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州夜宵:精采连载《我当道士哪些年》。让你了解中国传统文化!

  “酥肉,这第二个动作,被你做成什么了?这两手浅叉,翻复向胸,是一个推手的动作,十指交叉相扣,然后推出去,再然后翻手,是翻动手腕,然后朝着胸口缩回来。”

  我无语的看着杨晟,酥肉,还有凌如月练着这套导引法,非常的乱七八糟,凌如月被我说烦了,干脆一甩手,不练了,酥肉心不在焉的,乐呵呵的,当玩儿一样。

  只有杨晟非常认真的练着,虽然练习的四不像。

  练着,练着杨晟就跟我说:“三娃,你教学方式是不对的,你能不能逐字逐句的分解动作来教我们,你刚才那样练了一遍,我也记不住啊。”

  我想想也是,于是点头说到:“好吧,刚才第一二个动作,我已经详细的解析过了,从第三个动作开始吧。”

  “两手相捉,共按膝上,左右同,这句口诀不能只看表面的意思,简单的说,步子要扎成马步,两只手交叠,然后一起按于膝盖上方,最关键的地方是,在手的压力到了膝盖之后,膝盖要自然的上顶,不是说膝盖要动,而是面对压力,膝盖要做努力伸直,而手却用力把膝盖压下去的感觉,这样方能舒筋活血。”

  任何的动作,如果没用上合适的力道,是起不了作用的。

  “两手相叉,叉重按左右月坒,徐徐拔身,左右同,在这里,这个月坒字,通髀字,是指的髀骨,对,就是肋下髀骨的位置,就是两手十指紧扣的样子,按住髀骨的位置,然后蹲下去,再慢慢的站起来,左边髀骨一次,右边一次,按住的力量要重,站起来的时候,你可以想象背上背负着一袋米,就这样费力的,慢慢的站起来。”

  “如挽一石弓余力,左右同,这个你们很好理解吧?一石为120斤的大弓,拉弓的动作,想想吧,120斤的大弓,你用力的把它拉开,那是需要多么大的力量,对,左手,右手都要拉开,之所以很多人做按摩导引法的效果不到位,就是因为力量不到位,这样的动作,对于肩周炎之类的是非常好的。”

  “作拳向前筑,左右同,在这里,拳头要求必须握紧,杨晟,你在愤怒的时候,拳头不会紧握吗?对,就是那样,脚步用弓步就好,然后用力的挥出你的拳头,就像在打击你最恨的人,不要那么软绵绵的,要用力的挥出!”

  “如拓千斤之石,左右同,举起你的手,现在你的手上不是空无一物,是举着一块很重的石头,这块石头,你必须用全身的力气才能举起来,懂吗?用全身的力气,上举的你手,对,左右都要。”

  “以拳却顿,此名开胸,左右同,握紧你的拳头,然后使劲的向后伸展,对,这就是扩胸运动那样,就像广播体操里的扩胸运动,不同的是,不是一起进行,是左右分开进行,左边两下,右边两下,然后一起再向后扩。”

  “大坐斜身,偏倚如排山,左右同。对,坐下来,双腿伸直坐下来,然后扭腰侧身,就是把身体侧过来,然后双手推出,要徐徐的推出,想象一下吧,你面前有一扇很厚重的大门,你需要把它这样推开,身体不能动,必须这样斜着,然后只能双手把大门推开。”

  “两手抱头,宛转脑上,此名开胁,左右同。在这里,立定站好,然后用双手托住你的头,先从左边使劲的把头往上,往后搬动,然后是右边,这个动作是牵引你的肋骨,最大程度上的把身体活动开来,让气息流动,为了达到最好的效果,两边动作最好做到位。”

  解析了10个动作,我觉得有点累了,所谓导引法,也必须配合想象,就如后来兴起的瑜伽,但效果更为直接,如果力度到位,一次导引法做下来,人该是大汗淋漓。

  此时,杨晟已经汗流浃背了,可后面还有9个动作。

  不过,如果杨晟能坚持练习,或多或少能对他这种生活无规律,吃饭也是狼吞虎咽的人的身体有所改善吧。

  第六十二章 师父归来



  花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总算教会了杨晟这套导引法,杨晟累得有些气喘吁吁,但看的出来,他挺兴奋,他问我:“三娃儿,这套导引法那么好,为什么没流传开去?如果流传开去,有很大的好处啊。”

  我的面色有些古怪,望着杨晟说到:“晟哥,谁说没有流传开去?知道中小学的广播体操吗?就是参考了这套导引术,那是简化版,可惜现在的学生娃娃谁会认真去做啊?动作其实不是难点,难点是在于用力的程度,这里就掺杂了一点点小小的存思,就是要想象配合动作,力道才能恰到好处。”

  “我...”杨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中小学生的广播体操实际上是来自于这个。

  “这套导引之法普通人练习没有任何的危险,因为不是气功,我给你讲解也不是讲解动作,而是分解每个动作,该用什么样的力量去配合,才能起到效果,就如我扔给你一套图片,你去照着做,也只是只具其形,而不具其力!当然在气息上,只有一个简单的法门,那就是在发力时,一口气息含而不散,在散力时,尽量悠长的吐出这口气息就行了。”我简单的说到。

  “原来国家是重视这些的,竟然让学生娃娃从小练起了,我说这些动作有些眼熟呢,可是为什么不说明?”杨晟抓了抓脑袋。

  “很简单,以前就破过四旧,这些东西要如何说明?”我的言下之意,估计杨晟能理解。

  杨晟点点头,他只是个生活白痴,但是智商却是极高的。

  看着已经日上中头,我对杨晟说到:“晟哥,最好的练习时间是早上,刚刚睡了一觉之后,身体需要舒展,不过在练习之前,先做些小小的热身运动,效果会更好,坚持做吧,这是最简单的导引之法了,可是简单却不敷衍,一两年后你会发现身体灵活,而且体质也会增加。”

  一转眼,三天就过去了。

  酥肉在前天就已经回家,山上只剩下了我和凌如月,还有杨晟。

  这三天,我们三个过的倒也简单,杨晟常常问凌如月一些关于昆虫的问题,问一些关于道家学说的问题,而我和凌如月呢,则非常喜欢听他讲科学上的秘闻。

  这种交流非常的有意义,我们三个的感情就在这种交流中慢慢的升华。

  我发现杨晟这个人,除了生活习惯上近乎于小孩,品德上却非常的让人折服,诚恳,正直,认真,诚实。

  而凌如月那个小丫头,我则对她有了新的认识,这丫头虽然有些小女孩的任性,有些古灵精怪,但本质上一点儿都不坏,而且非常的重情重义,我和她也算是在古墓里历经过生死,我在心里把她当成了妹妹。

  “三哥哥,晟哥哥,奶奶回来了,我就要回寨子了,姜爷爷说以后我们会在见面的,你觉得是什么时候啊?”此时的凌如月坐在竹林小筑的栏杆上,两只小脚丫一晃一晃的,甚是可爱,可一张小脸蛋儿上却是忧虑的。

  杨晟扶了扶眼镜认真的说:“我的研究项目,注定了我要前往很多传说中危险的地方,三娃,如月,你们快些长大吧,我也很希望像老师那样,有一两个神秘的高手在身边帮助。”

  我扔了一颗花生米在嘴里,说实话我的未来该是咋样的,我自己并没有什么计划,都是按照师父的安排,杨晟的意思我能理解,他是指我长大能够加入某些部门,和他成为最好的搭档,可是师父并没有给我提起过这方面的打算。

  “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去北京了,缘分这种东西,不可强求,但如果我们有缘,天南地北的距离又算什么?我们总会相聚的。”我有些懒洋洋的说到,花生的焦香弥漫在口中,就如此时的气氛,有些静谧的安宁,却让人无比的幸福,心安。

  这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带来的舒服。

  “到北京?可惜这边的事情完成后,我会去新疆,和我的一位老师进行一个项目,不然在北京,我就能再见到你了。”杨晟也剥了一颗花生,可惜花生壳被他咬的乱七八糟。

  “我回云南,胖子哥哥还会留在四川吧,三哥哥,我忽然觉得我们几个隔的好远啊。”凌如月拖着自己的小下巴,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哈哈,我说过,有种东西叫缘分,天南地北的距离可不算什么,我们会再见的。”也许即将到来的分离会让人伤感,可是我并不会不舍得,前方的道路心里有感情的支撑,就不会孤独,比如我的父母,我的兄弟姐妹,我的朋友。

  “三哥哥,晟哥哥,我给你们唱歌小曲儿吧。”凌如月晃荡着小脚丫子,幽幽的说到。

  “好!”杨晟带头鼓掌起来,我也乐呵呵的跟着鼓掌。

  凌如月望着远方的竹林,开始慢慢的唱起来:“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

  正是我喜欢的《少林寺》的那首插曲,凌如月唱的极好,没想到这小丫头唱歌那么厉害,我和杨晟都听得沉醉了,一曲唱完,我和杨晟都还呆呆的回不过神来。

  “真是绝了,比原唱都差不远了多少!”杨晟吃惊的说到。

  “是啊,小丫头,你可以去当个歌星了。”我也很吃惊。

  凌如月难得的脸一红,说到:“才没有了,我姐姐唱歌比我好听多了,我姐姐最好了,也最厉害了。”

  “你姐姐是...?”我是不止一次听这个小丫头提起她的姐姐了,刚准备问,忽然杨晟‘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我吓一大跳,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我才发现,从竹林里走出四个人。

  是我师父他们回来了,师父,慧觉,凌青奶奶,胡雪漫也跟着,真的是他们。

  “如月,你看,他们回来了,你奶奶也回来。”我有些控制不住情绪激动的大喊到。

  凌如月一激动,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惊喜的一看,不正是他们回来了吗?

  饭桌上摆着我为师父他们热好的饭菜,是我们中午吃剩下的,我当然不会忘记给慧觉大爷煮上两个鸡蛋,饭菜虽然简单,可也是些山村野味,新鲜无比,可是我发现他们四个人没什么胃口,都没有吃两口。

  气氛有些不对,从回来到现在,他们只是给我们三个简单的打了一声招呼,就没怎么说话,他们显得很疲惫,也很沉重。

  我一肚子的问题,不敢问,看着没人再动筷子,就开始默默的收拾。

  凌如月老老实实的给凌青奶奶锤着背,看那个样子,也是一副有话不敢说的样子,十分的压抑。

  只有杨晟,他估计情商不是很高,也不懂的察言观色,见他们吃完了饭,就问到:“姜师傅,这次古墓的报告,我能看看吗?是不是有僵尸?而鬼母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我一头冷汗,见过直接的人,从来没见过那么直接的人,简直一点儿婉转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杨晟不碰钉子才怪。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我师父说话了,他说到:“我们是从墓里直接回这里的,行动报告还没有写,至于鬼母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凌青,你给他看看吧。”

  ‘咣当’我手里的碗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我师父他们在搞什么,直接把鬼母带出来了?

  而凌如月也愣住了,双手竟然锤到了空气上,也不自知,显然她也没想到,我那个平时喜欢藏着掖着的师父那么的直接。

  “我就知道,以你杨晟这个一根筋的性格,一定会给这几个娃儿说墓里有僵尸,我真的服了你了,竟然还能进秘密研究组,嘴巴可真够严实,也不怕一不小心就是特务了。”我师父忽然感慨了一句。

  可是我已经无心听了,我非常想知道,鬼母是个什么样子。

  第六十三章 线索
  【



  “这是鬼母?”我咽了一大口唾沫,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凌青奶奶手上的东西。

  凌如月却是非常的感兴趣,看那样子,手已经忍不住要去摸摸这个鬼母了,以我对这个小丫头的了解,她的爱好非常特殊,她不爱小姑娘们都爱的东西,反而爱些虫啊,稀奇古怪的花草啊,蛇啊之类的东西。

  果然兴趣爱好这种东西是要靠从小培养,凌如月这丫头真的不走寻常路。

  而杨晟的反应最为激烈,他扶着眼镜,反复的在凌青奶奶身边走过走过去,大呼小叫的说着:“太神奇,真的太神奇,这种东西让我想到了蚂蚁一族的蚁后,生物学果然是神奇的,打开大门之后,无尽的宝藏等我去探索。”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相对来说,鬼母在我心目中就长得比花飞飞好一些,因为花飞飞是蜘蛛,我对蜘蛛有种本能的害怕,但也就仅限于比花飞飞好一些了。

  只因为鬼母是个啥玩意儿?鬼母是只飞蛾!

  一只相当于人半个脑袋那么大,黑色的飞蛾!但是不要以为这样,鬼母就不恐怖,它的恐怖之处在于它的花纹,组合起来看,就是一张似笑非笑的脸,看着视觉冲击非常大,非常的诡异,跟饿鬼墓大门上的浮雕一模一样,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母!

  我想过千百次它的形象,甚至为此翻过师父收藏的一些有限的佛门典籍,可我就是想不到它是一只飞蛾的形象。

  “师父,怎么是只飞蛾?它厉害吗?它咬人吗?”但无论是长的怎么恐怖的飞蛾,终究只是一只飞蛾,我想不出它的厉害在哪里。

  “三娃儿,它咬人又有啥用?还不是一巴掌怕死的货,它的厉害在于,只要它愿意,它可以召唤一堆它的孩子出来,包括饿鬼王,控制了鬼母,就等于控制了一堆饿鬼,你觉得呢?所以,我们去找鬼母之前,必须先清除那些饿鬼卵和已经孵化出来的饿鬼虫,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这鬼母可以让那些蛰伏的饿鬼卵在极短的时间内全部孵化,这就是它比蚁后厉害的地方。”胡雪漫没好气的说到。

  我盯了一眼杨晟,怪不得这小子嚷着鬼母蚁后什么的,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就是想知道鬼母是以什么样子存在的,就如饿鬼,很多想象不到它是类似于蛔虫的东西。

  有一些真实暴露出来,往往让人目瞪口呆,怎么都不肯相信,可这就是真实,就像你很难让古代人去想想现代的飞机,让现代人去想象古代的那种忠义精神。

  “这里是人间,人的地盘儿,它化不了形,不然鬼母可是有法力的家伙,就算没了鬼子,也很难对付。”姜老头儿淡淡的说了一句。

  “师父,你们咋进去了三天?你们在哪儿发现鬼母的?它真的在那个古墓里?”反正有了杨晟当挡箭牌问问题,我就心无顾忌了,干脆也问了起来,关于师父他们这几天的经历,我实在太好奇了。

  师父的脸色沉重了起来,慧觉直接念了一句佛号,凌青奶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把凌如月抱进了怀里。

  只有胡雪漫,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摘下他的帽子,放在了桌子上,声音非常低沉的说到:“我们牺牲了2个战友,还有一个在抢救.....”

  死人了?我一下子呆立在那里,我在饿鬼墓里呆过,我无法想象那天和我一起在大厅休息,递鸡蛋给慧觉吃的那些战士会死在饿鬼墓里。

  不是饿鬼王都解决了吗?僵尸很可怕?还是鬼母很...?

  师父脸色严肃,只是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之后,有两件东西,一件儿是我从墙上撬下来的古玉,一件儿是一块小铜牌,上面的符号和玉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沉默了一阵子,师父吩咐到:“三娃儿,把纸笔拿来。”

  我不知道师父要做什么,但还是到房间里帮师父把纸笔拿了出来,帮师父把纸铺好,然后专心的在师父旁边帮他磨墨,师父拿起笔沉思了一阵儿,然后下笔如飞在纸上写了起来。

  我原以为师父是要写报告的,却不想师父写的是一种很古老的字体,我勉强能认识几个字,但离读懂却是不行的,那段话不长,很快就写完了,师父待的晾干了之后,就把纸折了起来,然后递给了杨晟。

  “你去新疆之前,要回一次北京,是不是?”师父问杨晟。

  “是的,要回去交报告,姜师傅,你不是要回北京?”杨晟有些吃惊。

  “回是要回,但是见不见一些人,回不回部门报到就不一定了,但这封信非常重要,你帮我交给我们行动部的部长,帮我转告一句话,就说是这个饿鬼墓里的最大线索。”师父吩咐到。

  我听得迷迷糊糊的,什么最大的线索?为什么师父不亲自去交这个东西?

  “李部长?没问题!”杨晟点点头。

  然后师父又把古玉和铜牌重新包好,也递给了杨晟,说到:“这个教给秘密调查部门,要他们查一下,有没有发现类似的符号,然后背后代表的是什么,是一个人,还是一个组织,这点非常重要,因为他们手里掌握的资料非常多,查起来比我有效率。”

  杨晟点点头,这人对一些纠缠不清的事情没有什么好奇心,除了他的科学研究。

  吩咐完这一切,师父站起来说到:“你们几个小辈就散了吧,自己去玩。雪漫你进房间来,我们给你交代一些事情,你把报告写了吧,然后你回去,看看那个伤重的孩子,不惜代价的抢救他吧。”

  师父说话的言语间颇有些叹息的味道,而且我觉得师父从墓里回来之后,有了很重的心事。

  我和凌如月心不在焉的在外面呆着,杨晟则又开始写写画画,大概这样过了一个小时之后,胡雪漫从房间里出来了,可是我师父他们却不见人影儿。

  胡雪漫走到我面前,忽然就使劲儿的摸了摸我脑袋,说到:“三娃儿,你去北京之后,会不会把胡叔叔忘了?”

  他这一说,我忽然有些伤感,其实这大胡子叔叔挺好的,可没想到他也这么感性。

  我大声说到:“我当然不会忘记胡叔叔,但是我师父走了,你们也还要留在这儿吗?”

  “原本,你师父走了,我们这个分部就要撤出,撤到这里所属的城市去,毕竟这样的分部因为各种原因,是不可能全国各处都存在的,但是因为这里出了一个饿鬼墓,我们基本上要留守这里,害怕还有忽然的状况,北京那边会派人来带着我们的,就是没有你师父那好本事了。”胡雪漫有些感慨的说到。

  做为国家的人,有些事情可不是能遵从自己的意愿的,必须服从国家的安排,听胡雪漫的意思,挺想跟着我师父的。

  “我师父很厉害?那个部门里的人不是都很厉害吗?”我有些茫然,其实我知道师父厉害,可是没有一个对比的概念,完全不知道放在同一类人中,师父算什么水平。

  “很厉害,全国能都排上号,你们师祖教出来的几个弟子都是人物。”胡雪漫真诚的感慨到,但貌似又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到:“三娃儿,快点长大吧。”

  说完之后,胡雪漫转身就匆匆的离去了。

  我莫名其妙,却又伤感,这次去了北京,我还能再回家乡吗?还能再见到大胡子胡叔叔吗?

  师父他们一直没有出来,但偶尔会有几声争论的声音传出来,仿佛他们也很激动,可是他们在说什么,我却不知道。

  杨晟这个人很机械,除非是有特别的事情,否则晚上11点之前必然睡觉,他和我睡客厅地铺,此时他已经打起了呼噜,我和凌如月对着油灯默默无语。

  转眼,夜已深....

  “三哥哥,姜爷爷在写字的时候,奶奶跟我说了,我们明天就回去。”凌如月打破了沉默。

  “嗯。”我有些闷闷的,忽然觉得人生好像一出戏,我一开始非常讨厌凌如月,可是想着明天她要离去,又开始伤感,谁能预料,这短短的几日,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呢?

  满眼的热闹,忽然间就变得冷清,有时候也会觉得不舒服。

  “三哥哥,晟哥哥也说他明天就要走。”

  “嗯。”

  “你一直嗯什么啊?你不会舍不得?”

  “有些事情不是说舍不得,就不会发生,我们要相信在未来一定会相逢。”

  “嗯,”凌如月重重的点头。

  此时,门开了,凌青奶奶走了出来。
  第六十四章 细雨中的离别



  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夜,凌青奶奶领着凌如月到我的房间去睡了,杨晟的呼噜声还在连绵不断,我在师父的房间,再一次对着师父和慧觉相顾无言。

  沉默仿佛是一种会传染的病,当一个人刻意沉默时,其他的人也会有这种疲累而无言的感觉。

  油灯的光,昏黄而温暖,曾经我和师父,偶尔还有慧觉爷爷,就是这样守着一盏油灯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夜晚,有时争吵,有时扯淡,有时大笑,总之那是属于竹林小筑的回忆,一段安宁的岁月。

  “我明天要离开了,三娃儿,下次再见面你就长成个大小伙子了吧,说不定我那时也有徒弟了,你可得对他好一些,别像我和你师父似的,一见面就吵架。”首先打破沉默的是慧觉爷爷,他的眼神很清淡,也许佛门中人,对离别看得更洒脱一些。

  师父叹息了一声,摸着我的脑袋,说了一句:“三娃儿,快些长大吧。”

  我觉得这句话咋就那么耳熟呢?仔细一想,才知道胡雪漫对我说过。

  怎么一时间所有的人都盼望我长大呢?

  “师父,是要我长大了也和你一样,加入什么部门,然后为国家服务吗?”我只能理解为这个意思了。

  “不,未来是你的自由,师父不会束缚你,小鸟儿总要一个人飞翔的。”师父凝视着远方的窗外,有些沉重的说到。

  我心里觉得不安,可是师父的话却没有什么毛病,我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窗外,一弯冷月。

  第二天,小雨下的绵绵密密,打在竹叶上‘沙沙’作响。

  凌如月趴在我的背上,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只因为她早上吵着凌青奶奶,说要再留一天,被凌青奶奶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小女孩总是要娇气一些,面对这种拒绝,忍不住就哭了,直到我哄她,说背她下山,她才勉强算平静了下来。

  杨晟就走在我和凌如月身后,山路湿滑,他总是忍不住就打趔趄,惹得慧觉老头儿毫无形象的在后面大笑,还佛门中人呢,取笑别人,他总是抢在第一。

  不过杨晟真的不错,自从学习了导引法,每日总是按时练习,我想比起我这个被师父逼迫着,还想办法偷懒的人是好太多了。

  慧觉,凌青奶奶,师父走在杨晟的身后,这一路尽管他们不停的取笑杨晟,可我能感觉出来有一些沉重的意思,难道也是为了离别伤感吗?

  可是他们却不是常常在一起的。

  下山之后,我要放凌如月下来,凌如月不肯,就要赖在我背上,她说到:“三哥哥,你多背我一会儿,寨子里都没小孩儿跟我玩,也没哥哥背我?”

  我心里一软,终究还是没把凌如月放下来,嘴上却问到:“为啥?是不是因为你太讨厌了?”

  “我才不讨厌呢,他们都尊敬我,但是怕我,我觉得不是真心亲近。”凌如月这丫头难得不和我计较,认认真真的回答我。

  “为啥怕你?”我问凌如月。

  可是这小丫头,竟然沉默了,也罢,她不爱说,我也就不问。

  远远的,我看见村口站着一个人,不是酥肉又是谁?

  酥肉一见我们,快速的就跑了过来,那小子伤还没好利索,一只手吊着,一跑起来,全身肥肉都在颤抖。

  “胖哥哥。”凌如月甜甜的叫到。

  酥肉应了一声,就忙着和我师父他们打招呼,我觉得奇怪,就问:“酥肉,你咋会在这儿?”

  “我昨天看见姜爷他们上山的,我还跟打了招呼,可姜爷不要我跟上山,后来我吃晚饭,不是无聊吗?和小武他们在村里溜达,遇见雪漫阿姨下山,他说一大票人今天一大早就得走,我这不等你们吗?”酥肉说到。

  我翻了个白眼,啥叫一大票人要走啊?我敢打赌雪漫阿姨原话不是那么说的,这酥肉懒到连话都懒得说清楚。

  我还没来得及说啥?酥肉已经忙忙慌慌的要帮慧觉提行李了,这小子就是会来事儿。

  有了酥肉的存在,气氛总算活跃了一些,一行人走上熟悉的路人,看着这山村中特有的雨景,也开始说说笑笑,一条路,慢慢的走,从天刚光亮,走到天色大亮,到了乡场车站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快10点了。

  “好了,不送了,到镇上我去找胡雪漫,让他安排车送我们回去吧。”凌青奶奶说话间,就把凌如月从我背上抱了下来,凌如月这丫头眼里全是不舍,一瞬间,眼眶就红了。

  这也怪不得她,寨子里的生活对一个小孩子来说,也许太过无聊,好不容易有了几个好伙伴,还一起冒过险,谁舍得?

  我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我师父忽然说了一句:“凌青,我们都老了啊。”

  凌青奶奶再一次露出了在墓里那次惆怅的表情,嘴角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慧觉却接口说到:“是老了,这都82年了,还记得51年吗?我们第一次合作,那一次的任务完成后,我们三个人在车站分别的场景,凌青,你还打了姜立淳来着,威胁他再见到他,绝对给他下蛊。”

  凌青奶奶脸一红,说到:“都是过去了事儿了,老提干什么?”

  “是啊,我不过是笑话有个人怕坐火车,受不了那味儿,是她大小姐,结果就被威胁,要被下蛊了。”我师父调侃着说到,三人一阵儿大笑。

  我们几个小辈也跟着笑,此时离别的气氛总算冲淡了一些。

  “现在呢,不一样了,我们还是站在这里,下一代都那么大了,慧觉,你可要跟上脚步啊,我们老了,我们要去做我们想做的事情了。”笑完之后,师父忽然这样说到。

  “放心吧,我的徒弟肯定后来居上,不比三娃儿和如月差劲儿。”慧觉老头儿在我师父面前可是不服输的。

  “你们两个啊,还是跟从前一样,以前为了道家佛家谁厉害打架,现在要为了谁徒弟厉害打架不?”凌青奶奶斜了两个老头一眼,虽然岁月最是无情,这一眼嗔怪的表情,由凌青奶奶做来,还是风情万种。

  我师父竟然有些发呆。

  “三娃,酥肉,如月,我去新疆会给你们带土特产的。”杨晟忽然说话打断了这一瞬间的风情,这小子,总是干这种事情。

  我师父尴尬的咳了一声,骂杨晟:“你小子又一根儿筋了,是不是?啥土特产,你要带到哪里?就算知道地址,凌青那里你可邮不去,我和三娃儿北京在哪儿你知道吗?酥肉收到你的土特产不坏了吗?”

  “葡萄干儿不会坏。”杨晟难得的狡黠一次,不过那样子分明是在研究学术似的,还是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的说。

  我师父吃瘪,一肚子气,干脆不理杨晟了。

  杨晟望着我们,倒是真的很认真的说:“土特产也许带不了,但是我会给你们三个人留着纪念品的,等我们再相聚。”

  我们忽然就开怀大笑了起来,是啊,再相聚。

  此时,到镇上的公交车已经开了过来,听着那‘滴滴’的喇叭声,一直很镇定的我,忽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不舍,我压抑着。

  直到凌如月含着眼泪,给我挥手再见的时候,我才大声喊到:“慧大爷,记得再和我下棋,凌青奶奶,如月,我长大了,一定会去看你们的。”

  慧觉回头慈爱的看了我一眼,而凌青奶奶牵着如月,望着我微笑了一下,如月则‘呜呜’的哭了出来。

  我目送着车子走远,回头就看见师父正微笑的望着我,酥肉把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开玩笑,闯江湖的人,离别只是等闲事儿。”

  我忍着眼中的泪意,强笑着说到:“你娃儿啥时候那么有文化了?”

  “看武侠小说看得呗。”

  “***!”

  我和酥肉同时笑了,我师父则望着我们,一人拍了一下脑袋,说到:“走吧,咱们回去了。”

  “姜爷,回去讲个饿鬼墓的事儿呗?”

  细雨依然绵绵密密,我搭着酥肉的肩膀,靠着师父,忽然觉得一下子就开怀了,未来,总是充满着温暖,希望,和无限可能的。

  第六十五章 饿鬼墓迷雾



  竹林小筑有一样东西是酥肉一直都念念不忘的,我师父打造的,泡澡用的大木桶。

  用酥肉的话来说,半个小池塘了。

  顶着一身绵绵细雨回到山上,我们三个人身上竟然都湿透了,润润的,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师父要泡澡,我也赖着师父要一起泡。

  其实,小时候,我常常和师父一起泡澡,这两年,这样的事儿倒是少了很多,但今天,我很想和师父一起泡澡。

  见我要和师父一起泡澡,酥肉也不依了,非要一起泡。

  师父望着我们俩个,一人踢了一脚,但还是挽起袖子,熬煮起香汤来,并没有反对什么。

  泡澡的木桶的确很大,我们三人各据一方,都不显得拥挤。

  烟雾升腾,香汤特有的香气袅袅的散发在空气中,让人不自觉的就放松下来,我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刚才伤感的心情也沉淀下来。

  我望了一眼酥肉,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弄的一把瓜子儿,正在舒舒服服的磕着瓜子,一副很潇洒的样子,而我师父显得有些疲惫,闭着眼睛靠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酥肉,要是我发现水里有半片儿瓜子皮儿的话,我就把你踢出去。”终于师父说话了。

  酥肉赶紧的把手上的瓜子扔了出去,讨好的望着我师父笑。

  我师父轻哼了一声,说到:“呆会儿你打扫这里。”

  酥肉忙不迭的点头,说到:“姜爷,绝对没问题,但是你给我们讲讲饿鬼墓咋回事儿吧?”

  我拿帕子擦了一下脸,也跟着酥肉说到:“师父,你讲讲吧,咋会死人呢?”

  我师父沉默了一阵,说到:“死人是因为,我们开棺取鬼母。”

  “鬼母在棺材里?”我吃了一惊。

  “原本在棺材后面的墙上,飞进了棺材而已,那棺材有人故意在上面砸了一个口。”师父的声音冷了下来。

  酥肉一愣,忍不住问到:“姜爷,砸个口干啥?那什么人啊?”

  “砸个口,就是为了我们开棺,惊醒里面一直睡着的僵尸,僵尸一沾生人气儿,必醒。”

  “师父,你别有一句没一句的,你能不能完整的说完啊?”我也急了,什么僵尸那么厉害,在我师父,慧觉,凌青奶奶都在的情况下,都还死了两个人。

  “泡完澡再说。”师父只这样说了一句,又闭上了眼睛,看的出来他是真心的有些心累。

  相比于前段日子的热闹,此时的竹林小筑又变得有些冷清起来,我想此刻要不是因为酥肉在,还会冷清几分的吧?

  长廊上,一壶清茶,三张靠椅,我们就这样懒洋洋的坐着,看外面细雨纷纷,等着师父开口给我们说饿鬼墓的一切。

  慢慢的咽下一口茶汤之后,师父终于开口说到:“饿鬼墓的一切,都是一个阴谋,这个人很厉害,精通道法,巫术,蛊术,我比之不及。中了算计,也是活该。”

  “师父,你总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不求立于巅峰,但求在我之岁月,求我所求,竭尽全能就好,咋你也起了比较的心思啊?”我忍不住开口说到。

  “不是比较,是不甘,我没有斩妖除魔那种热血,毕竟这世间因果纷繁缠绕。可是,我却知道一生所学,不能坑害世人,建饿鬼墓的那个人,为一己私利,根本不管后果如何,他的一生所学就是为了自己,他人如何,是不会去管的,哪怕这人间生灵涂炭也无所谓。我们这个部门存在,有时不止是为了防鬼怪,更要防人啊。”说话间,师父的神色显得非常疲惫,可能饿鬼墓给他的刺激太大了一些。

  “姜爷,道术还能害人?”酥肉忍不住问了一句。

  “若心术不正,道术比给小孩儿一把手枪还危险,若说起害人,如果心术不正的人,偏偏道法高明,他可以弄得生灵涂炭,这样的事,不是没发生过,古往今来,一直存在,不过也一直有像我们这样的人存在,阻止罢了。”师父叹息了一声。

  “那饿鬼墓那人的目的是什么?师父,你就详细的讲讲吧?”我的心也在颤抖,酥肉不了解,可是我了解,就说简单的阵法,我要是有心在别人门前摆个聚煞气的阵法,就可以害的别人一家鸡犬不宁,如果我丧心病狂,只求今生形而上,挣脱因果,不管来世,确实还可以做更疯狂的事。

  学道之人,最怕心术不正,他的所学确实可以杀人于无形。

  “目的?呵呵,目的?不谈目的,只能说,他失败了,这个墓被他扔下了,饿鬼虫如果倾巢而出,他也是不会管这个后果的,就算那不成形的饿鬼王出现在世人面前,估计他也只是乐得看戏。饿鬼王没用,鬼母自然也没用,一切都被他扔下了。只不过为防被有心之人查到,他设了一个局,杀人灭口不留线索而已,这次进饿鬼墓,如果不是我预感不好,事先带着一张你师祖留下的符,我们会全军覆没的。”我师父沉重的说到。

  我倒吸一口凉气,那人竟然强悍到如此地步,连我师父都被这样算计,还得靠师祖的符逃出饿鬼墓?

  师父好像看出了我所想,说到:“不是他厉害,是那古尸厉害,接近千年的古尸,几乎不存在多大的弱点,至少以我的手段对付起来会及其吃力,三娃儿,你永远要记得,僵尸一旦没有处理好,个个都很难对付。”

  “为啥?”

  “因为僵尸特殊,除了怕火,几乎不怕其它的肉身伤害,它不存在魂,唯有两魄而已,所以玄术的攻击效果也有限,而且力大无穷,特别是年深日久的僵尸,行动上也会敏捷,你想,你面对一个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动作还快的家伙,不危险吗?”

  师父对僵尸的诉说,让我和酥肉都觉得有些害怕。

  我忍不住问到:“师父,僵尸就没有怕的东西吗?就没弱点?”

  “僵尸当然有怕的东西,只不过民间传说那些,大多没用,而且对付才成形的僵尸有一定克制作用,对付厉害的,可没用,它的弱点?如果你能打破它的后脑勺,或者打断它的脊椎,就可以打死它,不过脊椎你几乎不想要,因为它的身体本身就很强悍。另外,道家的手段倒是有很多,不过需要时间准备,最直接的就是封它一口阳气。”师父简单的跟我说到。

  毕竟玄术说起来可就长了,对付僵尸啥的,说起来也是长篇大论,至少我明白,对付僵尸,手诀几乎是没有用的,因为它没有魂,深藏了两魄而已,肉身太强,要毁它的魄,不知道要多强悍的法力,才能支撑手诀。

  “姜爷,那意思就是你们把僵尸放出来了?然后大战了三天三夜?”酥肉想想就觉得可怕,毕竟师父他们是三天后才回来。

  确切的说,是三个晚上,两个白天。

  “不是那么简单,我们是从那条裂缝下去的,原本的古墓不知道是谁建的,墓藏于阵法之下,开出那个缝隙的估计就是在墓之上,修建饿鬼墓的人,他的确是个高人,寻找的位置,恰好是个阵点,如果不开那条缝隙,去破阵法的话,几乎就要花费几天的时间,才能进到古墓。”我师父淡淡的说到。

  “师父,你这么说,我想起了一件事儿,这个古墓曾经有个盗墓贼下去过,后来被困死在一间石室,就是那个缝隙的下面。”我赶紧说到。

  “这就是天意,其实那间缝隙下的密室是唯一安全的地方,那个盗墓贼真的有些本事,找到生门,入墓,逃跑的时候,还能找到唯一安全的地方。但是还是得感谢天意,他先遇见了在墓里游荡的烛龙,而不是先开棺,否则这一带,会变成新的无人区。”师父沉重的说到。

  “那个僵尸到底是什么?这么厉害?师父,你真是和它大战了三天三夜?”我也惊呼出声了。

  第六十六章 三日惊魂


  “大战三天三夜?开什么玩笑?你去和一个不死不伤,力大无穷的家伙大战三天三夜试试?”师父斜了我一眼,有些好笑的说到。

  “那到底是咋回事儿,你说吧,师父!”我也急了。

  “那个墓里有僵尸,是我早有预料的,因为那里是养尸地,还记得那片竹林吗?你们知道野生的竹林如果没人去动它,它是慢慢的越来越大的,外围常常有乡里的人去砍竹子,我们就不说了,可是你们发没,夹中间那片儿坟地,竹子咋也长不过去,地上连草都没两根儿,除了荒坟,几乎是一片荒土。”师父悠悠的说到。

  “嗯,我记得。”那片荒坟我怎么可能忘记,师父一说,我的确想起来了,那片儿坟地没啥植物存在。

  “这只是判断养尸地的最简单的方法,聚阴阵,养尸地,我当时就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后来就挖出了饿鬼墓,一般面对这种问题,能够低调解决当然是最好,所以我祭出了师父的符,那是一张银色的天罗地网符,绝对能够封死饿鬼墓,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说到这里,师父停顿一下子。

  是啊,如果能够这样封死饿鬼墓,就算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破坏聚阴阵,断其阴气,配上天罗地网符,彻底的把外界也封死,那些饿鬼卵是会慢慢死掉的,至于僵尸,师父说过,不沾生人气儿,也不会醒来。

  “封墓十年,只要封墓十年,里面的饿鬼就会全部死掉,我嘱咐过胡雪漫,十年之后,开墓,烧掉墓里棺材就行,哎....”师父还是为这件事情叹息,毕竟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啊。

  “姜爷,那是饿鬼王厉害,还是僵尸厉害?”酥肉问到。

  “当然是墓里的跳尸厉害,它已经脱离了黑白僵煞的范畴,成为了跳尸,原本我以为最多是一具白煞,没想到啊....至于饿鬼王,打散它的饿鬼魂,或者封住它的饿鬼魂,还是比较容易对付的。”师父简单的跟酥肉解释到。

  但什么跳尸,什么白煞的,我们完全不理解,师父也没有要说的意思。

  “这就是一个局,你们一开始碰到拦路鬼,是因为你们三个小鬼头,那拦路鬼欺负你们,就出现了,面对我们下去的时候,那拦路鬼自然是远远的避开了,如果它出现倒也好,至少可以引起我的警惕。毕竟时间很紧,那么多生人一进饿鬼墓,如果不早早处理饿鬼卵,那些饿鬼卵可是会加速孵化的,到时候我也处理不了。”

  接着,师父给我们细细的讲明了饿鬼墓里的一切。

  在我脑子里,也终于理清楚了事实,这确实是一个很厉害的局,就是为了灭杀后来人,不懂行的还好,懂行的一定会踩入这个局。

  因为懂行的,最后一定会去寻找鬼母,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会去找,师父详细的说了,鬼母非常奇特,在感觉到自己的后代死亡到一定界限的时候,就会再次产卵,如果不找到鬼母,灭掉再多的饿鬼卵,也没用。

  所以,这就是这个局的开始,用魅灵布疑症,为的就是争取时间,师父他们在消灭饿鬼卵的时候,鬼母一定是有感觉的,产卵不现实,但是可以唤醒饿鬼王。

  我,酥肉,凌如月就是倒霉的三个人,饿鬼王正好在被唤醒的阶段,我们三个闯了进去,就加速了这个过程,所以,我们活该遇到它。

  但也不得不说,这是给了师父他们一个契机,如果不是我们误闯到古墓里去,到时候,饿鬼王和那啥跳尸一起醒来的话,后果就不是死三个人了。

  而且这个局最重要的地方在于,饿鬼王的培育室在古墓内,鬼母也在那里,饿鬼王要成长,就需要血食,越厉害的血食,饿鬼王也就成长的越好,那条烛龙虽然厉害,偏偏它斗不过阴险的饿鬼虫,钻肚子里怎么斗?

  况且蛇是冷血动物,我不了解烛龙,但我知道,蛇是会长眠的,这更给了饿鬼虫机会。

  于是,那条烛龙就成了食物,养大了饿鬼王!

  我不知道那人培育饿鬼王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师父说了,在发现目的不能达成之后,饿鬼王就被一种秘法给封住了,除非鬼母呼唤。

  至于那棺材里的跳尸,师父在处理完一切之后,探查过,把棺材砸开一点儿缝隙,不仅是为了方便鬼母飞进去,更是为了提升供养僵尸,那个需要阴命之人的鲜血倒入棺材,然后墓顶在避开阳光的地方,砸出一丝儿缝隙,月华,聚阴阵的阴气.....

  所以,那僵尸就被生生提升为了跳尸。

  在开馆的时候,师父没注意这些,只是用绳结锁住了开馆两个战士的阳气,不让僵尸沾染阳气,也就没问题,为了防备,师父在通过那棺材上的缝隙,还洒了大量的糯米进去压尸。

  可师父没料到的是,棺材里的僵尸早就被人养成了跳尸,而且是活尸,不是说开棺之人锁住阳气就行了,糯米也压不住它,只要墓室内有一点儿生人气,这僵尸都会瞬间起尸。

  跳尸有多厉害,我不知道,可是我师父说了,在僵尸起尸之后,就暴起伤人,那两个开棺的无辜战士,瞬间就被那跳尸抓破了胸口,抓出了心脏。

  僵尸吃血食,是很正常的,在一般的情况下,僵尸比鬼物厉害,恐怖很多倍。

  当师父反应过来以后,跳尸已经再伤了一个离的最近的战士,好在那战士反应快,避开了跳尸锋利的爪子抓向心口的那一击,但是肚子也被生生的抓下了一块肉,而且跳尸身上有尸毒,确切的说是一种病毒,阴性的病毒。

  那战士当时就不行了。

  在慌忙间,师父只能冲上去,用一张封阴符,封住了僵尸的口鼻,但是由于事先没料到是跳尸,所以那张符纸只能封住那跳尸最多一分钟。

  在这一分钟里,鬼母也开始呼唤饿鬼王,慧觉忙着用糯米帮那战士拔尸毒,而凌青奶奶根本就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她的蛊虫对于僵尸几乎是无用,她没有带克制僵尸的蛊虫!

  那种蛊虫,是要阳性极烈的虫子。

  这一分钟,师父用红绳栓住了跳尸的四肢,然后系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这样,僵尸就只能感觉他一个人的生气,就只会跟着他。

  饿鬼王是凌青奶奶用蛊虫灭掉的,幸好在之前,饿鬼王已经受伤,我师父的镇魂阵,已经伤了它的魂魄,原本是留待慧觉去超度的,在那种情况下,只能生生的杀死它,打散它全部的魂魄。

  花飞飞就专门伤人魂魄,凌青奶奶那里,有比花飞飞更厉害的。

  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师父说了一句:“知道我为什么用了三天吗?是因为我要把跳尸带出墓去,才能灭杀它,没有任何针对僵尸的法器,物品,但凭功力,我杀不了它。”

  我无法想象这其中的惊险,我只知道在灭杀饿鬼王以后,那些战士就回去了,害怕生气太多,最终被那跳尸查觉,那墓里最后就只剩下我师父,凌青奶奶,胡雪漫,还有慧觉。

  师父带着跳尸,是一步步的从墓里走出来的,跳尸在行走的过程中,要不停的用各种办法去镇,每醒来一次,师父就是面临生死考验,还不能断了那红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镇的过程中,慧觉出力最多,当走出墓室的时候,他是几乎虚脱了。

  最严重的地方在于,我师父他们根本没办法走近路,既然是跳尸,它的关节是僵硬的,跳比跑快,可是太高的地方它跳不上去,师父他们不能选择从缝隙那里上去,只能去破阵......

  而且上面的饿鬼墓,他们也不能从原路返回,只能走正门。

  这就是为什么耽误了三天的原因。

  我和酥肉都一头冷汗,我师父带着一头跳尸,在墓里几乎是不眠不休的,慢慢走了三天!

  第六十七章 女人


  “师父,正门不是一块大石门吗?你们咋出来的,出来之后呢?而且你用的什么红绳,可以绑住僵尸跟你走啊?”我是心疼师父的,也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那么疲惫,沉默了半天,才想起去问这些问题。

  “先出去的人,已经上报了上面,那石门是用炸药炸开的,早就已经清理好了,至于绑住僵尸的红绳,和我平日用的红绳并无不同,在于的是那个结法,僵尸没有视觉,触觉几乎也没有,听觉也不存在,关了这几觉,它的嗅觉却分外强悍,一点点生气都逃不过它的鼻子,但无论它的嗅觉怎么强悍,所有的感觉最终是靠灵魂来分辨,判断,僵尸没有魂,只有魄,我锁住了它的魄,留一丝缝隙,全部系在了我的心口,心口是生机最旺盛的地方,它就只能感觉我的存在。”师父解释到。

  不过,他还是顿了一下,再次解释到:“我曾经说过,阴阳相依,僵尸肉身强悍,它留下的两魄自然也有强悍,僵尸也可修,修完整七魄,最后修出魂,我没有完全的把握,时间也紧迫,所以才让人全部都上去了,一来是为了炸开大门,二就是怕生气太多。”

  僵尸那么厉害?我简直无法想象。

  “是怪我粗心啊,当时一心想抓住鬼母,我没有注意到在棺材头摆放的特殊供香,还有一碗已经干枯的白饭,还有一碗鸡血,这是上供僵尸的东西,我竟然没有发现啊!如果我在细心点儿,我还能发现墓顶被砸开了一丝,这样也能...”师父的话里全是悔意,他很在乎那两个战士的生命。

  “师父,你说过,命定的东西改不了,这是命,你也无能为力的啊。”我在旁边劝解到。

  “只怪我不是那相字脉,看不出血光,不管是不是命,我是他们身亡的因,我已经跟胡雪漫说过了,以后我的津贴全部分给两个战士的家人,三娃儿,我们以后要过苦日子了。”师父苦笑着对我说到。

  我倒是不在乎,说到:“怕啥,师父你曾说过,有因必有果,你以后的津贴给他们是应该的,这是果,你得担着,要是苦点儿,我们就去当神棍去。”

  “哈哈,臭小子...”师父笑了,使劲儿的揉了揉我脑袋,这是他回来以后,第一次开怀大笑。

  酥肉在旁边跟着傻笑,笑了半天才想起来问:“姜爷,你倒是说说啊,那跳尸咋灭的?”

  “僵尸怕阳光,虽然跳尸超越了这个范畴,不过阳光对它却总是有克制作用的,忘记门口那个大阵了吗?诛杀一切阴邪之物,它只要出了墓也就没问题了。出墓的时候是最危险的时候,因为跳尸对阳光本能的畏惧,会让它发狂,我也细说不来,只能说,最后要感谢你慧爷那一脚,把跳尸生生的踢了出去。”师父简单的说到。

  话说简单,可是我能想象其中的惊险,一不小心就有生命之危,师父只是不愿细说罢了。

  酥肉倒是没想那么多,反正我师父人站在他面前呢,他就觉得万事儿大吉,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慧爷还有这一手?他是武林高手?”

  这小子武侠小说看得入迷,有这一问也是正常。

  师父笑眯眯的望着酥肉,说到:“天下武功皆出少林,你觉得呢?”

  “我X,我咋就让慧爷走了啊?他不是要收徒弟吗?我该拜他为师的啊,这样我不成高手了?哎呀,哎呀...”酥肉惋惜不已,连连叹息。

  我却在第一时间想通了慧觉老头儿为什么老爱吃鸡蛋的原因,练武之人,消耗很大,肉类含有丰富的蛋白质,他不能吃肉,就只能吃蛋补充了,不然身体也扛不住。

  其实,发展到现在,有很多武僧也是吃肉的,当然限于‘净肉’,穷不习武,确实是有道理的。

  只是,我还是忍不住一头冷汗,我师父的身手我是知道的,不管是为了健身还是什么,总是习得一些武艺的,现在我也知道了慧老头儿会少林功夫,那他们.....

  我想起了他们打架的场景,慧老头死死的扯住我师父的头发,我师父则扯住他的胡子!

