁,还有几个大碗。
这些算啥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