  算了,我忍了,我不想想下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个‘泼妇’在打架。

  就在我入神的时候,我师父已经打破了酥肉的美梦,说到:“就算慧觉在这个地方,他也不可能收你为徒弟的。”

  “为啥?我没缘分吗?”酥肉急吼吼的问到。

  “缘分,有啊,你不是也认识慧觉吗?但是,你想,你舍得那大块大块的肉吗?你舍得以后一辈子都不找女人吗?慧觉就是个瓜娃子,女人多好啊,干干净净的,漂漂亮亮的,他不懂这风情。”我师父一本正经的说到。

  我差点去撞墙,我很想跟酥肉说,这不是我的师父,可是一想也对啊,女人多好啊,干嘛不找女人?就像我大姐,二姐,漂漂亮亮的,身上永远比我香......

  但我忽然又一头冷汗,我咋会这样想?莫非我已经成了师父那种人?我不敢想象有一天,我蹲在大街上看女人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未来很灰暗。

  但是我这样想,不代表酥肉也这样想,他已经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貌似憨厚的跟我师父说到:“姜爷的话有道理,其实女孩子还好..我还小嘛,我就是舍不得不吃肉。”

  我恨恨的望向酥肉,指着他说到:“你娃儿少耍赖,你明明跟我说了,你喜欢刘春燕的。”

  “三娃儿,你那么激动干嘛?”酥肉吓一跳,然后他马上用一种近乎于猥亵的眼光望着我,说到:“三娃儿,你是不是想女人了?然后那么激动啊?”

  我脸一红,擦,咋就被酥肉猜中了心事?可不容我反驳,酥肉一下子站起来,蹭到我耳边,悄悄的说:“没事儿,我们大男人,不害羞,我有好东西,少女的心啊。”

  “啥心?”我没反应过来。

  可此时我师父已经在旁边偷听到了,一脚踢在酥肉屁股上,吼到:“不许带坏我徒弟,你个臭小子,也不许学坏,把那少女的心,上缴给我,真是的,现在的孩子咋这样!”

  酥肉捂着屁股吼到:“姜爷,三娃儿都没听清楚,你咋知道少女的心的?你咋知道我们要学坏?难道你知道它是那啥小说?我不给,我辛辛苦苦抄的。”

  我瞬间就明白了酥肉的意思,这就是男人无师自通对某些东西敏感的本能吧。

  其实,我很想看那啥心。

  第二天,是一个天晴的好日子,我和师父的心情都很不错,当然是在面对午饭以前。

  那伙食的水平比起以前,瞬间就下降了。

  “三娃儿,咋想起做肉沫儿青椒的?”师父这样问到。

  “师父,那是青椒肉丝,你没去买肉,我就将就剩下的做了,你不说没津贴了吗?我想后院的鱼也得节省着吃,师父,以后你打猎没打来东西,我们就不吃肉了,要节省。”我愁眉苦脸的说到。

  我师父愣住了,半天才吼到:“三娃儿,所谓开源节流,你不能只节流,不开源啊,节流的作用在开源的后面,不是说你节省,我们就有钱了!”

  “师父,你要我去工地做苦力吗?”我有不好的预感,也在计算做苦力一天有多少钱。

  “做个屁的苦力,你..你..你先找你爸妈要些吧,到了北京,我们再想办法。”姜老头儿脸一红,他没啥存款,就我们师徒俩个这个吃法,比起普通人来说,也真的算是奢侈,而且姜老头儿还爱收藏,可想而知....

  “那好。”我一听一阵儿轻松,总比做苦力好一千倍。

  “顺便也给你爸妈道个别吧,我们要离开了。”姜老头儿忽然低声的说到。
  第六十八章 此去经年(一)


  我不知道咋去面对我妈哭肿的双眼,也不知道该不该去看我爸红通通的眼眶,俩个姐姐沉默着,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只因为我师父说了一句:“有空会让三娃儿去找你们,但是不能告知你们,我们在北京哪里。三娃儿注定了不能和家人多团聚,至少等他39岁以后再说吧。”

  这不是我师父无情,而是我命中注定的,如果贪恋亲情,只会害我家人背上更多的因果,会害了他们。

  我家人都知道这个道理,也都敬重我师父,不会有半句怨言。

  只是这舍不得,是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了的感情。

  家里的气氛有些沉默,也有些压抑,这是我和师父下山之前就预料到的了,在昨天商量了回家的事以后,我一直忐忑不安,可终归还是要面对。

  “三娃儿,等会儿你到家之后,一切由我来说明吧,这样会好些,到时候,你记得别哭,尽量淡然一些,积极一些,免得你爸妈心里更难受。”这是师父在下山的时候对我吩咐的话。

  尽管此刻,我已经难过的不敢面对我爸妈了,但是我依然强忍着,做出一副很淡定的样子,我想开口安慰,说点儿什么,可是我不敢开口,怕一开口,眼泪就掉下来了。

  我爸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我妈忙不迭的起身,去了里屋,过了一会儿,我看见我妈已经洗了把脸出来了,手里是厚厚的一叠钱。

  那个时候没有一百元的纸币,大团结(10元)就是最大的面额,所以这一叠钱真的有很厚。

  我妈把那一叠钱塞到了姜老头儿手里,说到:“姜师父,这些年来我们除了给三娃儿交学费,偶尔添置一点儿衣服,三娃儿的吃穿用度都是你在操心,这间铺子是你帮忙开的,那钱你一直不要我们还,所以这次该是我们回报了。现在我和他爸宽裕了,两个女儿又读了大学,国家帮衬着,这一万块钱,你拿着吧。”

  一万块,这在当时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数字了,人们形容富裕人家的形容词儿,都是万元户,可想,这钱是有多么的多。

  我师父不说话,只是不停的在数钱,数好一部分之后,他递还给了我妈:“秀云,老陈,我只要5千,这5千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多的我就不解释了,毕竟吃穿用度是有一些花费,还有三娃儿在外地读书....”

  其实,我知道,师父为我每晚熬的药汤,都是挺昂贵,他是担心我断了药,否则他连5千都不会要。

  我妈一定要把剩下的5千都塞回师父手里,可是我师父却动了真怒的拒绝了:“钱,难道没办法赚?他跟着我,就像我儿子一样,你们就放心好了。我知道这些年,你们赚了一些,但是新开的店子需要周转,留下,再一定给我,我就生气了。”

  我爸妈是很怕姜老头儿生气的,只好讪讪的不说话,收回了钱。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万元几乎是我爸妈的全部积蓄了,连进货的钱都贴了进去,准备困难找邻居借点儿的。

  师父吃了午饭就回山了,他让我在家里住三天,三天以后再回山上找他。

  我明白师父的苦心,他是想我再陪陪我爸妈。

  那三天,我强忍着悲伤,尽量装的很开心,跟我爸妈讲一些趣事儿,也断断续续的讲一些饿鬼墓的事儿,他们很爱听。

  看见他们专心听的样子,我觉得心里更痛,天知道,儿子是多么想陪在你们身边,哪怕只是每天放学回来,跟你们说说学校里的琐事儿都好,尽管比不起饿鬼墓啊,鬼啊之类的精彩,但我觉得幸福。

  那三天,我尽量把我妈做的每一盘菜都吃的干干净净,我妈爱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就做给她看,只要她开心,就算我有时难过的吃不下去,我也吃。

  那三天,我陪我爸钓鱼,一坐就是一下午,尽管在以前,我对钓鱼这件儿事情,是如此的不耐烦。我还陪我爸下棋,尽管我在山上,已经练就了一手好棋艺,我爸爸棋下得很烂,我都还是陪着,很开心的陪着。

  那三天,我陪我俩个姐姐逛街,哪怕她们只是看看,不买,我都耐心的陪着,我喜欢她们挽着我走在街上,我也喜欢她们甜甜的笑着,问我,三娃儿,这件好看吗?

  每晚,我都亲自为我爸妈打洗脚水,每晚,我都会去和我大姐,二姐聊天.....

  我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我有多爱他们,我就只有多做一些,再多做一些,我忽然间就明白了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哀伤,我也忽然间就明白了,血浓于水。

  偶尔睡不着的时候,心里也会苦涩,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凄凉,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妈妈做的菜,我要什么时候再能让爸揽着我,说声又长高了.....

  三天以后,我离开了,这一别,不知要多久,才可以一家团圆,由于师父不透露地址,我和家人连写信交流都不可以,这有多么无奈,我不知道,只是一想到为人父母,连儿子在外面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觉得揪心。

  我妈什么也没多说,只是一包大大的行李交到了我手上,我知道里面有她紧急为我添置的一年四季的衣服,她说儿子去北京了,不能穿的太丢脸。

  当我接过行李后,我妈就进屋了,我知道她哭了。

  我的两个姐姐都分别紧紧的拥抱了我,眼泪都糊在了我脸上,在后来我才发现,我的衣兜里被她们不约而同的塞了钱,加起来都300多块,我知道那是她们省下来的零用钱。

  这钱对于没工作的人来说,绝对不少了,我那两个漂亮的姐姐自己都不爱打扮,原来早就存了为我离开而省钱的心思。

  我细心的二姐,还特别写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去北京,别亏待自己,怕你没钱买零食,傻傻的望着,就丢脸了。

  当我看见的时候,我想笑的,我那么大了,哪里会傻傻的看着零食发呆?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一滴冷水,就把那张纸条打湿了。

  是我爸送我去车站的,他早早的就推出了自行车在等我,当我给妈妈她们告别完毕的时候,我爸习惯性的拍拍自行车的后座,说了声:“来吧,儿子,上车,以后爸爸老了,就不知道还能不能骑得动了。”

  我不哭,我不能哭,我把牙齿都咬痛了,才强装出一个笑脸,假装开心的蹦上了我爸的自行车后座,曾经有多少个周末,他就这样载着我回家,只是下一次,他还能不能载的动?

  想起这个,我的心都因为忍眼泪在颤抖,我的爸爸妈妈,我再见他们的时候,他们就老了吗?

  冬天的风,吹起了爸爸的头发,我分明看见了好些白发,我的眼泪终于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三娃儿。”爸爸蹬着车,在说话。

  “嗯。”我一把擦干了眼泪,想尽量正常的说话,可是声音还是忍不住颤抖。

  “晓得男人为啥比女人老得快,比女人辛苦吗?”

  “为啥?”

  “因为男儿有泪不轻弹,就是流血,也别轻易哭,有那哭的心情,不如混出个人样儿来,更好!这是爸爸的希望,晓得不?”

  “晓得了。”我点头,我知道我爸爸知道我哭了,他在变着法子安慰我,也在提出对我的希望,希望我在北京不给陈家丢脸。

  “其实...”我爸爸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其实啥?”

  “其实老汉也很想哭。”爸爸忽然加快了蹬车的速度,我看见他快速的抹了一下眼睛。


  第六十九章 此去经年(二)



  回到山上的时候,我犹自沉浸在悲伤的心情中不能自拔,却发现师父早已在竹林小筑所在的山谷口等我,默默无言的,师父接过我手中的行李,使劲的拍了拍我肩膀。

  “离别苦,苦在以后的日子思而不能得,念而不能为,但若彼此感情真挚,这因果总是不能断的,就算今生无果,来世也总是要纠缠的,三娃儿,有些事不要只看眼前,一条路总是有人陪伴,有人离开,但也许在下一个路口,离开的人就在那里等你。”师父没有回头,只是默默的走在我前面低声的说到。

  思而不能得,是想念着却不能相守,拥有。念而不能为,是牵挂着却什么也做不了。是的,离别苦,离别能把任何的感情都变成一件无奈的事情,如何不苦?

  但师父也提醒我,需要告诉未来的是,因果的纠缠并不要只看眼前,长长的路,也许是今生今世,也许是生生世世,有着因果的人,总有一天是还能在一起走一段路的。

  望着师父的背影,我那忍了的许久的悲泪,终是徐徐落下,滑过脸庞,但在那一瞬间,阴霾的心情总算有了一丝阳光,未来,是可以期待的,何苦执着于眼前。

  走到熟悉的竹林小筑,我却发现陌生了一些,仔细一看,原本种在院子周围的一些草药不见了。

  “师父,那些....”我忍不住开口问到。

  “哦,既然是要离开了,那些草药我已经叫人分给村里的村民,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平日里有个三病两痛的,泡个水喝也总是好的。”师父头也没回的走回了竹林小筑。

  望着满地的坑洼,一丝落寞又爬上了我的心头,人总是渴望展翅高飞,当时当真的要离开熟悉的环境,那种无依的落寞还是会出现。

  跟随着师父走进竹林小筑,却发现里面除了几件简单的家具,竟然已是空空荡荡。

  “师父,这....?”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发问,好像到了今日一切都是舍不得。

  “东西我已经叫人搬下山去,已经有助理先行一步,把一些东西带到北京那边,今天我们就再在竹林小筑住一夜吧。”师父淡淡的说到,眼神分外的平静。

  或许这种流离不羁的生活,师父已经习惯,我曾经听他感慨过,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却是他一生呆的最久的地方,也和我过了最平静的一段岁月。

  也许在于师父来说,平静的岁月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但是曾经拥有过,也就够了,何必去执着的苦苦追寻,想着念着我要过平静日子?

  道法自然,一颗自然之心就在于,无论岁月给你的是什么,你都坦然去接受,去经历,去体会,而不是去逃避,强行的想着,自己必须过怎样的日子。

  放下我的行李,师父走过来,和我一起坐在了竹林小筑的长廊前,曾经有很多个日子,我们就是这样坐在长廊前,听着这风吹竹叶的声音,看着山下的山村袅袅的炊烟,直到夜色漫天。

  “为啥还要住一晚?”我轻声问到师父。

  “为了你的告别,你小子的心性我最是了解,在离别,感情的事情上总是做不到干脆,我又何必不成全你。”师父说到,习惯性的想要去端茶,却发现哪里还有什么茶杯。

  我沉默,师父是了解我的,我的确在很多事情上真的做不到干脆利落。

  轻叹一声,我的眼光落在这小小山谷的每一个地方,小瀑布下的水潭,潺潺的小溪,到春初已是嫩绿的草地,还有那清幽的竹林,每一个地方都是我的回忆,我在这里笑过,闹过,伤心过,疲惫过,它们陪伴着我走过了这段岁月......

  “三娃儿,今天怕是没办法开伙了,饿着?还是我们厚脸皮去蹭饭吃?”师父忽然开口问到。

  “废话,当然是去蹭饭吃。”我大声的说到,其实我是想再去看看这生我养我的地方。

  “哈哈,我也是这么想的,三娃儿,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去蹭饭,吃的豇豆汤饭?我好想再吃一次。”师父笑着说到。

  我咋可能会忘记?就是那一次,我听到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并为之惆怅了很久,那时年纪小,不懂得什么情情爱爱,现在已经十五岁了,虽说没有体会过情爱,倒也能咂摸出一丝滋味儿来了。

  师父是个干脆之人,既然做了决定,便和我大踏步的向山下走去,我们聊起了那个老奶奶,就在前些日子领药打虫时还见过,倒也算是乡场里一个长寿的老人了。

  到了山下,再次回到我熟悉的小山村,我跟师父说想要回家去看看,已经过了很多年了,为免触景生情,我总是不去我家的老房子,明天就要离开,无论如何我是想要去看看的。

  很快,我和师父就走到了自家的院前,一把大锁锁住了大门,锁上已经锈迹斑斑。

  我掏出一把摩挲的有些发亮的黄铜钥匙,手忍不住有些颤抖的打开了那把大锁,钥匙发亮,是因为常常把玩,锁生锈,是因为终究没有勇气去打开那扇门。

  足足捣鼓了一分钟,我才打开了大门,只因太久没有动过那把锁,绣的厉害,才如此吃力。

  一开门,一股子生霉的灰尘味儿便扑鼻而来,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可是再一次看见这个熟悉的小院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心在颤抖。

  此刻,它是我熟悉的小院,可它却已经陌生,因为在这里,已经没有了我妈妈忙碌的身影,我爸爸开朗的笑声,我和姐姐们疯玩的模样,它杂草萋萋,那么凄凉。

  我走过这小院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回忆,这里铭刻着我和家人唯一能相守的童年岁月,它在我的心中不可磨灭。

  厨房,曾经升腾的每一股炊烟都是家的温暖,我仿佛看见妈妈在喊:“三娃儿,莫在院子里疯了,来洗手,准备吃饭了。”

  厅堂,全家围坐在一起吃饭的地方,也是冬夜守着火炉一起谈笑的地方,我仿佛听见爸爸在说:“三娃儿,你这个期末再给老子弄个倒数的成绩,老子打不死你。”爸爸终究没舍得打死我,但是我却真的要离开了。

  爸爸妈妈的房间,姐姐们的房间,我的小房间....我仿佛再次看见,大姐又捏我的脸蛋儿,二姐在旁边笑眯眯的剥好一颗颗葡萄,塞进我的嘴里。

  这一路,布满了灰尘,蜘蛛网,扑面而来的是老旧而腐朽的气息,可我看见的全是一幕幕的回忆。

  我发疯般的跑到院子里,一路惊起了许多的不知名的虫子,甚至还有一条草蛇,我都无心顾及,只是站在院子里的井口发呆,井水没有干涸,向下望去,水质依旧清澈,这里,这里是唯一没有变的地方。

  “三娃儿,走罢。”师父在大门口站着,始终不曾开口,到了此刻,看见我呆呆的望着井水发呆,却终于提醒我该走了。

  我没有哭,甚至我的悲伤也已经淡去,这些回忆是我的,我拥有过,它是我生命不可剔除的部分,我有什么好背上的,长长的路,我们曾经相伴一起走过。

  “师父,等一下。”我大声的喊到,然后捡起了一块儿小石头,在院子的墙上使劲全身力气,反复的刻画出了一行字。

  爸妈,姐姐,我爱你们,在心里,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分开。

  ————陈承一。


  第七十章 此去经年(三)



  “师父,这酥肉家有好大的樱桃树,小时候每年结果的时候我们都要去糟蹋一番。”走过村里的每一处,我总是忍不住跟师父说起一段往事,这时,正好经过酥肉家。

  “哦?明天走,不和酥肉说说?”师父笑眯眯的问到。

  我沉默了一下,说到:“你说我和酥肉以后总会再见,就不说了。”

  “好。”

  “师父,这刘春燕不在呢,这个寒假也没看见她,听说县中补课补得早。”

  “以后刘春燕再给你写信,你收不到了哦。”

  “你咋晓得刘春燕给我写信的?”

  “酥肉说的。”

  “***!”

  “师父,小时候我掰包谷,就爱来这片儿田,这家种的包谷最好吃。”

  “师父,这个水沟,我小时候最爱在这里泡水...”

  “师父,我在这片儿小竹林里打过架,是放学后约好单挑的....”

  在一幕幕的回忆面前,我和师父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乡场,师父问我:“要不要到学校去看看?”

  “学校就不去了,现在也没什么人,像学校这种地方,总是要有人,才属于一个回忆的地方。”

  “那好,咱们去蹭饭吧。”

  还是那个老太太家,这一次,正巧赶上中午的时候,她们一家四代同堂的吃着饭,很平常,但是气氛格外的温馨,我和师父两个不速之客也受到了热情的招待,因为上次打虫药的事儿,乡场的人记得师父。

  特别是老太太还念叨着:“你来我家吃过饭,我还不晓得你是个郎中喂。”

  饭是简单的四季豆焖饭,里面加上些土豆,细小的腊肉,非常香,几个小菜,简单却胜在新鲜,吃的人连舌头都想吞下去。

  我大口大口的吃着饭,那老太太忍不住说到:“娃儿喂,你慢点儿,你爷爷上次不是说你有啥子喷饭病啊?”

  “咳...”我一口饭就喷出来了,这老太太记性咋这好,连我师父胡扯的事儿都能记得,幸好我及时转头,不然得喷别人一桌子了。

  那老太太担心了,喊自己媳妇赶紧的给我倒水,还一边念叨着:“看嘛,看嘛,犯病了,幸好你爷爷是个郎中哦。”

  我‘怨恨’的望了姜老头儿一眼,他大口大口的吃饭,一副不关我事儿的样子。

  那时的词汇不吩咐,要换现在,我一定会‘拍案而起’,指着师父大骂一句,你妹的喷饭病!

  这顿饭吃得非常开心,连我心中的离愁别绪都冲淡了不少,老太太还给我们讲起一件儿新鲜事儿,说是乡里前天来了两个人,很富贵的样子,还是乡领导陪着的,说是要找人。

  “找哪个?”我师父问到。

  “我也不晓得,不过看样子好像没找到,乡里头那些领导晓得啥子嘛?要问我们这些老人家才晓得,不过我想肯定会来问我们的。”那老太太得意洋洋的说到,那样子就等着别人上门来问似的。

  离开老太太家,我和师父就在乡场里转悠,我说:“师父,去饿鬼墓那里看看吧,那边的事儿解决了,我还是想去看看,九死一生的地方啊。”

  “也行,过几天,考古队就来了,我还等着一些资料到时候给我,墓里的一件儿东西被带走了,那个很重要,我们去转转吧。”

  说着,我们师徒二人就朝着饿鬼墓的方向走去,赶巧不巧的,就遇见了乡里面的领导。

  一行几个人,陪着一对好像是夫妻的人,正在往饿鬼墓那个地方走,一边走,一边还在说着什么。

  那乡长知道我师父身份不凡,自然是要热情的打招呼的,见到我们两个,那乡长就过来了,一边热情的握住了我师父的手,一边说到:“姜师父,真巧,还正好有事儿想找你,就不知道哪里找啊。”

  “啥事儿?”我师父打量着那两个陌生人,有些不明就里。

  那两个人,穿着什么的,都很时髦,男的斯文儒雅,女的颇有气质,一看就是大门大户的人家,而且是大城市的,那男的紧紧的抱着怀里一个黑色的皮包。

  “我来介绍一下再说....”那乡长开始热情的介绍。

  在介绍完毕以后,我们才知道,这两个人,真的是一对夫妻,从台湾来的,那个时候从台湾过来一次是非常不容易的,他们是来找人的,找不到人,找后代也行。

  只不过,他们前天来的,到现在也还没找到人,或者什么后代,有些焦急,让我师父帮忙,是因为乡场上过世的人,以前大多葬在那个竹林,后来转移了,是我师父负责的。

  他们是想打听打听,那片儿坟地里,有没有埋葬过他们要找的人。

  听完介绍后,师父问到:“你们要找谁?”

  那男的非常诚恳的和我师父握了一下手,说到:“我是来完成我***愿望的,我们想找一个叫李凤仙的人,她以前是非常出名的戏角,但听说后来回到了这个小村子。”

  “李凤仙?!”我和师父同时惊呼出声到,那段悲凉的爱情故事,我们是没有忘记的。

  “怎么?姜师傅认识李凤仙?她在哪里?可以带我们去吗?”那台湾人激动了,一下子紧紧的抓住了我师父的手。

  还是他的妻子,提醒了他的失态,他才不好意思的解释到:“姜师傅,李凤仙对我奶奶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不瞒您说,我奶奶到死都不快乐,她唯一的愿望....”

  那男人说不下去了,我师父则望着他说到:“你奶奶是不是叫于小红?她去世了?她在台湾?”

  师父曾经得到过于小红的照片,并依照着于小红的样子扎了纸人,烧给李凤仙,可是他也得知,后来全国就找不到于小红这个人了,原来去了台湾。

  “你怎么知道的?”那台湾男人吃惊了。

  “算了,跟我来吧。”师父长叹了一声。

  这晚了整整八年啊,可是这李凤仙终究还是等到了于小红......

  凄凄孤坟,几柱清香,告慰的,到底是活着的人,还是死去的人?

  我望着在坟前悲戚的男人,心里也不免生出一种世事无常的感慨。

  原来那男人紧紧抱着的黑色皮包里,装的竟然是于小红的骨灰罐子,在伤心了过后,那男人望着我和师父说到:“你们知道我奶奶和李凤仙的故事吗?”

  我师父点点头,说到:“我知道。”

  “我也是奶奶在十二年前要过世的时候才听说了这段故事,我奶奶是个很好的人,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我很尊敬她,我也尊敬她的感情。她死后唯一的愿望,就是我们能带着她来找李凤仙,活着,就见见,如果去了,她希望能和李凤仙葬在一起。但是,我们不知道....只是我奶奶很坚定,她说一定能葬在一起的。”那男人有些顾忌的说到。

  我明白他的顾忌,他不知道李凤仙最后的结局,他在顾忌万一李凤仙有了家人,和奶奶葬在一起,不是很坏规矩吗?这个是很忌讳的,他也不明白奶奶为什么如此倔强,也如此坚信。

  我师父回头让乡领导们先回去,有些事情在那个年代还是不能说的太多,然后在乡领导他们回去以后,我师父开口告诉了他们,李凤仙的结局。

  那两夫妻同时听得泪流满面,也同时深深的朝着李凤仙的坟前,鞠了几躬。

  “我说奶奶为什么一直不快乐,她说给她平静的生活,换个方式护着她,她们.....”那男人说不下去了,那女人也在旁边抹着眼泪。

  “老公,奶奶和凤仙奶奶下一世,一定会在一起的。”女人安慰到。

  “嗯,一定可以的。”那男人也坚信的说到。

  有个念想也好,我师父根本没告诉他们,其实李凤仙化身厉鬼,早已因果缠身,一旦了愿,就已魂飞魄散了,哪里还有下一世,这个世界,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也根本找不到李凤仙的踪迹了。

  八年,只是晚了八年,李凤仙没等到八年以后,于小红回来长伴于她,这世间的因果为什么会如此苦涩?

  她们可以同葬一穴了,可惜,再也没有那个会在坟上唱戏的灵魂,对着凄凄夜色,唱着:“良辰美景奈何天...”

  多年以后,我偶然听见一首叫《葬心》的曲子,当那缠绵悱恻,凄清冷淡的歌词唱起:“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是贪恋点儿依赖,贪一点儿爱....”我就会想起李凤仙和于小红的故事。

  那一句,人言汇成愁海,辛酸难捱,是如此的深刻,可也道不尽也世间的因果纠缠。

  终于,我和师父离开了,那一个早晨,同样是下着绵密的春雨。

  没有人相送,也没有人知道,我和师父就这样离开了,这片儿村子日子还得继续过下去,也许他们会记得我和师父的存在,也许过了段日子也就淡忘了。

  可是,我却不能忘记,因为这里是我的根。

  在很多年以后,我听酥肉说起,他曾很没出息的在乡场的车站蹲着大哭,只因为他在我和师父离开的那天跑上山去,就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他跑到车站,已经是晚上,他抱了一点点希望能看见我们,可是晚上空无一人的车站,哪里还有我们的影子?

  “三娃儿,你个***,当时走也不和我说声,我以为我不在乎分开的,可TM还是没出息的哭了,我到车站的时候,你在干啥?”这是酥肉给我说起的一段话。

  可我已经不太记得那个时候我具体在干嘛了,我就记得,在火车上的一个下午,师父忽然跟我说:“三娃儿,火车开出四川了。”

  我一下子,满心的凄凉,终于,我还是离开了。

  第一章 愤怒的摇滚青年




  这是一间烟雾缭绕的房间,杂乱的对着架子鼓,吉他,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衣服....

  墙上贴着各种明星的画像,有的我认识,有的外国人我不认识,总之贴上就是了。

  地上几乎不能站人,空酒瓶儿,烟头,各种包装袋,把这里成功的变成了垃圾场。

  我叼着烟,懒洋洋的靠在那堆架子鼓上,望着窗外的阳光斜斜的照进这间昏暗的房间,眼神迷离,我不适应北京,6年了,我还是不适应这个城市!

  我不适应这个城市的早饭,我这一辈子都喝不了那咸豆汁儿,我不想再看见焦圈儿,麻酱饼儿这样的东西,尽管它们也是好吃的。

  我想念四川红彤彤的牛肉面,我做梦都想在早上醒来时,能吃上一碗。

  我也不适应这个城市的气候,第一个冬天,出门的时候,我差点冷疯了,把自己包的像个粽子,我还是冷。

  我想念四川那阴雨绵绵的冬天,尽管我不知道那有什么值得想念的。

  很大的城市,很多的人,冬天藏白菜,带着京腔儿的普通话,一切都那么的陌生,6年了,我还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我像一个异类,在这里还是常常说着四川话,不是我有多么怀念家乡,而是因为我的普通话成为我来这个城市最初的阻碍,我对说它有心理阴影,我不爱说,一说就嗓子发紧。

  在竹林小筑的日子,我师父就有意的教我说着带京腔儿的普通话,可是那浓重的四川口音,是骨子里的东西,哪有那么容易改变?

  所以,到新学校的第一天,我就被狠狠的嘲笑,那个时候的我是那么的无助,忍耐,退让.....

  我读的学校是一个几乎不对外的学校,也可以说是子弟校,里面的学生几乎都是些有背景的人,我最初也不知道师父为啥会把我弄去那个学校,到后来我才知道,他的选择也是无奈,因为到了北京,他就开始为某些事情忙碌,只能给我找一个最方便的学校。

  再后来....

  烟雾弥漫了我的眼睛,我终于回忆起了再后来,师父的长期不在,学校里同学的压力,终于让我爆发了,我开始变得愤怒,开始打架,开始和学校的所谓的‘刺头儿’‘顽主儿’混在一起.....

  因为从小练武,我的身手不错,我几乎打遍了学校,打遍了周围的胡同,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开始堕落。

  师父一开始不知道我的这些变化,他只知道我的成绩一落千丈,费尽力气我才考入一所三流的大学,然后被迫复读,师父也被迫守了我一年,终于进了一个还像样子的北京的大学。

  可就在那一年,我19岁,正该有大劫的时候,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晚,我和几个哥们儿喝酒,然后闹事,惹了大事儿,被几十个人追打,我差点被打死在街头!

  在医院里,师父和我有了如下的对话。

  “你咋会变成这个样子?”

  “师父,你说过,那是命,命该如此。”

  “好,既然是命,你就走下去,我看你到底能让我多失望。”

  “让人失望的是你,你带我来北京,然后你三天两头看不见人影,我多少年没见着我爸妈了,我一年就只能见两次我姐,现在我住院,他们知道?师父,是你变了!”

  师父沉默了,他最终对我说了一句:“三娃儿,路是你自己走的,不管命运该是怎样,你难道忘记了本心?我不介意,你在特殊的时期,有特殊的心态,我只是介意,你终究不能理解,是环境改变本心,还是本心看透环境。我护不了你一辈子,还是你准备依赖我一辈子?我唯一能感到欣慰就是,玄学你还没丢下,你还是学的很认真,每日该做的‘功课’还是做。”

  那番话说完以后,我流泪了,那是我来到北京以后,第一次流泪,我软弱的对师父说到:“师父,我们回去吧,我们回竹林小筑去,我不想呆在这里了。”

  可是师父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三娃儿,你永远不能逃避。”

  就在我陷入回忆的时候,我嘴上的烟被一下子拿掉了,然后一个狼嚎似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杨景童,你丫闭嘴吧,你要再唱,你信不信我抽你?”我实在受不了这狼嚎似的声音,忍不住揉了揉发痛的额角,出声警告到。

  杨景童是我在北京最好的哥们儿,我们一起打架,一起逗女孩儿,一起抽烟,一起喝酒,这间房子,就是我和他租来的,现在组织了几个人,一起捣鼓所谓的‘摇滚’。

  这小子是当官的儿子,初三(我重读了一年)高中和我在一起胡混还不够,大学还硬找关系,和我混进了一个大学。

  “得了,陈承一,还是你丫闭嘴吧,你一说北京话,我就恨不得掐死你啊,那个调调儿,母猪都被你吓醒了。”这小子一直就这样,特爱和我贫,我也不说话,抓起地上一件儿也不知道是啥的玩意儿,跳起来就朝着他追去。

  他干嚎了一声儿,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要论打架,他可打不赢我,就是和我疯闹,这小子都不敢。

  追到胡同里,我们两个‘异类青年’照样被胡同里的大妈用鄙视的眼光打量了一阵儿,没办法,长到颈窝子里的长发,一件破军装披在身上,长短脚的裤脚,不被鄙视才怪。

  我们不闹了,毕竟在这一片儿还是得注意影响,虽然是四合院儿,我们那鬼哭狼嚎似的练歌声儿,早就被周围厌烦加嫌弃了,再闹,估计得被赶走了。

  杨景童一把揽住我,说到:“陈承一,咱们不和这些没见识的妇女认真昂,她们知道个屁,这叫崔健范儿。”

  是的,86年的工体表演,我们想办法去看了,并深深的折服于崔健,这身儿打扮就是模仿他在工体唱一无所有时的范儿。

  回到屋里,杨景童把他带过来的脏兮兮的包往我面前一放,神秘的跟我说到:“好东西,倒出来看看。”

  我‘哗啦’一下就给倒出来了,里面满满的全是磁带,我惊喜的一盒盒的看,杨景童在旁边得意的说到:“香港弄回来的好东西,最新的,这个,beyond的,就这盒儿《秘密警察》,这里面有首歌儿叫《大地》,你听听看。”

  我拿起磁带,迫不及待的就打开,塞进了屋子里的录音机里面,直接的快进,放到了《大地》这首歌,就听见一种完全不同的音乐从录音机里放出来。

  “在那些苍翠的路上,历遍了多少创伤,在那张苍老的面上....”我看着磁带盒儿上附带的歌单儿,不知不觉的听得入神,杨景童在旁边跟我说到:“哥们儿,不错吧?”

  “好听,可这唱的是啥话啊?”

  “土了吧?这是粤语,知道不?粤语!”

  “你会这啥粤语?”

  “那不废话吗?哥儿我是什么人物?粤语算个屁!得,再听听这个,《再见理想》,也不错的。”杨景童又开始吹牛,而就在我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撞开了,一个人匆匆忙忙的冲了进来。

  杨景童抬头一看,冲进来的也是我们的一哥们儿,一起搞乐队的,他张口就说到:“你被母猪追啊?瞧你丫跑得那劲儿,跟个孙子似的。”

  杨景童这嘴巴一直就是那么讨厌,那哥们儿也不理杨景童,随手抓起一个杯子,也不看里面有没有烟灰,‘咕咚咕咚’就灌下去一大口,然后说到:“陈承一,你快点儿回去,我看见你师父回来了,指不定等会儿就要去学校逮你。”

  我一下就站了起来,我今天是旷课,被逮着了,我得挨揍。
  第二章 师徒相聚


  我匆忙的跑出房间,却被杨景童一把给拉了回来:“别,你小子可别这么回去,不然我们都得挨揍。”

  我所有的哥们儿都怕我师父,哪个没被他抽过?我这个样子是不能回去,还崔健范儿呢,让我师父看见,他得把我打成猪头范儿,连带着杨景童他们也得倒霉。

  “X,我还真忘记这一茬了,快,赶紧的,给我找衣服出来啊。”不得不说,北京对我的影响还是深远的,不知不觉我还是会蹦出一两句北京话,尽管我比较抗拒。

  杨景童和另外一个哥们,赶紧手忙脚乱的在这垃圾堆里翻出几件儿合适的衣服给我,让我去换上。

  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西裤,外头套一件蓝色的毛衣,我换好衣服就赶紧出来了,杨景童忙着帮我整理衣领,他是真心急,他可不想被我师父找个借口一起揍,我师父要揍他,他爷爷都没办法保他,只得挨着,这些‘乖乖’衣服,就是为了应急情况准备的。

  另外一个哥们好笑的抱着肩膀,叼根儿烟,看着我和杨景童在那里手忙脚乱的,忍不住说到:“我X,我不看不下去了,杨景童,我不骗你,你丫就跟陈承一的小媳妇儿似的。”

  杨景童回头指着他说到:“你丫闭嘴啊,哥儿我现在没空和你扯,你是不是皮子也痒了,想爱姜爷揍?”

  “得...”那哥们儿脸色一下就白了,赶紧的和杨景童一起来帮我打理,谁不怕我师父啊?

  总算衣服弄的周正了,杨景童吹了声儿口哨,说到:“挺像那么回事儿的。”说完,又把他的眼镜取下来,给我架眼睛上了,然后嚎到:“陈承一,去吧,你这样可以去勾引学校里的学生妹子了,不,女老师都可以,去吧,哈哈.....”

  我懒得和他扯,直接问他:“头发呢?头发咋办?”

  杨景童把我扯到院子里,直接冷水给我浇头上,然后又扯回房间,直接给我梳了个偏分,然后说到:“长是长了点儿,将就!去吧,哥们儿,应付完你师父,记得带两个学生妹妹回来。”

  “你给老子滚!”我笑骂了一句,然后冲出了院子!

  我疯了似的蹬着自行车,终于在20分钟以内赶到了熟悉的胡同,我和师父就住这胡同里的一个四合院里,单独住着,也算师父的特殊待遇吧。

  也就是因为这样,屋里没人,特别明显,我得赶在师父出来找我之前回去。

  到了胡同口儿,我没忙着进去,而是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然后擦了擦一头的热汗,再推着自行车走进了胡同。

  胡同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跟见鬼似的看着我,但是又有一种深深了然的眼神,她们早就熟悉这一套了,每当我装的斯斯文文的时候,准是我爷爷(她们以为师父是我爷爷)回来的时候。

  我目不斜视,一本正经,在心里却骂着,这些大妈,应该不会给我师父告状吧?

  到了门前,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院子门,推着自行车进去了,一进去就看见我师父坐在院子里,旁边一个小几,上面是杯盖碗儿茶,闭着眼睛正在养神。

  我在心里预演了一遍,然后开始大声的,‘惊喜’的喊到:“师父,您回来了?”

  我师父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我,说到:“哟,近视了啊?我记得我教过你保护眼睛的法子啊,咋就近视了呢?”

  我一把把眼镜摘下,心里骂了杨景童一百遍,我说我蹬车的时候,老要摔筋斗呢,原来忘了眼睛上架了副眼镜儿,好在杨景童就是浅度近视,不然还不得摔死我?

  “师父,最近学习任务重,看书多了些,这眼睛就有点儿近视了。”我讪讪的笑着,解释到。

  “真的?”师父扬了扬眉毛。

  “真的。”我郑重其事的说到。

  “那好,你就一直戴着吧。”师父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一听,就想去撞墙,刚才心里有事儿,还没查觉到啥,可这下让我不近视的人戴着个近视眼镜儿,不得愁死我啊?

  “师父,我这假性近视,一直戴着不好,我....”一阵风吹过,我头皮被冻的一阵儿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换谁受得了啊,冷水泼上去,又骑车出一头热汗,这风一吹...

  师父望了我一眼,直接就打断了我的话,说了句:“搬张椅子过来,坐我身边来。”

  我唯唯诺诺的照做了,师父又闭上了眼睛,说到:“把我教你的十五个手诀的配合口诀给我背出来,还有手诀的结法,给我结一次。”

  我就知道,师父回来第一件事情,绝对是考校我的功课,好在我再混,这些东西总是不会落下的,立刻一本正经的照师父的吩咐去做了。

  就这样一问一答,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师父抿了口茶,最后评论了一句:“强差人意,还不算太熟悉。这段日子,也不知道你荒废了练功没有,理论上的东西总是理论上的,去吧,画张最简单的辟邪符,我看看。”

  我自然不敢怠慢,搬出桌子来,拿起符纸,平心静气儿的开始一板一眼的画符,这样的符确实是最简单的,连接符煞都不用,只要能传达功力于符上就行了,我现在的水平也就只有画这样的符。

  符成之后,我的脑袋一阵晕,存思结功力于符纸上,实在是有些费力,我小时候也画过辟邪符,只不过那时还不能称之为完整的辟邪符,效果也只有使用的一瞬间,真正的辟邪符是可以再身上存放三年的。

  待符纸干透,我恭敬的递给了师父,师父接过符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闭上眼,细细的感觉了一遍,说到:“功力还不到,不过这段时间你也算没有偷懒。”

  我终于放轻松了下来,看来今天的考验是完成了,就在我庆幸过关的时候,我师父忽然开口说到:“这次,我出去了三个月,对不对?”

  我点头说到:“是三个月零八天。”

  师父望着我,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不过很快又随意了起来,说到:“听说你弄出个了啥唱戏的班子,一天到晚鬼哭狼嚎的,吵的四邻难安,是不是?”

  终于还是被发现了,也不过才弄了4,5个月而已,但是面对师父,在大是大非上,我还是不敢放肆,只得说到:“师父,不是唱戏的班子,是摇滚,摇滚音乐。”

  “不管啥滚吧,给我关了它,竖立你的心性儿,是在你小时候,我才做的事儿,可是是非的观念,还是要你自己去体会,你的快乐,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你懂了?我希望我下次不要再提醒你任何事!”师父严肃的说到。

  “知道了。”我心里舍不得,可是我必须得承认,师父说的对,尽管这些年我很叛逆,可是是非观念还是清楚,每次我打架也没有主动闹事儿,是别人挑衅才会这样,这得感谢师父在我小时候给我竖立的心性儿。

  人在某个特殊的时期,也许会不服管束,师父在这种时期给了我最大的自由,红尘练心,总是要去练的,谁都不能呵护谁一辈子。

  “我也问过了,这段日子你没打架,偶尔旷课,不过学科考试也算应付过去,还算老实,多的我就不说了,总之你自己的路,你自己把握好。这个周末,跟我一起出去一趟吧。”师父说到。

  和师父一起出去?这几年来,这样的事很少,师父很忙,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我只知道有限的几次出去,都是他为我添置衣物什么的,更多的情况是他给我一些钱,我自己买去。

  “出去买东西?”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记得,那天收拾好一些,不是去买东西,而是去见一些人,你身为山字脉的传人,到那一天,你绝对不能给我丢脸。”师父严肃的说到。
  第三章 二十年的聚会


  这个周末,已是4月的阳光很是有些灿烂,可我的心情却不灿烂,从理发店出来,我那心爱的长发就没了,变成了刘海长度不超过眉毛的短发。

  师父蹲在理发店的墙根儿,晒着太阳,在外面等我,路过的人一不小心,就会把他看成是一个进城的老农民,有个老太太还热情的跟他打招呼,打听他在乡下的家里有没有正宗的土蜂蜜。

  我走出理发店,正巧看见这一茬,师父跟得救了似的过来拉着我,跟那老太太说:“你看,我是来看我大孙子的,不卖菜,不卖蜂蜜。”

  应付走了老太太,师父拉着我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说到:“嗯,顺眼多了。”

  然后我们往回走,刚走两步,我师父又拉着我说:“得,今天挺重要的,再去收拾收拾。”

  莫名其妙的,我又被师父拉回理发点儿,把我摁椅子上,师父给别人说到:“给他上点儿发蜡,梳个稳重点儿的分头。”

  不等我反对,他自己又往椅子上一躺,说:“先给我修面,然后把头发好好打理一下,嗯,给我弄个大背头。”

  我无语,甚至开始有些怀疑,今天晚上的聚会是相亲晚会了。

  杨景童那小子,就常常找个借口,就在家里弄个啥晚会,这些生活和平常老百姓的日子离得挺远,是属于另外一个阶层的,特有的生活。

  在那个圈子里现时流行的,老百姓永远要在五年以后,才可能在生活中接触的到。

  和师父在理发店儿好好的打理了一番之后,我们就回去了,回去后,师父郑重其事的穿上了一套中山装,尽管那个时候,已经有更洋气的西服开始流行了,师父却拒绝接受。

  只不过,师父是难得正经穿几次,所以他仅有的两套中山装,都是特别定制的,给他做中山装的人,也给很多领导人做。

  他穿衣服的时候,我正在头疼的挑衣服,没和师父出去买过几次衣服,我的衣服都是自己买的,所以...所以不好挑,因为在师父眼里,可都是些不正经的衣服。

  今天要出席的场合,既然如此正式,我虽然在这几年有些叛逆,可我骨子里却不愿意丢了师父的脸。

  就在我还在找衣服的时候,师父已经到我房间来了,放下一个袋子,说:“穿这身儿吧,今天你小子可得给我稳住了。”

  我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是一套浅灰色的中山装,还搭有一件领口笔挺的白衬衣。

  我说师父前几天给我量尺寸呢,这套中山装看着没啥出奇的地方,一穿上身,才发现非常的妥帖,看着镜子,四六分的分头,配着这套中山装,我显得非常稳重,整个人也起码成熟了五岁的样子。

  “把这个戴上。”我师父翻出了一件儿东西,递给了我。

  我看着差点晕过去,这不是杨景童拿给我的眼镜吗?咋师父还要我戴上。

  “师父,我不近视啊?”我觉得还是说实话吧。

  “我知道,让你戴上你就戴上,你是山字脉的人,形象上就得给我争光。”师父嚷嚷到。

  到底啥事儿啊?我有些不情愿的把眼镜戴上了,一边非常好奇师父到底为什么,如此郑重其事。

  “嗯嗯,我的徒弟还不错,能撑住门脸儿了。”看着我戴上眼镜,师父终于满意了,带着我出发了。

  坐在红旗车上,我有些不适应,倒不是说不适应这车,因为我那帮哥们儿,谁还没个车坐啊?我也常常坐,我不适应的是,师父竟然坐这车。

  师父是有权力调动一辆红旗车做为专车的,只是我们来北京,这多少年了,他根本就没有用过一次,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连车都那么郑重其事的。

  师父坐在我旁边,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到:“师父,你要再不跟我说清楚,我绝对下车,不去了。”

  师父睁开眼睛望了我一眼,沉默了好一阵儿,终于才说到:“今天是去见你的几个师伯,还有你的师弟们,来北京那么多年了,我一直没让你见过,因为我自己也不见,可今天却必须见见。”

  我一愣,我只在小时候,师父讲起师祖的时候,听说过几个师伯的事儿,那么多年没见过了,我都当他们是传说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要见,而且听我师父那话的意思,他们就在北京?

  “师父,他们在北京?你咋不说?我还有师弟?”我说不上什么心情,同样都属于师祖一脉,我对他们有天生的亲切感,可是从来没见过,又感觉非常的陌生。我很期待,却又有一种非常害怕的感觉,怕自己上不了台面,丢了师父的脸。

  我现在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我那么郑重其事了。

  “你几个师伯的弟子入门都比你早,按说该是你师兄,但是师祖有言,山字脉为长,所以说起来,你是师兄,大师兄!所以,你懂了?”师父淡淡的说了那么一句,我陡然就觉得压力倍增。

  我不由得开口说到:“师父,那么多年没见了,为啥今天偏偏要见?”

  “因为,二十年一聚,是你师祖定下来的规矩,这规矩,你师祖曾说过,雷打不动!”师父严肃的说到,只是眼中闪过了一丝落寞。

  “师父,那平常的时间,师祖说过,不能见面吗?”我好奇的问到。

  “那倒不是,你不用多问,我不会说的。”师父靠着椅背,眼睛又闭上了,他最近常常就这样,很疲惫的样子。

  我闭嘴了,我知道,这老头儿要是不愿意说,我问再多也是枉然。

  车子朝着北京的郊区开去,一路上,师父都比较沉默,当车子开到一个地方的时候,师父终于开口了,说到:“三娃儿,快到了。”

  我也不知道为啥,一下就紧张了起来,在车里坐的端端正正。

  师父一笑,说到:“你也不用那么紧张,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这一辈是我们这一辈的事儿,你们这一辈,却也已经长大,毕竟同出一脉,好好处着,你是大师兄,我希望看见你们师兄弟和睦相处,那一份感情是很珍贵的,知道吗?”

  “嗯,嗯..”我嗓子有点发紧,但一直点头,其实我能不紧张吗?

  车子终于停了下来,这是一个清幽的所在,周围稀稀拉拉的全是二层的小楼。

  司机下车,帮我和师父拉开了车门,我先下车,师父跟着下车,望了望周围,师父忽然叹息了一声,然后跟我说到:“走吧。”

  我沉默的,紧张的跟在师父后面,终于,到了一栋也不怎么起眼的二层小楼面前,我师父停下了脚步,我一下子更加紧张了,就是这里吗?

  师父转头看了我一眼,忽然一只大手轻轻的就拍了拍我一直僵直的腰,眼神中全是温和的鼓励。

  我感激的望了师父一眼,他那意思我懂,是表示对我有信心。

  “你是大师兄,是长兄,不用紧张。”师父说话间,就已经摁了门铃。

  我却疑惑着,如此说来,师父也是大师兄,为什么他从来不提这事儿,那一次说起往事儿的时候,还是说师兄呢?或者,他没说,我只是这样的理解的。

  难道,这是他们之间不见面的原因?

  我正在思考间,那二层小楼外,小院子的大铁门已经开了,是一位中年妇女开的,她有些疑惑的望了我一眼,但是看见师父之后,她就没说什么了,只是说:“李伯伯已经等了你们好久了,我带你们进去。”

  第四章 师叔师弟


  这栋小楼的院子打扫的很干净,可也很空旷,就在院子的一边,有一颗大树,然后就空无一物,看的出来,这里的主人是一个很简单的人。

  李伯伯?是李立厚师伯吗?我在心里想着,人却已经跟随师父和那个中年妇女进到了屋子。

  “你们坐,我去倒茶。”那中年妇女可能是保姆之类的,简单的说了一句,人就走了。

  这时,师父已经大踏步的走了进去,剩我一人站在那里,感觉到很多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下意识的想低头,可是想到我们本来就是同一脉,干嘛要不好意思?而且不能给师父丢脸,师父说过我是大师兄。

  我抬头,尽量平静的面对每一个人的目光,然后礼貌的点点头,笑了笑,刚想把所有人都看清楚,却听见师父说:“承一,还愣着干什么?到我身后来。”

  我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客厅很大,却只放了四张双人沙发,很奇怪的摆设,其中两张正对着大门,其中两张在旁边,现在加上师父,其中三张都坐了人,还有一张正对大门的沙发没有坐人。

  而沙发的背后都站着一个人,很年轻,我一下子对情况了然于胸了。

  站在后面的,应该就是我这一辈的徒孙了吧?

  我应了师父一声,尽量平静的走到师父背后站着了,但这时我不敢放肆的去打量我的这些师伯,那很没礼貌,也不敢去打量师弟们,因为我看见他们都目不斜视的样子。

  很沉默,所有人都很沉默,气氛有些僵硬。

  这时,那个中年妇女端着一个大木盘,放下了一壶茶,和4个杯子就下去了。

  在僵硬的气氛下,整个房间飘荡着一种奇异的茶香,更让人觉得不自在。

  不过,这茶的香气真的很独特,在茶香中,有一股子桂花的香气隐含在其中,让人心旷神怡,可是如此极品好茶,却没人去动,这不奇怪吗?

  就在我奇怪的时候,师父却忽然舒服的哼了一声,然后自顾自的从茶壶里倒了一杯茶出来,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他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才抿了一口茶。

  “极品大红袍,滋味儿极正,竟然隐含了岩韵,莫非是那母树上产的?二师弟,你学医多年,尝过的药草也不少,不试试这茶?看看是哪棵母树产的?”沉默是我师父打破的,他望着侧边沙发上的一个人说到。

  我随着师父的目光望去,学医?莫非是立仁师叔?从我师父的故事里,我知道师父和立仁师叔的感情是极好的,而现在在我看来,立仁师叔却显得比我师父年轻,就跟一个刚过不惑之年的中年人似的。

  是的,他极其年轻,浓眉大眼,一张脸长的非常刚正,可是皮肤却很白皙,还透着些红润,看来是极其注重养生的,如果不是那份白皙,让立仁师叔有了一丝书卷气儿,他应该是属于长的很有男人味那种。

  他听见我师父这样说,无奈的笑了一下,依言去倒了一杯茶,然后细品了一口,才叹到:“果然隐含岩韵,具体是哪棵母树的,我却品不出来,毕竟都是大红袍,虽然分为三个品种,可惜我哪有这福分,一一品尝?”

  “是啊,一年产量不过一斤左右的母树大红袍,怕是只有立厚师兄才有办法弄到。”忽然间,另外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我忍不住扭头一看,是坐在另外一边沙发上的一位师伯,师父的故事里面他不在,但师父简单的提起过,这位师叔应该是立朴师叔。

  因为他说了一句,只有立厚师兄怎么怎么....

  和立仁师伯比起来,立朴师伯的样子显得很沧桑,那沧桑不是老,而是那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沧桑之意,仿佛有一种看破世人的感觉,他的样子其实长得很憨厚,甚至有一种淡淡的喜感在里面,可是眉眼间却又很忧郁,他像是把这两种气质完美糅合了一样。

  说话间,立朴师叔已经为自己倒了一小杯茶,发现我在看他,他竟然抬起头来,冲我眨了一下眼睛,我一下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回应,只得笑了笑,赶紧站端正,不敢再看。

  这时,一个脚步声从头顶传来,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朝着楼梯的方向望去,人未至,声音已经先到:“小师弟,你要说没品过母树大红袍,我却是不信的,这圈子里,谁不知道王立朴是最有钱的?哈哈哈....”

  这声音很浑厚,有一股自然的大气在里面,我想如果是陌生人听到这个声音,可能会自然的就产生一股崇敬之情,笑声的余音尚在,人已至,我不禁好奇的望去,这就是李立厚师伯吗?

  他很魁梧,却一点儿也不胖,甚至也不壮,只是个子高大,就是有一种魁梧的感觉在里面,而从样子上来说,他确实是师父他们四个里,长的最好看的一个。

  飞扬的眉毛,浓而不散乱,眼睛是狭长的凤眼,鼻梁挺直,只是嘴角有些下锤,显得非常的严肃,不好接近,很威严的样子。

  “师兄。”立仁师伯叫了一声。

  “呵呵,师兄言重了,要说有钱,我承认,可是有些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还得有几分面子啊。我这相术是个苦活,从面向看透人心,可得把人逼疯!找个辛苦钱而已。”立朴师伯也说话了。

  “哈哈...那相风水,做阳宅,定阴宅也得把人逼疯?”说话,立厚师伯已经走向了众人,言语间尽是对立朴师叔的调侃之意。

  “得了吧,哪里又不辛苦?拿不准还得开眼,开眼不是件儿苦差事儿吗?”立朴师伯说苦的时候,一张脸就真的‘苦哈哈’的样子,整个人都缩起来了的感觉。

  我一头冷汗,那猥亵劲儿和我师父有得一拼。

  立厚师伯大笑了起来,却也不和立朴师伯计较,他不坐,而是径直走到了我面前,细细的打量起我来。

  这时,立朴师叔又插话了,说到:“别看了,这小子长一双桃花眼,惹姑娘呢,可惜眼角不是上扬的,说明这小子情路不顺,但也算不上花心,嘴唇不厚,可也不是那种上下均匀的嘴,所以不是薄情,而是遇感情,常常都会求而不得,得而不顺那种。”

  我X,我在心里骂了一句,虽说是师伯,可哪有这样的,一上来啥也不看,就看我感情了?而且没好话,还求而不得,得而不顺呢,那意思就是我想求的,我得不到,而往往我不想求的,挨个来喜欢我,不让我顺心。

  “他童子命,感情能顺到哪里去?”我师父眉毛一扬,淡淡的说到,然后招呼我:“还不叫李师伯?”

  “李师伯?立淳,你这人不讲规矩,随意洒脱,可是怎么连徒弟也不好好教?跟师父一辈的,他才能叫我师伯,他该叫我师叔的。”说话间,立厚师叔很严肃的望了我师父一眼。

  我这时才想起这一茬,我师父确实...乱教!

  “哈哈,师叔,是师叔,立厚,你还是没变啊,那么死板严肃的。”我师父很是随意的说到,又喝了一口茶。

  立厚师叔却不理我师父,而是不满的‘哼’了一声,我赶紧恭敬的叫了一声师叔,他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些。

  然后随手抛给了我一枚铜钱,说到:“你师父那身家估计也没让你过什么好日子,拿着,师叔给的。”

  给枚铜钱是啥意思?可我却不敢打量,礼貌的收了起来,李师叔才坐在了沙发上。

  我师父大笑,然后说到:“承一,快点给每位师叔都打个招呼,你是山字脉的人,他们可不敢太小气,哈哈....”

  第五章 后浪


  其实我个人是个面皮较薄的人,而且师父从小教育我,万事皆有因果,不要白拿人东西,有得必须就有付出,所以师父这样一说,我倒有些脸红。

  但是,师父的话我一般还是很听从的,不管有没有好处,师叔总是该叫的,于是我就恭敬的先朝立仁师叔鞠了一躬,诚恳的喊了一声:“陈师叔。”

  立仁师叔非常开心的大笑了几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儿,说到:“早备好了,拿着吧,也不是什么神奇之物,补补气血的丸子而已。”

  我哪敢让立仁师叔亲自递过我,赶紧走过去,双手接了,刚准备揣兜里,我师父却一把抢了过去,打开瓶子,倒出了里面的药丸,药丸呈一种喜人的明黄色,很温暖的感觉,师父拿在鼻子面前嗅了嗅,说了一声儿:“还不算小气,这人参味儿正,怕是有百年了,还加了药,中和了人参的霸道,嘿嘿....”

  说完,师父把药丸放回瓶子里,然后随手递给我,又说了一句:“我也就不多评了,反正你是行家。不过,这药丸你没用灵药术加持过,我可是不认账的啊。”

  立仁师叔苦笑到:“我送给师侄的东西,哪敢不尽心,记得人参总归是霸道的,服用的时候,最好半丸,加水调剂喝下,汤水也可,清谈为主,不可再加补物,千万别拿去煨鸡,补过了也就不好了。”

  “知道了。”师父微微一笑,似乎是在嫌弃立仁师叔啰嗦。

  给立仁师叔打完招呼,我又同样恭敬的给立朴师叔打招呼,也是诚恳的叫了一声:“王师叔。”

  谁知话刚落音,王师父就连连摆手,说到:“得,我可没啥礼物给你。”

  “果然是越有钱的人,越小气啊。”师父不满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儿。

  王师叔又做出了‘苦哈哈’的表情,说到:“我哪儿敢小气啊,礼物就一定得是件儿东西吗?我的风水术太过复杂,不过我会教我这个师侄做风水局,精深的不敢说,但是简单有效的总是会教会他的,以后他行走江湖,不愁没饭吃。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这师叔够大方了啊。”

  “好吧,算你过关,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山字脉的人苦——啊。”师父拖长了尾音说到,几个师叔均是一阵儿咳嗽。

  “那不如,你来承这命卜两脉,我来承这山字脉?你苦,你看看我这头发,你来?”师父刚刚说完,李师叔就突兀的接了一句,又惹得另外两位师叔一阵儿咳嗽。

  我其实也想咳嗽,我早就注意到了,虽然李师叔和师父他们几个一样,面相并不显老,可是一头头发早已是全白,根本没有一根儿黑发。

  我师父就当没听见,自顾自的对我说到:“承一,师叔们叫了,师弟们也总是要互相认识认识的。”

  刚说完,他又把头扭向李师叔:“咱们这一辈儿乱了,小辈们可不能坏了师父的规矩。”

  李师叔‘哼’了一声,神情不是很满意,但终归没有反对,只是说到:“也好,互相认识一下,承清,就从你开始吧。”

  这时,一直站在李师叔背后的年轻人总算站了出来,先是恭恭敬敬的给几位师叔问了好,然后才开口说到:“穆承清,清字取自于,清心,清目,看透因果之意。从4岁开始跟随师父,现已20年。”

  说完,穆承清就退了回去,言语简单之极,可是我却不得不说一句,李师叔给人的感觉是霸气,而穆承清给人的感觉却是书生气十足,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估计披上件儿长袍,就可以当做古时候那翩翩公子小书生了。

  只是,有一点儿却是美中不足,穆承清的头发有些长,快及肩膀,随意的披着,可是却华发早生,才24岁啊,一头黑发里,竟然夹杂着小股小股的白发,看起来却是有些老相了。

  怎么命卜两脉的人都是这样儿?跟头发过不去?

  “承一,你去介绍吧。”师父闷声开口,仿佛是有些生气,我也不知道他的气从哪儿来,但我总是觉得有些怪异,在这里,表面是一团和气的样子,可是怪就怪在称呼。

  我师父和李师叔,都叫另外两人师弟,而互相之间却称呼名字,弄得我们这些小辈儿,也不能叫几师叔,几师叔的,只能带着名字叫。

  而我师父和李师叔之间,总感觉有些暗流汹涌,而另外两位师叔,我却感觉有些回避和无奈的样子。

  想是想,可这些事儿,在这种场合,却不是我们这些小辈能问的,我站了出来,也说到:“陈承一,一字取自一心承道,一意求道之意,从6岁开始跟随师父,现已15年。”

  “承一,名字不错,山字脉就是该取这样的名字,承大道不是终究是你们吗?”李师叔评论了一句。

  我师父不说话,自顾自的再给自己倒了杯茶,嘴里念着:“极品大红袍,听说可冲泡九次,仍有余香,不能浪费,不能浪费,我要喝九次。”

  ‘扑哧’一声,有人忍不住笑了,是站在王师叔身后的年轻人,这时,我才冷汗的注意到,这可不是什么师弟,这是个师妹啊。

  这师妹一笑,王师叔也立刻接口喝到:“乖徒弟,你笑啥?姜师兄说的对,就是要喝九次,这好东西不能浪费了。”

  所有人无言!

  估计陈师叔有些尴尬,这俩个家伙真的有些为老不尊,所有小辈都在面前,这脸都丢大了,他说到:“承心,还不去介绍一下自己?”

  接着,一个显得非常清俊的男子走了出来,我在心里暗叹一声,什么叫温润如玉,这师弟就是啊,承清是书卷气,眉目清秀,但气质上更偏向于一个比较清冷的书生,而这承心,五官分开看,说不上清秀,组合起来就是有一种温润柔和在流动的感觉,就是那种美玉立于跟前的感觉,气质,面相都是,估计挺讨女孩子欢心吧,我有些酸溜溜的想到。

  这样一想,心里忍不住又骂了王师叔一句,凭什么我就该求而不得,得而不顺啊?

  “苏承心,心字取自于医者仁心,师父名仁,我名心,暗含一脉相承之意。从7岁开始跟随师父,从最初的辨药开始,现已14年。”说完苏承心又是一笑,笑得就跟春风拂过人心似的。

  我一阵儿牙酸,心想,卖弄风骚。

  “好了,好了,你们也不知道让着唯一的女孩子,乖徒弟,咱们就忍了这口气儿,反正现在女人能顶半边天。”王师叔开口就没好话,估计只有和我师父才能棋逢敌手,拼上一拼,嗯,还忘了个人儿,慧觉老头儿。

  他们三个打在一块儿,是啥效果?我忽然就想笑。

  然后,还在我强忍笑意的时候,王师父又朝着已经站在大厅中央的师妹说话了。

  “乖徒弟,大声介绍啊,你那么漂亮,便宜他们了,得了便宜,不能让他们卖乖,所以声音上要压过他们。”说完,他兀自摇头:“这看相苦啊,丑的跟猪粪似的人,你都得仔细盯着,还不能吐,找个漂亮徒弟,养养眼。”

  大厅里顿时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儿,只有我师父,非常淡定,接了一句:“就是,我都后悔为啥我要找承一这臭小子,害得我只能蹲街上看美女。”

  ‘噗’,陈师叔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李师叔黑着个脸,冷哼了一声,不像话!

  “师父...”娇滴滴的师妹站在中央,一张脸早就羞红了,哪有这样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师父啊?

  “叫师父干啥?没钱给,介绍吧。”王师父缩了缩脖子,一副我苦,我猥亵的样子。

  “季承真,珍字取自于去伪存真,看透真实之意,从9岁开始跟随师父,嗯,走江湖当神棍儿,现已12年了。”承真师妹脆生生的说到。

  “谁是神棍,你这丫头咋自砸招牌?我们是大师,大师!”王师叔不满意了,这次连我师父都憋着笑意。

  承真师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站了回去,这丫头是真的漂亮,但不是那种很柔弱的漂亮,颇有些英姿飒爽的气质,很是招人喜欢。

  我不禁想到了凌如月那丫头,那丫头是古灵精怪的样儿,也不知道,现在长大了,会不会更漂亮一些,跟承真师妹比起来呢?

  介绍完毕,我师父忽然说到:“也好,以后承一就是大师兄了,你得照看着这些师弟啊,师妹们的。”

  李师叔望了我师父一眼,说到;“师父的规矩,是不能坏,但如果发生同样的事情,这大师兄可得换人。”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第六章 小辈们的聚会



  这种僵硬的气氛,这样的敏感的话题,再次成为我们小辈们不能插手的禁区,我们每个人忽然间都站得和标枪一样挺直,目不斜视,生怕引火上身,大家都是老李的徒孙,也都知道其实老李的徒弟性格很怪异的。

  虽然目不斜视,我还是发现坐在我前方的师父,双肩有些抖动,哭,是不可能的,但我知道,我师父的情绪激动了,但是他很沉默。

  至于李师叔那边,我不知道他什么表情,只是听闻他轻声说了一句:“我们本来该有师妹的,师妹该是我们替师父....”

  接着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

  “当这大师兄的好处在哪里?大师兄这名声是能换饭吃?还是能换衣穿?搞不懂你们俩个。”王师叔不屑的转了一下头,又非常不屑的开口。

  “胡说,长兄如父,要当年我是大师兄,我....”李师叔立刻训斥般的开口,他还是颇有威严的,他一开口,王师叔不敢说话了。

  我看见师父很干脆的往沙发上一靠,说到:“当年的事情,我从来没想过要推卸责任,那是我执意要去做的,包括现在也是,可是你们想想,在那个时候,你们也....”

  终于,陈师叔苦笑了一下,干脆端起茶壶,斟了杯茶,亲自送到我师父手里,打断了我师父的话:“当年事已经过去了,小师妹也是去了,这事儿中间的诸多原因,就跟一本烂帐一样,你和李师兄莫非还想清算清楚?我们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天各一方,少有见面?这代价还不大吗?这中间的伤心,怨气如今想要化开,我想还是很难,可是不要在小辈面前丢了这脸,他们已经长大了,难道你们想他们看笑话吗?”

  我看不见我师父的表情,但是我听见他沉重的叹息了一声,接过那杯茶,一口喝了,放在了桌子上。

  王师叔立刻摇头,说到:“浪费啊,这全世界都只有6株母树啊,还全部长在悬崖峭壁上,你别跟喝白开水似的啊。”

  然后,我就看见师父扭头,估计是狠狠瞪了王师叔一眼,我发现王师叔竟然有些害怕,不说话了。

  “好了,立淳,立仁,立朴,你们都和我一起去书房吧,不管是不是清算烂帐,我们中间有些事情也该仔细说说了,长此以往,还谈什么师兄弟?让他们小辈留在这里吧,和我们不一样,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让他们交流一下感情。”说完,李师叔就率先上楼了。

  我师父吊儿郎当的站起来,不满的‘哼’了一声,说到:“还是那么爱指挥人。”可人还是跟上去了。

  至于陈师叔,依然是无奈的苦笑,王师叔则把双手拢在袖子里,一副畏畏缩缩小老头儿的样子,对我们几个小辈说到:“沙发是可以坐的,茶是可以喝的,别傻站了,随意,随意啊。”然后和陈师叔一起也跟了上去。

  师叔们一走,我那因为紧张站到发硬的腰,一下子就松了,我满足的哼哼了一声,却发现师弟,师妹们一样,立刻东倒西歪的样子,这一刻的默契一下子让我们少了很多陌生感,忽然就相识大笑了起来。

  在道门,同一脉的意义,就好比手足血亲,他们的存在,可以让你不感觉到你是孤单的,无助的,这种感情或许不是血浓于水,但更胜似血浓于水。

  “坐吧,老站着,还紧张,我都累死啦。”开口的是承清。

  他一说话,我们笑的更加开心,刚才是少了陌生感,此时却瞬间在心中升腾起了一股子亲切感。

  我欢呼了一声,扑向了沙发,承心要保持风度,可看见我这形象,他也耐不住了,干脆直接跳到了沙发上,反倒是小师妹的动作优雅一些。

  “咋都跟小孩子似的,20几岁的人了。”承清摇头说到,一副他很稳重的样子。

  我一把扯下眼镜,不近视戴眼镜的后果就是头晕目眩的,这下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我对承清说到:“我们肯定是小孩啊,就冲你那头发,你也该稳重啊。”

  这话惹的承心和承真一阵儿笑,承清假装恶狠狠的盯了我一眼:“命卜两脉的事儿,你别说你一点儿都不清楚,伤,残,老都是小事儿,弄不好还因果缠身,这点儿白发算啥?我稳重,不然我来当大师兄。”

  我一拍额头,对他竖了个大拇指,说到:“果然是李师叔的徒弟,想法都一脉相承,可我不让,哈哈..”

  承清忽然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手,说到:“我现在心里承认你是大师兄,可你在明面上,你必须叫我师兄,我比你年长,不准反对,就这样。”

  我还没反应过来,承心又飞快的跑过来,也握住了我的手,说到:“我也在心里承认你是大师兄,可你在明面上,也必须叫我师兄,不准反对,谢谢。”

  我算咂摸出滋味儿来了,转头望向承心,她笑眯眯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望着我说到:“谢谢,我心里会承认你是大师兄,嘴里也会叫你师兄,我就当小师妹好了,你们得照顾我。”

  我松了一口气,立刻站起来,望着承清和承心说到:“不行,得给我一个理由,不然咱们就单挑。”话其实是开玩笑的,我们这一脉,重德性,却非常不重规矩,我师父更是不重规矩的人,这样的情况下,教育出来的我,其实要说多看重这大师兄是不可能的。

  再则,这俩小子也不算乱了规矩,他们都说了,在心里是绝对要承认我是大师兄的,这就意味着老李这一脉的传承规矩不乱的,山字脉为首。

  可我还是必须得问问,为啥要‘占我便宜’。

  “我24岁,比你大三岁,出去叫你师兄,我伤面子,别人会以为我学艺不精的。”承清的话非常简短,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小子比我还好面子。

  我没开口,算是默认,‘目光不善’的望向承心,他露出一个跟他师父一样招牌似的苦笑,说到:“师弟,莫非你以为我比小?再则,咱们这一脉,是个什么情况?每一辈都是讲究本心自然的,所以也可以有自己的规矩啊,这师兄就是一个比你大的意思。”

  得了,我没辙了,说实话,我其实是个心软的主儿,也是一个不太计较的人,特别是对亲切的人,我无奈的叹息一声,软在沙发上,师兄就师兄吧,反正他们在心里承认我是大师兄就得了,我知道这个以山字脉为主的规矩,他们不会乱。

  “我说几位师兄,那么好的大红袍,你们不喝?”小师妹笑吟吟的开口了,说起来,她是最不在乎这个的人,所以刚才也就一直没开口。

  说起这茶,我当然不能放过,从小品茶,不说精通,可是茶好茶坏,我总是能分辨的,我二话不说的,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多的形容词,我再也找不出来,只能说出四个字:“果然好茶!”

  说完这话的时候,口中都还隐隐有桂花的余香萦绕,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儿在里面,似乎是一种石头的气息,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岩韵?

  “穆师兄,啥是岩韵?”我开口问到。

  “其实我不懂,平日里师父更舍不得喝这茶,今日是特殊情况。但我听师父说过大红袍,他说只有这母树大红袍才是真正的大红袍,一两都可以换千两黄金,所谓岩韵,是这母树大红袍的特殊味道,其它的普通大红袍树是万万没有的,至于原因,是因为母树大红袍生于悬崖峭壁之上,扎根于岩石里,至今300多年,它的茶叶自然就含有一股岩韵。”承清非常认真的解释到。

  “哦...”我捧着这杯茶,这时才知道有多珍贵,确实如王师叔所说,这可不是光有钱就能弄到的东西。

  茶只是小事儿,可以这个为契机,让我们几个小辈彻底的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天南地北的说起来,同是玄学传人,自然见识和普通人不一样,这一下子聊开了,话题自然是分外的投机。

  而在生活上,我们为同一脉,也发现经历是那么的相似,都是机缘之下,遇见的师父,都是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承清是因为命卜二脉,原本就要承受‘孤’之一字,强留亲人身边,亲人也会因果沾身。

  命卜二脉随便哪一脉都有这种后果,何况是两脉传人?

  承心是因为要和师父从小大江南北的去辨药,采药,还要真正行医于世,根本就不可能长留父母身边。

  至于承真,就更不用说,相之一脉,原本就是为入江湖而备,不入江湖,不看尽人世百态,相之一字,绝对谈不上精准,至于相风水,也必须大江南北的跑,那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让她更好的见识到各种风水地形。

  至于我,是最无奈的,童子命!少父母缘,不让我回归道途,我连累我自己,也连累我父母。

  第七章 改命损寿



  在我们刚刚说到以后要多联络的时候,师父们已经下来了,我们一看时间,他们,我们,都不知不觉的聊了两个小时。

  见师父们下来,我们赶紧的起来让座,我特别的注意了一下,下来后,他们的脸色都多了几分凝重与悲伤,但是少了那种生分与怨气的感觉。

  我们几个小辈都是玄学后人,也是敏感之人,这点儿变化当然是看出来了,沉默了一下,李师叔开口了:“大..立淳,你说吧。”

  我师父咳嗽了一声,说到:“刚才也听你们说要多联络,那就真的多多联络吧,电话写信什么的,都可以,你们自己去决定,你们也大了,我们也该说一下我们的事儿了,不是往事,只是我们在做什么,因为你们以后也要参与其中了。”

  “其实,承清一直在参与,我挂职一个秘书,身兼命卜两脉,为国家服务是免不了的,这些承清已经知道,也参与其中,苦了你了,小小年纪,竟然满头白发。”李师叔有些感慨的说到。

  这时承清也有些动情的说到:“师父,我这算什么?大不了是出手损自身而已,也损不了什么,至于您,要在必要的时候,为大势稳定,联合几位别的师父施展那逆天改命之术,您不说,我也知道,你自身寿元....”

  说到这里,承清已经说不下去了,竟然是双目含泪。

  师父一惊,一下子站起来指着李师叔说到:“你疯了?改命术?你是改什么?你忘记师父的规矩了?”

  李师叔苦笑到:“续命而已,其实那位先生不在乎多一年或者少一年,但是局势在乎。说起逆天改命,还是山字脉的秘术最为厉害,以后要不要传给承一,你要考虑清楚啊,立淳。”

  “你损了多少寿元?”我师父的声音有些颤抖,连带着陈师叔和王师叔的神色也变了,在两位师兄面前,他们不好多言,可是那着急,焦虑,担心,难过的表情,是做不得假的。

  “你忘记规矩了?我不算自身,不然让小师弟用相术帮我相一下寿元?”李师叔的语气竟然有些轻松,不过他顿了一下,又转头严肃的盯着承清,说到:“小辈多嘴,自己晚上自罚,多的我不想说了。”

  王师叔一下子就火了,‘蹭’的一下站起来,骂到:“你有规矩,我没规矩?你知道不算自身,我也明白,不相至亲之人,你还念着规矩,规矩,师父说的逆天改命之术绝对不能轻易施展,你怎么不听这个规矩?”

  李师叔只是摇头苦笑不语,陈师叔一把扯过李师叔的手,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搭在了李师叔的脉搏,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叹息一声,把李师叔的手放下了。

  “是硬生生的从命里损了寿元,也不是没有补的方子,不然我辈修士也难说是逆天而行了,可是古往今来,长寿之人无不是遍寻天材地宝补自身,才能突破桎梏,师兄,你要我从何给你补起啊?现在,已是资源匮乏的年代了。”说完,陈师叔竟然是长叹了一声。

  “哼,终归还是要我这个大师兄来照顾,竟然如此,我也为你施展一次逆天改命之术吧。”师父斩钉截铁的说到,看样子是已经决定了。

  “我不受术,你也没办法,我只希望有生之年,还是去完成心中的遗憾,当年之事,也确实不能只怪你,好了,立淳,该你给承一交代了。”李师叔轻描淡写的结束了这个话题。

  却仿佛说中了众人的心事,大家皆是沉默,那种感觉好像他们因为某事儿而逃避彼此,却又再次因为某事儿而重新聚合在一起,仿佛也掺杂着我们这些小辈长大,他们放下心中一块大石的原因,我们看不透,听不懂,更是猜不着,这感觉很难受。

  师父缓缓的坐下,忽然间就有些疲累,他说到:“承一啊,你们这些小辈都来身边坐吧。”

  我们依言坐到了师父们的身边,我师父这才开口说到:“我在的部门,是一个环境监测部门,你就这么理解吧,监测不属于这个世界明面儿上的环境,当年某竹林有怪,是我们部门出手,把那里变成风景旅游区,当年某湖冤魂聚集,怨气滔天,民心动荡,是我们部门出手,我们是为了稳定,你也懂,有些事情不能暴露在人前。我在部门的地位不算很高,但也不低了,终究山字脉的人不止我们一脉,也有真正的正统大脉,他们的底蕴非我等能比。”

  说话间,师父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杯已空,不由得皱眉说到:“大红袍给你们这些小辈喝光了,真是奢侈。”

  李师叔则淡定的吩咐:“刘婶,麻烦你,大红袍再上一壶。”

  茶叶再珍贵,比不上师兄弟间珍贵的感情。

  当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极品大红袍再次端上来时,师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这才说到:“这些事,是扯远了,承一,你以后跟着我要去处理一些事儿,虽然你功力尚浅,也要学着处理了。当然,当我不在那个部分做了,国家也没要求你继续做下去的时候,你是自由的,你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不过,到了国家通知你必须加入的时候,你得加入。”

  我不由得问到:“什么情况下,他们会通知我?”

  “老一辈的总会去世,就算这个世界上有仙,他也会离开,不会做一辈子这个工作,在这种时候,你们这些小辈也就成熟了,就应该顶上了。”师父耐心的说到。

  我点点头,师父是这样的,我又有什么好推脱的?

  “承清和承一虽属于不同的部门,但你们肩负的责任最重,至于承心,医字脉的,相对要轻松一点儿,不过还是要为某些先生出手的,也不能太过随心所欲,至于承心,则是建立江湖基业的一脉,以前国家情况特殊,现在好了,开放了,咱们修者,耗费最是惊人,这责任都落在承心这丫头身上了,这个不说,承心,有时你也得明白形式,寻龙点穴的事现在不用为某些先生服务了,毕竟有了统一的地点,不过风水布局,相人之术,偶尔还是要去提点一下,因为某些地方,用人啊,提拔啊,是个大问题。”言罢,师父就不说了。

  说起来,这番话说的十分的隐讳,不明白的可能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但我们四个确是能听懂的,毕竟从小耳濡目染,我们都知道一些事情,其实我们的身份就像是在地下世界一般的,见不得光。

  面对这些交代,我们点点头,同时也感受到了沉重,一直都在师父的呵护下,忽然就有了一种要自己面对压力的感觉了。

  而且,我们四个小辈也同时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怎么听怎么觉得师父们像是在交代遗言似的。

  但这不可能,我们同时也在对方眼里看见抗拒,是在抗拒这个想法。

  “四个小狐狸,你们不要多想了,我们现在都在你们身边,缘分未尽,哪里会走,别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的,师兄弟间多走动走动就好了。”王师叔开口了。

  我们四个心中同时放下一块大石,我忽然间就羡慕起师妹来,真好,这个师父真直接,不像我师父,什么事情都吞吞吐吐,连饿鬼墓的事情都不曾给我交待清楚过。

  不过吧,我以后会跟着他做事儿了,他也瞒不了我了。

  接下来,就是快乐的一天,我们相聚了整整一天,普通的家常便饭,和乐融融的气氛,师父们的见识非比寻常,他们聊天的内容简直是天马行空,听得我们几个小辈是心生向往,又激荡不已。

  当然,他们提的最多的是,我们师祖的趣事儿,可见师祖的地位在他们心中之重,感情之深,只不过当我问出了师祖是不是有300多岁,咋回事儿的时候,气氛一下都沉默了。

  三位师叔几乎是不约而同的狠狠瞪向我师父,我师父则是脸红无奈的耍赖,把事情揭了过去。

  这个问题,当然也让我那些聪慧的是兄弟们咂摸出了滋味儿,估计私下里一定是会去问的。

  毕竟,我们刚才2个小时的谈话,都有一个极有默契的想法,那就是视师祖为偶像的。

  愉快的一天,很快结束了,出门前,李师叔叫住了我。


  第八章 去鬼市?




  既然李师叔叫住了我,我做小辈的哪有不礼貌的道理?我恭敬的站在李师叔面前,说实话,我有点儿怕他那个严肃的样子。

  李师叔盯着我看了半天,最后才说到:“你师父就是一个吊儿郎当的货色,可你身为山字脉的传人,你可不能吊儿郎当的。”

  我额头上立刻布满了一层热汗,啥意思啊?我不懂。

  师父在旁边不满的哼了一声,但终究什么也没说,任李师叔说了下去。

  在我紧张了半天之后,李师叔这才说到:“这学期开学以来,你一共旷课38节,对不对?”

  我一下子就愣了,李师叔咋知道的?连老师也只知道4,5次,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到底旷课了几节?不过我想到了一个可能,我立刻说到:“李师叔,你难道是算出来的?”

  李师叔一下子哭笑不得,说到:“这点事儿,不值得我开卦,只是我师侄在北京,我不得不关注一下而已,你的很多事我都知道,我只是提醒你,年少轻狂可也得有个度,到了年纪了,收敛一点儿了。”

  我连忙点头,可是还是忍不住想问,刚刚张口,李师叔就说到:“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不是我怎么你的存在?也没见过你什么的。我可以告诉你,你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了,记得你父亲给我打过电话,懂了吗?至于,我有心,别的不说,在北京找到你,也是可以的。”

  我一下子恍然了,当年那个找师父的电话,原来是李师叔接的,李师叔的地位不低啊。

  “好了,记得我的话,年少轻狂总要有个度,人不能轻狂一辈子。”说完,李师叔就带着承清转身回去了。

  剩下的我们一起走了一段路,也各自分开了,但是从此以后,联系是不会断掉的。

  时间一晃,又是两年,这一年我23岁,时间来到了1990年,而这年夏天我要从大学毕业了。

  从李师叔训话以后,我乖了很多,不再做什么轻狂的事情了,只因为李师叔那一句,年少轻狂总有个度,在那几年,我确实让师父失望了。

  在和承清联系的过程中,我也知道一些事儿,在每次我打架或者惹事以后,默默的替我擦屁股的都是我师父。

  其实,几个师父曾经在一起商量过我的事儿,因为山字脉传人的这个身份不能轻视,虽然不知道师祖为什么要这样去定规矩,可师父他们是不敢违抗的,我们脉散乱,没啥讲究,只有这样一条,铁一般的规矩!

  所以,他们着急,可是我师父只是说了一句:“强扭的瓜不甜,道法自然,如果不是他自然的悟到了,恐怕我们强压也是枉然,最坏的结果,可能是适得其反。”

  听见这些事情之后,我很感动,如果这样都还在年少轻狂,我不知道能让师父多失望。

  此时,我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实习就要结束,学校里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其实毕业以后,大学是包分配的,可我知道我肯定不在这个分配之例,但是我想好好的毕业。

  回到宿舍,意外的看见杨景童那小子在,他一见我就扑上来,逮着我的领子就说:“走,今天你可别溜了,这他妈都多久没见了,今儿晚上喝酒去。”

  我推开他的手,说到:“杨景童,你听我说...。”

  “得,你叫我啥?”杨景童,不,应该是杨沁淮不乐意了,他这名字是他求承清给取的,他们一家人都很信服承清的样子,所以把名字坚决的改成了杨沁淮。

  谁不叫他杨沁淮,他还不乐意。

  “知道了,沁淮,沁淮对吧?”我无奈的苦笑,推开了他,然后说到:“今儿真的不行,毕业之前,咱们认真的喝一台昂。”

  “得了,你这两年也不知抽啥疯了,跟变了个人似的,你都没把我当哥们儿了,这不是又推?”杨沁淮不乐意了。

  是啊,这两年从放纵青年,变成了上进青年,别说杨沁淮不适应,就连我自己,也适应了好长一段儿时间,我从来没跟他谈过为啥,其实挺内疚的,杨沁淮对我真的很实在。

  “沁淮,我认真说的,我一直都把你当哥们儿,我不是说故意变个人啥的,我有原因的,毕业之前,我一定好好和你喝一台,然后跟你坦白。今儿去不了,是因为师父老早就和我说了,实习完了,回学校报到一下,就回去,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我说。”我认真的给沁淮解释到。

  我的诚恳,杨沁淮自然能感觉的到,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到:“这才算你小子过关,原谅你吧,下次不准放我鸽子啊。”

  我微笑着答应了。

  在学校办完一些杂事儿后,我就蹬上自行车,回家去了,这事儿我还真没骗沁淮,师父确实是早就吩咐过我了,我也很好奇,师父郑重其事儿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家离学校不算近,虽然都是北京,我骑自行车也只是为了锻炼身体,初夏的阳光其实挺毒的,当我推开门,回到我和师父的小院儿的时候,发现师父早就在葡萄架子下等着我了。

  “回来了?”师父淡淡的说了一句。

  “嗯。”我非常的热,和师父也不用顾忌啥,一把把汗衫脱了,擦着脸上的汗。

  “过来这儿,这儿凉快。”师父说着,拉了根儿凳子,让我在他面前坐下,然后递给我一个碗,说到:“冰箱里拿出来的,慢慢喝,急了伤身。”

  “嗯。”我答应了一声,然后结果一看,是碗酸梅汤,高兴了喝了起来,虽然知道急了伤身,可还是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喝。

  师父在旁边悠然自得的笑着,也不知道他笑个啥。

  待到我喝完了,才发现有点儿不对劲儿,这酸梅汤咋这淡啊?

  我指着空碗问师父:“师父,这是酸梅汤?还是白开水?”

  “酸梅汤啊。”师父一本正经的说到。

  “咋这么淡?咱们穷得酸梅汤都喝不起了?不至于吧?这几年,你赚钱的啊。”我有些不满。

  “哦,就是太好喝了,我多喝了几碗,然后想着给你留点儿吧,然后就多兑了几次水,你知道重新冻着,不知道又要冻多久。”师父一脸无辜。

  “师父,你咋能这样?”我心里郁闷了,这酸梅汤和白开水基本没多大区别了。

  “咋了?留给你喝,你还嫌弃?给老子抄《道德经》去。”师父怒了。

  我一脸无奈,说到:“好好好,体会到师父的慈祥了,我错了。”

  师父哼了一声,那意思是表示这还差不多。

  休息了半宿,我总算凉快过来了,师父不喜欢电扇这玩意儿,不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是不会用的,连带着我也是没办法的,这好歹凉快了,我就问师父:“师父,到底啥事儿,你该跟我说了吧?”

  “也没多大个事儿,这今年毕业后,就和我走一趟四川吧。”师父淡淡的说到。

  “四川?”我一下子惊喜了,我魂牵梦绕的故乡啊。

  “别高兴,不是回你家乡,是有事儿要处理,是任务,不一定有空回你家乡。这次的任务,就算你第一次做事儿吧,多学着点儿。”师父嘱咐到。

  尽管不一定能回家,可这事儿也够我高兴了,我做梦都想回四川一趟,说不定也有空回去故乡一次呢?

  “不行,我现在要出去,找我姐去,我不一定能回家,但我爸妈总能来看我吧?”我非常的兴奋。

  “这个在执行任务前,是可以的,问题是,现在你不能出去,我已经安排了车,我们要去趟天津,等一会儿就出发。”师父一盆冷水就给泼下来了。

  “我一年才能见我姐2,3次,师父,你不是吧?再说现在都几点了,等一会儿去天津干嘛?到了都大晚上了。”为了我,我俩个姐姐都留在北京工作,是爸妈的意思,我以为师父是故意阻止的。

  “不开玩笑,就是要大晚上去,因为我要带你去趟鬼市。”师父平静的说到。

  第九章 鬼市?阴市?




  天津,夜里12点半多一些。

  我拍着肚子,满足的和师父走在街上。

  “还拍,这都吃过了两个多小时了,你有那么馋吗?”师父瞟了我一眼,有些像看乡下的土包子。

  “真的,师父,你的哥们太够意思了,怕我们吃不到,特地去买的正宗的留给我们,我没想到狗不理包子那么好吃,肚子太胀,得拍拍。”我现在觉得我说话都一股包子味儿。

  “那你继续拍吧,傻子似的,吃了十个大包子,还吃了晚饭的,没胀死你算你本事儿大,跟个饿鬼似的。”

  “师父,能不能不要在我那么满足的时候,提饿鬼啊!”我非常不满,这是啥师父啊,饿鬼那形象.....

  “哦,不提饿鬼,咱们说说饿鬼虫吧,你说饿鬼虫,白白胖胖的样子,好不好吃啊?要不,三娃儿,你吃一根试试看?帮师父先试下味道。”师父淡淡的说到。

  “呕...”我忍不住打了个干呕,想说声师父你别说了,都说不出来,害怕一说我就吐出来了。

  “可是话说这饿鬼虫坚韧无比,这牙齿咬啊咬的,应该咬不断吧?嗯,滋味儿应该跟泡泡糖一样吧。”师父根本不看我一眼,自言自语的说到。

  我非常幽怨的看了师父一眼,然后直接的跑到一个角落,蹲下,吐了.....

  笑眯眯的看着我蹲在角落里吐完了,面对我怨恨的眼神,师父装作很震惊的样子问我:“三娃儿,你是不是去喝酒了?喝醉了?咋吐那么厉害?”

  “.......”

  “来,师父给你把把脉,是不是怀孕了?”师父一本正经。

  “........”

  沉默了一分钟,我有气无力的说到:“师父,走吧,你不是说要去鬼市吗?这都12点多了,走吧...”

  “那好,走吧。”师父嘿嘿一笑,背着个双手径直走前面去了。

  我连在心里骂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得随着他走了。

  天津,长江道的某一段儿,我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熙熙攘攘,这就是鬼市?

  其实,我是压根不相信什么鬼能开市场的,但是,在我想象中,鬼市应该是冷清的,却没想到那么热闹。

  “愣着干啥?走啊。”师父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有些傻乎乎的跟着师父走,这才发现这市场上卖的东西真的是五花八门,刚走两步,就有人拦住我们:“二位,一套工具要不要?就出厂价,您在外面绝对买不到。”

  我一看,真的是一套崭新的工具,榔头啊,起子啊,什么都有。

  我刚想答话,师父就扯着我走了,他跟我说:“在这里,你不买,就别乱答话。”

  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这里的规矩,反正依言跟着师父走了,在快走到头儿的时候,我才发现这里卖的东西,大概都是些‘违禁’物品,市面上不能明着卖的物品。

  我甚至发现有人卖从坟地里刨出来的东西,其实我很想买,这不是缺零花钱吗,我直觉这里有很多真货的。

  可师父根本就不理会,拉着我一直走,一直走,转瞬已经走出了鬼市。

  “师父,不是逛鬼市吗?咋啥都没买就出来了?”我有些不了解师父的举动。

  师父望着我:“这是人的鬼市,我们要去的是鬼的鬼市。”

  “啥?”我一下子有点反应不过来。

  可师父却不理我了,只是一直往迁走,我也只能跟上。

  “其实对于鬼市的理解有很多,在古时候,人们常常看见所谓的鬼市,在明面上给出的解释是‘海市蜃楼’,我想海市蜃楼是有的,但事实上是否如此,还有待商酌。”行走在黑暗的夜色中,师父一边走,一边跟我解释着。

  “师父,为什么有待商酌啊?你的看法是啥?”其实我很好奇,什么叫做鬼的鬼市。

  “我的看法?呵呵,也许是空间交错吧。”师父沉吟了一阵儿,才给出了一个答案。

  空间交错?我锁紧了眉头,好歹我已经是个大学快毕业的人,虽说专业是汉语言,可好歹在图书馆里泡着的时候,也看了不少杂书,空间一说我是听过的,但这只是一个科学假设,难道玄学里也支持这一说法?

  “师父,当真有不同的空间?”我非常的好奇。

  “唔..或许吧,佛家六道,道家三十三天,或许吧。”师父回答的语焉不详。

  我有些疑惑的望着他,总觉得这老头儿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可我看见他一副坦然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多想了,但是忽然间我想到了一件事儿,忍不住激动的拉着师父问到:“师父,你带我去鬼的鬼市,该不会是要带我穿越空间吧?”

  话说出来之后,我自己都觉得是无稽之谈,可事实上,如果师父说可以,那我绝对相信是可以的,毕竟我也经历了不少普通人以为的‘无稽之谈’。

  师父像看神经病似的看着我,半晌才拍拍我的肩膀说到:“三娃儿,你病得不轻,该治。”

  我X,我满头黑线,忍了,反正走下去也能知道鬼市到底是个啥地方。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建筑物渐渐的稀少起来,周围也越发的黑暗,我怀疑都快走到城郊了,一直到了一条非常偏僻的小巷弄儿,师父才停下了脚步,说到:“进去也就到了。”

  我有些不满,转头对师父说到:“到这地方就到这地方啊,干嘛去那所谓的‘鬼市’走一趟?”

  “你懂个屁,现在我们要进去的,叫鬼市,也叫阴市,普通人只知道鬼市其实是人,卖的只是见不得光的东西,哪里会知道阴市的存在?我带你去那里,是想让身上沾染更多的人气儿,毕竟是个人类聚集的市场,人气儿最是旺盛,来这阴市的人儿,都是有各种准备的,我只是懒得麻烦,所以带你去沾染一声人气儿罢了。”师父瞪着我说到,那样子仿佛就是在说,你很无知。

  “那白天去逛个市场不就得了?”我撇了撇嘴。

  “给老子一边去,对着墙壁反省,跟我学了那么久,莫非你还不知道,气息是流动的?白天沾染的人气儿早就散了,难不成你还可以收集起来,揣你裤兜里,瓜批!”骂到最后,师父竟然骂出了慧觉老头儿的口头禅。

  我默默的听师父骂完,小心的陪着笑脸,师父总算哼了一声,带我走进了巷子。

  巷子阴沉沉的,连路灯都没有一盏,看周围也不像有很多人居住的样子,我怀疑两旁的房子都是空屋,可是身为山字脉的传人,这样的场景是吓不倒我的,我很淡定。

  “以前也是很多人的,不过要拆了罢。”师父淡淡的说到。

  “什么人啊,住这里,不是阴市吗?”我无言。

  “这阴市可是非常隐秘的,不懂的人怎么也看不透玄机,再说以前住这里的人,几乎都是懂的人,聚集久了,这里才成了阴市。”

  说话间,我和师父已经走出了巷子,没想到巷子的尽头,就是一片荒野般的空地儿,总之偏僻的要命,平常人晚上是绝对不会走到这里来的。

  我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里竟然还是有三三两两的人存在,不多,但好歹也有二十几个,他们各自为政,或蹲在角落,或守着一堆燃烧的纸钱,他们在干什么?

  和我的惊奇比起来,师父的神情却镇定自若,显然这里他可不是第一次来,他望着我说到:“想知道是在干什么,对吧?”

  我茫然的点头。

  师父嘿嘿一笑,说到:“那开眼吧。”

  第十章 阴市与神秘人





  开眼?我眼角一跳,我已经很多年没开过眼了,其实有天眼的人,往往对天眼看见的世界没什么好奇心,有些东西看多了,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反而给心理带来负担。

  不过,这阴市的诡异带给我的震撼,还是让我有了开眼的冲动,在下一刻,我就毫不犹豫的开了天眼。

  闭上双眼后,眼前的世界变了,感觉那阴气的流动就跟雾气似的,而刚才那些人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当然我不会因此就认为那些人是鬼,这是开天眼必然的结果,就是所看到的都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在模糊中,我也看见了,那些人的面前都站着一团雾气似的东西,再仔细一看,是一个个苍白的人。

  仿佛发现我在窥视,那些面色苍白的人同时转头向我望来,我一个机灵,一下子就睁开了双眼,鬼不可怕,一群鬼望着你,那就有些可怕了。

  “呵呵,被吓到了?”姜老头儿在旁边乐呵呵的。

  我就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刚才那一下换谁不害怕啊,深吸了一口气儿,勉强平息了一下情绪,我问师父:“师父,他们到底在干啥啊?”

  “干啥?这里是阴市,你说能干啥?市场就是用来交易的。”师父没好气儿的说到。

  “啥?鬼还能和人交易?这不可能!”我因为太过于震惊,声音都有点变了。

  “呵呵,怎么不能?滞留在人间的孤魂野鬼,大多有未完成的心愿,人帮它们完成,它们给人帮助,就是这样交易的。”师父给我解释到。

  “可是鬼能帮人做什么?”我真的不明白,鬼还能为人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在鬼眼之下,人间会有秘密吗?还有,有些鬼魂滞留人间已经多年,它们所知,随便泄露一点就是财富,还有更多的作用,你只是不知道罢了。”师父淡然的说到。

  我仔细一想师父的话,一下子震惊了,望着师父,眼神都激动了。

  “别想去做交易,这交易一旦没成,后果严重之极!做了交易,就等于沾染了因果,你懂?而且,来这里的人,都很冒险,这些鬼物可不是易于之辈,所以,我让你和我一起沾染一身儿人气再来这儿,也是有原因的,一不小气,怕就会成鬼物的傀儡。”

  “师父,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管呢?”不管我再怎么叛逆,心里总存着大侠梦,总是想着匡扶正义。

  “管?这世间原本就没绝对的对与错,这件事情,是他们自身愿意去沾染,当然就要自身承担因果,道法自然,怎么可以去插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正义是指无辜的人,而不是刻意为之的人。”师父平静的说到。

  我似乎有所悟,也不再多言,平静的跟在师父身后前行,也不再看那些交易的人一眼。

  穿过这片空旷的地方,在另一头,有一栋两层的小楼,就那么突兀的立在那里。

  师父望着这小楼,轻声说了一句:“如果人不在,少不得就要交易一番了。”

  这话什么意思?我有些搞不懂,而师父好像不打算给我解释,而是直接走上前去,在门上敲了起来。

  那敲门的声音有特殊的节奏,而看师父的面相好像很紧张。

  这样敲了大概一分钟,终于有了动静,从房间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然后门‘吱呀’一声开了,我抬头一看,是一个貌似年轻的姑娘给开的门。

  可是不知道为啥,我的心没征兆的就狂跳了几下,我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这姑娘除了脸色苍白点儿,并没有什么其它不对的地方啊,我为啥会有这样的反应?

  那是一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不舒服的感觉,我说不上来原因。

  师父好像看出来了我所想,只是小声的吩咐了一句:“什么也别多说,什么也别多问,跟我进去。”

  我点了点头,沉默的站在师父背后,而那姑娘开了门,冲我师父点了点头,就进去了。

  房间的灯光很灰暗,在这个电灯已经普及的年代,我很难想象有人还坚持用油灯的,让房间那么的昏暗。

  师父不说话,好像很熟门熟路似的,直接上了二楼,这房间的气息让我有些压抑,我也没多说话,跟着师父上了二楼。

  在二楼最角落的那个房间,师父推门进去了,我赶紧的跟在师父的背后也进了那个房间。

  房间一如既往的昏暗,摆设却显得很拥挤,一张大桌子,是很古旧的那种大书桌,墙的四周却摆满了架子,架子上放着很多杂物的样子,在这么昏暗的灯光下我也看不太清楚。

  房间里,没有那个姑娘,我只是凭借着昏暗的灯光,看见了一个很瘦很瘦的老头儿,由于灯光太灰暗,那老头儿什么样子,我却看不清楚。

  见我们进来,那老头儿先是拉风箱一般的咳嗽了好几声儿,才说到:“老姜,怕是有好几年没见你了,这么这会儿想起来了,呵呵呵....”

  这声音几乎是我听过的最难听的声音,每一个字儿都像是声嘶力竭才能说出来的似的,而且非常的嘶哑,就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来,坐下说。”那老头儿又说了一句。

  这一句让我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但我不敢造次,因为书桌前只有一张椅子,师父坐下了,我就站在他背后。

  “不是好几年,是14年半了吧,我没来找你了,你还活着,不容易啊。”师父坐下之后,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悄悄的打量了一眼那个老头儿,非常理解师父为什么会说他还活着这句话,这老头儿真的很老,一张脸跟晒干的橘子皮似的,头发也没几根,瘦的皮包骨头,老到有些吓人了。

  “咳咳咳..我不活着能怎么办?我那可怜的女儿,谁照顾啊?”那老头儿又是一阵儿咳嗽。

  师父沉默了很久,这才说到:“这次是来找你买符纸的,我要好货色。”

  “那规矩你也知道?”老头儿的精神似乎一下子好了起来,忽然就坐直了,也不咳嗽了。

  “知道,成符后,要给你四分之一,另外还要给钱。不过,这次,我要一张银色的符纸。”师父低声的说到。

  那老头非常吃惊的望了我师父一眼,然后才有些不相信的说到:“老姜,多年不见?你能画上符了?”

  “我不知道,可是因为某些原因,我总得试试,但是先说好,其余的好说,银色符我也力有不逮,成符了,也不可能分给你。”师父很认真的说到。

  “可是银色符纸很珍贵,钱已经不能衡量了,你要用什么来补偿我呢?”那老头儿开始要价了。

  师父不懂神色的抛出了件儿东西,我一看,这不是师父温养多年的一块灵玉吧?这快玉师父曾经对我说过,是他温养最久的一块玉,而且玉石是来自于灵地,自然成形,非常的珍贵。

  今天,师父竟然用它来交换一张银色的符纸,这银符到底是有多珍贵?

  “以你的眼力,怕是能认出这块玉吧?”师父在抛出玉以后,淡淡的说到。

  那老头儿闭上双眼,仔细的感觉着手中的玉石,半晌才睁开眼睛,眼中流露出一丝儿喜色,点头说到:“嗯,好东西,给我家姑娘用正合适。”

  顿了顿,他又说到:“好吧,这交易成了,好在银色的符纸我还收藏有几张,我的能力怕是做不出来啰,如果你要金色的,那就真的没办法了。”

  师父不接他的话,只是说到:“这块玉的价值可不只一张银色的符纸,你怕是还有给我准备一盒特殊的画符料才对啊。”

  那老头儿沉默了半天,才说到:“红宝石就那么兑换给你了?老姜,你做生意,可真不吃亏啊?”
  第十一章 借命之术


  交易顺利的完成了,当我和师父满身疲惫的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4点。

  我翻出一些原本准备路上吃的东西,然后在招待所的通宵小店儿里买两瓶二锅头,一袋花生米,就去敲师父的门了。

  师父果然没有睡,见我手上拧着的东西,眼睛就亮了,赶紧让我进去了。

  我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些卤牛肉,是我准备在路上夹在馒头里吃的,但路上不太饿就没吃,然后我把花生米倒桌子上了,再打开二锅头,我和师父一人一瓶。

  师父捻了一片牛肉扔嘴里,嚼了几下,又‘哧溜’喝了一口酒,满足的叹息了一声,才说到:“不睡觉,来找我干嘛?”

  “路上都吐光了,这不饿了吗?再说了,这都4点了,明天7点还得回北京,还不如不睡了。”

  “得,你又是一肚子问题想问吧?”师父早就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点头说到:“嗯,师父给我聊聊那老头儿吧,我不知道为啥,进他的房子,就不舒服,见他不舒服,见到那个姑娘也不舒服。还有,他好黑啊,普通的黄色符纸,要一百块钱,蓝色的,要五百,紫色的,竟然要2000,还要符成之后,给他四分之一,银符还要灵玉去换,我简直觉得太黑了。”

  师父剥了一颗花生米,眯着眼睛说到:“黑?不黑了,这世间上能做出上好的,能承载,保住功力的符纸的人已经不多了。再说,江湖骗子何其多?人们根本不知道符纸有特殊要求这一说,那些骗子随便弄张黄纸就给画符了,你以为真正去买符纸的能有多少?有些符纸的制作要花大功夫的,甚至要供养多年,不知道就别乱说。”

  “但是师父啊,那人不像啥好人啊,我就是不舒服。”我喝了一口酒,有些激动的对师父说到,毕竟心性儿年轻了,总是会自觉以自己的感情倾向去判断一个人。

  “好人?他确实算不上,可在某些地方,他又算得上极大的好人。以后,你也是要和他接触的,如果他不在这世上了,你会觉得很麻烦的,现在制符大师可不多了,天津有那么一个,就跟宝贝儿似的。”师父手脚不停的吃啊,喝啊的,这才说几句话,那么大一包牛肉,就去了小半包,酒也喝了小半瓶儿了。

  “既然以后要接触,师父你给我讲讲他吧,啊?还有,师父你买那么多符做啥?还要画银色的符?”我嘿嘿一笑,原本我就是打算来问这些的。

  “他?你别看不起他,如果他不是有特殊原因的话,他自己画的符可不比我差,他也是山字脉的人!”师父淡淡的说到。

  我一听,惊到了,那老头竟然是山字脉的人?

  “很吃惊是不是?知道他为啥那个样子吗?知道为啥你见了他女儿你不舒服吗?因为他用借命之术,强行留住的她女儿,她女儿其实生机已断,你看见她女儿,就如看见一个死人还强活一样,你心里能舒服吗?”师父说这些的时候真的很淡定,可能他早就知道了,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借命之术!我的脑袋‘嗡’了一声,这也太逆天了,只是逆天改命之术稍微简单了一点儿。

  逆天改命之术是从无到有,硬生生的造出一些东西来给人,而借命之术,却是借他人性命。

  从表面上看,借命之术是比逆天改命之术还要厉害,毕竟逆天改命之术延寿有限,但事实上,改命之术却是要更厉害的,至少在现世,不会有任何的副作用,它可以改你的命,就是说除了寿元之外,还有福命,各种命。

  借命之术,只是借他人的寿元,可难掩本身的死气,而且活动范围也会被限制,一旦离开某个范围,人会急速的衰老,而且如果你是个有病之人,就算借了命,病还是会折磨你,甚至夸张一些,如果借命到了一个临界点,身上的肉还会腐烂。

  借命不能超过四十年!

  可改命不同,一旦改来寿元,你可以马上无病无痛,和常人无异的活着。

  但无论哪种,对于我来说,都是根本无法触及的术法,我是绝对做不到,我只浅显的知道,其中一种借命法,血是本身的精华,只要能提出精血,就可以实施借命。

  这还是我翻阅典籍得来的,详细的,我不太能读懂,这个是必须师父教的,可惜以我现在这个层次,师父不可能教我。

  见我的样子,师父淡然的一笑,说到:“他很爱他的女儿,你觉得他很老吗?他才50岁,他女儿原本在她7岁那年就该去了的,可是现在已经活到24岁了,他把自己的命借给了女儿,他如此做买卖,也是为了换取一些修己身的资源,好让自己的身体尽量强壮,可以多借一些命给他女儿。”

  这就是父爱吗?我自己仔细一想,如果是我,我7岁就要死,我爸爸又恰好会那借命之术...我一下子不敢想下去了。

  也许这个人对他人是苛刻的,锱铢必较的样子,可是他对他女儿,确实是个大好人,真正的好爸爸。

  仿佛嫌我不够震惊似的,师父继续说到:“他原本也是有机会和我在同一个部门的,他会有更好的生活,也是为了他女儿拒绝的,在这阴市做起了生意,因为来阴市之人,都是懂行的人,每两月阴市一开,他的生意自然不会差,阴市本就是非常冒险的行为,厉鬼反噬,或许到了某种程度我也躲不过,在他那里求得一两件儿保命物是必须的。他所学和我有偏差,我更重术法,他更重各种养器,练器,就算同一脉,其实也如隔了天远地远一般的差别啊。”

  “师父,可是你常说道法自然,如果他女儿要去,又何必强留呢?”我觉得这代价是不是太大了?而且他女儿是不是真的愿意这样活着?

  “一句道法自然,说出来何其简单?一句堪破红尘万种,唯留一颗剔透本心,意思也很浅显,难道你还不懂,修心难,难在抛弃,本心难,难在纯粹吗?有人不可抛弃金钱,权力,有人不可抛弃世间万种感情纷扰,而一颗本心,经历了红尘,堪不破,又怎么纯粹?”师父如此说到。

  我有些愣愣的看着师父,师父扬眉看着我,说到:“你别觉得太容易,我也做不到,很简单的,你就是我不可抛弃的难,这世间,总有羁绊,原本我想清高,可是不融入芸芸众生,当个俗人,又怎么能红尘练心?可一旦融入红尘,才发现已经是因果缠身,自己却始终闭着双眼,抛弃不了,道途的艰难,偏偏就在于你认为很平常,甚至是甜蜜的事情。”

  我喝了一口酒,发现自己可能不用红尘练心,都完不成所谓的道心圆满了吧,就如我绝对抛不下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师父!

  可是我想轻松一点儿,就随口说到:“甜蜜的事儿?比如爱情?”

  “爱情?承一,你别看不起它,这才是让你真正难过的一关啊。”师父叹息了一声,又喝了一口酒。

  难过的一关?我不那么认为,我没觉得我会对谁有太大的留恋,长到现在,我其实不是没交过女朋友,可是真的说不上是多么让我不能割舍的事情,我觉得师父言重了。

  我换了一个话题,问师父:“师父啊,那你还没说你买这些符纸是干什么呢?”

  是啊,师父除了黄色的符纸没买以外,买了5张蓝色符纸,3张紫色符之,还有一张银色的符纸。

  我觉得这是在搞批发呢?

  我和师父在一起那么多年,蓝色和紫色的符纸就没见他用几次,至于银色的,就饿鬼墓封印的时候用了一次,还被郭二他们给无意破了。

  其实,我真心不太信服银色符的功效,当然,这是我那时候傻!

  “蓝色和紫色的符是为了这次去四川用的,这件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师父淡淡的说到。

  “那银色的呢?”

  “哦,我想给你李师叔画一张平安符。”

  ‘噗’我一口酒就喷出来了,平安符那么低级的符,竟然要用银色符纸画,要知道,那画符用的朱砂里,还研磨有红宝石的粉末啊!

  第十二章 灵觉的用处



  师父看出了我的震惊,说到:“一张平安符,可以挡住很多事情,我不能施展逆天改命之术为你李师叔添寿,可是一张平安符却能让他无病无痛,无意外,很顺利,这样也算一种保命的手段,一般的平安符只能化解一些小小的不顺,可是大作用的平安符确是可以长期使用,挡住诸多坏事的,我要画一张不是逆天改命之术,却很逆天的平安符给你李师叔。”

  我有些沉默,银色符,师父有把握吗?其实,我知道,他们师兄弟的感情是极其深厚的。

  可是师父做事,是不需要我来评论的,我沉吟了一阵儿,干脆不在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开口对师父说到:“师父,为什么朱砂里要混入宝石粉末之类的东西呢?”

  “宝石粉末?那有算什么,真正的黄金粉有时也会用到,你要问我为什么,我确实还没有很大的理论依据来告诉,毕竟我曾经说过,有些事情只是祖上传下来的,要我这么做而已,原因却不会细说。但是有一点你可以去思考一下,知道西方的术士吗?或者他们叫做魔法师,他们施展功力,沟通五行气场的时候,需要一根法杖,法杖的杖头,往往就是一颗宝石,品质越上等越好,越纯净越好,个头越大越好,对此,你怎么想?”师父目光灼灼的望着我。

  我一抬头,说到:“或许一颗宝石能更好的聚集气场,还能放大这种作用?”

  确实,符箓千变万化,作用也纷繁复杂,但是很大一部分符箓之所以起作用,或是在凝聚气场,或是在分散气场,朱砂之所以是画符的首选,究其原因,是因为朱砂就对气场有一种莫名的融合性。

  这个东西放浅显来说,就比如朱砂画出来的东西,红的是那么的刺目,醒目,甚至看久了,还会有一种想逃避的感觉,甚至眩晕。这就是一种气场被被影响的感觉,这是任何红色的颜料都达不到的效果。

  有些东西解释出来,也就那么简单,可也微妙,不可言传,只能意会。

  师父听到了我对宝石的见解,说到:“嗯,理解的不错,所以一颗宝石,就是石头,为什么人人都很难抗拒?觉得喜欢呢?它不像黄金那样被赋予货币的价值,可也被捧上了天,是因为稀少吗?显然不是!稀少的还有各种稀有矿石呢?你能对那些东西由衷的喜欢吗?显然不能!这就是宝石本身的气场影响到了人类。”

  “嗯,确实是这样,可是师父,我更希望铁块有气场。”我很严肃的说到。

  “为啥?”师父觉得莫名其妙,原本是要喝酒的,一听我这话,酒都不喝了,拿瓶子的手就直接停在了半空。

  “因为女人都爱宝石,那玩意儿那么贵,如果以后我娶媳妇儿了,她要我送那么大一颗宝石的戒指咋办?”我用手比了个半个拳头大小样子的图案,然后叹息一声说到:“如果是铁块的话,她全身上下挂满我都没意见。”

  这个问题真是烦人啊,我又不是什么有钱人,看师父那样子,我觉得我以后也不会多有钱,如果真是如此,我以后不得问承真借钱?相字脉的最有钱了。

  师父愣愣的望了我半天,忽然一脚就踢翻了我屁股下面的凳子,我没反应过来,直接摔了个底朝天,师父骂骂咧咧的说到:“***,敢看不起山字脉,哭穷是吧?”

  我没哭穷,可现在屁股痛的快哭了。

  从天津回来以后,师父就进入了类似闭关的状态,原本就有那么符要画,这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负担。

  在另外一个城市的承心最近倒是常常上门来,一个月来了4,5次,每次都是来送些药丸的。

  这些药丸有补气血的,有补神尽心的,全部是拿来给师父补的。

  至于承真也来过一趟,送来了不少钱,那意思是,这段时间,珍贵的食材按照陈师叔开的方子,给我师父用上,钱不用担心。

  我知道,这是他们几个师兄弟,联合起来,下定决心要给李师叔做一张逆天的平安符。

  我帮不上什么忙,只是修行越发的用心起来,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实力低微,到现在都不能为师父分担。

  一个月以后,我学校的事情基本忙完了,答辩也顺利通过了,而这一个月以来,师父的成果也丰富了起来。

  黄色符成20张。

  蓝色符成7张。(除了买的5张,师父还有两张以前存下的)

  紫色符成3张。

  剩下的就是那银色的符了。

  这一天,师父很严肃的把我叫到了跟前:“三娃儿,你为我弟子,你知道你最大的天分在哪里吗?”

  “知道啊,灵觉强,可是我觉得除了开眼以外,没什么用。”我开口说到。

  确实,我觉得除了能开天眼以外,用处真的不大,手诀啊,画符啊,阵法啊,这些都要靠时间的累积,细细的去学习,去领悟,去提高功力,根本不能取巧。

  “错了,我教你东西是循序渐进,从基础做起,但是有些东西,如果我有心教你,你比太多人幸运,你会很快上手的。”师父很是严肃的说到。

  “那你为啥不教我?”我有些不满,搞不懂这师父心里在想些啥。

  “只因为你年纪太轻,心性尚未成熟,教你就好比我曾经给你打过的一个比喻,在小孩子手里放刀子一般,你懂?”师父很认真的给我说到。

  “我又不是坏人!”这话我可不爱听,忍不住言语就有了几分冲动,赌气的成分。

  “这跟好与坏固然有关系,可实际上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因为你经验尚浅,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呢?又万一冲动起来不考虑后果呢?你知道,我玄学一脉的东西,忌讳颇多,一不小心就会沾染因果,悔之不及。而造成的伤害,也许有时比炸弹还厉害,忘记饿鬼墓的事情了吗?”师父这一次可是非常的认真,前所未有的严肃。

  我低头思考,却也知道师父说的是认真的,就如我当年在北京的大街小巷到处打架,万一气狠了,说不定就用所学害人呢?事后后悔还有用吗?

  且不说其他的,我害了别人之后,我自身也会承受很强的反噬因果,加上自己是童子命....

  我不禁冷汗涔涔而下,师父在那段日子放任我,何尝又不是对我心性的考验?那时我也不会什么厉害的术法,但是有心去引一个游荡的鬼魂,却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我没有,就这样走过了那段岁月!

  另外,师父真的是对我很保护,如果我会一点儿不那么麻烦的术法呢?

  幸好,经历了那么多,我的心性大概也算磨砺的比较好了,至少不会像以前一样,别人一挑衅,我就会冲动的要去打架了。

  “懂我的意思了吗?”师父看见我脸色都变得苍白了,这才开口问到。

  “师父,我懂了,那些年,你对我说的练心,现在我是真的懂了。”是啊,一颗透明的石子,在溪水里始终会是透明的,如果扔到墨水里呢?拿起来后,如果还能洗尽脏污,回归透明,这才算是心性定了。

  师父真的是用心良苦,那些年忍着心疼,顶着压力,也要让我练!

  这是道家的一种苛刻,却也是无法避免的。当然,有些脉,原本不重心性,只求目的,就不能算在其中。

  “既然你懂了,我就可以告诉你,灵觉的重要在哪里!至少道家几个非常厉害,也非常重要的手段,灵觉就是最关键的,这些手段功力尚可排在后面,只要自身能承受就可以。”师父淡淡的说到。

  “是什么?”我不禁着急的问到。

  “就如请神术,就如上中下三茅之术!”师父认真的说到。

  我一下子就震惊了,我见过师父施展下茅之术,是如此的厉害,可师父从来没有详细的给我说起过这些术法,就连关于这些术法的书籍都小心的收起,原来如此啊!

  我天生就比较适合练习这些术法?

  第十三章 天妒之符



  师父喝了一口茶,继续说到:“灵觉,就是精神力,感应力,沟通天地的力量,也包含一定的念力,当然念力和功力也是密不可分的。而请神术,上中下三茅之术,首先要做的就是沟通,灵觉强大之人,自然能轻易的找到它们,沟通起来也很方便,而灵觉强大的人,精神力也强大,可以承受这些术法带来的精神压力,而使自身不那么容易崩溃,你现在懂我为什么说你适合练这两个术法了吗?”

  我当然懂了,师父还没说完的是灵觉强大的人,肉身的极限也强大,因为阴阳总是互补,一边强大了,另外一边的极限也就被放大了。

  上中下三茅之术,是要上身的,身体的强大也意味着承受能力更大。

  师父看我懂了,轻轻的吹了一下手中的热茶,又慢慢的喝了一口,才说到:“我原本是打算在你25岁以后,再一一教你这些,可惜时不待我,也是因为情势所逼,我必须要教你这些了。”

  我不太能理解师父话里的意思,什么叫时不待我,什么又叫情势所逼啊,我正开口要问,师父却摆摆手,阻止了我发问,而是说到:“灵觉强大的作用不仅在此,你的功力也许画不好符,摆不好阵,手诀步罡威力都有限,但是有一件儿关键的东西,你却很有优势,那就是结符煞!这张银色的符,我们师徒共同完成吧。”

  我一听,直接失声喊到:“师父,这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平安符要结的符煞,或者说要请的符神是关二爷,不算什么太难的事情,难就难在这是银色的平安符,要凝聚于符上的功力所需强大,我的功力或许能支撑画完此符,可却再没能力,结那符煞,只能靠你了,平安符结符煞的口诀你是知道的,手诀你也是知道的,你觉得难在哪里呢?”师父的神情竟然还颇为悠闲。

  “难在哪里?师父,这还用说吗?你曾经说过,越是强大的符,这符煞就越来结上去,因为功力太过强大,符煞难以融入,我...”我急急的争辩到。

  “看来我是把你保护的太好了,什么事你都会本能的依赖我,我刚才说,情势所逼,还有一点我没说明,那就是四川的任务马上就要成行,所以有些东西不得不教你,你虽然功力尚浅,但是危机时刻也有保命的本钱,这个小小的符煞就把你难住了?”师父厉声问到。

  我低头不敢再说,心想,为什么我大学一毕业,你就那么急躁的要我出任务了?你还没说清楚啥叫时不待我呢,这师父真会找借口。

  不过,事关李师叔,我也想承担一点责任,低头想了一会儿,我就答应了师父。

  几天以后,一个适合画符的良辰吉日,师父一身道袍,早早就设好了法坛,闭目站在法坛之前了。

  话说在以前,师父画符几乎不考虑日子,时辰的问题,几乎都是随时开画,可今天他确是分外严肃,要借用天时,还特别设法坛,上香,形成地利,加上我在旁边帮手,暗含人和。

  可见这银色的符是多么的难以画成。

  师徒俩沉默的等待了十分钟,师父忽然睁开了眼睛,然后三支清香点上,插入香炉,下一刻,师父就结了一个手诀,那手诀非常简单,拜三清。

  拜过三清以后,师父凝神,精气,终于拿起了放在法坛上的毛笔。

  “承一,调朱砂。”师父的话刚落音,我就赶紧的实施。

  这个所谓的朱砂,可是特别的,画银色符的朱砂,所配的水,却是无根之水,也就是说那是沉淀过后的雨水,雨水不沾地气儿,意味着不再陷入循环,也就没了因果。

  银色符太过逆天,最好是用没因果的水。

  而朱砂必须在落笔之前调和,就是它的气场还没散发的时候调和,所以师父才会在拿起符笔的时候,让我去调和朱砂。

  另外,师父跟我说过,他考虑过请神上身之后才去画那银色符,这样借助神力,画符更加轻松。

  可问题是,这样的符包含的念力就会少许多,本心是诚心为师兄求得平安,请神之后,这份心意就会少了很多,念力自然大大不如用自身功力硬画而成。

  师父是要死磕!可我真的很担心,太过危险。

  朱砂很快就调和好了,师父下笔沾满了朱砂,然后凝神望向银色符纸,深吸了一口气,腮帮鼓胀,再不流露出半点气息。

  画符之时,气息不能散!

  落笔,行符。

  我紧张的站在一旁,看见师父落笔的瞬间,脸就涨红了,眼神也变得凝重无比,这种银色的符,原本要灌注功力就是不易,何况是灌注全部的功力。

  终于,我看见师父那红色的朱砂顺利的落在了银色的符纸之上,已经成功了画下了痕迹,我的一颗心终于轻松了一点儿,却不想此时在我们这个小小的院子,竟然吹起了大风!

  夏日原本就少风,何况是这样突如其来的大风,我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忽然就想起了师父的一个说法,逆天之物,终有违天道,遭天妒,总是会有异象产生的,莫非这大风就是?

  如果说师父原本功力就可以轻松画出这银色符,那大风也没啥,因为风起之时,符已成,可是师父那么吃力....

  我生怕大风吹迷了师父的眼,一个闪身,就挡在了法坛的前面,现在傻子都能看出,风是朝着法坛吹的。

  我面对着师父,那风吹的我头发都乱了,我从来没想过夏天的风竟然都能吹出一股冷冽之意,那冷是冷在心里的,不是那种阴冷,而是那种冻结你心的冷,让人下意识就想避开!终究是天道之威啊!

  可我不敢避开,我看见师父脸上已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一颗一颗的几乎布满了脸颊,连脖子上都是青筋鼓胀,行符非常之慢,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原本行符之时,讲究一气呵成,气息不断,笔力不断,符纹不断,速度当然是要快一些,如果慢下来,符纹很容易就断开,也不能保持均匀的笔力,师父这状态真的是太危险了。

  我几乎想开口叫师父放弃,可我看见师父虽然慢,但是气息,笔力,甚至符纹都没断开,连颤抖都没有一丝,我更不敢影响师父。

  大风吹的我实在难受,而我看见师父的脸已经越来越红,连眼珠子都红了,这时间已经过了一分钟,也就是说师父已经憋气了一分钟,原本动用功力,血气就会急速上涌,何况在憋气的情况下?

  我真的快忍不住叫师父停笔了,可我看见师父的眼神中忽然出现一股狠色,下一刻行符竟然快了起来,只用了不到十秒,竟然符成了。

  ‘噗’一口鲜血从师父的口中喷出,他大喊到;“承一,结符煞!快!”

  我来不及多想什么,飞奔到法坛背后,直接就打出了接符煞所需的手诀,下一刻,心中已经开始默念口诀,当口诀念完之际,我就陷入了存思的状态。

  关二爷,关二爷,现在我的脑中全是关二爷的形象,沟通如果成功,脑中自有异象表明。

  这时,我强大的灵觉终于是发挥了作用,关二爷的形象在我脑中栩栩如生,在某一个时刻,符煞异象成,我毫不犹豫的对着银符打出了结的手诀,意味着符煞将结于其上。

  可此时,我也敏锐的感觉到了有一股天大的阻力在阻止我一般,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就如我如果想的话,我可以很轻松的伸手摸到眼前的这张银色的符,但是这阻力却这么清晰。

  这是非修道之人不能感觉的,这也是修习的苛刻之处,没有灵觉的人,根本无力感受这些。

  我几乎是调动了全身的精力,思想全部用于结符煞之上,想把这符煞打进去,过程却如此的艰难。

  我知道现在谁也帮不上我,可师父成符如此艰难,我不能辜负了他,在下一刻,我的眼睛几乎瞪到了最大,从它的热度来看,我几乎不用想,都知道,我现在的眼睛有多红。

  我忽然就大喊了一声,脑中全是关二爷走进符箓的景象,给老子结!

  下一刻,我的眼前就一片黑,出现了那种昏迷之前的那种恍惚,我噌噌噌的倒退了几步,勉强才站稳了身子,可终究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吐了。

  鼻子痒痒的,我一摸,是鲜红的鼻血。


  第十四章 天成元宝




  一只温暖的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知道那是师父,他关切的望着我,嘴边是没有擦干净的鲜血。

  他没有问我符煞结成与否,这时候,只是担心的望着我,我一把抹去了鼻血,有些虚弱的对师父说到:“师父,成了,关二爷走进了符里。”

  师父微微一笑,说到:“我不用问的,我一开始就知道你能行。”

  我也笑了,虽然现在感觉自己很是虚弱,可心里全是满足感,但在下一刻,我的眉头却深锁了起来,师父他,师父的脸色竟然成一种异样的灰白色。

  很多高深的术法我不懂,可是我有基本的常识,我一眼就看出了问题,忍不住大喊到:“师父,你是不是动了本源功力?这样是会损寿元的!”

  所谓本源功力,就是常练气功之人,聚于丹田之下的一股气息,有意的去聚,但是效果甚微,往往经久数年才能得到一丝聚于丹田之下。

  这就是气功难练的地方,这就是武家的内功为什么会失传的原因,两者有极大的相似之处。

  而这股气息,还有一个别名,叫精气,每个人都含有生命的精气,这精气说直白点儿,就是一口先天元气,在母腹之中,胎儿浸泡在羊水中,和母亲一同呼吸,所用呼吸法就是是道家推崇备至的胎息术,而胎息所得的气息就是天地间最纯净的气息,这气息是天地灵气,也就是人的先天元气。

  先天元气充足者,自然身强体壮,寿命悠长,这先天元气不足者,则身体孱弱,寿元有限。

  修者,一边要提炼要从繁杂的气息出提炼出这股先天元气到丹田温养,一边又要吸收新的气息。

  道家有一个说法,通俗的说,就是下等食法是为食五谷杂粮,中等食法是为食丹,而最上等的食法则是食气。

  可见食气是多么不易的事情,先天元气,除非你的气功已经练到了胎息的程度,才能得到补充,一般练气只能反复的提纯杂气而已。

  而且这先天元气,原本抽离出来,到丹田中温养就极为不易,据我了解,师父第一还有完成全部先天元气的提炼。第二,他的气功也没高深到胎息的境界。

  在此刻,为了画符,动用先天元气,不是减寿又是什么?

  我几乎全身都在颤抖,我不能接受师父的寿命减少一丝一毫,我要师父长命百岁,瞬间,我的眼圈就红了,原来师父画符之时的那一抹狠色,就是准备动用丹田的精气,他早就如此打算了吧?怪不得后面行符会如此的顺利!

  师父扶起我,却比我坦然许多,他说到:“三娃儿,你别担心我,你为修道之人,自然知道丹石药丸是能补充自身损耗,延年益寿的,这点寿元的损失算不得什么。”

  我知道师父的说法,古时候一个个突破人类寿元极限的,无不是精通药理,善用草药食补之人,只是到了现代,资源已经难找....

  师父知道我要说什么,拍了拍我肩膀,说到:“你陈师叔送来的药丸很是珍贵的,王师叔送来钱,不也是一种资源吗?再则,你师父我也有很多珍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珍藏?珍藏几乎都给我了!我又不是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我竟然鼻子一酸,哭了出来,师父把我摁在凳子上,无奈的说到:“都多大了,咋跟一个小孩似的,你我道家之人,常习气功也是延年益寿之法,这一两年的寿元算得了啥?陈承一,你是男的,又不是大姑娘,给我收!”

  我不敢哭了,一把抹去了眼泪,师父其实现在是越来越讨厌我懦弱,也不知道为啥?再说,师父说的也有道理,他的气功境界已经非常高深,说不定是真的可以补回来的。

  见我不哭了,师父拿出一个瓷瓶儿,倒出里面的药丸,给了我一颗,自己也吞了一颗,这药丸我知道,小时候就吃过,精心养神的,是承心送来的。

  银色的符,由我出面,送给了李师叔,当李师叔接过符的时候,一只手都在颤抖,虽说他是命卜二脉的人,可也粗通山字脉的一些常识,知道这银色的符是有多么的不易。

  “不是师父一人的功劳,这其中陈师叔送药,王师叔送钱,这是他们全部人的心意。”我在旁边解释到。

  偌大的办公室内,就我和李师叔两人,这是我第一次来这个办公楼,发现说话倒也方便,而且这是师父一再强调,要给李师叔言明的事情。

  李师叔是个严肃的人,表情向来少有变化,可此刻我明明就看见他的表情真是十分丰富,感动,生气,哀伤,简直是各种表情生动之极。

  过了好久,李师叔才把叠成三角形的符小心的揣进了胸前的口袋,平静了很久才说到:“我年纪最大,反倒要他们来照顾我,心意我领了,回去得好好的,亲自缝制一个红布包装上这符才行。”

  我觉得有点儿好笑,李师叔想尽量的表现出平静,淡定,可那句亲自封布包还是出卖了他,我很难想象一个如此威严的男人,拿个针线缝东西的样子。

  见没事儿,我就想走了,和李师叔那么严肃的人呆在一起,我总觉得压力很大。

  另外,在这办公楼,我全身不舒服,要知道,前几年我还跟个街头小混混似的。

  却不想,李师叔根本不理解我的心意,忽然叫我坐下,要和我谈话。

  谈什么呢?我一和李师叔谈话就紧张,老是会想起上次他不动声色训我的场景,还透露出了他查我的底牌,这能自在吗?

  可是李师叔却很轻松,问我:“我送你的那枚铜钱呢?”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说起这个,我还有些迷糊,当日我拿了铜钱回去,就让师父看过,问这铜钱是啥东西?师叔给我是啥意思?

  说真的,铜钱也是道家常用的法器,因为钱币一类沾染人气极多,对阴邪之物有天生的克制作用,难不成李师叔是送给一枚法器吗?

  可师父看过,却大笑不已,扔给我之后,说到:“好好带着吧,不要离身,铜钱嘛,当然是充满铜臭味儿的值钱之物啊。”

  这师父真的莫名其妙。

  此刻,李师叔问起,我不由得从裤兜里掏出了那枚铜钱,说到:“在这儿呢。”

  李师叔先是很吃惊的看着我从裤兜里掏出铜钱,接着是带着生气的眼神,看我把铜钱随意的丢在了桌上,他非常沉默的望着我,接着我看见他手第二次颤抖了起来。

  一拍桌子,生气的吼到:“要不你的虎爪,你师父在帮你温养去秽,我怎么可能给你这枚铜钱?你竟然如此对待它!”

  我一愣,我咋了?这不就是一枚铜钱吗?李师叔至于这样吗?这铜钱到处都可以找到,买到的....

  不过,我也得到了一个消息,让我欣喜不已,原来我的虎爪没有遗失在饿鬼墓啊,师父竟然给我收拣了起来,并且在温养去秽,这老头儿竟然不给我说!害我难过了那么久!

  看来,师父在饿鬼墓一定有不少事情瞒着我!

  我想得正出神,忽然被一阵儿咆哮声拉回了现实:“臭小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真的太生气了,你看清楚,这是天成元宝,天成元宝啊!这是你师祖亲手温养的法器啊!”

  天成元宝,啥东西?我愣住了!听见李师叔因为激动,声音都变得尖厉了起来,我冷汗直流。

  我决定说点儿什么,于是小心翼翼的开口;“李师叔,天成元宝是什么?这是铜钱啊,怎么成了元宝了?元宝是金子银子之类的吧?那个,是不是师祖温养过,就叫元宝了?”

  李师叔一拍额头,被我的话刺激的差点晕了过去,嘴上喃喃的念道:“你故意的,不然就是你师父故意的,是嫌弃这没那虎爪珍贵吧,肯定是!”

  第十五章 僵尸地的僵尸说(1)




  骑车在回去的路上,我的脑袋都还有些眩晕,天成元宝,此刻安静的躺在我衣兜里的天成元宝竟然那么值钱。

  李师叔的话还在耳边萦绕:“知道啥是天成元宝吗?五代十国时期的铜钱,出土极少,每一枚都价值不菲,如果是小平钱倒也罢了,顶多算是珍品,可你手上这枚,你可知道,是折十钱,存世稀少,甚至考古界都不承认它的存在,可一旦用高科技仪器分析出它的年份,就是稀世之宝啊!”

  我不懂什么是小平钱,更不懂什么是折十钱,李师叔给我上了一课,我才明白小平钱就相当于是一元钱,而折十钱比小平钱大的多,相当于是十元钱。

  而我衣兜里这一枚天成元宝,是存世不知道才几枚的折十钱,这都不算重要的,重要的是它经过了我师祖的温养,所含的法力惊人。

  我就是那么暴殄天物的!

  另外,李师叔怕我以后再糟蹋东西,狠狠的跟我说到:“你那虎爪珍贵之处在于那是一只活了五十年以上的老虎身上取得的,你师祖说那老虎几乎可称之为百年虎妖,几乎就要开灵智了,更重要的是,你师父在收拾了它以后,用收魂符收取了它的一魂一魄,封入了虎爪,你自己掂量掂量这分量吧!百年妖虎,煞气最重的一根爪子,要搁现在去测个骨龄,会引起轰动。”

  “你手上的沉香,是奇楠沉,价格堪比黄金,你自己再去掂量吧。”

  “你师祖爱好收集奇珍,做为法器之物更是千挑万选,你师父那里得到的是最多的,我个人偏好铜钱,得到了全部,这次给你的也是其中的上品了,你竟然这样对待。”

  “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都御寒了你师祖的法力在其中,一件儿最为平常的玉,只要温养成了灵玉,都价值不菲,你小子身怀重宝,竟然不知道珍惜。”

  太阳很毒,**辣的晒的我更加恍惚,可比不上我心情的恍惚,敢情,我师父他们几个都是有钱人?我想起了师父那几个大箱子,曾经随意取出来都是一副恽寿平的画,我后来上了大学偶然才知道恽寿平的画那叫一个价值千金,只是没多想。

  李师叔的话算是提醒我想起了这一茬,我忽然觉得我师祖真的很神奇!连带着我现在都没啥安全感,为啥?虎爪啊,整整一串儿奇楠沉都在身上了,哦,还揣了个天成元宝折十钱,这不TM一个移动金库走在路上吗?咋可能还有安全感?

  回到家,我就这事儿兴冲冲的去问师父,师父却瞟了我一眼,淡淡的说到:“别打这些东西的主意,都是你师祖留下来的,给我一代一代的传下去!法器这些东西,你随便用,古玩啥的,留着当摆设,饿死都不能动。”

  这时,我才从有钱的惊喜中清醒了过来,是啊,师祖留下的东西,纪念意义更大于金钱的意义,作为徒子徒孙的我们,只能再去充实这些东西,让我们这一脉的底蕴更足,怎么能去打它的主意呢?

  “收拾一下,后天出发去四川吧。”师父对于这些事儿根本不在乎,随口就转了个话题。

  我的心态转变以后,也变成了从前的不在乎,也不再去想这些事儿了,就问到:“师父,去四川哪儿啊?”

  “南充。”说话间,师父抛给了我一件儿东西,我接过一看,不就是和我分别了8年的虎爪吗?

  “总算温养去秽到位了,戴上吧,好好养着,在你不能布置大阵,驱魂之前不能再动它了,我也不会再动它了。”

  “嗯。”我非常的开心,后天就可以回到我魂牵梦绕的四川了。

  四川南充,一个在四川普通的城市,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和其他中国人并无不同,日出而作,日落而归,勤劳,本分,善良......

  要说这里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关于僵尸的传说特别多,尤其是下属南充的一个县,南部县。

  1990年,南部县,一个普通的村子。

  孟大伟在这个夏天的早晨起了一个大早,现在并不是农忙的时节,可他却不得不起一个大早,只因为今天村民们要刨他爸的坟,他做为儿子不能反对,还必须协助大家的行动,想起来还是有些苦涩。

  家里有比他起得更早的人,是他的媳妇儿,听见孟大伟的动静之后,他媳妇儿麻利儿的打了一盆洗脸水,拧了帕子就递给自己男人擦脸了。

  四川男人疼老婆是出名的,平日里孟大伟的媳妇高燕可不兴那么伺候孟大伟,只是今日里特殊,得温柔点儿待着自己男人,毕竟谁爸的坟要被刨了,心里会痛快啊?

  闷闷的擦了脸,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孟大伟就坐在自家门口发愣,望着早晨6点多,就已经有些明晃晃的天,他有些想不通,咋偏偏就是我爸呢?村里的方士是不是弄错了啊?

  高燕叹息了一声,把手里热腾腾的红油素面递给了孟大伟,想着自己男人今天不开心,她一狠心,特别在面里卧了两个鸡蛋,吃得香点儿,心情也会好点儿吧?高燕是这样想的。

  孟大伟接过面,西里呼噜的就开始吃了,可是吃到一小半,叹息了一声儿,又把面放下了,连面里的鸡蛋都没有动。

  “大伟,心情还是不好?”高燕端根小凳子,挨着孟大伟坐下了,自己妈曾经教育过高燕,不能让男人把心事儿憋心里,憋坏了,身体就不好了,身体不好了,谁还能撑起来这个家啊?

  她觉得有必要开解开解自己男人了。

  面对高燕的问题,孟大伟没直接回答,叹息了一声,只是闷声说到:“香火,蜡烛,纸钱准备的多不?”

  “多,买了一百多块钱的,大伟啊,你的心意你老汉能晓得了。”高燕握住自己男人的手,柔声安慰到。

  孟大伟眼圈一红,快速的抹了一把,然后才开口说到:“你说,咋能是我老汉呢?放今天这一烧,我这辈子连拜祭我爹都不行了,就今天能摆最后一回了,我真的想去问问袁道士,他到底弄清楚没有,咋能是我老汉呢?”

  “大伟啊,我也不想是我公公啊,这样事哪个村没有?遇见了就必须要处理啊!公公的坟裂的那么不正常,周围草都不长一根,还有人路过的时候听见了怪声儿,你说...哎....”说到这里,高燕也叹息了一声,心里更多的是恐惧,虽然自己是孟家的媳妇儿不假,但是从心底来讲,对公公这份感情绝对没有自己男人对爸爸的感情深,她是害怕的。

  从感情因素来讲,她觉得这样还是有些残酷,但从更多的方面来讲,她还是希望早点烧了了事。

  孟大伟再次抬头望着明晃晃的天儿,闷声说到:“今天肯定太阳毒的很,我老汉怕是今天躲不过了,爸爸啊....”想到心酸处,孟大伟忽然就流下了眼泪。

  “算了,大伟,吃面嘛,等会还要干力气活儿。”高燕看见自己男人哭了,心里也揪心,只能把面递给孟大伟,柔声的劝到。

  孟大伟接过面,赌气似的大吃了起来,吃了几口,他抬起头来,狠狠的说到:“今天要是开棺,没得任何问题,我就要那袁道士上门来给我家摆十桌坝坝席,当着全村的人给我道歉,给我老汉敬酒三杯。”

  高燕不说话,看来自己男人还是抱有那么微末的希望,即使特征已经那么明显了,她的沉默只是不想打破自己男人的希望,但是她却不认为自己男人说的话,能够实现。

  吃完面,整理了下屋子,再带上了要拜祭的东西,时间已是8点整了,高燕刚说出门去望望,却不想村里有名望的几个人领着大家已经来了。

  还没进门,就听见众人嚷嚷着:“大伟,出门了,要做事儿了。”

  第十六章 僵尸地的僵尸说(2)




  在全村人的目光之下,那一堆厚厚的纸钱终于快要燃尽,坟前的几对红烛滴下的蜡也已经把那一小片儿地面染红了,孟大伟悲伤的朝天扔出手中最后一叠纸钱,然后再次对着坟头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

  “老汉啊,儿子不是不孝,而是你要是变成了那个东西,害的就是全村的人呐!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儿子也不得不从。不过,老汉,你放心,如果是受了冤枉,儿子是拼尽性命也要给你讨个公道的。”这几句话,孟大伟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出来的,在场的村民无一不听了个清清楚楚。

  但没有人说话,现场沉默的可怕,这是搁谁身上都是不太好接受的,要是受了冤枉,讨个公道也算正常。

  高燕默默的扶起孟大伟,两人站到了一边,11点左右,就会开始刨坟了,开棺的时间一般在午时三刻,也就是11点45的样子,那时的阳气最盛,过了这个时间,阳气会猛然转阴,那时会有可怕的后果。

  此时完成祭拜,不过10点多一些,大家都默默的等待着,这事儿虽然不是每年都有,可是这一片的许多村子,哪个不是过2,3年就会这样做一次?对围观在旁的村民来说已经不新鲜了。

  今日里几乎没人下地干活,因为规矩定下的就是5岁以上的,70岁以下的男丁必须来,用阳气镇场子,这样一来自然就没人干活了。

  高斌是高燕的弟弟,也是孟大伟的小舅子,此时也在现场,他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当建筑工跑了好几个城市,这好不容易回来休假,就赶上这档子事儿,也算晦气,重要的是,等下八个开棺人,其中一个就有他,谁叫他是孟大伟的小舅子呢?

  看见姐姐,姐夫难过的样子,高斌有些烦躁,从兜里摸出一根儿红梅烟点上了,他跑过好些城市,渐渐的觉得自己出生这片儿村子的规矩真的有些不靠谱,其它地方吧,也能听说烧尸的事儿,可远远没有这里来的频繁,这里连小孩都TM知道僵尸啥的,有了些见识,高斌就常想,这是不是以讹传讹啊?一点点事情都搞的疑神疑鬼的,还弄得人那么难过。

  此时,袁道士正巧走了过来,递给高斌一个小布包,还有一个口罩,说到:“规矩都知道吧?呆会儿可别大意,小心让尸气儿冲了身,那可难办了。”

  高斌有些不耐心的接过这些东西,说到:“都知道,把这小布包放口罩里,掩住口鼻,放心吧。”

  袁道士在高斌胸前的口袋里塞了一把糯米,说到:“要好好做,这可不能放心哦,你晓得隔壁村的王老头儿不?他就是逞强,开棺的时候不肯用布包掩住口鼻,非要抽他的旱烟,结果被尸气儿冲了身,回去就全身青白,脸发黑,送医院都来不及了,然后死了还得烧,不能下葬。”

  这事儿,高斌听说过,那时高斌还是小孩子,不仅是王老头儿,这样被尸气儿冲身的人,听说这十里八村的还有好几个,都是不小心,不像王老头儿,是个人嚣张中的枪。

  想起这些,高斌又有点儿信服了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他一把拉过袁道士,递了一根烟给他,说到:“袁道士,你忙完了不?忙完了和我吹会儿嘛。”

  袁道士接过烟一看,红梅烟,很不错了,微微一笑收起烟,说到:“马上,还有最后一个人没分到东西,弄完了,我来和你说。”

  过了一会儿,袁道士挨着高斌蹲下了,问到:“你要找我吹啥子?”

  高斌吸了一口烟,问到:“袁哥,你干道士那么久,你给我说实话,你见过僵尸没有?”

  “僵尸,我哪儿能见到?能见到的都死了!你问这个,不是跟我扯淡吗?”袁道士点上烟也吸了一口,显然,高斌那声袁哥他是受用的,说话也就不神叨叨的了,而是很实在。

  “既然没见过,为啥还要烧尸?这个不是有点儿对不起先人吗?”高斌其实就是不忍心见到姐姐,姐夫那个样子。

  “这话你就说的不对了,你从小到大在这片儿长大,难道你听说的还少吗?莫名其妙死的牲口,还有被咬死的人,你敢说你小时候没见过?”这话袁道士可不爱听,做为这里的道士,做为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僵尸,耳濡目染听过的,见过的事儿可不少。

  高斌沉默了,他确实在小时候是见过惨死的牛的,死的莫名其妙,全身到处是伤口,而且干瘪瘪的感觉,不是说是干尸的感觉,就是有一种干瘪瘪的感觉。

  后来,那牛死了之后,村里还有一户人家半夜听到动静,然后爬起来一看,自己猪圈里的老母猪也死了,这事儿闹的挺大,直到烧了一具尸体后才得到的解决,至少村里就没闹过所谓的僵尸了。

  听说当时闹的最大的时候,还来过什么科研人员,语焉不详的给大伙说了一通是什么牲口的传染病,牛有伤口,猪身上没有,是因为牛在死前,曾经挣扎过什么的。

  就在高斌想起这一茬,沉思的时候,袁道士已经急吼吼的说到:“高斌,你也是村里的男丁,别的不说,挖出来的尸体你总见过的吧?70几年,形势那么严峻的时候,村里也烧过尸体,那具尸体鼎鼎有名的,李槐立的尸体,你还想的起不?”

  高斌脸色一白,他一辈子都不想回忆的那个场景,开棺,李槐立的尸体被拖到阳光下曝晒时,那爪子,那牙齿,甚至身上还有暗红色的污痕,有人说那就是他吸了牲口的血,留下的痕迹!

  甚至有人翻过棺材板儿,还看见棺材板上有不甚明朗的痕迹,说是李槐立用爪子刨的!

  李槐立变成厉害僵尸的说法,几乎是传遍了这里的十里八村的。

  高斌还想起,烧这尸体的时候,莫名其妙的两声怪叫,有点儿像蛤蟆,又有点儿像人在喊,这回忆有些恐怖,高斌一直不太愿意回想,由于本能的逃避,他几乎都忘了,或者已经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

  这时,袁道士提起这一茬,他终于想起来了,狠狠的骂了一句:“锤子(四川骂人的方言,应用极广)哦!”高斌不说话了。

  袁道士见高斌信服了,仿佛完成了一件儿他职业生涯的大事儿,满意的点点头,就要离去,毕竟说服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去相信老祖宗这一套,还是极有困难的,不是?

  见袁道士要离开,高斌不愿意了,他还有一个最大的疑问,他一把拉过袁道士,有些急切的说到:“袁哥,我就想搞明白一件事儿,为啥我们这一片儿特别闹僵尸?别的地儿这样的说法就很少?”

  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刁钻了,袁道士有些为难的挠挠脑袋,想了半天,才说到:“我也没太去过别的地儿,反正很多农村也是闹的,不管南方,北方吧!我们这一片好像是四川闹的比较厉害的地方,我想只能有一个说法,我们这一片儿,养尸地多呗。”

  “养尸地儿是啥?”高斌确实不懂这个概念。

  袁道士重新蹲下,然后说到:“养尸地儿特别容易出僵尸,但具体我也不知道为啥,这个除了和养尸地儿有关系,还跟下葬的各种忌讳啊,啥子的有关系,反正你也晓得,一旦起尸,那些僵尸吃够了牲口,要吃人的话,第一个找的就是自己至亲的人!你也不要为你姐姐,姐夫难过了,这是为他们好。”

  高斌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心里的疑问还没得到彻底的解答,可是以袁道士的水平,能答到这个程度也算不错了。

  忽然,高斌就想起一个问题,这姐夫的爸爸,埋的地方,离李槐立埋的地方很近啊,姐夫为此还闹过别扭!

  不过,这个村子孟姓的祖坟几乎都集中在一片儿,眼看着祖坟地儿越来越小,耕地又多,选这一片儿也是无奈,莫非......

  高斌心里又不舒服了,也就在这时,村里的老辈子喊了一声:“时间到了,大家开始挖坟吧。”
  第十七章 僵尸地的僵尸说(3)


  挖坟的工作进行的很快,因为要赶在午时三刻开棺,所以人们必须抓紧时间。

  整个现场很沉默,包括围观的人群,毕竟这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在十几个壮年男丁的全力挖掘下,这座愤怒很快就挖开了,黑色的棺材全部露了出来。

  这时,人们停手了,全部默默的退开了去,现场有一种压抑的静谧,已经换上了道袍的袁道士郑重的走了出来,先是在棺材周围,坟周围洒了一圈儿糯米,然后开始对着坟,走着不规整的步罡,念起了一段人们也不咋听的懂的咒语。

  做完这一切后,袁道士焚了三支清香,然后在早已经准备好的柴禾堆上贴了一张符纸,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已经11点40了,算上撬开棺材的时间,差不多就能赶在午时三刻开棺了。

  “开棺。”随着袁道士这声儿话语的落下,早已经带好口罩的八个大汉,就拿着撬子,先把棺材拖了上来,然后把撬子插进了棺材板,就开始用力的撬开棺材了。

  孟大伟看着这一幕,捏紧了拳头,毕竟棺材里睡着的是自己的爸爸,不能入土为安,这是极大的不孝,如果爸爸真的变成了那玩意儿,也是自己不孝,没给爸爸选一块儿好好的埋尸地儿.....

  高燕在旁边,紧紧的挽着孟大伟,她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儿,她也在乞求,自己公公最好别变成那玩意儿,要不然自己家在村里不知道要被议论多久,这真的不是啥光彩的事儿。

  高斌有些恍惚,甚至心里有些害怕,有些退缩,究其原因,当然是因为袁道士的那番话,可是这事儿已经落到了自己身上,可不能当着全村人的面儿怂了,高斌也乞求自己能看见一具正常的尸体,哪怕是腐烂的,就是别再看见什么奇怪的玩意儿了。

  随着‘嘣’的一声,棺材松动了,说明棺材钉已经被撬了起来,接着就是难听的木材摩擦的声音,高斌的心也随着这些声音提了起来。

  “1,2,3,起!”随着领头那个人的大呼,八个汉子一起用力,‘轰’的一声,棺材板儿最终被撬开了。

  ‘澎’是棺材板儿落地的声音,里面的尸体到底有没有尸变,就是这一刻了。

  此时,现场的所有人,心跳都同时加快了,就算这种场景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已经不算陌生了,可是真正面对起来的时候,还是会心跳。

  人都有一种猎奇的心理,想看看僵尸什么的,这些年也不是每次开棺都有什么发现,很多次,都是要全村人凑钱,给主人家摆个谢罪酒什么的,钱其实不算是问题,主要是没看到那新鲜,心里总是挂着。

  至于还有一些情况,那就是特征及其不明显,勉强算是有些特征,也就草草的烧掉了,弄得人心里很怀疑,也不算是件高兴的事儿。

  人们咋想的,孟大伟不知道,可此时他却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喉咙了,高燕也紧张的指甲都掐进了孟大伟胳膊上的肉里,至于高斌就是觉得一阵儿一阵儿的恍惚,心想,千万别尸变,否则我还得把这玩意儿拖出来。

  棺材板落地的余音未散,忽然袁道士因紧张而显得尖厉的声音就在人群中炸响,难为他也戴着口罩,还能发出那么尖厉的声音。

  “快,洒糯米!”袁道士是一直站在棺材跟前观察情况的,一见这尸体,首先就稳不住了,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到。

  孟大伟‘啪’的一声就坐到了地上,从袁道士喊出这句话,他就知道完了,他爸爸一定尸变了,而且袁道士那么激动,这可不是那种似是而非的尸变。

  至于高燕蹲下就哭了。

  八个大汉几乎是同时从胸前的口袋掏出糯米,朝着棺材里狠狠的洒下,至于高斌,他不敢看,洒糯米的手都在抖。

  密密麻麻的糯米几乎覆盖了尸体的全身,这是一种难闻的尸臭也渐渐的弥漫开来,人们纷纷拿起手里的干艾草点燃,驱散这种味儿,不然谁吸多了,中了那所谓的尸毒,可不是好玩的事儿。

  “把尸体拖出来。”袁道士大声的吩咐到,然后大步的走到棺材面前,一根削的非常尖锐的桃木桩子也不停顿的,狠狠的插在尸体的心脏。

  那一刻,袁道士几乎疯了,他当道士那么久以来,按照老祖宗留下的规矩一丝不苟的办事儿,在他亲自主持的事情里,这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那桃木桩子插下去,不见尸血,就流出一点点黑色的,几乎是半凝固的东西!听师父说,当年他处理李槐立的尸体时,也是那情况,甚至更凶一点儿,下桃木桩子的时候,那尸体有些微微的动静,在白天都有起尸的征兆。

  尸变,确认无疑的尸变。

  袁道士没由来的也一阵儿紧张,大声吼到:”把尸体拖出来,我下了桃木桩,这又是大太阳,没事儿的。”

  高斌终于不能逃避了,他抖抖索索的拿着绳索,靠近了棺材,拿眼睛一看,头皮就炸了,从现在开始,他是彻底的相信了尸变一说。

  棺材里的老人,是他姐姐的公公,他是熟悉的,去年送葬的时候,他还专门回来过,却不想一年的时间,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没有腐烂,全身呈一种诡异的灰黑色,只是干扁了下去,就像晒干的腊肉,手上的指甲非常的长,非常的尖厉,牙齿也很长,也很尖厉,特别是身上,竟然起了一层非常细,还很稀疏的白毛。

  这要咋解释?事实就在眼前!另外一个大汉已经开始给尸体的一只手套绳索了,农村里有胆儿的人不少,高斌不想丢了面子,也流着冷汗,勉强的把绳索套上了。

  随着四肢绳索的捆绑完毕,八个大汉一起把尸体拖了出来,直接的置身在了**的太阳底下。

  ‘哗’,当尸体从棺材里拖出来的一瞬间,人群开始骚动,哗然起来,这尸体只要有常识的人,都知道是彻底的尸变了。

  有一个有经验的老人对旁边的一年轻后生说到:“这家伙厉害啊,看见那些白毛了吗?还没长成,长成我们全村人就遭殃了啊,这是白凶啊!”

  “白凶?秦老爷子,啥是白凶?你见过没有?”那年轻后生显然接受了科学的教育,对祖上传来来那些规矩似信非信的,也似懂非懂的,今天见到这奇异的场景,因为人多,说不上怕,可是好奇总是有的。

  “我活了70几岁,开棺烧尸经常见,黑白双凶真是见得少啊,一般都是长了牙齿和指甲,这长白毛儿的么,啧啧,加上今天才是第三回,我说孟家老爷子的坟裂的凶,必有怪,看来果然如此啊。”那秦老爷子感慨的说到,同时祈祷自己以后千万别变成这玩意儿。

  按照老祖宗的说法,这半死不活,没有灵智的家伙,可是入不了轮回的。

  “那秦老爷子,你说黑白双凶,这是黑兄弟厉害点儿,还是白兄弟厉害点儿?你见过黑的没?”那年轻人可能是人多胆气儿壮,竟然还能开玩笑。

  秦老爷子一阵儿紧张,小声说到:“这可不能胡乱开玩笑,啥子白兄弟,黑兄弟的,小心它们来找你!你要那么问,我只能告诉你,绝对是黑凶厉害!”

  “你见过吗?”

  “嗨,哪能没见过啊,还是我们的村的,就在十几年前,那李槐立的尸体就活脱脱的变成了黑凶,见血食就吃,要不是处理的及时,我们村的人都要死好多。”

  “啊!”年轻后生终于严肃了起来,那李槐立的事儿,他听父辈说起来过。

  就在老人和年轻人讨论的时候,孟大伟忽然发了疯般的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大喊着:“爸爸啊...”

  袁道士立刻紧张的吼到:“把他给老子按住,就算在太阳底下,沾了至亲之人的气儿,这僵尸也要起尸的。”

  第十八章 祖孙



  孟大伟最终被人群给按住了,别看那具干尸躺在地上,人们不是那么害怕,要起尸了就不是开玩笑的了,这里的人们都知道,这僵尸力大无穷,打不死,要烧它,还得用加了符的特殊火,哪能让它起尸?

  所以孟大伟是被十几双手狠狠的按住的,孟大伟是个孝子,全村都出了名的孝子,大家对于他这样的行为是理解的,同情的,但也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尸体在阳光下曝晒了两个小时,这是规矩,必须晒满两个小时,此时孟大伟被一群人围着,劝解着,却还是时不时的看一眼尸体,掉两滴眼泪儿。

  刚才自己是冲动了,可是被活生生拖出棺材的,是自己的亲爹啊。

  事情已经无力扭转,孟大伟叹息了一声,想着自己爹从此以后不入六道轮回,心里就一阵儿悲伤。

  两个小时,顶着正午的毒辣太阳,全村的男丁都坚持了下来,这事儿除了阳光,还要阳气镇,谁都不敢马虎,眼看着,时间也就快到了。

  袁道士穿着道士袍,抱着一捆干艾草,庄重的走到了堆好的柴禾面前,在周围均匀的洒下了艾草,然后喊到:“把尸体拖过来吧。”

  闻言,人们就立即把尸体拖了过去,置放在了柴禾堆里,袁道士又念了一段不知道是啥的咒语,然后才大声喊到:“点火。”

  火把遇见了干柴禾,立刻熊熊的燃烧了起来,袁道士看着这旺盛的大火,心里有一种淡淡的自豪,自己的手里总算处理过了一只白凶,也算对得起自己的职业生涯了。

  至于孟大伟,看见大火烧起的一瞬间,就不顾人群的阻拦,爆发般的冲出了人群,朝着火堆的方向跪下了,然后大喊了一声:“老汉啊,你没福气,得不到儿子以后的拜祭了,儿子今天就在这儿,把一辈子该给你磕的头,都磕完。”

  见到这一幕,村里的人都很心酸,这里有个说法,是下辈子做猪,做狗,都不要变成僵尸!果然这是悲剧!

  但很快,人们就被另外一幕奇异的场景吸引住了,那就是烧这尸体烧出来的,黑腾腾的浓烟,竟然非常的凝聚,一点儿都不散。

  袁道士则给大家解释到:“这就是烧黑白双凶特有的事儿,大家不用担心。”

  熊熊的烈火,冲天而起的黑烟,疯狂磕头的孟大伟,低声哭泣的高燕,恍惚的高斌,庄重无比的袁道士以及每一个眼神中都带有一种莫名敬畏的村民......

  这一幕就这样被定格了,不管时光如何的流逝,都刻在了人们的心里。

  十几年后的2012年,在这片土地上,依然还会时不时的发生烧尸的事儿,只不过频率比起从前,变得很低了,毕竟火葬的推行,已经慢慢的让古老的土葬传统渐渐的被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哪怕是农村也慢慢的开始改变。

  此时的高斌已经是一个小包工头,在城里也立足了下来,有一次儿子在看电视的时候,入神了,高斌好奇就问儿子:“小子,在看啥呢?”

  “讲僵尸的。”那小子头也不回的说到。

  高斌忽然就想起了一些事儿,脸色一沉,吼到:“都高三了,还赖着看啥电视,做作业去,僵尸可不是啥好玩意儿。”

  “爸,我这是在学习科学知识呢!你别这么迷信好不好?根本就没有啥僵尸,那是古代人愚昧,看见牙齿啊,手指甲啥的长长了,就以为是啥尸变。其实不是这样,是因为肌肉萎缩,露出了齿根儿,手指甲根儿,才造成的这误会,你看,电视不是在讲吗?”

  高斌沉吟了一阵儿,忽然就想起了曾经的那具尸体,那尖厉的指甲和牙齿真的是因为肌肉萎缩吗?肌肉萎缩指甲能长到几乎三寸那么长?牙齿呢?两寸多长的獠牙,就算肌肉不萎缩,人的嘴也包不住啊?而且光萎缩獠牙那里了?

  高斌有疑惑,也自然的盯向了电视,此刻电视正在讲,之所以棺材板上有时会出现划痕,是因为某种病啊,人假死啊,被活埋之类的,才出现的。

  或许有白毛,黑毛,是因为某种细菌,就像做霉豆腐,豆腐不也会长白毛?

  看着上面的科学家振振有词的解释着这一切,高斌有些默然,到底什么才是真相?忽然他又有些释然,自己现在生活幸福,还去刻意追寻什么真相,如果这个世界的大趋势是相信科学,那自己就彻底的相信科学吧,至于在村子里发生的一幕幕,高斌是不打算给儿子讲的,一个迷信的孩子在学校里,可是被人看不起的。

  是啊,除了生活安稳,子女健康成长,自己还需要什么呢?这才是最重要的吧?至于曾经发生过的,那些带着浓厚的迷信色彩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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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车行驶在铁道上,哐啷哐啷的声音让人昏昏欲睡,在一间只有两人的包厢里,看起来像是祖孙的两个人,此时却面对面的沉默着,并没有选择舒服的睡下,气氛甚至有些压抑的哀伤。

  “爷爷,这次为什么带我去四川?你不是说我还小吗?有些本事不传给我,你的病是不是不行了?”开口说话的是那个看起来才17,8岁,一张脸还有些稚嫩的男孩子,他一开口,如果是湘西人,立刻就能听出来,这生硬的普通话里,带着一股浓重的湘西味儿。

  “生老病死,听天由命,我的病没什么好瞒你的,尸气入体,我怕是没几年好活了,我的手艺不传给你,又传给谁?我现在对你就两点儿要求,第一是学好手艺,第二是练好普通话,以后去大城市生活。”那老人的面色倒是坦然,对生老病死的事儿真的看得很轻,很轻。

  “爷爷...”那男孩一下子眼眶就红了,他以为爷爷还是要刻意的隐瞒下去,没想到,在火车上,爷爷竟然干脆的给他承认了。

  又是沉默了半晌,那男孩抬起头来说:“爷爷,我想过了,我不要再继续学这些手艺了,这手艺把爷爷害成了这个样子,我学它做什么?现在我们也很少再能接到活儿了,除非是非常偏僻的农村,也赚不了几个钱,你还要我去大城市生活,我不学了,我坚决不学的!”

  ‘啪’的一声,那老头儿就激动了,那声音是他拍桌子的声音,他激动的吼到:“我们这一脉就要失传了,我让你学,不是要你学到讨生活,我是要你把这门手艺传承下去。”

  “传承的总要是好的东西!没用的东西,这样传承下去有什么意思?我恨这门手艺,我不学!”那孙子倔强的说到。

  闻言,那老头儿的巴掌高高的举起来,但是看着孙子的眼神,终究还是心软了一番,又放下了,叹息了一声,还是坐下来,这一刻,他整个人都显得更老,更憔悴了几分。

  当孙子的一看,爷爷都变成这样了,也心软了,毕竟是血脉至亲,谁还能忍心看着谁难过?孙子一把拉住爷爷的手,讲到:“爷爷,我是想着你的病,说气话呢?你别生我气,好不好?我要认真的跟你学手艺的。”

  那老头儿叹息了一声儿,说到:“在以后,这门手艺可能真没用了,现在时兴火化,一把火烧却了所有的烦恼,烧却了后患,可是也烧却了祖祖辈辈的一些传承。或许这样是好的,哎....”

  “爷爷...”那男孩有些心疼的拉住了老人的手。

  可不料那老人却忽然笑了,拍拍男孩子的肩膀说到:“也许吧,这手艺最终会失传,但是现在它还有用,而我不能左右后辈的事儿,我只能保证我这一辈子,要把它传承下去。知道为什么我说它还有用吗?”

  “不知道。”那男孩有些迷茫的摇摇头,他哪能知道这个,就算这次带他去四川,他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只以为接了一笔生意,而从前,爷爷教他一些手艺,却从没带他出过生意,也由此他才怀疑爷爷的病。

  “是因为这次去四川,我们是为国家做事儿。”那老人自豪的笑了。

  “为国家做事儿?赶尸匠还能为国家做事儿?”那小孩儿一下瞪大了眼睛。

  第十九章 赶尸人



  面对孙子吃惊的态度,老头儿笑了,这笑容里有一些自豪,他摸了摸孙子的脑袋,说到:“这天下那么多门手艺,哪一门能做到极致,都是了不起的,为国家做事儿也正常,你说这次要不是为国家做事儿,我们坐火车,还能有专门的软卧,就咱们俩个人?”

  那男孩儿也开心的笑了,问爷爷到:“爷爷,你意思你是赶尸匠里最厉害的吗?”

  “哈哈,算什么最厉害?只不过算没糟蹋了这门儿手艺。”老头儿的言语谦虚,可是那眉角,眼角的自豪是再也掩饰不住了。

  “我知道我爷爷是最厉害的,那爷爷你以前为国家做过事儿没?”男孩儿忽然兴奋的问到。

  老头儿的笑容一下止住了,然后有些慌乱的换了一个平静的表情,再然后才开始在随身携带的包里翻翻找找。

  “爷爷,你干嘛呢?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找什么?”男孩子没注意到老头儿的神色变化,有些好奇的问到。

  “哦,我找旱烟叶子,想抽一管了,好像这软卧里不能抽烟,我在外面的走廊上坐着抽去。”老头儿淡淡的回答到,说话间,已经翻出了旱烟叶子,就要朝外走去。

  “爷爷,你还没说你以前为国家做过事情没呢?”

  “哦,那是没有的。”那老头儿的身子稍微停了一下,就头也不回的朝外走去了。

  软卧包间外的走廊上,坐在了那单人桌的板凳上,老头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有怀念,有畏惧,有悲伤....目光也变得深邃了起来。

  由于想事情太入神,手上的旱烟点了几次都没有点着,抽了几口发现没滋味儿,这老头儿才回过神来,苦笑了一声,仔细的点着了旱烟。

  深深的吸了一口,老头儿吐出了浓浓的烟雾,看着升腾而起的烟雾,老头陷入了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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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7年,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每一天国家都在承受苦难,而每一天这里的人民都有不同的悲剧上演。

  四川,湖南等地算是在那个混乱的年代比较安稳的地方了,毕竟深处内陆,可是这也阻碍不了战火烧到这里,只是影响较为小些。

  也就在那时候,湖南客死异乡的人特别多,由于老祖宗的规矩,落叶总是要归根的,必须入土为安,一群神秘的人,开始特别的忙碌起来。

  这一群人就是湖南湘西的赶尸匠。

  赶尸是有限制的,不可能赶着尸体大江南北的乱跑,过了一些地界儿,尸体就赶不动了,所以他们的生意主要是针对客死在四川的湖南人,或者说客死在湖南的四川人。

  自古就有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的感叹,而湘西这一片也多崇山峻岭,道路艰难不下于四川,赶尸人这门儿生意有多难做,就可想而知。

  平常人都知道,赶尸这门活计,除了要克服那艰难的道路,还有诸多苛刻的条件,比如说尸体到地儿的时候必须不腐不烂,比如说还有一定的时间限制,必须在规定的时间赶到,再比如说,不能冲撞了生人。

  知道赶尸的人,都有这个忌讳,遇见了赶尸匠带着尸体走,是要倒八辈子霉的。

  这其实是一个误传,赶尸匠行走于夜间本属无奈之举,应为行业里有忌讳,哪里会让人倒霉?只不过人们出于对鬼神的畏惧,自然就会添加一笔神秘的色彩来渲染。

  无论这些传说是怎样的,总之在那个年代,赶尸匠的活动是频繁的,战争给一切做死人生意的人都带来了财富,甚至在当时的四川重庆,还有专门的赶尸办事处。

  这一年,孙魁16岁,在11岁时立了字据跟了师父,5年后,终于可以跑第一趟生意了,这一次是去重庆,这是湖南那边的一个富贵人家的生意,要求把儿子的尸体从重庆赶回湖南。

  说起这门儿生意,孙魁想起来也觉得新鲜,因为主顾是个富贵人家,还有点儿小势力,也阻止不了得罪了军阀的儿子,在重庆要被枪毙。

  这就是混乱年代的悲哀,法律的约束力几乎很小,你有权势,有身份又如何?出了这片地儿,人家地头蛇也能压死你,除非你权势滔天还差不多。

  这个年代,是一个苦难的年代,是权势与权势之间的碰撞,普通老百姓在夹缝中生存的分外艰难。

  刑场依然是在菜市口儿,只不过刽子手,由以前的拿大刀,变成了现在的拿枪,人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毕竟枪弹无眼,这可不比当年,一刀下去,除了死囚,谁也伤不了。

  此时,还没到午时三刻,执行的刽子手或许已经习惯了这场景,正在轻松的聊天,至于等死的死囚则面色灰白,一言不发。

  孙魁的师父,人们都称呼他为老孙,就是因为和孙魁是本家,加上孙魁也有吃这行饭的本钱,才收了孙魁这个弟子。

  此时,老孙指着其中一个长得还算清俊,只是此刻已经面无人色,抖的如筛子似的年轻人说到:“等下你去收尸的时候,认仔细了,他就是赵家三少爷。”

  孙魁看着那张比自己成熟不了多少的脸蛋儿,心里有些不落忍,悄声对师父说到:“这么年轻,就要枪毙啊?犯了啥事儿?杀人放火了?”

  “杀人放火是没有的,只是年轻人难免热血冲动,喊着要推翻谁谁的,人家能不枪毙他吗?哎,这个乱世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算不错了,何必去当那出头鸟儿呢?”老孙有些感慨,看那神色也是为那年轻人可惜。

  “师父,待会儿我把尸体带走,人家能让我带吗?”孙魁有些担心了,他不傻,自小跟着师父跑江湖,心思缜密着呢,师父的话虽然简单,可他听出了很多信息,就比如这个军阀一定是很霸道的,人年轻人喊两句口号就得枪毙了。

  “这个你放心,上下的关系已经打点好了,等下你记得动作要快,不然魂魄都散干净了,这尸也就赶不成了。”老孙简单的说到,显然他不想评论什么,免得祸从口出。

  “嗯,师父放心,这点儿小事儿,我还能做好!”孙魁认真的点头。

  就在师徒聊天的时候,时间已经不知不觉到了午时三刻,随着一声准备的号令响起,刽子手们纷纷举起了枪。

  此时,刑场响起了一片儿鬼哭狼嚎的声音,不用问,是那些死囚发出来的,不要以为刑场的人都是好汉,都是英雄,人在这一刻崩溃是很正常的。

  有喊妈妈的,有喊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的,有强行喊到老子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其实裤子已经尿湿的,总是根本就是一出惨剧。

  人,是感情动物,难免会有兔死狐悲的想法,孙魁第一次见到这种刑场的惨剧,在看见赵家三公子抖的更加厉害,脸上已经是泪水,鼻涕满脸的时候,他终于不落忍了,侧过了头。

  旁边有人骂到:“好臭啊,那些人屎尿都吓出来了。”话刚落音,孙魁就听见枪声响起一片儿。

  行刑的过程很快,在确定了死囚是否已经真死了,需不需要补枪以后,行刑的队伍就离开了现场,这时人群也已经开始要慢慢的散去。

  老孙立刻大喊到:“孙魁,快一点儿,把尸体背到指定的地儿,一口阳气散了,神仙也没办法,我去做准备工作了,你快些,这赵三公子就是这一趟生意最后一个人了。”

  孙魁应了一声,快速的冲出人群,直奔赵三公子的尸体而去,这时候,眼尖的孙魁发现,另外两具尸体,已经有人在打理了。

  呵,同行可真多,孙魁感叹了一句,人已经跑到了赵三公子面前。


  第二十章 起尸




  在这一行里,有这么一个规矩,就是千万不能看将死之人,或者刚死之人的眼睛,否则你会一辈子都忘不了那眼神儿。

  孙魁是第一次接触死人,在触碰到赵三公子的尸体时,那身体还是热的,还是软的,他有些心虚,忍不住就看了一眼赵三公子的脸,结果那双没闭上的眼睛,就跟死死的盯着他一样,孙魁的冷汗一下就冒了出来。

  也瞬间就想起了千万别看眼睛这条规矩,这规矩说起来和鬼神的事儿无关,而是会让人闹心很久,这时,孙魁就体会到了,那眼睛包含着一种世间最绝望的情绪!

  失了生机的眼睛,再没有眼神,那一片儿死寂,不是绝望是什么?

  这时,他刚才看到的两个同行,已经背着尸体飞快的走了,他想起了师父不能耽搁的话,眼下不敢多想,抓出兜里的朱砂,就给塞在了死者的鼻孔和嘴里,然后在口鼻间封上了一张师父给的符,接着就背起尸体飞快的走了。

  死人的身子背起来分外的沉重,贴着孙魁的背,孙魁能感觉自己背上的身子,在一点点儿变冷,一点点儿变硬,这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但好在孙魁身强力壮,师父办事儿的地方离刑场也不算太远,这已经到了。

  推开虚掩着的门,老孙看见孙魁回来了,立刻就迎了上去,说到:“快,把尸体放这里。”

  屋子里黑洞洞的,除了两张凳子,就没任何的摆设,最显眼的就是摆在屋当中那两扇大门板,门板上整整齐齐的放着六具尸体。

  普通人见这阵仗,估计会发疯,可孙魁已经习惯了,把赵三公子的尸体放在最边上,然后扯起衣服擦了两把汗。

  这时,老孙来不及理会孙魁,而是端起一碟朱砂,分别在赵三公子的尸体前胸,后背,两个掌心,脚心,还有脑门上画了一个符号。

  孙魁很有兴致的看着师父做这一切,他知道,三魂七魄,散得最快的就是魂,他堵住了死者的口鼻,贴上了封印符,就是为了封住死者的最后一口阳气,最后一口阳气不散,死者最少能留住两魄。

  不过,这也是暂时性的做法,身体还有七个窍门,可以散魂散魄,那七个地方就是师傅刚才用朱砂画封镇符号的地方。

  画好七个符号,老孙松了一口气儿,叫过孙魁,指着尸体说到:“记住这符号的画法了吗?你也知道我们赶尸匠人,有所谓的三赶三不赶,所谓三赶,总结起来就是指死的有怨气的人,并不一定局限在三赶的特殊例子里,只有怨气重的人,他才会不甘自己死了,所以魂魄散的较慢,我们做起事情来就容易的多。”

  孙魁知道师父这是在借机教自己,赶忙连连点头称是,老孙见孙魁这态度,倒也满意,兀自的拿出七张符纸贴在了刚才画符号的七处,这才算松了口气儿。

  这七张符纸的作用和刚才孙魁封尸体口鼻的那张符纸,作用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封镇,不过,这样做的话,尸体如果遇到一点儿什么情况容易尸变,变成僵尸就不是好玩的了,所以在晚上,月亮升起的时候,他们就必须开始赶尸,否则后果就会很严重,只因为尸变这事儿真的说不准,谁也找不到很肯定的规律,说变也就变了。

  老孙已经在一旁休息,夜里还要起尸,这一步骤非常的重要,他现在需要养神。

  而孙魁则在一旁,忙碌的给死者换起了衣服,赶尸不能冲撞到生人,而且尸体的样子总是可怖的,还是遮掩点儿好。

  衣服都换成了统一的黑袍子,脸用斗笠遮起来,孙魁搞了半天,才得到歇息,给四肢僵硬的死尸换衣服,那真真是体力活儿。

  去洗了个澡,孙魁换上了一身道袍,头上戴上了道士专戴的混元巾,然后也坐到师父旁边休息了。

  其实按师父的说法,他们算不得道门中人,是没资格穿这身儿衣服的,但因为赶尸这事儿偶尔也有道士做,渐渐的,人们就比较接受道士这形象了,只要拿上了铃铛,人们就知道是赶尸匠了,自然就会退避。

  “师父,这一次赶七具尸体能行吗?”孙魁有些担心,这是门技术活儿,赶的越多,压力越大。

  “不行也得行,这次我和别人争第一,这可是行业里的名声,他带5具,我就带7具,总要压过他才是。”老孙不缺钱,到了一定的程度,他要的是名声。

  “行,师父,我们就把这趟生意好好做成了。”孙魁憨笑着说到。

  老孙颇为感动的看了自己徒弟一眼,觉得自己这个弟子也没收错,赶尸人一般都相貌丑陋,自己这徒弟也是,可说起来,他却有一颗非常憨厚,善良的心,比起那些相貌俊美之辈,不知道要好多少!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晚上10点多,起尸一般是在晚上11点起,所以这时老孙已经开始忙碌的做起了准备工作。

  而孙魁则在准备着草绳,这次七具尸体,可得串好了,别走丢了一具。

  此时,老孙已经念完了起尸之前的拜祭祷文,这祷文是赶尸人世代口口相传的祷文,用来拜祭亡魂,顺便让已经散掉的另外三魂五魄紧紧跟上,一起魂归故里,最后一层意思则是,我是你们的带路人,你们好好配合,别找麻烦啊,各位大哥。

  念完祷文之后,老孙开始在没具尸体的脖子上涂抹朱砂,孙魁也在帮忙,这点儿小事他还能做,抹完朱砂以后,老孙在每具尸体的脖子上都贴上了一圈儿封镇符,最后他神情肃穆的拿出了七张符。

  说起封镇符,这每一个赶尸人都会画,而且在赶尸的过程中,总要准备一大叠,因为每隔两天就要换一次,但在起尸之时,还有一张关键的符纸必须用。

  这种符可不是赶尸人能画的,得找有名望的道士买,这符赶尸人称之为神符,而在道家这符其实是一种增强魂魄之力的符,原本人死魂魄散,强行留下的两魄也非常的虚弱,贴上了这符,才能刺激剩下的两魄发挥作用,这其实是一种相当于唤醒死尸的符,所以如此重要。

  解释起来,也非常简单,增强了剩下的两魄,尸体才可如生人一样走动,也因为只剩两魄,尸体几乎失去五感,只勉强保留了一点儿听觉,所以赶尸人必须手摇铃铛,才能领路。

  这是典型的行尸走肉,因为没有了三魂,这个人的记忆啊,智慧啊等等都被剥离了。

  贴好了神符,老孙用一根五色的绳子系好了这些符,为什么用五色呢?因为在赶尸匠人的理解力,任何东西都脱离不了五行,这五色就代表了五行,有了五行之力,神符才能运转自如。

  这是一种心理安慰大于实际意义的行为。

  “孙魁,时辰到了吗?”做完这一切,老孙休息了几分钟,然后问到孙魁。

  孙魁严肃的点点头,说:“师父,时间差不多了。”

  这时,老孙站了起来,孙魁赶紧去打开了门,以前起尸时,师父都不让看,这次自己再咋也要见识一下。

  打开门后,孙魁只见老孙刺破了左手的中指,然后在每个尸体面前把带血的中指在鼻子前过了一下,尸体就有了一些动静,老孙赶紧的跑开,用纸一下抱住了中指,然后非常大声的喊了一声:“起!”

  孙魁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幕出现了,那七具尸体竟然整整齐齐的站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老李



  行走在夜间的山林,只能靠一盏幽暗的灯笼照明,孙魁终于知道赶尸匠这一行饭有多么难吃了,和死人打交道不说,还得走夜路,白天休息,走夜路也不说了,还必须挑着偏僻的地方走,这个山路难行啊。

  孙魁走在最后,手上提着一盏灯笼,老孙摇着铃铛,重复的念叨着一句晦涩难懂的咒语,走在最前面,中间就是七个用草绳窜起来的尸体,木然的走着,只是仔细观察的话,他们的肢体动作非常的不灵活,磕磕碰碰了,还要孙魁去拉住,总不能带具伤痕累累的尸体给别人的家人吧?

  一般的情况下,四肢上还是会绑一些保护的身体的东西的。

  这条道儿是属于赶尸人的道儿,这千百年来已经形成了路,平日里只有白天有普通人行走,夜里几乎是没有生人的,老孙在这条道儿上走了几十年,已经非常的熟悉了,他不像孙魁第一次走,觉得山路如此难行,他觉得自己闭着眼睛都能走出去。

  孤寂的铃铛声儿,幽幽的咒语,在这夜里听来分外的渗人,孙魁走在最后,忍不住心里还是有些毛毛的,尽管老孙给他解释过,这咒语的意思只不过是跟上,回家了的意思。

  兀自感受着那份恐怖,孙魁不敢盯着前面尸体的背影看了,就这样在沉默的埋头赶路中,天已经泛起了一小片儿鱼肚白,月亮就快下去了。

  老孙说了,如果今天的脚程不能赶到专门的停尸客栈,就只能在山野里随便找个背阴的地儿休息了,至于尸体是要放放在背光的大石头后面,用树叶什么的,挡住的。

  孙魁不想留宿荒野,看来师父也是一个心思,师徒俩个已经在加快脚程了,只要月亮完全下去了,不管是什么天气,都必须得停下,这是规矩,如果遇见个雨天,露宿山林该是一件儿多么惨的事儿啊?

  就在孙魁埋头赶路的时候,忽然听见走在前面的师父喊到:“带客死异乡人回家,生人回避。”说话间,那铃铛摇的更响了。

  孙魁一惊,师父说过他赶尸生涯那么多年,遇见生人的次数屈指可数,自己怎么才能第一次赶尸,就遇见生人了啊?

  其实赶尸匠也挺怕遇见生人的,有时避之不及,别人指着脊梁骂,还得呸一声儿,让人有苦难言。

  孙魁心里正想着,就听见前面路段有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你们但过无妨,我们师徒几人不忌讳这些。”

  这一喊,不仅是孙魁,连同老孙脸上都流露出了一丝儿感激的神色,他们这一行收入丰厚,但是并不太受普通人的待见和尊重,普通人怕他们,忌讳他们,躲着他们,根本不会给他们一点点尊重。

  前面喊话那人,话语虽然简单,但这话里流露出来的坦然和尊重孙魁和老孙都听得出来,这是头一次啊,他们听见这样的话,感动是难免的。

  既然前面的人这样说了,老孙和孙魁也就坦然了,赶着尸体继续往前走,他们根本不怕是劫道儿的,因为谁会去抢赶尸匠啊?

  走了不远,他们终于看清楚了前面的人,原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五个人,其中一个人是个中老年人,另外三个都是年轻人,还有一个更稚嫩一些,是个少年人。

  老孙感激的朝着几人抱拳行礼,毕竟刚才别人给了他们尊重。

  几个人也纷纷回礼,这时,那个年纪最大的开口了:“再快几步吧,这天就要亮了,前面有家客栈的。”

  老孙点头说到:“这个我知道,按这脚程能赶到,不容易啊,我们规矩多,哪怕走到门前了,这月亮一下去,都得停下,我们就先走了。”

  那人点头,老孙正准备走,却不想那人忽然叫住了他,眉头还微微的皱起,老孙心里一咯噔,这萍水相逢,难道还有啥事儿说不成?

  想起了自己和另外一个赶尸匠的赌约,老孙觉得不安心了,这使绊子的事儿也不是没发生过。

  那人盯着那七具尸体看了一会儿,然后说到:“我叫老李,我就是想提醒兄弟一声儿,你路上注意一下第5具尸体,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啊?”老孙觉得这算啥?开口那么直接,却又不说清楚原因,让人摸不着头脑。

  可是江湖中异人毕竟多,老孙还是下意识的朝着尸体看了一眼,看有没有停下来之后,四肢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现象,可是没有啊,很正常,很安静!

  在赶尸匠里有一个说法,那就是会尸变的尸体在停下来之后,四肢会轻微颤抖,那就是尸变的征兆,因为这动作就意味着它在挣脱赶尸匠的控制,千百年的经验传下来,这的确是一个简单而又有效的观察法。

  老孙在观察了之后,一颗心放了下来,不过人在江湖走,还是不能太过得罪人,不管这眼前的老李是出于什么心理来提醒他这事儿,总之就当好心来处理吧,老孙一抱拳,诚恳的说到:“谢谢老哥提醒,我会注意的。”

  老李不说话,只是仔细的看了老孙一阵儿,然后才说到:“命不该绝,这一劫也不是必死,你我说不得好有缘,老李就言尽于此了。”

  这又算什么?还是直来直去,却没有任何解释的话,老孙心里有些不忿这老李的说话方式,特别是他说的,还不是啥吉利话儿,开口就是啥劫啊啥的。

  绕是老孙刚才再感动于老李的话,还是有些忍不住了,他勉强克制了一下自己,冲着老李一抱拳,然后走了,他急着去客栈。

  师父的愤怒连孙魁也感觉到了,不过,他倒是没多说啥,他只是个小辈,冲着几人憨厚的笑笑,也赶紧走了。

  “师父,这赶尸匠,竟然把好心当驴肝肺啊,要不,咱们偷偷去帮他把那要尸变的家伙解决了吧?”在老孙师徒走后,忽然一个年轻人就开口对那老李说到。

  老李斜了那年轻人一眼,然后才开口说到:“立淳,我说了多少次了,咱们玄学一脉,行走江湖,可不是行侠仗义,因为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因果在其中,我们不能提前干预。当然,遇上了,少不得要管一管,那是该我和他的缘分,咱们走吧,该遇上的跑不掉。让他当驴肝肺去吧,我说话就这毛病,人不当我的话是驴肝肺,我还不高兴呢,哈哈哈哈....”

  笑声在这黎明前的山谷里传了很远,惹得老李身后的几个年轻人一阵儿无言,这师父吧,说话就这样,喜欢直接说结果,一点原因也不给,正常人能接受才怪。

  可老李才不理会几个年轻人的情绪,大喊了一声:“咱们也上路。”就潇洒的走在前面去了。

  几个年轻人赶紧的跟上,最小那个少年忍不住拉着刚才被唤作立淳的人的手,问到:“师兄,打赢僵尸你有几分把握?”

  “没有把握,那玩意儿厉害,得师父出手。”很直接的回答。

  无意,这个老李就是当年带着那个放牛娃儿走出山村的老李,最小的少年,是他新收的徒弟,叫做王立朴,另外两个显得沉稳些的则是李立厚和陈立仁,他们就那么巧合的出现在了这夜里几乎罕有人迹的山谷,遇见了孙魁师徒。

  这就是命运中的缘分,因为相遇,才会扯出了那剪不断的因果。

  而此时,孙魁师徒已经投宿了客栈,这客栈是专门为赶尸人开的,没有大门,只有后门,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

  在这客栈,有一个专门的院子,里面放着门板,用来停放尸体,当孙魁师徒赶到客栈的时候,月亮是真的快要下去了。

  停放尸体的后院儿,已经停放了好些尸体,看来这客栈生意不错,毕竟是处在‘交通要道’。

  安顿好尸体以后,孙魁师徒也没多说什么,各自休息了。

  只是老孙有些辗转难眠,那话什么意思?命中有一劫?第五具尸体?这样想着,老孙直到日头已经挂的老高了,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十二章 尸变



  又是一个凄冷的山林之夜,老孙领着孙魁沉默的走在山道上,师徒两个的心情都不平静,从那天遇见那个叫老李的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5天,师父俩做梦都盼望再遇见他一次。

  为啥?因为他曾经随口说了,第5具尸体有问题,师徒俩曾经不当一回事儿,可从前天开始,第五具尸体已经越来越不对劲儿。

  手脚颤抖这种小事儿,自然就不用说了,到了今天,已经有好几次不受控制,要挣脱草绳了,最恐怖的一次,是师徒俩中途停下来休息,喝口水的时候,那具尸体忽然就扭头,冲着老孙咆哮了一声。

  差点没把老孙吓得尿裤子!

  赶尸那么多年,老孙自问从来没有遇见到诈尸之事儿,这种阵仗他没见过,尸体是用斗笠遮着脸的,老孙在想,如果没遮住脸,他当时可能已经尿裤子了。

  人都说鬼吓人,其实要论形象恐怖,绝对是僵尸啊。

  不过,没有金刚钻也不不揽瓷器活儿,对付诈尸这种情况,老孙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办法也很简单,就是每天在尸体的七窍塞进糯米。

  民间流传的,对付僵尸的玩意儿不知道有多少,可做为赶尸匠的老孙明白,这其中最有用的,使用最简单的,绝对是糯米,至少是防止僵尸起尸的最好东西。

  所谓起尸,不单单是指僵尸坐起来这一过程,而是指僵尸恢复意识。

  “师父啊,我看这第5具僵尸又有点不受控制了,我们停一下吧,换点儿糯米。”孙魁走在后面,看得清楚,原本赶尸,尸体都是木然的跟着铃铛,几乎走的是直线,不会有超出队伍一说,这时候,这第5具尸体又开始歪歪斜斜的想要冲出队伍了。

  老孙心里一咯噔,赶紧说到:“那在前面就停下吧。”

  走了两步,来带一块大石前,老孙收起了铃铛,停下了队伍,一眼就看见第五具僵尸颤抖不已,老孙想也不想的,就把糯米在它脚边洒了一圈,然后挨着孙魁坐下了,这会儿可不敢给它换七窍里的糯米,万一被咬一口呢?

  孙魁喝了一口水,问到:“师父,我们这还有多久才能到湘西的地界啊?找到大司,这事儿还有的救啊。”

  所谓大司,当然是赶尸匠人出生,只不过除了赶尸,他们还会各种法门,也会一点儿蛊术,巫术,比起赶尸匠他们可受尊重多了,甚至是一个寨子的精神领袖。

  孙魁非常的担心这事儿,当然指望能早一点解决,换糯米的工作,当然是他这个当徒弟的来负责,前一天换下来的糯米整个都成黑色儿,孙魁咋能不担心。

  呈现黑色,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这具尸体的尸气已经冲天,糯米都已经镇不住,随时会尸变。

  要知道,正常人用糯米拨尸毒,糯米才会变成黑色,只有僵尸才会存在尸毒,如果糯米用来镇压僵尸,都是这样呈黑色了,只能说明这就是一只僵尸了,随时要起尸的僵尸。

  面对孙魁的问题,老孙叹息了一声,说到:“道路难行,咱们又尽走的偏僻地儿,虽然已经走了6天,要到湘西寨子里,起码还得两天,要是遇见个下雨耽搁啥的,就更难算日子了,现在只有用糯米尽量的拖住啊。”

  孙魁的脸色也颇为沉重,咬了一口干粮,对老孙说到:“师父啊,这第5具尸体是谁啊?咋会尸变?咱们接活儿都很仔细的,咋会遇见这事儿?”

  “这第5具尸体嘛...”老孙拿出旱烟管,抽了一口旱烟,开始细细的回想起来,忽然他眼皮一跳,有些惊恐的望向孙魁,说到:“没道理啊,不可能啊!”

  “师父,咋了?”孙魁干粮也不吃了,看师父这表情,就知道有事儿啊!

  “你知道,我们的生意除了自己联系,就是在重庆的办事处给咱们联系,这七个单子里面,有四个倒是他们去接的生意,这第5具尸我记得,是一个在重庆做生意,结果受风寒死了的人,这绝对没啥问题,不是咱们三不赶里的那种忌讳尸体,而且这单子生意是老满帮我接的,我去接手的时候,老满把尸体基本已经处理了一次,你说有没有道理?”

  导引十九法动作分解


  其实在实际的生活中,前十个动作,是比较常见,大家也有比较有印象的,后九个动作,由于有一定的动作难度,所以流传并不广泛,开句玩笑话,广播体操都不会考虑收录后九个动作,只因为动作有难点。

  第十,两手抱头,宛转脑上,此名开胁,左右同

  这一个动作,重在开肋两只,所谓开肋,就是充分的扩展胸腔,两手抱头的动作,大家不难理解,那什么叫婉转脑上呢?大家可以想想蛇缠绕柱子的形象,手不能做到,但为了尽量的伸展,可以用左手抱住右耳,右手同样。抱住之后,缓缓的深呼吸几次,彻底的扩张胸腔。

  第十一,两手据地,缩身屈脊,向上三举之

  这一个动作的难度较高,高在动作的难以完成,而不是存思这一点,简单的说这个动作,大家可以想象正三角型。两手据地,和俯卧撑的准备动作没有什么区别,缩身是指手臂往中间收拢,脊背弯曲,指拱背,反复的完成三次。这个动作是为了活动脊椎大龙,但有一定的动作要求,大家不用勉强去完成,可以先试着练习,只要能活动到脊椎,以后可以慢慢的规范动作。

  第十二,两手反捶背上,左右同;

  这个动作承接上一个动作,因为脊椎刚才经过了运动,轻拳锤击,可以舒缓。这个动作很好理解,就是反手锤背,左右各七次。

  第十三,大坐伸脚,两手相叉反掣⑦;

  坐于地上,双腿伸直,双手交叉放到背后,相互握住,然后肩膀前后活动,尽量的把身体向后牵引,在这个动作里,大家可以想象双手被反绑,双腿却被固定,然后有一人拉动反绑的绳子,让整个胸腔不停的在开合。牵引七次。

  第十四,两手据地,左右顾盻⑧,此名虎视左右;

  这个动作是活动眼珠,以及脖子,大家想象一头老虎巡视领地时,左顾右盼的神态,此动作用双手撑地,做老虎状,眼珠左右活动,脖子随眼珠的目光左右转动,诀窍是动作要慢,大家见过慌慌张张左顾右盼的老虎吗?重点是从容的神态。

  第十五,立地反拗身,向后三举之;

  双腿微微岔开,站立于地上,腿纹丝不动,而身体则朝着后方扭动,这个动作相当于是扭腰,左右都同时做三次,然后高举双手,带动身体向后,也就是朝后举双手。这个动作是为了活动腰身。

  第十六,两手急相叉,以脚踏手中左右摇,左右脚更为之;

  这个动作,大家完成起来可能有一定的困难,主要是因为平衡性,动作说起来也不难,躬身,用双手抱住脚掌,轻微的朝左右摇动整只脚,两只脚都是同样的动作。不过,我建议大家一开始做时,可以踩住一根凳子坐,免得摔跤。

  第十七,起立,以脚前后踏,左右同;

  整个人站立,然后以一步为距离,一只脚向前踏,向后踏,一前一后,各踏九次,然后换脚。

  第十八,正坐,伸脚当心⑨,两手勾脚上著膝上,以手按左右;

  屈膝坐下,用膝盖顶着胸口,用手从脚底开始按摩,到膝盖停止,这个按摩的动作,需要用手握住按,简单的讲,就像大家捏着一根柱子,然后捏着向上。

  第十九,手直上指天,直下指地,左右同。

  此动作为收拾,字面意思简单,想必大家都可以理解,唯一的重点就在于,整个人要如标枪般的站立,直且挺。

  第二十三章 潇洒斗尸


  孙魁此刻是完全的呆住了,人在惊恐到极限的时候,大脑往往会有一个一两秒的空白期,孙魁现在就处于这样的情况。

  老孙也愣住了,他完全没想到,这个尸体说尸变就尸变,其实这事儿仔细想来不是无迹可寻,真正对付这种状况有经验的赶尸人都知道,每次换糯米的时候,都是最危险的时候,一般观察糯米的颜色是其次,重要的时候,要弄出一窍的糯米,又赶紧换新的糯米进去,这样可以延迟起尸的时间。

  而且僵尸最不能碰的,就是生人气儿,一旦触碰,是最容易起尸的,孙魁换糯米的时候,竟然不知道屏住呼吸,能拖到今天已经算是运气了。

  老孙对于这种事情没有经验,所以连带着徒弟一起都吃了亏,此时,他面对忽然的变故也吓呆了,下意识的想要救徒弟,可是身子却不听指挥似的。

  可是尸变的僵尸却没那么多顾忌,它张开了嘴,此时身体也动了,伸出了两只爪子就要逮住孙魁。

  那爪子上指甲锋利无比,那嘴里的獠牙给人的感觉也是无比的犀利,老孙暗骂自己一声糊涂,因为尸体穿着黑色长袍,带着斗笠,自己就没注意观察过。

  可眼下根本不是自责的时候,要是徒弟就这样交代在这里了,老孙觉得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好过,这样的想法,让他热血上涌,一下子身子也能动了,他冲了出去,可是来得及吗?

  孙魁觉得自己完了,唯一能做的反应就是抱住了脑袋,他觉得下一刻那僵尸就能抓住自己,然后狠狠的咬下来。

  也就在这时,孙魁觉得自己的腰部一痛,身子狠狠的飞了起来,待到他‘啪嗒’一声掉到地上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身影用标准的八极拳里的铁山靠的动作,狠狠的撞开了那具僵尸。

  孙魁不是习武之人,可却是个爱好武功的人,那个年代,习武之人远比现在多,八极拳的贴山靠这个动作非常有名,做为冲撞和打击的动作,十分的有效果,可是这个动作看着容易,做到标准和力道恰当,却是非常的不易。

  孙魁有种做梦的感觉,觉得武林高手来救自己了。

  其它的尸体一动不动,但是在冲撞之下,却难免东倒西歪,至于那具僵尸,被这一撞,撞了出去,同时也挣脱了草绳。

  “你把这些家伙扶好,那玩意儿我去对付,真是不省心啊,陪师父来打个狐妖,还要救你们。”来人很快的对老孙说了一句,然后朝着僵尸冲了过去。

  老孙一愣,什么打狐妖,救你们的?难道真是高人?狐妖?!老孙觉得自己汗毛都立起来了,他常走这条路,前段时间是听说这边山脚下的村子死了,失踪了不少小孩,说是山魈作怪,难道是狐妖?

  他没心意去扶正那些尸体,而是专心的看着来人到底要如何做。

  僵尸这东西难对付是出了名的,他只有这个概念,可这来人根本完全不害怕的样子。

  只见那僵尸已经朝着来人扑了过去,那人根本不躲闪,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桃木剑,看着扑来的僵尸,一个扫堂腿,就把那四肢有些不灵活的僵尸绊倒在了地上,然后转手一张符就贴在了僵尸的额前,接着,那把桃木剑就狠狠的插进了僵尸的心口处。

  僵尸彻底不动了,来人很轻松的转身,然后拍拍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那么快?那么快就对付了一只僵尸?老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这玩意儿虽然四肢不灵活,但是动作极快,而且身体非常硬,抓牙尖厉,又无痛感,只要不打到要害,简直就是打不死的.....而且循着人气儿,还会不死不休,非得咬人喝血不可!

  就在老孙感慨的时候,孙魁已经冲了过去,常听江湖人说,高手过招,分秒就见生死,果然如此,这是遇见真高手了!

  跑到来人面前,孙魁先是非常江湖气儿的一抱拳,然后有些口齿不清的说到:“高..高手...?”

  来人有些无语,说到:“我可不是啥高手,这只不过是一只最普通的僵尸,连毛都没一根儿,没啥难对付的,普通人力气大些,动作快些都能拍死他。我叫姜立淳,别叫我高手了啊。”

  “那..立淳兄..”孙魁又口齿不清的说到。

  姜立淳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说到:“别这样啊,我只是奉师父之命过来,他算到今天晚上你们得经过这儿,离我们打狐妖的地方不远,就让我来解决了。他说了,如果我按着这个时辰来,没遇见,就算我们没缘分,遇见了,就必须出手。”

  这时,老孙已经过来了,非常恭敬的说到:“小哥你的师父是?”

  “哦,我师父你们见过,就前几天遇见你们赶尸,还提醒了你们了,忘记了?”姜立淳有些无所谓的说到,可能这只僵尸在他看来,真的只是小事儿。

  老孙神色肃穆,朝着姜立淳连连作揖不止,他知道,这次是真正的遇见那种传说中的高人了。

  所谓高人,他曾经听说过,不是隐藏在深山老林中,就是跟市井小民无二,平常人就是见着了,也不知道自己遇见了,往往就那么错过。

  所谓仙风道骨的,所谓仪表不凡的,如果不是什么特殊场合的需要,就那么出现在平常生活里,基本上都是江湖神棍,真正有本事的人,根本就不需要这一套来证明什么,更不需要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显得自己很高明,没那必要。

  如今世道不安宁,老孙做为一个长跑江湖的人儿,隐隐也知道一个门派,就是专门的江湖骗子门派,手段极其高明,这些年大家渐渐的不信鬼,不尊神,也是这个门派给搅合的——江相派!

  老孙知道这缘由,所以对那些道貌岸然的,口舌生莲的人多是警惕,还暗想,真正的高人咋就不出来为自己正个名儿,今日得见,才知道,人家根本就是普通的样子,普通的生活,也许根本不在乎那名声儿。

  想到这里,老孙的神态更加的恭敬,一抱拳问到:“小哥儿,可否过来一叙,虽然僵尸已除,也想叨扰一下小哥,问问这事情的缘由。”

  姜立淳也是一个直接的人,说到:“好吧,那边妖狐的事情也不用我去帮忙,自有师父在,我来也是要给你说一声缘由的。毕竟没缘分就算了,有缘分事情就要解决的彻底。”

  说完,姜立淳转身就去拔出了自己的桃木剑,就算是只最普通的僵尸,身体上的肉也早已僵硬,桃木剑入肉并不深,不过2寸而已,但这已经够了,它身体里的两魄,已经被桃木剑打散,再也不可能起尸了。

  说起来,姜立淳也清楚,这中间主要的功劳,是师父给的一张符,那符纸专镇人魄,魂管思维,魄管行动,镇住了魄,僵尸自然不能再动,打散它的两魄,只是为了更加的安全。

  幸好也只是一只普通僵尸,要是厉害点儿的白凶,自己今天可能就狼狈了,万万不能那么潇洒的就对付的了。

  不过,师父给的符,想起这个,姜立淳又觉得有了信心,白凶又如何?不过费些拳脚功夫罢了。

  思考间,姜立淳已经走到大石处,挨着老孙坐下,而孙魁此时正在把那些东倒西歪的尸体扶正。

  “这次真的是谢谢小哥救命之恩了。”见姜立淳坐下,老孙抱拳肃然的说到,要知道救命之恩可是大恩。

  “真不必谢我,谢你自己的运道吧,如果没缘分,我也不可能救得了你。师父常说,劫是缘,恩是缘,与其谢人谢地谢天,不如谢自己的因果。多为善,少作孽,自可吉人天相,这世不报下世报,难道还能逃脱了去?”姜立淳的神态潇洒,竟然和老李有那么几分相似。

  第二十四章 以后的朋友(为宇翔加更)


  竟然不让自己道谢,而是让自己谢自己?老孙愣住了,心说,这高人的见解就是不一般啊。

  没等老孙发问,那姜立淳就自顾自的说到:“这事儿说起来不也大,没有挤兑你们的意思,这僵尸是人为弄出来的东西,根本不算厉害,只是最下等的货色,如果你能抱起一块大石头,砸烂它的脑袋也是能打死它的。厉害的家伙,你扔一块石头去,它也能给打烂了。”

  老孙的神色有些惊恐,人为的?那么....他拱手问到:“小哥儿,这其中到底是咋回事儿,能仔细跟在下说说吗?”

  姜立淳看了老孙一眼,拍拍肚皮,说到:“给点儿吃的吧,刚才活动了一下拳脚,肚子饿呢,你别那么客气,客气就不好玩了。”

  老孙一头冷汗,眼前这人这...这不说有高人风范,连普通的风度都没有,可那动作自然,神态自然,语气自然,偏偏还不让讨厌。

  倒是孙魁哈哈大笑,说到:“就是,我这就去给高手拿去,我一劳动了,肚子都还觉得饿呢。”

  “要有肉,别拿干馍馍给我吃,我知道你们有肉干的。”姜立淳大声的说到,回应他的是孙魁的大笑,至于老孙,有些汗颜的抹了一把汗,要有肉....

  “师兄,你个骗子,你说打不过僵尸的,结果你打过了,还骗肉吃。”忽然间一个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声音插了进来,姜立淳回头一看,不就是自己的小师弟王立朴吗?

  跟着就听见一窜儿脚步声,不是师父他们又是谁?

  姜立淳接过肉,哈哈大笑的站起来,给师父行了一礼,就坐下了,对王立朴说到:“这个家伙,是个软脚虾,在我眼里还算不得僵尸,要说僵尸,黑白双凶,才是入门的货色吧。等你师兄我厉害了,打只旱魃给你看看。”

  “旱魃,哼,这牛都给你吹上天去了。”冷哼一声的正是老李,他气度沉稳,虽说那风尘仆仆的样子就像一个老农,可自然的却有一股吸引人的气度。

  “师父,吹牛又不咋的,说一句心里痛快还不行?”姜立淳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知道自己师父可不是有啥幽默感的人,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明天回客栈,所有的行李你背。”老李大喇喇的坐下,也不多言,就对姜立淳说了一句话。

  姜立淳知道这就是吹牛的后果,也不敢争辩,无奈的耸了一下肩膀,开始大口大口的吃东西,一边吃一边问王立朴:“不是打老狐狸吗?咋这么快就跟来了?”

  “师父说了,阵法已经布好,就等那老狐狸自投罗网,他说僵尸在六道之外,搅乱天机,也窥不出一丝因果,所以也不能非常肯定这尸变会变成什么货色,也许一个不好,就是个厉害角色,所以阵法一布完,我们就跟来了。”王立朴说到。

  闻言,姜立淳心里一阵儿感动,师父这人说话说半截,衣服好几天不洗,吃饭吃的轰隆隆的响...反正毛病一大堆,可他终究是挂着自己的。

  见一群‘神仙’来了,老孙激动的难以自持,挨个的就要见礼,却被老李给拉住了,说到:“别这样,自然点儿好,都是人,自然的往来,自然的帮助,才为正道,内心之善。礼节就免了。”

  老李执意如此,老孙也不敢勉强,只是恭敬的说到:“老神仙...”

  “老李!”

  “额,老神仙你是...”老孙嫩是没反应过来。

  “老李!”

  老孙苦笑到:“老李师父,我就想问..”

  “老李!”

  老孙真的服了,只得叫到:“老李,我就问问你是怎么看出来那尸体要尸变的?你徒弟说,是人为的,又是怎么回事儿?”

  “我自然能看见这具尸体尸气缠绕,我说它是人为的,是因为..你当我闻到了阴血之气吧,这尸体在死后被强行灌入了一碗血,这血可是有讲究的。总之,茅山的那些家伙对这个最是在行,流传出来一点儿皮毛,也是能害人的。有人故意为之,就是想让这尸体尸变,这僵尸说不上厉害,普通货色也算不上,但是暴起伤人,总是难以预防的。”老李讲话就这特色,完全没解释。

  我能看见尸气,我能闻见阴血气儿,总之就是这结果,没有为什么。

  我师父他们倒是早就习惯了这一套,也不以为意,至于老孙的脸色就阴沉了下去,他知道这次是有人有心害他了。

  “那尸体被我徒弟打散了两魄,怕是赶不动了,烧了罢,带回去!你的祸事,总要有个果,这次能逃掉性命,已经是大善,我就言尽于此了。”老李很简单的说到。

  老孙自然能领会话里的意思,做人不能太贪心,自己不损不伤得以活命,已经是祖上积德了,一些惩罚和后果,倒也算不了什么了。

  但是,这事儿的前因后果,总是要上报才是,不能白白便宜了那暗中使坏的人,真是出手狠毒,直冲人性命而来。

  这时,孙魁又殷勤的给姜立淳递了一块儿肉干,在旁边憨笑着,姜立淳一拍孙魁的肩膀,大声说到:“我看你顺眼,以后咱们交个朋友吧?”

  孙魁当然求之不得,说到:“交朋友当然没问题,可是我哪儿找的到你?”

  “我也不是居无定所之辈,虽然和师父常年在外面飘着,但我在湖南也是有个住处的,就在.....”姜立淳非常豪爽的说到。

  老李也不阻止,合了眼缘也是缘,缘分又怎么能人为的干涉?

  交换了住地儿,姜立淳拍着孙魁的肩膀说到:“其实,你们也很厉害的,赶尸的法门是你们独传的东西,师父说过,真正厉害的赶尸人,能做到大司那个地位的,甚至都够短暂的控制非常厉害的僵尸,黑白双凶都是小玩意儿。不过,我师父也说,这赶尸一脉会随着一些事情,在以后没落。但我想,等到我入江湖斩妖除魔的时候,你一定得帮衬着,行吗?”

  “行!就怕我到时候没那么厉害啊。”孙魁憨厚的笑着。

  “哪能啊?你专心的专研吧,我师父说了,任何手艺做到极致,都是厉害的。那么多行业,只要能做到极致,就能称得一声大师!记住,以后帮衬着我啊。”姜立淳潇洒的笑笑。

  升腾的烟雾渐渐散去,那老头儿的回忆也到这里嘎然为止,是的,他就是当年那个孙魁,已经老了,在后来,他也真的和姜立淳成了朋友,两人常有往来,到后来,姜立淳也不再说斩妖除魔了,只说尽自己的本分。到后来,自己也真的把这一行做到了极致。到后来,赶尸人真的没落了。

  一管儿旱烟已经抽完,想起姜立淳那个老头儿,孙老头儿不由得咧嘴笑了笑,这老头儿到后来,也真的让自己帮衬了,只不过一出手,就是一个棘手的角色,因猫起尸的僵尸,那是僵尸吗?明明就是被邪恶的东西占了身体,最难应付的一种妖尸!

  想到这里,孙老头儿的脸上又闪过了一丝畏惧,为国家做事儿不容易啊,用得着他们出手的,都是吓人之极的事儿,简直不想再去想第二次!这次,姜老头儿又找上了自己,怕是轻省不得了。

  不过朋友相交到这份儿上,算算已经好几十年了,就算会搭上性命,自己也会推脱,何况自己这条老命,那老头儿是三番五次的搭救了好几次,从十六岁开始就是了!

  再则,自己的性命也不长了,常年赶尸,孙老头儿是清楚自己的情况的。

  这时,包厢里孙子在叫爷爷了,听到这声爷爷,孙老头儿又笑了,传承总是不断的,自己这一辈儿终究会离开,下一辈儿会继承很多东西吧。

  听说姜老头儿收了个徒弟,他徒弟会和自己的孙子成为朋友的吧?

  第二十五章 荒村



  坐火车对于我来说,基本上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儿,不用做早课,任何的功课都不用做,想睡就睡,想吃就吃,用好玩来形容,都不足以表达了,应该是天堂。

  此刻,我潇洒的躺在软卧上,扔花生米,用嘴接着玩儿,杨沁淮看的新鲜,也跟着学,然后整个软卧包间,花生米,花生壳乱飞,终于杨沁淮一个失手,一颗花生米打在了我师父的脑袋上。

  ‘啪’‘啪’,我和杨沁淮一人挨了一颗花生米,终于安静了下来,我那师父太阴险,天知道他用手弹个花生米都能弹出那么大的劲道,弄得我身上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杨沁淮,这次要不是你爷爷的面子,我说什么也不同意你跟来四川,也不知道你爷爷咋想的,这属于机密的事情都让你来参加。”我和沁淮还没有说话,我师父已经冷冷的开口,他对杨沁淮跟来这事儿很不满,认为简直是在胡闹。

  杨沁淮抓抓脑袋,说到:“姜爷,您千万别那么说,我以后是要和您一个部门工作的,还能有啥秘密呢?再说,我已经生是陈承一的人,死是陈承一的鬼了,姜爷,你不能拆散我们啊。”

  我嘴里包着好几颗花生在嚼,一听这话,‘噗’的一声,就忍不住喷了杨沁淮一脸的花生沫子,这小子读了几年大学,虽说不像当年一样能闹能打,和我胡混了,可那张嘴却越来越扯淡。

  我师父一听,眉毛一扬,说到:“承一对你做了啥不好的事儿啊?我会为你做主的!只不过,我认为承一终归是会找个黄花大闺女结婚的,你当二房吧。”

  杨沁淮无语了,他是不知道我那师父扯淡起来,比任何人都厉害,他抹掉花生沫子,‘幽怨’的看了我一眼,又‘幽怨’的看了我师父一眼,然后说到:“俩俗人,都不知道什么叫友情天长地久。”

  这话一说,我们三个同时翻起了白眼,杨沁淮‘霍’的一声站起来,说到:“不行了,哥儿我演不下去了,我得去吐了。”

  这样闹了一台,气氛倒也轻松,挨到吃饭的时间,杨沁淮摸出两瓶子好酒,摸出一些卤味,干粮啥的,摆在我师父面前,殷勤的说到:“姜爷,您吃饭,我以后就得到这部门工作了,您得照应一下。”

  说话间,还给我师父满上了一杯酒,我师父冷哼了一声,不过面色总算缓和了许多,接过酒喝了,问到:“你爷爷咋想的,把你放这部门来,好玩吗?这次竟然还让你跟任务!”

  “嗨,姜爷,您也知道,我从小没个正形儿,学习也是敷衍着走,去哪个部门挂闲置不是挂啊?我和承一是哥们儿,再说了,我对这个部门真的很感兴趣,工作起来热情也大。而且我不是战斗在第一线,能有什么危险?您部门也有很多普通人,参与调查啊,整理资料什么的,这些我也会做啊。”杨沁淮热忱的说到。

  说起来杨沁淮的爷爷是个很大的官儿,这个部门的存在,对很多人来说是秘密,对沁淮的爷爷来说,就不是秘密了,事实上,杨沁淮说的也是实话,这个部门除了战斗第一线的人,确实也有很多普通人,毕竟很多事情要经过事前的调查,也要整理资料,参与管理的,也是普通人。

  毕竟从战略观点出发,从事玄学的人,可不懂战略统筹,更不会懂得什么叫事后消除舆论,这些是需要专业人才的!

  不过任何部门都有闲置,我师父所在的部门也有,以杨沁淮爷爷的能量,弄他进来也属正常,这个部门津贴挺高的,退休后待遇也是极好的,估计这就是杨沁淮爷爷能同意的原因吧?

  当然,一切只是我猜测的,毕竟为啥要让跟着出任务,这事儿我想不通,我们哪次干的事情不危险?不过,杨沁淮的爷爷和我师父都达成了共识,他只能呆在指挥部,其它的地方想也别想去。

  看着沁淮殷勤的模样,我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酥肉!

  沁淮这小子这八面玲珑的样儿,一会儿就把我师父‘笼络’的服服帖帖了,这一点儿和酥肉很像,如果他和酥肉能认识,一定能成为铁哥们儿吧?

  我忽然发现,我很想念酥肉啊,这才坐上火车第一天,还要等待,我等着能看见四川那熟悉的山水,感受四川那熟悉的风,熟悉的潮湿温暖.....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鸡腿塞在了我嘴里,是杨沁淮干的,他说到:“我说陈承一,你一个人又在闷啥?该不会是在痛心抛弃了一往情深的学妹吧?”

  “给老子滚一边去,谁有心思想那个?我就是..就是在想,咱们这次去四川的任务是啥?师父,都已经上火车了,你说说呗。”我咬了一口鸡腿,油腻腻的手直接在杨沁淮身上抹了一把。

  杨沁淮再次‘幽怨’的望着我,说到:“陈承一,不带你这么玩的!”

  “想起故事就闭嘴,不然我师父不说了,再说,我这是跟你亲热呢。”我知道杨沁淮这性格,一定会报复,说不定会把卤肉啥的扔我一脸,我赶紧用别的事儿堵住了他的嘴。

  果然,杨沁淮不说话了,他从自己的信息渠道知道了我和师父要出任务,死乞白赖跟上的,但具体是啥,他就不知道了,他从小就知道我师父是做啥的,很感兴趣,但所知有限,这次一说到任务,这小子果然老实了。

  我师父听我们问起这个,斜了我们两个小子一眼,然后‘哧溜’喝了一口酒,杨沁淮见状赶紧又给满上了。

  师父望了我一眼,我赶紧夹了一片儿卤牛肉,‘亲切’的说到:“师父,您张嘴...”

  师父得意的吃下牛肉,然后随意的在衣服上抹了一下手,接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地图,铺在了桌子上,说到:“国家开始计划全国性的修路,修高速路,你们知道吗?”

  我茫然,杨沁淮忙点头,这小子在体制内,消息就是灵通。

  然后师父指着四川的某地儿,说到:“这里要修路。”

  我一看,这个地方在四川的南充市,正是我们的目的地,我和杨沁淮对望一眼,然后杨沁淮不由得开口:“姜爷,这不好玩啊,敢情我第一次跟任务,就是去修路啊?这跨部门也跨得太严重了吧?”

  我也想那么问的,难道我们是要去考察修路的情况?这不好玩啊!我隐约听师父说过,这次任务不轻松的,临出发前,还特意教了我简单版的请神术,让我自己熟悉口诀啊,手诀啊啥的,咋这次是去修路啊?

  “修路啥的我不懂,可是我知道这条路要经过这一带。”师父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说到,然后他又喝了一杯酒,面不改色的说到:“这个地方才是我们这次行动的目标。”

  “这个地方能有啥啊?”我看着地图也没特别的标准什么,就搞不懂这个地方能有啥?

  “这个地方确切的说,啥有没有,因为这个地方是荒村,接连的整整四个荒村。”师父不紧不慢的说到。

  “荒村?”杨沁淮的脸色变了,这小子想象力丰富,荒村让他咂摸出了一丝恐怖的味道了。

  “曾经不是的,但是从50几年以后就是了,不过那一带的人也得到了上面的解释,这几个地方闹过瘟疫,才造成了这种情况。”师父解释到。

  “然后,我们是去检查那里还有没有瘟疫?”我问到。

  杨沁淮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我,说到:“哥们儿,你傻了吧?稳定民心的说法,你也能当真?亏你还是姜爷的徒弟!”

  第二十六章 恐怖的源头——老村长(1)



  我看着沁淮那鄙视的眼神,心里一阵儿抽抽,恨不得把这小子按在地上揍一顿,可是那也显得我太没品了,我只好望向师父,听师父接下来会咋说,希望别给沁淮那小子说中。

  师父才没注意到我那些小情绪,只是感叹了一声这五粮液不错啊。

  沁淮马上眯着眼睛笑呵呵的就接口说到:“姜爷,我偷我爷爷的,就用来孝敬您了。”

  我师父非常满意,大手一挥的说到:“沁淮就是会来事儿,比承一这木头好多了!沁淮说的对,民心是要稳的,有些事儿知道了对百姓也不好,让他们幸福安乐的生活吧。这事儿确实不是瘟疫。”

  我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气狠狠的看了杨沁淮一眼,那小子非常得意的吼了一句:“踏着灰色的轨迹,尽是深远的水影...”

  这小子疯迷BEYOND,一得意就忍不住吼上了,吼完他望着我:“哥们儿,最新的盒带,刚才这歌不错吧?别和我生气,这盒带我送你,我再去搞一盒儿。”

  我一听,忍了,我那时也非常迷恋BEYOND,可惜我没杨沁淮那么广的路子,总是能第一时间搞到最新的原版盒带。

  杨沁淮得意的吹了一声口哨,一把揽住我,说到:“哥们儿,咱俩谁跟谁啊?”

  我师父不解风情的斜了我俩一眼,说了一句:“唱得啥啊,鬼哭狼嚎的,还不如听段京剧。”

  闹了一阵儿,我说到:“师父,那到底是因为啥,你绕那么大一个圈子,你倒是说说啊?”

  我师父沉吟了一阵儿,然后才说到:“这里面有一个故事,实际上,只有一个村子的人全部死在了祠堂,其它的三个村子,是因为临近那里,害怕才全部搬走了。后来,有关部门出面去消除了一下影响,那时是建国之初,原本也有些瘟疫病。后来,影响消除了,也就算了,这次因为要修路,所以才重新提起这档子事儿。”

  “修路和荒村有联系?”杨沁淮迫不及待的问到,他就是一个喜欢猎奇的人儿。

  “原本没联系,可是这次涉及到一个关键的事儿,就联系上了。”我师父的神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

  我也跟着严肃起来,我知道事情不简单。

  “因为什么联系起来了?”杨沁淮迫不及待的问到。

  “因为杀死整个村子人的元凶,在当年没有找到,而当年全国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想着那一带已经成荒村了,应该不会再出现人员伤亡,也就算了。可现在修路,我们必须去那一片寻找,把凶手抓住,灭掉,就是这样。”师父严肃的说到。

  “哪儿来的杀人狂啊?杀一个村子的人?我说姜爷,这已经过去三十几年,能找到吗?抓一老头儿?然后还得咱们这部门出手?”杨沁淮的脸色有些苍白。

  估计和我一样,想着一个人杀全村的人,觉得简直不可思议!确切的说,我从小接受玄学教育,不觉得鬼比人可怕,这种没人性的杀人凶手,怕才是最可怕的。

  我师父端着酒杯,沉默不语,过了半天才放下酒杯,摸出旱烟点上了,这姜老头儿可没啥规矩,他爱在包厢里抽旱烟,还真没人能管住。

  随着烟雾的升腾,我和杨沁淮都快被好奇心折磨疯了,这老头儿才说到:“这里面有一个故事,是搬走的邻村人说的,你们知道,相邻的村子,因为婚姻的关系,总是特别多的亲戚,在出事儿之前,那个村的村民曾经说过这事儿!当时,能走掉的都走了,不能走的,是因为不信邪,要搏一把,也有确实不想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土地的,也想斗上一场。”

  “结果就是全部被杀了?那杀人凶手练有九阴真经?”杨沁淮这小子倒吸一口凉气儿,他和酥肉一类货色,最爱看武侠小说,反正九阴真经在那小子眼里就是最厉害的武功。

  只有我知道,那种飞檐走壁,一叶渡江是多么扯淡的事儿,武功不是那么回事儿,没有什么武林高手,能在上百人的围攻下还杀光所有人!这不可能!

  所以,我已经有了个感觉,这事儿不是人干的。

  我师父吐了一口烟,望着杨沁淮说到:“没有武林高手,也没有《九阴真经》,那一年的事儿,我也参与了,那个现场估计是我这辈子看过的,最不想回忆,最恐怖的场景之一,到处都是断肢碎肉,当晚在祠堂的人没一个生还。”

  我和杨沁淮都试着去想象了一下那场景,一般乡下很多村子是有祠堂的,用来供祖宗的牌位,那屋子不算大,加上院子,估计可以挤下百来个人吧。

  但是百来个人都死在祠堂,那场景...跟屠宰场都没啥差别了啊!

  “那一夜之后,隔壁村的人不放心自己的亲戚,第二天,趁着日头好,带着十几个人去那村子里找人,结果那十几个人看见了那场景,当场就被吓疯了一个!这不夸张!后来,我们做过调查,勉强拼凑出了整个事件,也在那一片范围拉网似的搜索过,没有找到那个凶手,当时有另外一件危机的事情要处理,我们...”师父有些沉重的说到。

  杨沁淮一拍桌子说到:“我知道你们咋做的,故意让传说流传开去,不急于否认,甚至推波助澜的让附近的人都搬走,然后才开始消除影响是吧?”

  我师父诧异的望了杨沁淮一眼,说到:“行啊,小子!你咋知道的?”

  “呵呵,这个,承让,承让。”杨沁淮耍宝似的抱拳拜了拜,然后才说:“这很简单嘛,瘟疫怎么会让那些固执的村民离开他们世世辈辈耕耘的土地,一定得有更恐怖的事儿,你们没找到凶手,又有急事儿要处理,当然又怕凶案再次发生,肯定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走啊,这可难不倒哥儿我。”

  “呵,看来你小子也没白白有个当官儿的爷爷和爸爸啊,还是学到了些本事儿,嗯,我以前还以为你不学无术呢。”我师父一乐,笑呵呵的说到。

  杨沁淮不好意思了,他这人别人说他混混,顽主儿,不学无术,他倒是挺乐呵,一表扬他,他就这样了,这也怪不得他,这是犯贱,因为被骂习惯了,不骂还不行了。

  我的心都被这故事吊起来了,懒得看杨沁淮在那儿跟个大姑娘师似的害羞,就问师父:“师父,你倒是说说,具体的,你看我急得。那凶手到底是谁啊?”

  我师父也许是被升腾的烟雾迷了眼,眯着眼睛说到:“那一片儿,是自古以来就出了名儿的养尸地儿,自古就多出僵尸啊,但是具体原因却不知道。”

  “师父,我说凶手啊,凶手到底是谁?”我急得耐不住了。

  “哦,老村长!”师父淡淡的说到。

  “老村长?”我和沁淮同时惊呼了一声,这村子里还兴村长杀人?一杀杀全村?这世界也太TM疯狂了吧?

  “是的,凶手就是那个村子里的村长,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村长。”师父此刻已经平静了,一管旱烟已经抽完,他磕了磕烟锅,相比于我和沁淮的大惊小怪,他淡定的很。

  “师父,你们搞错没有?一个村长,好吧,抛开他的身份不说,一个老头儿,咋能杀光全村的人?扯淡吧?”我很失望,结果是一个村长做的啊?我原本已经判断这绝对不是人的范畴了,可是刚才师父又说养尸地儿?

  “我知道了!”沁淮一拍桌子,吼到:“要杀光全村的人,只能投毒,往井水里投毒!”

  沁淮这思路不错啊,确实只能往井水里投毒,才能做到这件事儿,可是我又想到一个可能:“不对啊,投毒咋行?你没听我师父说啊?现场那么血腥,显然是厮杀啊!中毒了,不都是默默的死去吗?”

  我师父看了我们一眼,说到:“承一总算还不傻,井水里投毒?沁淮啊,你怕是小说看多了吧?那得多大的分量才能让井水有足够毒死的人的毒性?就勉强说分量够了吧,那水也早就变味儿了,你以为是真正的小说里描述的那样,无色无味吗?那样的毒可是很稀少的,平常人哪里弄的到?”

  “师父,我们知道了,你还是赶紧说吧。”我着急了。

  “我说过,那是一个养尸地。”师父淡淡的说到。

  第二十七章 老村长(2)(为马踏飞燕915加更)



  出生玄门,其实从师父第一次说起养尸地这个说法开始,我就知道,这事儿和僵尸脱不了关系了,只是他又说一个什么老村长,我就开始特别的不了解。

  直到后来的后来,我才明白师父为什么一直感慨那里是养尸地,这个养尸地,和杨晟以前解释的养尸地可不同,杨晟的观点里,养尸地是因为酸碱不平衡,是因为细菌,是因为生物学,可师父口中的养尸地,是出于特殊的原因,那个地方多出僵尸。

  从古至今的记载有多少,那个可以略过,而在那边,烧尸的情况一直保持到了2000初,直到火葬的实行,才改变了这一习惯。

  一个地方的民风的形成,往往不是偶然,总是有历史的痛或者教训,才能形成一种习惯。

  后来的后来,我无意中上网,看见了一条消息,大概是盗墓贼,在那一片儿挖出了古棺,结果一开棺,发现里面塞满了糯米,还贴有很多符,扔下棺材就跑了。

  再后来棺材被一个上山放牛的老头儿发现,汇报了有关部门。

  有关部门的处理是直接用喷火器烧了,而上面的态度是批评,毕竟古尸是很有研究价值的。

  这个消息当时在网上引发了轩然大波,而我只是苦笑,怎么又是N城?上面的批评恐怕只是一种态度,至于那古尸或许可以不烧,懂行的都知道,其实那古尸在下葬时,就已经有高人处理过,不然.....

  我自己猜测,之所以让有关部门冒天下之大不韪,顶着舆论的压力烧掉古尸的原因,是因为那个村子发生的一些事儿,自从古尸出土后,那个村子的信号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会常常出来莫名其妙的声音。

  就如打电话时,就如看电视,就如听收音机.....

  不想有更大的麻烦,当然只有果断的烧掉,再后来,那条消息就没有了,当时贴出的很多照片也莫名其妙消失了,到今天,能搜索到的,都是记得那事儿的人发的一些假图片。

  其实很多人在猜测,为什么会影响到信号?也许在很多年以前,身为玄门中人的我也不理解,可是那一次在火车上听了师父的故事以后,我忽然就能理解了。

  全村人都接二连三的做同一个梦,是什么概念?那故事是很恐怖!连师父都承认,他经历无数,若论恐怖,那故事该排得上号!

  所以,小小的影响一下信号,也是正常。

  人有气场,由内而外,正常点儿理解为人的气质!强大了,就是气场,就如一个气场强大的人,往往会让人们不自觉的接受他的意见,认同他的领导,那就是灵魂的力量,人的内在!

  如果灵魂,也就是三魂七魄中的任何一个强大到一定的地步,这气场当然就能影响到信号!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波段,灵魂的正确理解应该从这里出发。

  我在后来回想,为什么师父会一再的强调养尸地,也是一种感叹吧,那里确实流传了太多传说,至于火葬,应该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那一天,在火车上,师父再次强调了养尸地以后,我终于耐不住了,说到:“师父,不就是僵尸吗?你一直兜圈子干啥?你直说啊!”

  杨沁淮站我身边,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袖子,吼到:“我X,哥们儿,你没开玩笑吧?僵尸?不不,哥儿我有心理准备,咳..没问题,就算金角大王,银角大王来了,哥儿我也得去斗斗。”

  我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杨沁淮,这小子在死撑呢,连西游记里的金银角大王都扯出来了,都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这不是吓傻了,是啥?

  我师父看着我们俩在那儿激动,非常淡定了拿了个卤鸡翅啃了起来,说到:“都坐下,等我吃完这些东西再给你们讲咋回事儿,等会儿讲了故事,该吃不下了。”

  师父这话一说,我和沁淮同时松了一口气儿,端端正正的做好,眼巴巴的望着师父在那儿吃吃喝喝。

  师父被我们盯的不自在,胡乱吃了两口,说到:“我真服了你们了,不吃了,给你们说下那段往事吧。”

  “好!”我和沁淮竟然同时鼓起掌来。

  我们是如此的兴奋,可在听完故事以后,我们才发现这兴奋是多么的可笑,这个故事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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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有人口稠密的地方,自然也有地广人稀的地方。

  故事就发生在N城,N县,一个偏僻的小山村。

  这里是一个安静的小村,也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村,只是因为绵绵密密的山脉,只是因为不那么便利的交通,让世人见识不到它的美丽。

  隔着一座不大的山脉,这个小村附近有几个临近的村子,可是那几个村子比这个小村生活要富足的多。

  一座山脉就阻断了这个小村的路,没有路,生活的水平自然高不上去。

  可是自古以来,蜀地就是一个头疼的地儿,因为蜀地多山,交通原本就不容易便利,需要路的地方多了去了,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轮到这个小村子。

  老村长一直在为这个问题烦恼,村子偏僻,所以村子里的婚姻往往就是和邻村的人互通,这往来一多,生活水平一比较,大家就不满意了。

  对于这一点,老村长觉得很愧疚,从解放以来,他就一直担任这里的村长,村里人不管谁见了他,都会亲切的叫声老村长,可是他却没有把大家带上富裕的路子。

  可是老村长也很为难,这里都是山,可以耕种的地儿很少,农民没有地,要怎么富?

  富裕要靠自己想路子啊,那个时候,风风火火的公社运动还没开始,大家对劳动的积极性还是很高的,当然也希望付出以后得到丰厚的回报。

  没有地啊,没有多少地!老村长想着这个问题就觉得烦闷,午饭也没咋吃得下,随便敷衍了一点儿,就出了门,开始在村子里转悠,想着能不能有啥办法,让大家富裕起来。

  走上路上,总有村民看见老村长,每个看见老村长的人,都会很亲切的跟他打招呼,老村长也热情的回应。

  可是村民越尊重他,他越觉得肩膀上的担子重,要带着大家富裕。

  就这样,满怀着心事,老村长走啊,走啊,走到了绕着村子流淌的那条大河面前,这条河的水世世代代的养育着这里的人,可是他能让村子的人富裕起来吗?

  望着眼前滔滔不绝的流水,老村长忽然眼前一亮,说不定这条‘母亲河’真的能给大家带来富裕!

  没有地,但是这里有水啊,可以养鱼的嘛!鱼可是好东西,比地里的玩意儿值钱多了,说不定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想到这里,老村长兴奋了,他是一个实干派,既然想到了,就一定得去做。

  他去了镇上,请了技术员,然后来探讨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最终,经过技术员的指导,这事儿真成了,技术员指导大家在河里养鱼,因为那片儿小村地少,鱼塘什么的肯定不现实。

  村民们也激动了,这就是一条康庄大道啊!

  再说了,因为村里穷,路不通,村民们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条小船儿,一是为了在河里捕些鱼吃,二是从这条河出村最方便,现在开始河里养鱼了,船都不准备了,真是件天赐的好事儿。

  是的,这是一件好事儿,可是这也成了灾难的源头。


  第二十八章 老村长(3)(为第一炉香加更)





  河里养鱼在大家的积极劳动下,很快就得到了实施,河面的一部分变成了养鱼场。

  这样养鱼的好处颇多,技术员曾经说过,这种鱼的肉没有鱼塘养出来的鱼肉那种腥臊味儿,而且还能保持一定的,河鱼的鲜美度。

  大家满怀着希望,等待着养鱼场的收获,收获了,就能换来财富。

  虽说这里陆路不太通畅,可是靠着水路,靠着那一艘艘的小船儿也能把鱼儿运出去。

  每个人都在憧憬,这其中也包括老村长,他无儿无女,有一个老伴儿,也在三年前过世了,他现在一门心思只扑在工作上,他希望能干出成绩,不为名,不为利,就是淳朴的想给大家办事儿。

  春去秋来,一转眼时间就快过了一年,养鱼场快收获了。

  大家都很激动,可偏偏这个时候有一个人来给老村长泼冷水了。

  这个人是一个村里的老人,主要做的事儿就是管理村里的祭祀啊什么的,听说懂得神神鬼鬼的事情不少,规矩也颇多。

  随着这里得到解放,新的思想渐渐得到传播,村里人也就渐渐的不咋尊重这个老人了,认为他搞迷信。不过,也没人明说什么,毕竟村里人还是注重对祖先的祭祀的,这个工作还得他主持。

  这一天,他上门找到了老村长。

  “我觉得应该搞一次祭祀河神的活动,毕竟在河神手底下讨饭吃,得有点儿表示。”他如是对老村长说到。

  老村长皱起了眉头,作为一个村干部,他是很反对这劳民伤财的一套的,他接受了新的思想,新的教育,认为这是一个坚决不能姑息的陋习。

  可是这毕竟是主持村里祭祀工作的老人,还是得尊重,于是老村长委婉的拒绝了:“我觉着吧,现在村里穷,搞祭祀得活牛,活猪的扔下河里去,大家承受不起啊。以后,等村里富裕了,可以搞搞这样的活动,划划龙船什么的也不错嘛。”

  那老人是个明白人,知道这话其实就是拒绝了,这祭祀活动根本不可能进行,搞不好别人还会认为他趁机生事儿,沽名钓誉,叹息了一声,那老人对老村长说到:“河神不满意了,是要收去人命的,说不定收获也会收回去。算了,好自为之吧。”

  这样的说法,让老村长心里有些火大,这绝对是利用封建迷信来恐吓,可是老村长还是强压着怒火,尊重的把老人送出了门,不管怎么样,老村长是个与人为啥的人,他不愿意对一个老人发火。

  其实祭祀是否陋习,我不想评论,毕竟那时候总有人喜欢把事情做到极致,极端,反对一件儿东西,就连带着全部否定了。

  到现在,其实这样的祭祀活动反而被鼓励了,保护民俗文化之类的吧,有的祭祀还成为了招揽游客的手段。

  这祭祀重新兴起到底有怎样的原因,这不是探讨的重点,重点是老村长拒绝了要祭祀的请求,他自认为是党员,就该坚持一些原则,而且祭祀确实有些铺张浪费,这贫穷的小山村承受不起。

  临收获的季节越来越近了,不管老村长是个怎么坚定的人,心里还是有些打鼓,就像你再怎么不相信一个人,当他煞有介事的在面前说过一句话,你心里还是会有些阴影。

  这一天,老村长决定亲自去渔场看看,他驾着自己的小舟,连同几个在渔场忙碌的人,一起巡视起来,这些人里,其中有一个人还是老村长的侄儿,算是他村子里最近的血亲了。

  巡视的气氛很愉悦,毕竟这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毕竟不时的看着鱼儿从水中跃起,谁不高兴?

  可是当巡视到渔场最边缘的地方的时候,忽然天气就阴沉了下来,还刮起了大风。

  村里人是有经验的,像这种情况,一般都会靠岸,这风一大了,这种小舟容易不受控制,现在在渔场的最边缘,虽然离河中央还有一定的距离,可是也危险。

  就在大家纷纷急着靠岸的时候,这风陡然就加大了,快不受人力的控制了,而且水面也开始不平静起来,刚才还时不时跃出水面的鱼儿纷纷都开始沉底。

  “大家别慌,慢慢来啊。”老村长划着自己的小舟,还算镇定的指挥着大家。

  这里是川地的一个小村,由于山脉众多,风势再大也大不到哪儿去,这种情况,大家在这里居住多年,也不是头一次遇见,虽说秋天刮这样的风有些奇怪,可老村长一喊,大家都很快镇定下来。

  其中一个年轻后生还开玩笑似的吼到:“老村长,要不我们比赛吧,看谁先划到岸边呐。”

  老村长乐呵呵的就要答应,可不想这风忽然又变的再大了一些,而且刚才只是有些不平静的水面竟然开始翻腾起来,变得非常狂暴,这是这条河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老村长心里‘咯噔’一下,忽然就想起了村里那个祭祀老人的话,要祭河神,不然得用人命来填!

  可此时说什么已经晚了,老村长心底有自己的坚持,他虽然开始怀疑,也只是半信半疑,但不管咋样吧,自己眼皮底下就是不能出人命,他一边拼命的抵挡这狂风带来的影响,一边喊到:“大家努力划,哪个先到岸边,叫人来帮忙啊!”

  但是事与愿违,在大自然面前,人力是可笑的,不到2分钟,这些船就纷纷被风力和水流带到了河中央,不停的在河中央打着旋....

  在河中央打旋算怎么回事儿?所有人都既惊又怕!毕竟大风以前不是没有过,最好的经验就是别乱划,让风力带着船儿流动,只要保持着船儿不翻,风总有停下来的时候。

  这种打旋,严格的说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巨大的漩涡!

  这时,大雨忽然倾盆而下,伴随着雷电,像是老天发怒了一般,让人更感觉到心慌。

  老村长在此时已经完全相信了河神的说法,因为一转眼,他们的船就在河里打旋了10分钟,也在这时,有村民看见了这狂暴的天气,想着渔场,或者来渔场巡视的亲戚,赶来了河边上,在岸上大呼小叫。

  不一会儿,人越积越多,几乎全村的人都出动了,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商量,有行动派准备拿绳子,希望能抛给在河中央打旋的人儿。

  可这可能吗?这河算不上什么大河,可是老村长一行人离岸起码也有50米左右,哪儿能抛的过去?游过去?更不可能,这天气,人怎么游得过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此时一个眼尖的人忽然吼到:“那是啥啊?”

  人们这才注意到,水面竟然开始冒泡,跟沸水一般,船上打旋的人早已有些绝望,因为这些水面冒泡的情况他们早就注意到了,能不注意吗?就在他们船的周围冒泡。

  ‘轰’一声闷雷打了下来,那水面忽然不冒泡了,风也暂时停了下来,一切就像有一只神奇的大手,掐住了风暴的命脉,让它嘎然而止,连雨也小了。

  人们一下子惊喜了,好了,紧张只是暂时的,在船上的人得救了。

  可是生活就像一幕悲喜剧,这短暂的惊喜还没能让人们长舒一口气儿,一个更让人惊悚的情况出现了,因为在距离船不到两里的地方,忽然就起了大浪,那浪花不是水面正常的翻腾,而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面下游弋。

  “走蛟啦!”村里有经验的老人喊到。

  “惹怒河神了啊,河神来收命了啊!”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个声音,是那个祭祀老人的,他一边喊一边就跪下了。

  第二十九章 老村长(4)



  村里人听见这一句,都开始变得有些惊疑不定起来,其实无论是走蛟了,还是真的河神来收命,都不是一件儿好事儿,总之每个人的心口都悬了起来。ww╲w.㊣feisuzw.com (⊙o⊙)…飞速中文网

  那老头儿在跪拜之后,毅然转身走了,满脸的哀伤。

  他这一走,原本围绕在岸边的许多人犹豫了一下,竟然纷纷都退开了去,甚至有些人也跟着直接扭头走了,这不是他们不道德,面对这种生死危机,有几个人能淡定?

  只有少数人留在了岸边,那少数人是船上这些人的亲戚,他们不能走开,因为毕竟有血缘摆在那里,放不下啊。

  情况有些糟糕,但不是到了绝境,至少现在风小了,雨小了,连雷也不打了,这样意味着,如果划快一些,船能及时靠岸。

  这个道理岸边的人懂,船上的人也懂,大家都卯足了劲儿的往岸上划,这时一秒钟都是自己活命的机会。

  老村长也在努力的划动着他的小船,只是比起其他人的争先恐后,他还注意着别人的情况,看有人落下了,他会用船桨推一把,他不是多伟大,就一个想法,别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人命。

  但也就在这时,老村长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因为他感觉双腿冰冷,低头一看,老村长就发现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事情,他的船漏水了,而且漏的很严重,那水的涨势几乎是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在猛涨。

  照这种涨势,不要说划到岸边,能撑过一分钟不翻船都得感谢老天爷。

  老村长绝望的抬头,对着离他最近的一艘船喊到:“我船漏水了,搭我一把吧。”

  没有回答,那船径直的还在划,虽然风小了,可是风还在刮着,划着也很费劲,眼看那大浪头越来越近....

  老村长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前方不远的身影,那个人是村子的村民,和他很熟悉,关系也很是不错,他甚至还帮过那人的忙。

  老村毕竟是个淳朴的人,他觉得应该是别人不知道他在喊谁,于是又大声的喊了一次:“李元,我船漏水了,搭我一把啊?”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那人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老村长咽了一口唾沫,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这时他小船里的水已经漫到了膝盖,船身已经开始倾斜,一起的10来条船里,他是划在前面几个的,毕竟年轻时,他是捕鱼的一把好手。

  整理了一下情绪,老村长发现身后又一条船要撵上了,离他很近,他又喊到:“梆子,我船漏水了,搭我一把啊。”

  梆子平时是个憨厚实诚的人,应该会帮他吧?

  结果,梆子只是划船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船儿又飞快朝岸边划去,和他船身交错时,甚至没看他一眼。

  这都是咋了?老村长眼中的哀伤更浓了!

  他知道的,此刻谁都不想停下来,因为谁都不想死,包括他自己。

  再退一步说,死其实无所谓,可谁愿意面对这么未知的,恐怖的存在去死?

  老村长试着理解大家,然后他看着身边又划过了几条船,他又喊了几个人,现实很绝望,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他的船快翻了,其实就算他不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可是.....

  老村长的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愤怒,可情况不容他再拖延,因为翻船时,水中会产生不小的吸力,也就是会产生一个漩涡,到时候就算那未知的怪物不来,他也会被漩涡拖到深深的水里去,也是个死。

  这时候,顾不上愤怒,顾不上迷茫,老村长也是个果断的人,他弃船跳到了水里,奋力的游离那艘即将沉没的小船儿,可是该往哪里游呢?到岸边...?

  老村长回头看了一眼那浪潮,已经不足一里了,如果是单纯的游泳,自己根本游不到岸边。

  自己得自救啊,老村长一咬牙,看着一条船朝自己划过来,他一咬牙,朝着那条船游去,这时他忽然明白一个事实,在生死面前,人都是自私的,再喊也没用。

  老村长游泳的技术还是不错的,很快他就游到了那条船边上,伸手握住了船沿,既然你们不愿意停下来耽误时间,我自己上船总好了吧?

  这种船原本就是那种极小的船,窄而细,老村长一拉船沿,船就免不了倾斜了一下,船上那人忍不住瞪了老村长一眼,现在谁还愿意多事儿啊?

  老村长莫名的觉得有些歉疚,喃喃的解释到:“我船翻了,我....”

  结果,让老村长意料不到的一幕出现了,那人竟然高高的举起船桨,狠狠的砸向老村长拉着船沿的手。

  老村长的目光忽然绝望了,心很痛,痛到连手上的疼痛都忽略了!他忽然觉得船上那个人很陌生,是他关心着的,无私帮助着的村民吗?

  还是他那可爱的,亲切的乡亲吗?

  他死死的抓着船沿,不愿意放手。

  “老村长,你就原谅我吧,你知道这船一载两个人,那速度....不要拉我去死啊!”说完,那人的船桨又狠狠的砸了下来。

  刺骨的疼痛,让老村长终于松开了手,他挨不住了!

  可是他还没彻底绝望,他不信,他不信他的乡亲们会这个样子,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个人绝尘而去的背影,不死心的游向下一条船.....

  不到两分钟,也许只有一分钟,老村长得到了答案,答案就是他那已经鲜血淋漓,扭曲变形的双手,那些人太狠,连手都给他敲骨折了!

  他望了一眼岸边,有人已经激动的接到了自己的亲人,然后看也不看一眼这边的情况,拉着亲人转身就跑。

  貌似岸边很喧闹,可他没听见一个人为他呐喊,为他说一句公道话,他在村里原来只是一个没有老伴儿,没有儿女的老头儿罢了!这个时候,谁会担心他?

  可是还有最后的希望吧?老村长看见自己侄儿的船朝着这边划来,他侄儿是个年轻人,操作小船儿还不算拿手,所以是最慢的一个。

  老村长收拾好心情,忍着双手的疼痛,努力的游向了侄儿的船,在这时他已经决定不当村长了,侄儿救了他的话,他以后就对侄儿一个人好。

  是亲人吧,总该相信血脉的力量吧?

  老村长游到了侄儿的船边,此时他双手已经虚弱的握不住船沿,他用渴求的眼神望着侄儿,希望他能拉自己一把。

  侄儿的眼中却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轻声说了一句:“老舅,我还年轻...”

  他没有用船桨去砸老村长,只是用船桨一把推开了老村长,因为此时已经没有必要去砸他的双手了,他的双手比一堆烂肉好不到哪里去。

  望着侄儿远去的背影,老村长的心已经结成了一块冰,他忽然爆发了,对着岸上大吼到:“你们救救我,救救我啊,我们是乡亲啊!”

  没有一个人下水,没有一个!

  此时,那股子浪花已经翻腾而来,在船上的有个人忍不住回头一看,看见了老村长渐渐沉没的身体,已经一个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眼神!

  刻骨铭心的绝望,以及让老天都会害怕的仇恨!

  接下来,一场恶梦就要在这村子里开始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事情已经过去了10天,村子里没人提出为老村长收尸,甚至没人提起老村长这个人,连有时小孩儿问起,大人都会刻意的回避,因为这回忆实在不怎么光彩。

  人都有一种鸵鸟心理,遇到自己不太能接受的事情,而且是关于自己的,本能的都会选择逃避。

  可直到那天,人们发现逃避不了了,因为有人在河边发现了一双鞋。

  第三十章 老村长(5)




  河边有一双鞋,这真的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在河边住的人都知道,偶尔河水卷上来的杂物里常常就会有一两只也不知道是谁的鞋子。

  只因为,人们下水常常是要脱鞋的,而一不注意,鞋子被卷走了也算正常。

  可是,这双被人偶然发现的鞋子,却在村子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可和往常的轩然大波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任何一个人议论什么,每个人知道消息以后,反应都是一愣,然后沉默的不评论什么,可在心底情绪却是翻涌的如惊涛骇浪一般,什么猜测都有。

  为什么一双鞋子会引起村民如此大的反应呢?

  说说这鞋子的特征吧,首先它是一双皮鞋,在那个年代皮鞋可不是什么便宜货,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小村子里?所以,谁有一双皮鞋,全村人都会慢慢知道,是正常的事儿。

  第二,这双皮鞋中的一只,在侧边有一块明显的补丁,显然它的主人穿它穿久了,旧了,破了,舍不得扔,就补上了那么一块补丁。一双鞋子上有一块黑布的补丁,这样也算比较奇怪了,会让人印象深刻,如果它的主人常常穿着它,走街串户,人们自然会记得。

  更让村民不安的是,这双鞋子被发现的时候,就整整齐齐的摆在河岸,鞋里全是淤泥,这种淤泥,村民们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淤泥是河底的淤泥!

  以往,在河里捞水草的时候,常常带上来的不就是这种淤泥吗?

  一双被人们熟悉的鞋子,河底的淤泥,人们回避不了了——老村长!

  还用问吗?这双鞋子是属于老村长的!整个村子里就他一个人拥有过皮鞋,这是为了去参加先进表扬大会而特意买的,大家都印象深刻!穿得久了,老村长给上了个补丁,大家也都知道。

  鞋子里带满了河底的淤泥,这说明了什么?没人敢想,想到了也不敢说出来,老村长的事情如同在村民们心底的一根刺。

  村民们沉默,可是有一个人却不沉默,那就是村里的老祭祀!

  在他得到消息的那一天,忽然就跟疯了似的,先是狂奔到村里的大路,然后在随着这条路,在村子里来回走了几圈,直到夜深了,都不肯回去。

  有人劝说:“你年纪那么大了,回去休息吧?这么走啊走的,脚步声也吵的人睡不着啊?”

  那个老祭祀却不回答,劝的急了,就会吼一句:“你们晓得啥?”

  村民们不劝了,任他走,可是过了夜里12点,村民们却再次被吵醒,只因为那夜里传来的又哭又笑的声音,让原本神经就紧绷的村民们感觉到恐惧。

  男人们纷纷出门看情况,却发现原来是老祭祀真的疯了,在村里的路上来回狂奔,又哭又笑,那声音跟鬼嚎似的。

  这是一个新的年代,国家才刚刚结束苦难,也在普及教育,破除一些陋习,做为农村人,一边在接受新思想,一边在艰难的遗忘一些曾经深信不疑的事儿。

  也许这个村子里的村民也快成功了,可是老祭祀的表现,无疑引发了他们已经埋藏在心底的恐惧,让他们害怕!毕竟,身为一个偏僻小村的人,什么都可以没听过,关于鬼鬼神神的传说却听过不少。

  人们忍不住了,终于有人出手去拉老祭祀,可他力气大的出奇,竟然挣脱了,又开始来回跑,来回笑!亏他那么大的年纪,却有如此旺盛的精力!

  毕竟有人开始,就意味着有更多的人参加,终于七八个汉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老祭祀按住了,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把他送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反正也睡不着,送回院子的过程中,有不少人跟随着。

  可是进了院子,老祭祀忽然开始狂笑不已,那笑声尖厉又凄凉,听得人直发毛,终于有个脾气暴躁的汉子忍不住了,一巴掌给老祭祀扇去,吼到:“你清醒点儿,村里都给你搅的鸡犬不宁了。”

  那老祭祀果然不笑了,脸被扇的红肿,他连摸都不摸一下,他忽然转身对着众人吼到:“我把村子搅的鸡犬不宁?你们晓得个屁!我们村全部要死,全部都要死!你们救不了是一回事儿,不救却是另外一回事儿!这下好了,他回来了,回来了....”

  死一般的沉默,现场除了老祭祀在疯狂的吼叫外,每个人都死死的沉默着,老祭祀的话就如同一柄大锤,狠狠的锤在了每个人的心口!

  “哈哈哈,怕了吗?怕了吧?等着吧,每个人都要死,河神的使者可是厉害的怨鬼,我们都要不得好死,我就要去看看我们村子,它就要不在了,哈哈哈....”老祭祀语无伦次,又开始疯了一般的大笑!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人在脆弱的时候,心神紧张的时候,总是敏感而暴躁的,一个人冲了出去,狠狠的给了疯子一般的老祭祀一脚:“你乱说啥?乱说啥?搅的人心不安,你有好处?老子打死你个***!”

  “哈哈哈....死,就是全部都要死...”老祭祀根本不管挨打与否的这件事儿,只是笑,只是念叨着这一句。

  越来越多的人忍不住,越来越多的人上去斯达老祭祀,可无论人们咋动手,他都是笑,都是那句话,死,全部都要死,跑不掉啰。

  终于有个妇人家看不过去了,喊了句:“不要打了,就是一个老人,造的孽还不够多啊?”

  这句话,终于让人们清醒了一点儿,纷纷散开了去,可那样子却如入了魔一般,都还是一副气愤的样子,人们已经忘记了,他们是在殴打一个老人。

  这不是他们恶毒,而是因为他们脆弱的承受不起一点点风吹草动了,尽管这风吹草动只是一个老人家带来的。

  “哈哈哈...现在才说造孽,晚了,晚了...”那老祭祀趴在地上,头发散乱,鼻青脸肿,甚至鼻子嘴角还有血迹,可是他犹自说到。

  一个男人忍不住,上去又要打,却被他的女人拉住了,那女人说到:“你说我们造孽,你当时是第一个走的人,我看见了的!而且,你不要在这里乱说,河水卷起来一双鞋子是好正常的事情哦。”

  女人的说法得到了人们纷纷的赞同,是啊,河水卷起来一双鞋子很正常的嘛!忽然,人们就觉得轻松了,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草木皆兵的样子。

  气氛轻松下来了,人们忽然就不愤怒了,有人点起了烟,有人终于开始恢复良知,开始扶起老祭祀,开始道歉,开始给他擦脸。

  可那老祭祀根本不领情,只是说到:“我走,所以我也要死..我看见河神出现,我就知道要死人,不想看见死人,所以我走。我走...所以我也要死....”

  “全部都要死!”老祭祀忽然又大声的吼了一句。

  可是,人们已经心安,就懒得再和他计较,帮他打理了一下伤口,随便安慰了两句,就纷纷的散了。

  这一夜,人们睡了一个好觉,河水卷起来一双鞋子,太正常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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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梆子在那天晚上也去看了热闹。

  可他没有参与殴打老祭祀,尽管在老祭祀发疯的时候,他也捏紧了拳头,差点控制不住,那天他也是见死不救的一个,老祭祀触碰到了他最脆弱的那一根弦。

  但是,他还是没有,他本性还是憨厚,质朴的,总觉得打一个老人有点那啥,所以他忍住了。

  后来,那个妇人的说法,让他心安了,就开始同情起老祭祀来,这些迷信的老人啊,总是神经兮兮的,这就是梆子全部的想法。

  心安了以后,他和大多数村民一样,睡了好觉。

  只是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梆子又忍不住回想起这事儿,忽然就想到一点,让他的心又开始不安。

  咋河水卷上来的鞋子会整整齐齐的摆在河边呢?

  第三十一章 老村长(6)





  想到这里,梆子就开始强烈的不安,他记得在上岸后,他忍不住心里的内疚,回头看了一眼,恰好就看见老村长在水里嘶喊的那一幕,看到了最后老村长被浪头淹没之前,那怨恨的眼神。

  那眼神....梆子一想起,不自觉的就抖了一下,身上竟然起了一窜鸡皮疙瘩。

  可还容不得梆子多想,他的房间门就‘哗’的一声被推开了,接着一个声音就吼到:“梆子,出事儿,快,我们也去看看。”

  梆子原本就陷在恐怖的回忆里,这一惊一乍的,把梆子吓了一跳,好不容易才平复了一下心情,不由得怒火冲天的吼到;“妈,你这是干啥嘛?你不晓得一惊一乍会吓死人的啊?”

  其实梆子在平时是不敢和妈这样说话的,可不知道为啥,这几天火气就是大,一下子就窜起来了。

  说完了,梆子也有些后悔,可此时梆子妈也懒得和梆子计较,急吼吼的过来说到:“梆子,村里那个老祭祀死了啊!”

  “死了?你说啥?他死了?是昨天那些人下手太重,给打死了?”梆子心里一沉,在这种非常时期,死一个人无疑是件沉甸甸的事儿,何况,昨天还闹了那么一出!

  现在村里人的心思都脆弱,生怕再造孽,要是这样死的话,说不得....

  其实,这段日子,村里忽然就出现很多默默做好事儿的人,什么主动的维护村里的公共设施啊,什么帮老人做这,做那的...以前,这些都是老村长操心的事儿。

  事后后悔还有什么用?梆子忽然想起了老祭祀的这句话。

  面对梆子的问题,梆子妈说到:“不是村里人给打死的,是他在自己院子的门梁前上吊了,啧啧..你说这个人咋就想不开呢?哎...”

  梆子妈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还稍微有些轻松,估计她的心情和梆子一样,只要不是被活活打死的就好啊。

  梆子也松了口气儿,感叹到:“是啊,我昨晚看他的样子就是有些疯了,哎...这人疯掉了,怕是啥事儿也做的出来,我去看看吧。”

  “嗯,去看看,村里的人商量着要给他厚葬啊,一个孤寡老人也不容易。”梆子妈显得分外心软的说到。

  不止梆子妈这样心软,村子里的人都这样,这些日子变得分外心软,又分外的敏感脆弱暴躁,老祭祀的疯触动了他们那根敏感的神经,老祭祀的死又触动了他们心里的柔软。

  老祭祀顺利的下葬了,因为他留下了一封信,也就是遗言,信里说的是,他先走一步了,他只希望能入土为安,所以必须先走一步。

  村里的人一致出钱出力给他办了一场风光的葬礼,生怕有一点点纰漏,老祭祀只是希望能入土为安,村里人却卯足了劲儿,大办葬礼,生怕这葬礼不风光。

  另外,参加葬礼的村子里的人一个个都哭的跟老祭祀的亲生儿女似的,特别是那天晚上参与了殴打老祭祀的几个人,更是在坟前长跪不起,响头磕的震天动地的。

  这场葬礼在外人看来是如此的荒谬,死后做那么事儿,有用吗?可是村子里的人却不那么认为,在他们看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宣泄他们心里那无处发泄的慈悲。

  老祭祀就这样走了,在整个故事里,他也许是唯一睿智的人,看到了很多的事情,也悲凉的看透了人性的卑鄙面,可是他喊着是怨鬼回来杀全村人,可那是怨鬼吗?

  显然,老祭祀也许懂一些玄学,可他并不精通,所以也算不到回来的那个到底是什么,但我想,他也不想算到,更不想知道回来的那个,到底是不是怨鬼。

  风光葬礼后,村里的日子又变得平静起来,那双在十天以前发现的鞋子,也慢慢的变得不再让村子里的人那么敏感了。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议论起这件事儿了,这件事不再是那个‘禁闭的伤口’了。

  当然,无论如何议论,人们最终都会笑着,以河水卷上来一双鞋是巧合为结束的议论,最后再温情而礼貌的道别,要说这段日子最大的改变是什么,无疑就是整个村子的人开始变得温情起来。

  晚饭时分,梆子和梆子妈在吃饭,饭菜算得上丰盛,毕竟除了两个素菜,一个鱼头汤外,还有一碗红烧鱼。

  这段日子,梆子妈一改以前节俭的习惯,总是把饭菜做的很丰盛,他们家就两母子相依为命,要改掉这节俭的习惯对于梆子妈来说,是很不容易的。

  梆子吃的很香,吃了很多鱼,也吃了很多饭,桌子上尽是他吐的鱼骨头了。

  “妈,你最近做饭又好吃了很多啊。”吃的满意,当然少不了赞美。

  “能不好吃吗?顿顿都有荤菜。”梆子妈一边给梆子夹菜,一边说到。

  “妈,你咋变得那舍得了?”

  “我就想着,这人啊,说不定啥时候就走了,还是该吃吃吧。”梆子妈忽然就很有感慨。

  “妈...”梆子忽然抬头喊到,他其实不愿意想这些事儿。

  “哎..真的,妈有感慨啊,你说当时我们要是救了老村长,心里也不会那么折磨了,”说到这里,梆子妈顿了一下,又说到:“虽然鞋子是河水卷上来的,可是心里想着总是不安啊,可是现在后悔啊....”

  梆子沉默了,过了好半天,梆子才说到:“妈,我其实也很内疚,我也不知道当时咋会这样,你想,那浪头底下不知道啥怪物..,我心里怕,大家都在拼命划船,我...我生怕自己赶不上!而且..而且..不是有人一开始就没救吗?我想总有人救,我当时就...”

  “算了,儿子,你也别解释,妈当时都在岸上看着呢!妈当时也想,你别因为啥事儿耽误了,赶紧回岸上,我也没想着让你救人的,我想别人去救也好。可是...哎...”梆子妈沉默了,这种事情每个人心里的想法不也就一样?

  就像一件坏事儿,偏偏又是关系到自己生死的,有第一个人大着胆子去做了,总是有人会跟上去做,然后大家就都去做了。

  这个就如同西方传说里,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一条缝隙,灾难噩运就已经飞了出来,再也关不上。

  夜,安宁。

  怀着这样的心情,梆子和梆子妈各自睡下了。

  同村的李元也在这个时候睡下了,不知道咋的,李元在这天晚上心事很多,老想到很多事儿,都是关于老村长的。

  在这夜里,李元做了一个梦。

  做梦原本是正常的事儿,可是这个梦,却....

  在梦里,李元先是梦到了老村长生前的种种,全是黑白色的,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展现在李元的面前,梦里的时间仿佛很长,涵盖了老村长的一生,梦里的时间仿佛又很短,一幕幕就跟闪电似的就过去了。

  在这梦里,李元看见了老村长和自己打招呼,也看见了老村长帮助自己家度过困难时的场景,有好几次在梦里,李元的眼睛都湿润了,他是第一个拒绝救老村长的人,他心里难受,愧疚,他想上去跟老村长说声抱歉。

  可是这个梦却是如此的奇怪,他就像是一个彻底的旁观者,根本不能做任何事,哪怕走上前去道歉。

  李元很急,很急,可是梦终于像放电影似的,放到了老村长生前的最后一幕,那条河,那天的阳光,他们一群人划着小船儿,去巡视渔场....

  就在这时,梦由黑白色,变成了彩色!

  第三十二章 老村长(7)





  那个彩色的梦境是李元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回忆的场景。

  那天河里的事情是他一辈子都不愿意在想起的回忆,在梦里重温,是何其的可怕?更可怕的是,在梦里他变成了一个观众,每一个细节,他都被迫仔细的看。

  他看见老村长的船开始漏水,看见翻船,看见自己冷漠的不回应老村长的求救,看见很多人都不回应老村长,看见人们凶狠的举起船桨,最后他看见了老村长绝望和怨恨的眼神,接着被浪头淹没....

  在看见那个眼神的时候,李元就想醒来,可是他发现自己醒不来,那感觉就是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偏偏被扣留在了梦里。

  李元一身冷汗,在心里呼号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这时,梦变成了一片黑沉沉,可是能感觉那是在冰冷的水里,这么黑的环境里,原本是看不见什么的,可李元就是知道那里有一团水草以及淤泥。

  他直觉这团水草和淤泥里,有让他恐惧的事物,可是他就是不能挪开眼睛,像是有人把他的眼神固定住了一样。

  周围黑沉的水开始变得明亮却又浑浊,整个河底开始冒泡,开始沸腾....

  李元觉得很恐怖,很想喊,很想跑,更想醒来,可是他根本动不了,接着,那团水草开始慢慢的蠕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束缚在了水草底下,要拼命的挣扎出来。

  李元快哭了,他在心里拼命的喊着,不要出来,不要出来...他知道,这水草底下的东西一出来,绝对是恐怖之极的,能把他活生生吓掉半条命的存在。

  他有感觉,那水草底下的是老村长!

  也许是李元的祈祷起了作用,这时,他忽然就醒来了,当睁开双眼的刹那,李元真的哭出了声儿,清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觉得是那么的珍贵。

  一个梦,已经到了清晨!

  他的哭声惊醒了他的媳妇儿,当他媳妇儿关切的问他什么事儿的时候,他不想再提及那个噩梦,就简单的说了句,梦见我妈了,就哭了。

  李元和他妈妈的感情极深,而他妈妈在三年前去世了。

  李元不知道的是,这个梦,在村子里不止他一个人梦到,而是有好几个人都梦到了,可是每个人都选择了隐瞒。

  一天很快过去了,一转眼又是晚上。

  李元特意给自己泡了浓浓的茶,就是想熬夜,想晚一点儿再睡。做为一个成年人,李元知道,噩梦也许会接二连三,但是总会过去的,自己安然处之也就算了。

  可是那个梦太真实,真实到他恍然陪老村长过了一生似的,连很多细节都在重现,这些细节偏偏还是他不知道的。所以,他又觉得分外的恐怖,不想睡觉,为的就是不想再做梦!

  浓茶是有效果的,李元固执的坐在堂屋里看书,熬夜,到了11点多,媳妇儿催了几次没用,就先去睡了,可是李元还是精神着。

  但农村人,白天的活儿重,就算是浓茶,效果也不是无限的,到了凌晨2点多,李元开始撑不住了。

  他强忍着不想睡觉,夜越深,他就越感觉睡过去的话,可怕的梦还是会再来,可是当秋天带着一丝丝惬意的风吹进屋子的时候,他终究还是撑不住了,他几乎是在自己都不太知情的情况下,批着衣服睡了过去.....

  当进入熟睡的瞬间,李元再次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场景,明亮又浑浊的水中,沸腾的河底,蠕动的水草,只是这一次,水草蠕动的更加厉害了。

  “不要,不要...”李元在心里嘶吼着,可是这次没有用了!

  梦中,他看见河水一刹那变成了血红,血红的颜色,遮盖了一切,包括他的双眼,当河水再恢复成明亮又浑浊的时候,他发现那团水草空了,像是原本鼓胀的肚皮被掏空了似的,变成了扁扁的样子。

  水草里的东西出来了?李元想转头四处寻找,可是他根本一点点都不能动,他开始惊慌,想拼命的挣扎出梦境。

  可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在他耳边响起:“你是在找我吗?”

  这个声音很陌生,说不上难听,却让人从心底觉得恐惧,在现实的生活中,一个人的声音不管怎么冷漠,总是带有一丝情绪,可是这个声音,完全不带任何人类的感情,就是纯粹的声音。

  更要命的事,原本是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偏偏还能让人感觉到那股毁天灭地般的恨意,这种就是恐怖!

  “不..不..不..我不找..”李元发现自己能说话了,他几乎是哭着在大喊。

  在梦里,他也想闭上双眼,可是他闭不了,只能这样被固定着,睁开。

  “你刚才明明是在找我的!”忽然,一张脸处在了李元的面前,离他的鼻尖不过1厘米的距离。

  看见了,终究是看见水草团底下的东西,是老村长!

  可是真是老村长吗?李元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大脑因为恐惧,竟然出现了大片大片的空白,他看见的是一张泡胀的脸,几乎看不清五官,脸上有伤口,翻开的伤口如同一条条发白的虫子趴在脸上,偏偏又可以看见里面被泡成了粉红色的肉。

  原本泡胀的尸体,李元不是没看见过,这条河在夏日里涨水的时候,也不是没吞噬过生命,但是,那些尸体因为发胀,眼睛是几乎看不见的。

  但是眼前的这个,眼睛偏偏瞪的很大,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是老村长,李元有强烈的感觉,可这不是吧?难以辨认的五官。

  “嘿嘿嘿...”梦里的人在笑,李元看见他牙齿寒光闪闪的,竟然有4颗长长的獠牙。

  “啊..啊...”终于被刺激的有了反应的李元,开始在梦中大叫,可是并没有回应他!

  “这个样子,不认识了,对吧?”面前的人忽然说到,接着他开始恢复正常,不再像一个发泡的馒头,但是恢复正常后,他的肉竟然开始一块一块的掉。

  面前这个人竟然还嫌弃肉掉的不够快,竟然伸手扯掉了那些要掉不掉的肉,剩下的地方开始大片大片的长出银色的毛。

  是银色,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

  这些毛不长,让人终于能看清眼前人的人形儿,是老村长,老村长无疑!

  李元在梦里吓的开始大哭,他涕泪横流,哭喊着:“老村长,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可是梦中的老村长根本不理会他,只是不停的移动着他那半腐烂的身子,围绕着李元打圈,这种沉默,这种不停的在他眼前闪现,才是最磨人的,李元想老村长给他一个痛快。

  他想自己干脆死了算了。

  也就在这时,老村长忽然停了下来,阴测测的一笑:“还有15天,15天,这些毛掉光,就等15天。”

  李元已经木然了,只知道流眼泪。

  下一瞬间,李元出了梦境,当睁开双眼的时候,他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有些麻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上面全是鼻涕和眼泪。

  15天?等毛掉光?什么意思?

  李元已经直觉事情不简单,还有梦是连着的吗?不,肯定不是的!

  他发疯了一般的站起来,往屋子里跑,然后扯开一块布,就开始收拾。

  他媳妇儿被吵醒了,喊到:“李元,你干啥?”

  “收拾,我们走,这个村子不能呆了。”李元急急的大喊到。

  “走哪儿去,村子为啥不能呆了?”那个时候,全国可是不能乱跑的,如果这样莫名其妙的走了,可想而知下场是什么?那就是去当乞丐吧!

  这样的代价未免太过沉重,除非是别的地方有亲戚可以投奔。

  “真的不能再呆了,还有15天,15天之后一定没啥好事儿!”李元大喊到。

  “啥15天,你能不能说清楚?”李元的媳妇儿莫名其妙。

  “老村长,我看见老村长了。”李元脸色煞白的说到。

  他的话刚落音,李元媳妇儿的脸色也开始变得惨白。

  第三十三章 老村长(8)



  李元没有走出村子,是的,他是实实在在的没有走出村子,他说服了自己的媳妇儿,还有爸爸,就是走不出村子。

  那天早晨一片大雾,平日里熟悉的出村的山路,变成了根迷宫一样,李元一家三口怎么绕也绕不出村子,从早晨走到下午4点,他们竟然还在一个地方打转。

  4点时候,当李元脸色惨白的发现自己还在同一个地方的时候,他泄气了,把行李一扔,坐在了一块大石头上,颓废的说到:“我们回去吧。”

  他媳妇儿没有说话,他爸爸也没说话,从早晨到下午都一直不散的雾,说明了啥?这是违反自然规律的,傻子都知道有问题!

  “不走了?”李元爸爸也坐下,像是确定,又像是给自己一个肯定似的问到。

  李元抬头望着那惨白的雾气,说到:“不走了,走不出去了,回去拼了,我是死是活都无所谓,总得保住点儿啥。”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才下定的决心。

  李元的爸爸说到:“我一把年纪了,是我是死是活都无所谓,总要保住你们下俩口。”

  这一句话说完,一家三口竟然在山上大哭了起来,这满心凄凉根本无法诉说.....

  下山回村的路出奇的顺利,原本一直围绕着他们的浓雾,竟然渐渐的散了,到村里的时候,李元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山上哪里有雾?

  可是这只能加重他的绝望而已,他明白是老村长不要他走,要他死!

  故事听到这里的时候,我非常的疑惑,曾问过师父一句:“让人迷路是鬼物的本事儿,老村长是鬼物吗?”

  “不,老村长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怕是中国从古至今,找不出几例同样的例子。”

  不同于我们在火车上听故事,再怎么恐怖,也知道自己不会进到故事里去,李元的事儿不算是一个特例,村子里的恐怖还在继续。

  在回村的路上,李元遇见上了另外几个人,那几个人也是和李元同村的村民,是一家人,李元记得,那一天陪着老村长一起巡视渔场的也有他们。

  看他们也背着行李,一家出动的样子,李元忍不住问了一句:“是不是出不了村子?”

  那人望着李元,显然吓了一跳,但忽然又想到了啥,有些颓废的说到:“是的,你也一样?”

  “一样,我梦见他了,说15天,你呢?”李元已经是豁出去的心理了,事到如今,还有啥不能说的?

  那人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停下了脚步,死死的盯着李元,慢慢的说到:“他在水草下面。”

  李元对着老天叹息了一声,似乎是在对自己说,又似乎是在对那个人说:“我们的梦一定一样了,他15天以后肯定会回来吧,我们要通知一下村里人。”

  于是,在当晚,村里的80几个壮年男丁聚到了村里的祠堂,这事儿一说,才发现梦见老村长的,在村子里有5个。

  可毕竟这是梦,走不出村子是因为雾,凭借这些,要取信人们很难,或者换一个说法,人们也许信了,可是面对这种事情有什么办法?

  这是一种坐以待毙的无奈,因为那个敌人看不见,摸不着,使的手段你也没办法,那是你想拼命也无从拼的东西,就如空气一般。

  李元过起了在梦里数日子的生活,每一天他都会梦见老村长来给他报时,每一次他都有吓掉半条命的感觉。

  他很抗拒睡眠,他不敢睡,可是每天过了凌晨两点,不论他是在做什么,哪怕是集合几个都做梦的人在一起玩牌,都会睡着,那几个人也是一样。

  到了倒数第十天的时候,村子里忽然有一半的人梦见了老村长。

  这个时候,更恐怖的事情也同时发生了。

  在农村都会散养一些鸡鸭,傍晚,那些鸡鸭会自己回家,而在这一天,等到天黑,村里大半人的鸡鸭都没有回家。

  到第二天的时候,人们面色难看的在一个偏僻的山坳里发现了大量鸡鸭的尸体,全部都是被放过血的尸体,有的还被撕咬了。

  他回来了,人们心里都是这样一个概念。

  这样的概念让人恐慌,面对生死,总是有人想挣扎的,村子里的人在发现鸡鸭尸体后的这一天,开始大量的跑,跑到哪里不知道,总之想跑出这个村子,至少也得到邻村去避难吧?

  面对这样的情形,李元没有任何动静,他只是望着人潮说了句:“跑不掉的。”

  是的,跑不掉的,村里那天起码走出了十几户人家,可是到下午,那十几户人家全部都回来了,而且是全部脸色惨白的回来了。

  而也是在这一天,鸡鸭继续的死,没有放鸡鸭出去的人家,第二天也发现鸡鸭死在自己家里。

  没什么比死在自己家里更恐怖的事儿了,那意味着那个可怕的东西来了自己的家,与其那样,人们不如放养,死就死吧,死鸡鸭总比死人好。

  这是倒数日子的第八天,全村的人,包括小孩子,都梦见了老村长。

  这一次,在村里的祠堂,竟然几十个汉子同时抱头痛哭,难道真要应了老祭祀的话,全部都得死?全部都跑不掉?

  李元平静的看着这一切,每天他投入心思做的事情就两件,一是把菜刀磨的锋利,二是写信,他识字儿不多,可这封信他查着字典也在写,说起来那字典还是老村长送的。

  倒数的第七天,村里来了个人,这个人几乎每个月都要来村子里一次,这个人是邮差,他每月都会来村子里送一次信,顺便看看村子有没有人要送信出去。

  按正常的情况,村子里一般是收信多一些,写信少一些,往外带东西倒是不少。

  可是在今天,邮差却发现,几乎每家每户都要求他送信,送信的地点非常可笑,大多就是附近几个村子的亲人啊什么的,邮差想说,这事儿自己明明可以去办啊,但他却怪异的发现,村里的人很坚持,就是要他送。

  没办法,邮差只得应下了,可他下午走的时候,却发现村里有几十个人跟在他身后,那架势是要和他一起出山,他们都带着行李啥的,而且邮差还发现一个问题,这些人脸上都有着一种非常奇怪的表情。

  那表情...邮差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对,是一种很狂热的,很狂热的希望!邮差的词汇量并不丰富,难为他能想到这么一句话,那的确是因为村子里的人表情太怪异了。

  可是呢?情况却又再次让邮差感觉到怪异,他进山,上山,发现那些人竟然在山腰上打转儿,不走了!

  无论他咋喊,那些人跟没听见似的,他想下去看下情况,却被一双颤抖的手拉住了,那是村子里的一个少年,跟着他的,还有另外两个人,一个老年妇女,一个中年的男人,邮差很奇怪,因为他看见这三个人全身都在发抖。

  “别..别去..,不要把你自己也陷进去。”少年如是的对邮差说到。

  “啥陷进去啊?”邮差莫名其妙,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啥感觉,总之今天进村子他就觉得怪异,因为一进村子,他就感觉到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而且..而且还有一个邮差自己也不想说的词儿,整个村子——死气沉沉!

  “走,别问!”少年还只是劝说,那中年男人竟然一把拉起邮差,就往山下跑。

  终于跑下了山,也来到了隔壁村的入村路,那几个人才轻松了下去,邮差发现他们,竟然一个个都流泪满面,那中年汉子痛苦的嘶吼了一声儿,竟然朝着村子的方向跪下了。

  见他跪下,那个少年人和老年妇女也同时跪下了,几个人一起对着村子的方向,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

  一直到晚上回家,邮差都觉得这件事儿莫名其妙,他听那三个人说的最多的就是:“我那天没有去河边。”

  第三十四章 老村长(9)




  “就跑出来了那三个人?”此时,沁淮的头上是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儿,显然这个压抑而沉重的故事,牵动着他的心神。

  同样的,我也是那么紧张,我简直不敢设身处地的去想,我是那些村民,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师父说到:“不止那三个,听我说吧。”

  随着师父的诉说,我们继续跟随着故事回到了那个压抑而绝望的小山村。

  日子在流逝,到了最后的五天,村民们已经有些麻木了,鸡鸭已经全部死光了,下一轮是村子里的猪啊,牛啊之类的东西。

  没人再心疼钱财,在生命面前,还有什么是更重要的呢?

  所以,人们干脆把猪啊,牛啊什么的都赶了出去,反正关在家里也是一个死,不如放出去吧,想着那东西来了家里,让人心里怕的慌。

  到了最后三天,大一些的家畜也死光了,包括村民们养的狗,此时,这个村子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绝望,想想吧,一个除了人,再没有活物的村子,是怎样的一种死气!

  大家越来越爱集体聚集到祠堂,就算发呆,也是这样聚着,越来越灰暗的生活,谁还有心干活?

  这时,一个村民走到了祠堂,面色平静而沉重,他开口说到:“我心里闷,所以出去走走,然后我看见,那些鱼全部翻了白肚皮。”

  一片死一样的沉默,鱼死了?每个人脑子里都是这样一个想法,然后都麻木的坐着,死了就死了吧,自从老村长死后,村子里的人根本就没提过鱼收获的事儿,死了也就这样吧。

  反正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听得最多的,无非也就是什么什么死了。

  可是要继续这样麻木下去吗?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到了倒数第二天,村子里死人了,死的是一个小孩!

  由于这些日子的不安宁,村民们无一不选择把自己的小孩子儿关在家里,而且也没太大的心思照顾,可是小孩子哪里是关的住的?所以,他们会偷跑出来玩!

  这个小孩也是死在一个偏僻的死角,当时出事儿的情况是,一群小孩儿玩够了,各自回家!

  然后这个小孩儿就出事儿了,村民们默默的看着小孩子的尸体,那个小小的尸体蜷缩着,双眼惊恐的睁着,可是脖子却呈一种特别的,扭曲的角度,显然是被掰断了。

  另外,他的脸色惨白,脖子上两个明显的洞眼,都已经发白,是被吸干了血。

  这个村子,自古以来就不乏僵尸的传说,也烧过尸,人们自然知道老村长变成了一个什么东西!

  “啊....”是小孩的父亲对天悲鸣的声音。

  “你咋狠心到连一个小孩子也不放过啊?”是小孩母亲凄凉的呼喊。

  这是前所未有的恐怖,人们只要一联想起,有一个未知的生物在暗处一直在窥视着自己,就觉得心底发毛,终于人们爆发了!

  “它要杀死我们全部,拼了吧,老子拼了!”

  “就是命一条,等死也是死,拼了也是死,老子也拼了!”

  “就是,老子再也不等死了,拼了!”

  “拼了...”

  “拼了...”

  因为这个小孩的死,人群沸腾了,大家开始聚集在一起,想办法了!

  计策是在村里的祠堂商量的,商量完后,大家各自回家了。

  而在这天夜里,村里又死人了,这次死的是一对无儿无女的老夫妻,死状是一样的,惊恐,身体扭曲,被吸干了血。

  也可以说,这一次更惨吧,因为死者全身骨头都断了多处!

  人们变得冷静而坚持,他们默默的替老夫妻收了尸,有人提出:“大家别分散了,就全部聚集在祠堂吧,我不信200多个人,还拼不出个活路来!”

  人们不再回家了,开始聚集在祠堂,男人们都忙碌起来,扩大祠堂,给祠堂砌起厚厚的围墙,女人们也忙碌着做饭,给男人们磨刀之类的。

  有人说,僵尸怕狗血,可是村子里哪儿还有狗?有人说僵尸怕火,于是在祠堂的一角堆满了柴火,还有很多酒!反正是拼了!

  聚集在祠堂以后,村子里没有再死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人气儿旺的原因,人们甚至没有再做梦!

  有人为此感到喜悦,觉得自己的反抗终于有了用,有人却为此忧心忡忡,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赵军就是忧心忡忡的人,他的爷爷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道士,当然只是一个翻了两本书,然后学了些乡野把式的道士,可就是那样,还是懂得不少。

  爷爷是早已去世了,可是还是在赵军小的时候,跟他说过不少各式各样的忌讳,其中就包括一些僵尸的事儿。

  赵军知道,僵尸厉害起来,可是非常厉害的,说是怕火,可是寻常的火烧不了,得用什么阳火,阳气越重越好。

  坐以待毙吗?赵军不甘心!和大家一起反抗吗?赵军觉得没多大的希望,厉害的僵尸可以屠城,这是古时候的传说,他现在深信不疑,他觉得200多个人不够看!

  赵军有个想法,是到那天晚上的时候,大家一起逃跑,那天晚上老村长来寻仇,必然再不会玩什么鬼打墙,大家一起跑,说不得还能跑出去几个!

  他把想法说了,可是已经试过很多次,已经绝望的村民,哪儿还听他的?再说,现在离开人群都觉得恐怖,大家拒绝了赵军。

  甚至有人怒火冲天的要打赵军,说他是在泼冷水,所以赵军不敢说了。

  第14天晚上的9点多,这一个夜分外的阴沉,人们都聚集在祠堂里,小孩老人在中间,女人们在内层,然后再外面是一些少年人,最外面的则是一些精壮的男人。

  只要过了12点,就是第15天,那个时辰就是老村长通知的时辰了!人们开始严阵以待,到现在为止还有3个小时不到。

  赵军也在其中,可是这时,他忽然说到:“我肚子好疼,这祠堂没有厕所,我得去方便一下。”

  赵军决定赌了!

  他当然顺利的出了祠堂,他也真的去尿尿了,因为紧张,所以真的尿急,他握紧着刀,望着祠堂,犹豫了一分钟,然后一咬牙,转身跑了。

  不得不说,赵军是个很有胆识的人,明明知道这个村子里就藏着一个怪物,他还是选择了冒险逃跑,就一个人!他也没办法,他心里也痛!

  他有家人的,有老娘,有个妹妹,他说服不了她们,又有什么办法?他得活着啊,为赵家留点儿血脉。

  当然,他的老娘和妹妹是知道他的计划的,她们都说,你跑吧,我们就和大家在一起,老娘甚至说,大家不信你,也没办法,我们家就不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了,

  赵军避开通往祠堂的大路,专挑小路往通往外村的山上跑,他边跑边流泪,其实他也分不清楚,是老娘她们真的不接受说服,还是她们不想离开这片村子,离开乡亲.....

  夜,没有一点儿灯光,连月亮都没有,那是一种怎样的黑啊?幸好赵军对路熟悉,他出奇的,顺利的,跌跌撞撞的跑上了山!

  山里充满着虫鸣,可是没有那恼人的雾,赵军咬着牙,就一个念头,一定要跑出去。

  他埋着头走啊,走啊,走过了半山腰,竟然真的走到了山顶,到山顶了!赵军这时才发现自己一身的冷汗,他知道,村里人想出去,连半山腰都过不了,何况是到这山顶?

  这个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己逃了出来!

  可是,赵军还来不及喜悦,就听见一声惨叫声传来.....

  第三十五章 老村长(10)




  人们都知道,在空旷而安静的地方,一个声音是可以传很远的,也是知道山与山之间的直线距离不算远,只是很难走而已。

  赵军站在山上,听见的是从山脚下传来的惨叫声,声音有点飘飘忽忽的,但还是可以很确定的是惨叫,接着赵军听到了嘈杂的声音,听不甚清楚,可是比刚才的惨叫声清楚多了。

  是时间到了吗?一滴冷汗沿着赵军的脸滑过,滴落在了冰冷的山路上,毕竟是生他养他的村子啊,毕竟他的母亲和妹妹还在祠堂里啊,赵军站在山顶上,努力往祠堂那边看,可以看见那里是灯火通明的一片,也很肯定各种嘈杂的声音是从那里传来。

  可是下一瞬间,赵军就不敢再看了,因为他恍然感觉什么东西朝他狠狠的瞪了一眼,让他一下子毛骨悚然起来,是什么?赵军忍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接着他一抬头,看见了让他毕生都难忘,一想起都会颤抖的场景。

  他看见....山脚下莫名其妙起了浓雾,那雾气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朝着山上弥漫!

  天呐!自己就是看那么一眼,就惊动了那个怨气冲天的怪物了吗?赵军一下子站了起来,鼓足最后的勇气朝祠堂看了一眼,他知道乡亲们绝对凶多吉少了,母亲,妹妹....

  想到这里,赵军一把抹去眼泪,转身就跑,他不是一个不果断的人儿,这个时候先逃掉自己的性命再说吧。

  不敢去看身后的浓雾到了什么地方,他只知道一旦他被浓雾笼罩,说什么也走不出了,等着他的绝对是那个怪物的追杀,所以现在只有跑!跑!跑!

  赵军是拼了命的跑,已经算是超常发挥出了生命的潜能了,下山的路是那么的难走,赵军几乎是连滚带爬,甚至滚了一段,才气喘吁吁的跑到山下。

  全身都很疼,全身都是伤,可是赵军顾不得,站起来又跑!

  邻村的经济条件好很多,所以入村的路算是一条宽阔的土路,赵军跑的顺利的多了,他一直跑,直到跑到肺里火辣辣的,跟扯风箱似的,再也跑不动了,他才停下来大口的喘气儿。

  这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很惊恐的看见,那浓雾竟然追到了这片山另一面的半山腰,也就是他到邻村下山的路,现在正缓缓的缩回去。

  是自己的幻觉吗?赵军揉了揉眼睛,可是现在,他总算有了半分安心,那种心悸的感觉也消失了,他知道他可能安全了。

  人在高度紧张,放松下来以后,就会感觉到疲惫,赵军一下就仰面倒在了地上,有些傻愣愣的看着不远处的那片山,看着看着赵军就开始大颗大颗的掉眼泪,发展到最后,竟然是嚎嚎大哭起来。

  他的村子,他的亲人,伴随着他长大的乡亲们....这个时候,赵军知道,一切都没了,是真的没了!

  一个人没有了故土,就像没有根,一种真正的,刻骨铭心的凄凉和孤独在赵军的心里反复的翻腾开来。

  有那么一瞬间,赵军真想冲回去,和乡亲们一块死了算了,他忽然能体会很多人到后来执意不走,甚至打他的心情了,他也体会到了母亲的心情,算了,不离开了吧,人生百年,谁不会死?还有乡亲陪着,也是一种幸福吧?

  妈妈可能是相信自己的,可是她还是这样交付了自己的性命,连同妹妹,也许是怕两个人跑不掉,她们只是把生的希望都交给了自己背负。

  所以,自己不能回去,不能死,得给乡亲们一个希望啊,万一有活着的人呢?自己还能带人去救!

  如果没有,也能通知人报仇,让他人防范啊,因为那个怪物很可怕!

  赵军哭够了,站起来,认了认方向,重新跑了起来,他在这个村里,有个关系很好的表舅,他需要帮助。

  终于,赵军找到了自己的表舅,表舅似乎不算太吃惊,只是有些悲凉,他批起衣服,然后带着赵军直接找到了村长家。

  这时,这个深夜,赵军才发现村长家还住着三个人,那三个人是自己很熟悉的乡亲。

  原来他们没有走远,固执的守在邻村,想要得到个结果,15天不是到了吗?

  第二天一大早,邻村浩浩荡荡的十几人出发了,不一样的是,这次隔壁村的村长带了民兵,因为他们村正好就有民兵训练营。

  翻过山,带同赵军在内的,几个村子里的人小腿都在颤抖,这一次回去,能不能再次走出来?他们有些胆怯。

  可是那村长说:“我也懂这些,军人一声煞气,镇的住。再说,老村长...哎..那怪物已经发泄了怨气,应该不会怎样了。”

  有了这番劝慰,十几个人就下去了,村子里安静的出奇,安静的让人毛骨悚然,一个人影儿都看不见。

  大家也不说话,径直走到了祠堂,祠堂还冒着袅袅的青烟,墙都倒了一些,可见昨天晚上祠堂里的人放火了,一个走在前面的民兵有些小心翼翼的推开了祠堂虚掩的大门,然后一下子就倒退了好几大步,接着就吼了一声:“妈呀....”

  要知道这民兵可是解放后,打过土匪的,死人又不是没见过,咋那么大的反应?

  人们纷纷涌上前去,接着,他们看见人间炼狱!

  血红,一片血红,到处都是血迹,那味道闻着就让人头昏脑胀,尸体,全部都是尸体,却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全部是些碎肢,甚至还有内脏,嘲讽一般的挂在了祖宗的牌位前!

  这些如果都不足以刺激最胆大的人,那么碎肉呢?好像是故意撕咬造成的碎肉,洒的到处都是,而最恐怖的是没有一个人闭上眼睛,全部都是惊恐的睁大着眼睛,嘴巴也张的大大的。

  有一个具尸体,只剩下了半身,肠子都拖到了地上,可是他保持着一个惊恐呐喊的表情,爬到了祠堂院子的门前,双手向前伸,眼里竟然凝固了一个不甘的眼神,保持到了现在,仿佛他只要爬出了祠堂,就能保住性命一般。

  看见这一幕的每一个人都开始发抖,接着眼泪是无声的流,喊声是无声的憋在了嗓子眼,就像一出默剧....

  “是..是李元...”那个逃出的少年,边哭,边颤抖的说到,他认出了那个往外爬的尸体。

  “妈..妈..妹妹..妹...”赵军已经神志不清了,他颤抖走往里走,所有人竟然忘了拉他。

  结果,他刚踏进那个祠堂一步,一股冲天的冷,就差点把他整个人冻僵,他一下子也清醒了过来,赶紧退了出来!

  怨气,这是爷爷说过的怨气啊,冲天的怨气!

  一群人在适应了很长的时间后,才整理好了情绪,根本就不敢呆在祠堂的面前,邻村村长脸色难看的说到:“走吧,这事儿我们处理不了了,汇报乡上!”

  是的,只能汇报乡上!

  一群人怀着复杂的心情,开始回去,其实每个人也开始暗暗的担心,能不能走出那片山?包括一开始很有信心的邻村村长也开始担心了,毕竟祠堂的情况那么惨!那绝对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

  可是,好像真如他所说的,怨气已经发泄完毕了,他们上山竟然如此顺利。

  结果呢?邻村的十几个人亲自体验了一回恐怖,当所有人都爬上山顶的时候,同时听见了一声冷哼声,就那么平平淡淡的‘哼’了一声!

  所有人都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赵军更是喊到:“起雾了,他又来了!”

  第三十六章 故人重逢





  赵军这一喊,把所有人都吓一跳,这起雾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四川的山林原本就多雾。众人在意的,是那声冷哼的声音,让人从心底觉得毛骨悚然。

  赵军看着那雾气,原本想解释两句的,可这次的雾气不同,只是在山脚缠绕,却没有往山上蔓延的趋势,看到这情况,赵军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可无论如何,这里并不是久留之地,一行人还是回了村子。

  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我和沁淮听得难受,眼巴巴的望着师父,等着他继续讲,而师父只是咬着旱烟杆子说到:“没了,说完了。”

  “姜爷,你可别忽悠我,这就叫说完了?你们呢?咋知道的?你们去又是一个啥情况?”杨沁淮着急的问到。

  这个故事让人压抑而难受,我猜沁淮的想法和我一样,总想听到一个好点儿的结局,比如说救出了什么人啊,什么人其实躲掉了啊之类的。

  “我们?那个村的村长把这事捅到了乡里,乡里赶紧报给市局,你知道的,公安局有一些卷宗是直接要往上报的,报着报着,就报到我们这里来了。”我师父非常轻松的说到。

  “我知道,一般这种卷宗是秘密的,也是意味着,是普通的公安处理不了的,到时候有专门的人来处理,公安局呢,就负责消除影响,对吧?”杨沁淮对这一套是非常熟悉的,不愧是当官的儿子。

  “嗯,是那么一回事儿。”师父吐了一口烟,深以为然的说到。

  “可是,师父,你们去干嘛了?为啥邻村的人会搬走?”我觉得师父他们去又没有逮到老村长,有啥作用?而且邻村的人为啥会搬走?

  “邻村的人搬走是因为赵军那群人在山上听见的‘哼’声,好事儿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样的事儿在大范围能捂住,在相邻的几个村可是捂不住的,慢慢的人们就搬走了,你想想吧,你住在一个被屠村的村子旁边,你能安心住下去吗?这事儿还有往县城里传的趋势,只是后来被我们用瘟疫当借口给压下来了。”师父幽幽的说到。

  杨沁淮原本想夹块牛肉吃的,估计是那故事太让他难受了,他摆弄了一下没吃,倒是给自己灌了一口酒,然后才说到:“我知道,所有知情人全部被找去谈话啊之类的,总之烂在肚子里,也不能提起了。不过提起也没好处,让普通人日子过的不安生。”

  “师父,你还没说,你们当时去干嘛了!”我不依不饶的问到。

  “能干嘛?那时我还年轻,算不得能独当大梁的人物,国家还有更重要的事儿,是和别的国家的事儿,顶梁柱都派去那边了,我们走进村子,只呆了半天,就出来,连尸都没收!”师父叹息了一声说到。

  “啥?你们等于是啥也没做?”我吃惊的问到。

  师父不理我,自顾自的说到:“原本准备放火烧村的,可是那没有任何意义,而且那里山连山,一不小心会引起大火!我们不是啥也没做,做了基本的消毒工作,然后封了那个村。”

  “封村?怎么封的?姜爷,是派部队去守着吗?”沁淮急切的问到。

  “咋可能派部队去守着?那个村怨气冲天,我们是问了老一辈的意见,摆了个大阵,封住了村子里的怨气而已,另外,我们也搜索了一下老村长的下落,可惜,当时....”师父没说下去了,我懂他的意思,当时那情况,几个年轻人,也没有勇气去找,找到了又怎么办?拼也拼不赢的!

  但是一个大阵能封住冲天的怨气,可封的住老村长吗?万一他四处跑,那不就...?

  我一想到这里,就赶紧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师父说到:“我们当时也担心过这个问题,但是有一个高人说,老村长是个特殊的存在,封住怨气,也能封住他!刻意去找,反而找不到。”

  “为啥刻意去找会找不到?”我不由得问到。

  “当时我也想不通这个问题,后来一想我就明白了,他钻到地里去,的确谁也找不到的。”师父说到。

  “还能钻地里去?我X,这到底是个啥玩意儿啊?”杨沁淮简直对这件事儿难以置信。

  “钻地只是一个说法,总之人不需要呼吸的活着了,身体又坚硬,还有什么做不到?”师父倒是挺平静的。

  我和杨沁淮脸色同时都变得苍白,我开口说到:“师父,你不是要告诉我,我们这次等于是去收烂摊子的吧?”

  “嗯,就是这意思!而且必须处理掉老村长。”师父嘿嘿一笑,这么危险的事情,亏他笑得出来。

  “姜爷,我要下火车,我干脆回去得了。”沁淮一脸的苦相,这小子被彻底的吓到了。

  “得,回去呗。”师父一点也不介意这个拖油瓶回去。

  沁淮最终是没有回去的,到了成都以后,他还是坚决上了来接我们的专车,跟着来到了南充。

  而到了南充之后,我才发现这一次的行动不止是我们三个人,而是有很多人,大概十几个的样子吧,另外,师父还特别说明,还有人没到,难怪这次的行动还特别包了一个招待所!

  有没有人没到,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满心的开心,因为我看见了一个熟人——杨晟!

  这都多少年没见了?8年半了,看见杨晟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就站在招待所的大门口,我的心情一下子就更好了,原本踏上四川土地的那一刻,我的心情就开始雀跃,没想到,还能见到一个在意的朋友,那心情能不好吗?

  车子刚刚停稳,我就冲下了车,奔着杨晟过去就来了一个熊抱!

  “晟哥!”我大声的喊到。

  杨晟还是那副样子,只是上唇蓄了一些胡须,显得更加成熟了一些。

  显然,我刚才那热情的拥抱,吓了他一跳,以他那生活上慢半拍的反应,愣是半天没回过神儿,起码延迟了5秒,杨晟的眼神才从茫然转为惊喜,一下子就拍在了肩膀上,他说到:“我是特地在这儿等你的,你终于来了,哈哈,三娃,你长成熟了,是个好看的男人。”

  我一头冷汗,哪儿有男人赞美男人好看的啊?这不听着非常怪异吗?不过晟哥的风格就是这样,我倒是不介意。

  我有一肚子话想和晟哥说,却不想他又扶了扶眼睛,揽着我说到:“三娃儿,我从新疆给你们带的东西都放了好几年了,今天终于可以送出去第一个了!另外,我要给你介绍一个人。”

  “啥人啊?”我觉得晟哥好像有点儿害羞的样子。

  “就是赵静宜同志。”晟哥挺别扭的说到。

  “赵静宜同志?干啥的?有啥需要特别介绍的?”那个时候同志的意思是单纯的,不过也很少有人那么称呼人了。

  “她是生物学博士,工作的部门和我一样,需要特别介绍的原因,是因为她是我的爱人。”晟哥说完,大口大口的喘气儿,仿佛介绍自己媳妇儿跟掐了他脖子似的。

  我哈哈大笑,我说晟哥这次穿戴整齐,干干净净的了,原来是有嫂子了,我反揽住晟哥的肩膀说到:“晟哥,这是好事儿啊,关键是你别害羞啊,嫂子呢?介绍我认识认识。”

  我话刚落音呢,就听见一串儿爽朗的笑声传来,我一看,一个白白净净的年轻女人朝我走来,长相也是干干净净,特别是那爽朗的笑容,跟我头顶上的太阳一样灿烂。

  “杨晟,这就是你说的三娃娃吧?这回儿可见着真人了啊。”这年轻女人一开口,我就知道,这就是嫂子了。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而在以后长长岁月中,她会成为我一直都很敬重的人。

  “你好,我叫赵静宜。”

  “你好,我是陈承一。”

  第三十七章 本心(为尼玛拉丫山加更)




  “多吃些,男孩子吃的越多越棒,今天嫂子请客,你敞开肚皮吃。”赵静宜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我一碗又一碗的吃着凉粉,还一边打气,让我加油多吃,一点都不在乎桌子上已经堆了很多空碗了。

  正是炎炎夏日,又香又麻又辣的凉粉,吃下去还偏偏清淡爽口,好吃的让人根本停不下来,根本不用嫂子招呼我,我自己都舍不得停下来,三口一碗,吃的满头都是汗。

  和我同样‘穷凶极恶’的是我师父,我现在已经吃了五碗凉粉,他更厉害,吃了整整六碗。

  嫂子是不在意,可是晟哥在意了,他叫了十个锅盔,对我和师父说到:“姜爷,三娃,这个凉粉夹在锅盔里吃,更好吃,你们试试?”

  “真的?”我望了晟哥一眼,但是手上不停,已经把凉粉倒进了锅盔里。

  锅盔就是白面煎饼,只不过外层煎得焦香,内层却保留有面香,很好吃,我把凉粉倒下去之后,就狠狠的咬了一口锅盔,那味道好的让我连眼睛都眯起来了,凉粉的酱汁儿渗进了锅盔里,然后里面夹着爽滑的凉粉,这味道,神仙都受不了。

  三口两口的我就啃完一个锅盔,我师父也是,他正动手在夹第二个锅盔,我们俩师徒都吃的满嘴满手都是油,就是舍不得擦,因为忙着吃,不想擦。

  嫂子见我吃得香,转头乐呵呵的对晟哥说到:“杨晟啊,我不记得以前你有那么周到啊?今天转性了啊?怕你小兄弟吃不到著名的锅盔凉粉?”

  晟哥嘿嘿一笑,扶了扶眼镜说到:“我没想到那么多,我就想着他们俩个那么能吃,我们又不算有钱人,还不如叫几个锅盔让他们快点儿吃饱,不然付不起钱怎么办?”

  “呵,你可真够小气的啊,哈哈哈哈...”嫂子又是一串儿爽朗的笑声,戳了戳杨晟的额头。

  我一阵儿咳嗽,嘴里的锅盔差点没喷出来,几年不见,晟哥都那么有心眼儿了啊?

  至于师父,面不改色的吃着,一边吃一边说到;“川北凉粉,就是很有名,好吃好吃!我上次来匆匆忙忙的,都没吃到。”

  终于,一行四人,吃得非常满足的离开了那个享誉盛名的凉粉店,找个茶馆坐下了,一坐下我师父就说到:“杨晟,你小子不错,才来这里多久啊,就知道川北凉粉了?”

  杨晟一本正经的说到:“我和静宜来这里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就是发现这里的凉粉特别好吃。”

  “一个星期?晟哥,你们来这里那么久了?都干嘛了?”我有些吃惊。

  “整理资料,做好准备工作,这一次我们随行,是因为老村长的案例太过特殊,必须好好的彻查这件事,有非常积极的意义。”晟哥认真的说到。

  “积极的意义?”我不解。

  “是的,对生物学来说,他的存在,意义远大过僵尸,知道为什么吗?按照你们道家的说法,僵尸唯有两魄,指挥一切行动,在生物学来说,就是保持着物理行动能力,却没有任何的思考能力。可是老村长,我曾经看过特别行动部门的报告,上面有道家的人说,老村长确实已经僵尸化,但是他竟然保留有三魂七魄,这个意义就重大了。”晟哥的眼里有一丝狂热。

  第三十八章 荒村无路(为命曰环流加更)



  车子在颠簸的山间公路上行驶,抖的我头晕脑胀的,师父等得人已经到了,是一老一小两个人,他们一到,师父让大家吃了个午饭,一行十六个人,分坐三辆面包车,很低调的就出发了。

  “三娃,好点儿了吗?”嫂子扭过头很关心的问我。

  “嗯..呕...”我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终于忍不住吐了。

  “瞧他那点儿出息,土不拉几的,没坐过几次车的人就是这样。”我师父两条腿搭在前排椅子的靠背上,挺逍遥的说着。

  我顾不上和他争辩什么,终于在吐空以后,才舒服了许多,沁淮在旁边恶狠狠的说到:“这就是你们不带我去吃凉粉的后果,陈承一,吐不死你。”

  “沁淮,你那天一溜烟儿就不见人影子了,我就是想请你也没办法啊?”嫂子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也挺护着我的,见沁淮损我,赶紧的帮我说话。

  我吐完之后,有气无力的望了沁淮一眼,说到:“他当然不见人影了,你没看那前台收钱的服务员有多漂亮吗?他奔着人家去了。”

  “哈哈哈...”嫂子一阵儿笑,她就是这样的性格,经常没心没肺的笑。

  在等师父的人那三天里,我和沁淮都喜欢上嫂子这个人了,性格太好了,没心眼儿,为人爽快。

  师父也在后面跟着笑,我‘幽怨’看了沁淮一眼,说到:“沁淮,是铁哥们不?是的话,和我换位置吧?”

  “去,我才不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给姜爷的那双脚熏的吐了。你那位置,你继续享受吧。”是的,我吐一是因为这山路颠簸,二是因为师父的脚确实....

  他坐最后一排,还非得把脚放我椅背上,我能不吐吗?

  沁淮这话刚一说完,师父非常‘公正’的分了一条腿,到沁淮的椅背上,然后开始哼着小曲儿,闭目养神。

  这次换沁淮‘幽怨’的看了我一眼,不到两分钟,这小子终于坚持不住了,拉开窗子,吐了。

  嫂子又开始笑,另外还掺杂一个非常腼腆的笑声,我一看,不就是师父等的人中,那个年轻的吗?一路上,那小子都非常的闷,不说话。

  那个老的呢?一上车就睡觉,让我感觉这两个人不好接近,没想到这小子竟然笑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沁淮已经贴上去了,喊到:“嘿,哥们儿,终于听见你吱声儿了,我叫杨沁淮,你好。”

  “我叫孙强。”这孩子说着一口带着地方口音的普通话,这一开口也不显得腼腆了。

  不过这普通话,倒是让我生出了一些对他的亲切感,我初到北京时,不也这样吗?

  “我叫陈承一,你好。”我也伸出了手。

  他握住了我的手,很是高兴的一笑,说到:“我知道你,你是我爷爷的好朋友的徒弟。”

  这话绕的我都晕了,不过我还是注意到,这小子牙齿真白。

  车子继续在颠簸着,孙强很快也和我,和沁淮建立起了友谊,我们聊的非常开心,连师父的脚臭都忽略过去了,从孙强那里,我们知道了他和他爷爷原来就是神秘的赶尸人,他说的那些赶尸人的趣事儿,让我和沁淮听的津津有味儿。

  时间就在谈话间过去,直到车子一个急刹,我们才反应过来,这是咋了?

  司机很抱歉的说到:“前面的路很烂了,我们开不过去了。”

  师父这时才收起他那‘要命’的两条腿,站起来说到:“开不过去,我们就走过去吧,原本就荒废了那么久,这里也没修过路,能开到这里不错了。”

  司机给了一个抱歉的笑容,说到:“那我们几个司机,就在这里等你们?”

  “嗯,不用等了,一个星期左右你们再过来吧,如果没看见我们人,你们就在这里等三天,三天后我们还没出来,你们就直接汇报上面,知道了吗?”我师父吩咐到。

  这时,后面跟着的两辆小车也停了下来,走过来一个中年人,他正好听见我师父说这话,不由得插了一句:“姜师父,你确定要一个星期那么久?”

  这个中年人也是个道士,为人有些清高,接触的这几天里,我没和他正面谈过什么,但是听别人提起过,这人修道什么的挺有天分,法力也高,也是山字脉的人,只不过在部门里的地位不如我师父。

  我师父望了来人一眼,说到:“元懿(开始征用书友名了),你认为这事情很简单吗?”

  对的,来人就叫元懿,道号和我挺相近,静一,师父这么一喊,我终于想起他的名字了。

  “我不认为简单,毕竟那条僵尸还是很厉害的,可再怎么厉害它也是僵尸,我们唯一的难题就是把它找出来而已,至于对付僵尸,我个人有很多方法。”元懿说到。

  我师父深深的看了元懿一眼,然后才对司机们说到:“你们还是一个星期以后再来吧,毕竟找寻老村长也是花时间的。”

  元懿一听我师父这样说,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沁淮在我耳边说到:“这TM谁啊?哥儿我来这个部门都不认识他,就想骑在姜爷头上了?”

  至于我,拳头都捏紧了,质疑我师父,就和打我脸没啥区别,虽然我和师父没个正形儿,但他一直都是我尊敬,崇拜并深爱的人,就和我父亲没什么差别,我小声的对沁淮说到:“看着吧,老子总得找个机会和他单挑。”

  我这话说的再小声,还是被师父听见了,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后说到:“有些事情不用去争。”

  我明白,这话已经是师父很严厉的警告了,他一旦用这种语气和这种表情跟我说话,那就代表这话很重要,我必须执行,这是我从小就知道的。

  我低下头不敢再说,握紧的拳头也松开了。

  这时,师父已经把人集合起来,说到:“车子开不进去了,大家收拾行李,我们走进去吧。这里我曾经来过,再走不到两里,就是第一个荒村了,也就是最边缘的村子。”

  没人抱怨什么,大家都知道,来这里不是来玩的。所以,师父一发话,大家就默默的收起行李,准备步行进荒村了。

  进去这个已经三十多年没有人烟的地方了。

  很快,大家就收拾好了行李,每个人基本上都背了很大一包,晟哥和嫂子说他们带了一些科学的仪器和试剂,而大多数人是带着武器,还有干粮什么的。

  至于我,也背了很大一个包,里面有很多师父的法器之类的。

  看着这一幕,我觉得很有感触,科学仪器和道家法器同在,真的,这世界往往没有什么是不能包容的,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融合的,固执的坚持一方,排斥另外一方,其实是没有意义的。

  天下大道,殊途同归,也许走到最后,人们会发现,其实从来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人心。

  我想的有些晃神了,我师父拍了我一巴掌,说到:“在想什么呢?我们该走了。”

  我回头望着师父一笑,说到:“师父,我只是想到了天下大道,殊途同归。”

  “哈哈,是啊,也许这要几千年或者上万年的时间,你我也许看不到了,不过我们曾经在这个过程中活过,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师父忽然就豪情万丈的说到。

  第三十九章 老屋‘住客’(为nc911yoyo加更)




  两里路说远也不算太远,只是道路上荒草丛生,让人越走越凄凉,越靠近村庄,就越能感觉人烟存在过的气息。

  因为那一亩亩杂草丛生的田地,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村子里的人们曾在这里耕耘过,生存过,只是如今,田地还在,他们已经消失了。

  看着这一切,我有些感慨,不由得问师父:“他们离开家乡以后还好吗?还会有自己的土地吗?”

  师父说到:“他们离开也是国家愿意看到的,毕竟屠杀了一个村子还能控制影响,屠杀了很多村子,就很难说了。”

  “嗯。”我重重的点头,只不过看着这荒草丛生的地方,难免还是满心的惆怅。

  我一直不否认自己的敏感,这也是师父早就给我指出的毛病,情绪太大,对修炼之人没有好处,但有时师父也不得不承认,也许这样敏感的人,反而是本心最强烈的人,至少感情都是从真挚出发,悟通之后,反而心态更坚定。

  周围全是‘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儿,到了这里,基本上已经看不出路来了,人完全是在草丛中行走,夏日的日头很盛,晒的人有些恍惚,在草丛里行走也绝对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

  杨沁淮这个公子哥儿最先承受不住了,一直在那里抱怨:“我说哥们们,这得多久才能有个歇脚的地方啊?”

  没人回答他,他就兀自提起脚来给我看;“承一,我不是抱怨啥,你看我脚都没这草丛弄得红肿了。”

  我头都没抬,直接说:“这已经很幸福了,你身上洒了秘密配方的驱虫驱蛇药,不然这草丛里的家伙,就让你够呛。”

  说起这个,杨沁淮倒是真的有体会,一路上真的没有虫子来骚扰他,原本夏季就是蛇类活动频繁的季节,这还真的一条没遇见,其实他一开始还嫌药粉味道刺鼻呢!

  “那个,哈哈..这些东西真的很厉害啊!怪不得说高手在民间!承一啊,你呢?我没见你洒药在身上啊?”沁淮赶紧的扭转话题。

  “我啊?有这个?”我递过一个竹筒给他,沁淮接过闻了闻,又晃了晃,有些迷茫的问我。

  “这是什么家伙?秘密武器?”

  “嗯,秘密武器,我6,7岁的时候得到的礼物,比你那药粉有效果。”这是当年的驱蛇人送我的,这些年我一直都保存着,他说过遇到厉害家伙的时候,洒一些出来,可是我没有那样的机会。

  说起这个,我就想起饿鬼墓,如果当时我带着这个,如果当时那烛龙还活着,这药粉会不会有用?

  在之后的岁月里,我和师父也谈起过饿鬼墓,师父说那饿鬼王因为是吃的烛龙,所以身上有烛龙的特征,我回想起来,果然也是,那这药粉会不会有用?

  不过,如果只是如果,饿鬼墓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久,我有很几次提起过师父要求杨晟带去北京的东西咋样了,师父都用一个没结果把我打发了。

  饿鬼墓的事儿就没结果了吗?

  “到村子了,果然是有村子的啊?”就在我想事情想的入神的时候,沁淮忽然一声大叫,吓我一跳。

  我抬头一看,果然这片儿转个弯,就到了村子,远远的就能看见那聚集的不是太密集的房子。

  原本,人在孤独的路上,能看见一片儿房子是件喜悦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啥,我看见这村子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那感觉就像是在看一幅静态的画,而不是现实的影响,因为缺乏了生气。

  除了沁淮大呼小叫,我们没一个人出声,想必对这村子的感觉都有些怪异,和那些保留的古城遗迹不一样,那里是岁月沉淀留下的东西,而这里,是硬生生被掐断的一段生活。

  既然看见了村子,村子也就不远了,我们紧赶快行的,很快就进入了村子,到处都是一幅凄凉的景色,被蔓藤爬满,生生挤出裂缝的房子。

  开裂的,摇摇晃晃的大门。

  已经快被淹没的没有踪迹的路。

  还有那静谧的快让人发疯的气氛。

  我们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一个较大的屋子,元懿喊了一句:“就在这儿歇一脚吧,喝点水,吃点东西。”

  他的话刚一落音,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望向我师父,可我师父好像不愿意和这元懿有什么过节,只是低头说到:“也好,听你的。”

  元懿的脸色不咋好看,不过好在师父也给他面子,他也没有发作。

  其实,我不太能理解,各当各的道士,这个部门如此松散,谁也管不了谁的生活,何必处处争锋?就如你做一件事儿,只要你自己认真做好,完成就好了,何必去管别人做的咋样?何必非要把别人压下去?不能压下去,就要处处给难堪?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当然,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师父吩咐过不许去争的。

  既然没人反对,元懿就带着大家走向了那个院子,并推开了院子那早已腐朽的大门。

  门一开,一股灰尘就扑面而来,呛的走在前面的几个人直咳嗽,元懿倒是不在乎,一脚就踏进了院子。

  我也跟了进去,望了一眼这个院子,心里更觉得难受,因为我看见这里曾经的主人,晒在院子里,已经萎缩干枯的不知道啥的东西,还放在筛子里,而布满灰尘的筛子已经开始腐朽。

  我甚至还看见,院子里还有一个大水缸,水缸旁边还有一个盆子,同样也落满了灰尘。

  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主人家离开的是有多么匆忙。

  “这院子没法下脚,我们进去坐吧。”元懿自顾自的说到,就迈进了房里,结果刚进房里,他就大叫了一声,跌跌撞撞的出来了。

  我不清楚是咋回事儿,抬头一看,屋子里竟然爬出了一条能有人小手臂那么长的蜈蚣,跟着还飞出了一只蝙蝠。

  “这屋里好多这样的东西,我没注意,一进去还真是...”元懿脸色不好看的解释到,毕竟被虫子和蝙蝠吓到,在他看来是件儿很丢脸的事儿,尽管我们觉得没啥,任何正常人,在这压抑的村子里行走,冷不丁窜出一个东西,都会害怕。

  就算是道士也是如此,因为道士也是普通人,只是所学和普通人有所不同罢了。

  蝙蝠没有逮到,可是那蜈蚣却被逮到了,杨晟嚷着这里的一切都有研究价值,都是线索,坚决不让人们杀死。

  他仔细的观察着虫子,师父也仔细的观察了,杨晟倒是没看出啥结果,还在和赵静宜商量。

  可是我师父却忍不住‘咦’了一声!

  杨晟听见我师父‘咦’了一声,不由得抬头问到:“姜爷,你对生物学也很有研究吗?我不是昆虫学家,不过认知的昆虫也不少,这蜈蚣我还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是啊,我自认为动物学,昆虫学的知识我也自学了不少,我也没看出什么来呢?其实和普通蜈蚣差别不大,但这花纹又有些特殊,也不知道有毒没毒。”赵静宜也夫唱妇随的说到。

  我师父头也不抬的踩死了蜈蚣,然后说到:“我以前留洋时,也学过生物学,可是我敢说,这样的蜈蚣书本里可没有记载,你要说种类,它就是最常见的少棘蜈蚣,可你们是不是觉得不对?长那么大是有可能的,可是少棘蜈蚣的这里...”师父指着蜈蚣已经被踩扁的头部和第一背板接着说到:“这里应该呈金红色,对吧?可它却变成了惨白色的,你们是不是在疑惑这一点儿?”

  杨晟一拍手说到:“是啊,我就是想不通这一点,刚才暂时把它定义为了基因异变,这说法对吗?”

  “很对,它是异变了。”师父很严肃的说到。
  第四十章 风波(为小杜999加更)


  原本我那嫂子对师父一脚踩死蜈蚣有些不满,毕竟一个**的‘异类’,可比死去的有研究价值多了,可我师父却毫不犹豫的踩死了它。

  但是在听了我师父的话以后,她觉得非常靠谱,按照它的经验来看,这蜈蚣的确是师父说的种类,只是那颜色太突兀了,头上顶个白色‘帽子’的蜈蚣,能不突兀吗?

  所以,她已经忘记了刚才些许的不愉快,迫不及待的问到:“这种异变姜师傅你了解吗?在什么样的环境下会产生这种异变?这种异变有什么意义,代表了什么?”

  果然是科研人员,一串问题差点把我的脑袋砸昏了,杨晟也期待的看着我师父,果然是两口子,夫唱妇随都不足以形容了,根本就是步调一致。

  我师父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说到:“你们用手摸摸这蜈蚣。”

  “啊?”虽然说是昆虫学家,赵静宜毕竟是女孩子,对着蜈蚣的尸体有些不敢下手。

  倒是杨晟,大大咧咧的摸了两下,摸完之后,脸色就变,他说到:“姜爷,这蜈蚣凉凉的,我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我形容不好,就是凉凉的,反正不太舒服,是因为它死了,所以..?”

  我从来不知道昆虫有什么温度,但是从我从小抓虫的经验来看,反正没什么虫子让我会发出冰凉的感慨,那么说明虫子也是有体温存在的。

  好吧,我觉得自己的想法很白痴,没有体温存在的东西,应该是死物吧,总之能让杨晟发出这样感慨的,就一定是很凉的。

  我这时也忍不住好奇,摸了一下,之后我一愣,再仔细的看了那虫子两眼,忽然就有了答案,它为什么会异变了。

  嫂子被我和杨晟的表现弄得好奇了,也大着胆子摸了一下,这一摸,嫂子不由得大喊到:“瓦萨萨,真的好凉。”

  瓦萨萨是嫂子的口语,在她表示震惊,高兴的时候都会用到,这么奇怪的口语,我也早就习惯了。

  “姜师傅,你必须要给我解答一下了。”嫂子更加期待的望着我师父。

  可我师父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是元懿,他说到:“这没什么好奇怪的,这是.....”

  我那个火啊,妈的,刚才谁被吓一跳了,刚才不出声儿,现在事后放马后炮吗?我不由得开口大声说到:“嫂子,这个我也知道,其实是....”

  我师父开口喝到:“陈承一,给我闭嘴,没大没小,像个什么样子?”

  我不敢说话了,刚才一激动,竟然忘记了师父的吩咐,我知道师父这次是真动怒了,当下也不敢说话,直接退到师父后面,沁淮对着我做了个鬼脸,然后比了一下拳头,那意思是告诉我,他想抽元懿。

  至于孙强,则在我旁边小声嘀咕:“这人真自大,比寨子里的蛊苗还要德塞,真是的。”

  沁淮问到:“德塞?啥玩意儿,给哥们解释一下呗?”

  孙强一扣脑袋说到:“我也不知道,爷爷教的,北京话,得意骄傲的意思吧?”

  “哥们儿,咳...那个是得瑟,跟我念,得瑟...”

  我懒得理他们俩个在那里扯淡,只看见元懿背着双手,一副高人的样子开始解说:“这蜈蚣是沾染了强烈的阴气才会长成这个样子,在身体上的直接反应就是呈惨白色,这是阴气聚集身体的表现。刚才你们摸到它很凉也是这个道理!其实极阴的东西不是你们理解的黑,而是这种没什么生机在内的惨白色!当然,你们如果能开天眼,自然就能看见流动的阴气就是呈现这个颜色,就如荒坟地常常有惨白色的薄雾呈现。”

  这人废话真多,我歪了歪脑袋,掏了一下耳朵,嗯,他说的我耳朵都痒痒了。

  其实,他说的对,只是我不知道为啥,看一个人不顺眼了,就会一直不顺眼,很难扭转对他的印象,师父说我这是心态不好,用佛家的话来说就是‘着相’了,沉迷于一种现相,不肯扭转。

  不过,管它什么呢?我觉得不想用这些来束缚自己,到我能悟的时候,我自然会悟。

  面对元懿解释的阴气,晟哥两口子都有些愣,毕竟他们是科学家,对于不能证实的,有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心里是一直,这样说吧,一直没有安全感的,这不能被他们当成科学论据。

  但元懿也是骄傲的,看他们两个那样子,就直接说到:“玄学才是最神秘的科学,你们研究不出来因,难道还要怀疑果?这虫子就是因为这个异变了,至于原因,只能说明那个村子的阴气外泄到这里来了!僵尸可是极阴之物,厉害的,非至阳烈火不能消灭!在那个村子,有我爷爷亲自设计的大阵,锁住了阴气,可现在看来还是没有完全锁住,这阴气外泄了,虫子长成这样,姜师傅当然会吃惊。”

  说完,元懿一甩手,就站到了一边,他是一个骄傲的人,绝对不能允许别人怀疑他的所学。

  这时,我师父才淡淡的开口,说到:“元懿说的很对,的确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一脚踩死它,也是怕它暴起伤人。苗疆有蛊,专放在至阴之地饲养,全身就呈这种惨白色,阴毒入体,直接抹杀阳气生机,歹毒无比,我也是有幸见过,才能第一时间判断出这种情况。当然这条虫子显然不能苗疆的蛊比,不过伤起人来也很怕,而我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比我预估的还可怕啊。”

  师父说完,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几分,显得很忧虑,看的我一阵心疼。

  说起来,我师父只是沧桑,头发胡子有些花白,所以别人才会认为他是个老人,事实上,我师父脸上皱纹都很少的,只是不知道为啥?我师父近几年总是很忧虑的样子,竟然生出了好几条皱纹。

  今天看他这个样子,我特别有感触,心里自然心疼。

  “无论阴气怎么样外泄,我们要面对的也只是一条僵尸而已,灭了它,所有的问题自然迎刃而解,有什么好可怕的?”元懿大声的说到。

  我沉默的冲了出去,下一刻拳头就提了起来,沁淮紧跟在我身后,这小子从来就是,我打架冲第一,他绝对就是冲第二,不带犹豫的。

  接着我的拳头就要落到元懿的脸上,可还没等到那一刻,我自己先狠狠的摔了下去,然后腿弯处一阵儿疼痛。

  沁淮也停住了脚步,孙强则跑过来,和沁淮一起把我拉了起来,然后我转头就看见了师父怒气冲冲的脸。

  “三番两次,陈承一,你是要和断绝师徒关系吗?现在给我退下去!”师父怒吼到。

  我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从小到大,师父就没那么重的打过我,也没有给我说过那么严重的话,而我是为了维护我师父的尊严,瞬间就委屈成了这样。

  “师父,这人三番两次和你过不去?他是以为我们师徒怕他吗?”我有些赌气的大吼到。

  “你要是再敢开口说一句,你就不用当我徒弟了。”师父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沁淮和孙强赶紧拉我退了下去,其它人也开始纷纷劝解,只有元懿,神情飘忽不定,不知道在想啥。

  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师父只是望着我冷哼一声,然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跨进了屋里。

  那纸包里装的是特效的驱虫药,师父曾经说过,那是赶蛇人老吴头儿亲手配的,比洒在他们身上的药粉效果还要强烈,我知道他是准备清理一下这间屋子。

  师父只是进去了一小会儿,我们就看见了让人心里发毛的一幕!我真的不敢相信,一个屋子里竟然会这样!

  第四十一章 乌梢蛇


  是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房子是变成虫子窝了吗?

  一小会儿功夫爬出来十几条大蜈蚣,还有7,8只大蜘蛛,甚至飞出来了两只蝙蝠!

  我嫂子吓的大叫,晟哥赶紧揽住她,在他们周围忙不迭的倒了一圈驱虫粉,其他人也是如此,这些大虫子谁看着都觉得闹心,我特别怕蜘蛛,特别是这屋子里爬出来的蜘蛛,个个都比凌如月的花飞飞小不了多少。

  其实花飞飞都还好,五色斑斓的,看着看着可以当调色板打发,这些蜘蛛身上黑白纹路交错,看着才是打心眼里觉得恐怖。

  我连忙拿出自己的竹筒,决定洒一些药粉出去,却正巧被出屋的师父看见,骂了一句浪费,我连忙收起来,像宝贝似的揣好了,师父都说是浪费的东西,那么这东西一定是宝贝。

  屋子里断断续续的还在爬出虫子,只是不像一开始时,大量的虫子跑出来,跟涌出来似的,不过这后面爬出来的虫子也越来越大,我甚至看见了怕有40厘米那么长的蜈蚣,跟花飞飞一样大的蜘蛛,还有巴掌大的草鞋虫。

  草鞋虫,是四川人对这虫子的叫法,其实它的学名叫蚰蜒,全身上下都是脚,长得和蜈蚣很相似,觉得它难看的人,会觉得它长得比蜈蚣还恐怖,只不过它可没有蜈蚣那么毒,我小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害怕,还经常有手去抓,这虫子很好玩,一抓它就蜷缩起来成一团,我常常以此为乐。

  不过,这里爬出来的草鞋虫,我可不敢去这样找乐子,大倒不是原因,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它身上竟然多出了很多惨白色的小点点,远远看去跟长了一排眼睛似的。

  “姜爷,您都进去干嘛了?跟捅了虫子窝似的?”沁淮脸色苍白,这北京来的‘小官爷’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他恐怕连虫子都很少见过。

  “没干嘛,每个房间都洒了一把药粉而已,现在已经是下午5,6点了,在这阴气重的地方连夜赶路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今天晚上我们就在这里落脚,总需要一个干净的住处。”我师父淡淡的说到。

  沁淮‘惨嚎’了一声,没想到就要住在这里,看来跟这个部门出来出任务,真不是件轻松的事儿。

  “觉得难过了?”师父转头望着沁淮似笑非笑的说到。

  “我怕晚上有虫子咬我。”沁淮是真的怕。

  “可这又算啥?有屋子住已经够好了,以前我出任务的时候,旁边就是尸体,也得赶紧睡,恢复体力。”师父淡淡的说到。

  沁淮闭嘴了,尸体和虫子比较起来,他情愿和虫子一起睡。

  渐渐的,房间里不再爬出虫子了,因为院子里几乎也被所在的人们洒满了药粉,所以一大片儿虫子全部都爬了出去。

  人们就要进屋,师父却喊到:“等等,还有一个麻烦。等下你们站在院子里,看见什么动静都别动,三娃儿跟我进来。”

  得,有麻烦事儿,总是徒弟最好用是吧?刚才还踹我一脚,刚才还要和我断绝师徒关系,我心里不舒服,可是师命难为,我还是赶紧的走了过去,和师父一起进了屋。

  外面明明是阳光灿烂的,可一进这屋子确是黑沉沉,凉悠悠的,我打量了一下,所有的家具都还在,只不过有些腐朽,想必村子里的人搬迁的时候,就只带了一些衣物,钱财,这该是有多么的凄凉?

  “还在生气?”师父站在屋子当中,没说麻烦的事儿,倒是开口先说起这个。

  “换谁不生气?”我小声的嘀咕到。

  “其实元懿这人本身也不算坏,只是一心想证明自己比别人有本事儿,说起来这也怪不得他,只能说他有个太有本事的爷爷,他自己不愿意弱了自己爷爷的名头,才会表现成这样。他爷爷是个值得尊敬和佩服的人,你知道吗?”师父耐心的跟我解释到。

  我心里微热,我这师父多多少少有些师祖的性格,我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他要我做的事儿,从来不会解释太多,而是让我自己去领悟,今天这样给我解释,怕也是心疼我,觉得我受了委屈。

  想到这里,我的火气也消了一大半,不过嘴上还是说到:“师父,你又没跟我说他爷爷是个什么人,我肯定对他火大啊,那人一脸欠抽的样子。”

  “三娃儿,他爷爷固然是我不愿和他争执的原因,可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学术法,修功力就不是用来和人争强斗狠的,他想压在谁头上,又有什么关系?简单的说,你在意,你就会觉得生气,那他还就真压在你头上了,如果你不在意呢?”师父望着我,淡然的说到。

  我认真一想,是啊,如果我不在意呢?和一个根本不在虚名的人去争名的人,那恐怕是傻子吧?

  这样一想,我的心里一下就释然了,这原来不是软弱可欺,而是一种态度,任他人怎样,我自淡定!想通是想通了,不过以我这火爆的脾气,和敏感的性格,在以后的岁月,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

  只因为我很容易在乎别人,只要我一在乎了,情绪就会被牵动,不过那已经是以后的事情,现在的我可没那么多体验。

  心里舒服了,我才想起师父说的麻烦,不由得问到:“师父,你说的麻烦呢?”

  师父嘿嘿一笑,说到:“在你头顶上呢!”

  我一惊,抬头一望,忽然就觉得脖子凉飕飕的,因为在屋顶的大横梁上,竟然缠绕着一条大蛇!

  我原来就站在这玩意儿下面,和师父说了半天的话!

  蛇灵都见过的我,倒是不怕蛇的,只不过忽然这么看见,说很淡定也是假的,而且出生在农村的我,可是深知蛇的习性,你别看它白天懒洋洋的,一动不动,一到晚上,这家伙就会活跃了,怪不得师父说这是一个麻烦。

  “就是一条乌梢蛇而已,长那么大了,看来阴气对它们还真是滋补,身上也有白痕了,原本就是条无毒蛇,这下阴气入体,咬人一口也够呛。”师父简单的说到。

  乌梢蛇我当然见过,四川的农村多的是,长的大的能有两米那么长,饥荒的年代,人们可没少打乌梢蛇来吃。不过,由于这条蛇身上也有惨白的纹路,我一时半会儿竟然没认出来。

  “师父,你说起来它那么厉害,叫我进来有什么用?我又不会打蛇,普通的乌梢蛇我都办法。”我一副我很抱歉的样子说到。

  “少废话。”师父一把扯过我,从我身上把那竹筒拿了出来,然后倒出一把药粉,手上运力,使劲的朝着横梁一抛。

  药粉当然在中途就散开了,只不过屋里一下子就弥漫着那药粉特殊的气味,原本老神在在缠绕在横梁上的乌梢蛇一下子跟受惊了似的,忽然就抬头乍起,那样子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这下好了,把蛇惹恼了!我‘怨恨’的看了师父一眼,师父却把竹筒塞给我,说到:“可别小看了老吴头儿的驱蛇药。”

  果然,只是一小会儿,那蛇就有些软弱无力的‘啪嗒’一声掉了下来,我怪叫着跳开,差点落到我身上。

  接着那蛇挣扎了一会儿,就开始‘恐慌’的朝着屋外逃去。

  我听见外面人们惊呼了一声,接近三米的大蛇啊,然后我又听见了嫂子的尖叫声,呵呵,女人就是胆儿小,我得意的想着。

  我师父淡淡的望了我一眼,说到:“你笑个屁,要横梁上趴着的是一只大蜘蛛呢?”

  我不说话了,这是什么烂师父啊?以欺负徒弟为乐趣呢?

  不过,屋子总算是清理干净了,我们要在荒村度过我们的第一个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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