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江南女纸讲述诡异亲身经历,那一年我被一群神秘人掳走进了深山…


  白纸人开始了打转和跳舞,山洞燃起了火光,这里的一切将要被付之一炬。

  那么我呢?这个故事的结局是我被活活的烧死在这儿?

  “啊~~~”

  我浑身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羊患大叫了一声,好像在抗议我不抓痒还赖在它的背上。

  我还没完全清醒过来,这个家伙就突然腾空而起,把根本就没抓牢的我一下子从半空给甩了出去!

  丫的,它故意甩开我跳到了树杈上去!它对我失去了耐心和期望,昂首挺胸的瞪了我一眼,头也不回的就跳到了更高的地方去了!

  这里完全不是之前的那个地方,我小憩一会儿的这段时间里,它到底有没有再帮我找同伴啊!

  很快,脑海中的那些梦境碎片又开始潮水般涌起又回退过去了,我越来越不相信那只是个单纯的梦而已,这不符合情理啊,一般人的梦中,怎么会有颜色视觉、有痛觉听觉、还有对周围事物的感知?

  我在想,我是不是被北极的女巫开了天眼,得以窥见我的前世种种了?

  后牙根痛的简直难以忍受,我后悔的想拿碎石砸自己的脸:每次梦醒我都等着盼着林医生的止痛片,可不久前我跟他一块儿搭伙呆了那么久的时间,怎么就没找他要几片预留在身上呢?

  我原本就被摔成了八瓣的屁股,经过羊患这么一折腾,估计已经碎成了十六瓣小橘子了,我觉得我真是太逊了,孤身一人,嘴疼腚疼,上辈子好像是被烧死的,这辈子又生得了这么一副矮子躯体!

  老天啊,你到底玩儿够了没有……

  我心里的郁闷和委屈无处发泄,牙齿真的好痛,想着刚才羊患那个高傲的冷眼,我觉得我是永远也出不去洵山了,连一只怪羊都欺负我啊!

  我只好扬天长啸一声就大哭起来:“呜呜呜呜啊,好痛……我好惨,我的命好苦啊!大禹求你快显灵带我走吧!哎……朝闻道,你这个死人!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矮子你是疯了吗?”

  “是啊,我疯了……痛死了啦!呜呜呜呜呜……”

  我的嘴巴张的比一个拳头还大,我撕心裂肺的狂擤鼻涕、狂抹眼泪的发泄着情绪,突然我就呆住了。

  我靠,我刚反应过来,刚才是谁在说话?

  “哭断气了?”

  ……

  我几乎脱臼的下巴一下子闭合起来,我听到了怪人的声音?!

  “你别吓我啊,一惊一乍的,你还好吗?我都不敢过去了……”

  一扭头,站在那里满脸惊愕的人不就是朝闻道嘛!看来那羊患还挺靠谱,它到底是把我带到他的身边来了!

  我乐的来不及擦脸就“噗”的一声笑开了,结果没擤出去的鼻涕被那股气流冲出了一个巨大的鼻涕泡,然后在我眼前和怪人完全傻掉的目光中炸开了。

  ……我靠,我的形象!

  在喜欢的人面前露出了这辈子最丑的一面,我突然宁愿那只羊患把我坑到了蜘蛛洞口去!

  “我……我过去了哈?走过去了?”

  怪人不确定的迈着犹豫的步伐走到我身后,我急的赶紧擦鼻涕抹眼泪的,把他的冲锋衣袖口都沾满了奇怪的粘液。

  我觉得他在用一根手指戳着我的脑袋,我满心惆怅的不敢回头让他看到我的花脸,只好轻声细语的跟他正式打了个招呼:

  “Hi,又见面了……那个,我和冬爷他们走散了,自己一个人找了你们好久……”

  “走散了?你们全都跟下来了?”

  “恩,小王爷找到了,林医生也归队了。”

  他若有所思的停顿了一会儿,掰过我的头说道:“你爱哭我能理解,可那么多人呢,你刚才干嘛偏要骂我?”

  “……那是,呃……”我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只好唯唯诺诺的随便说了句,“打是疼骂是爱……”

  刚说完,我就觉得脑门上被重重的弹了一记脑瓜崩,丫的不能因为骂了一句就下手这么很吧!

  “行吧,扯平了。”他往四周看了看,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拉了起来,“既然掉队了就别傻坐着,地上太冷,这里的目标也太大了,跟我走。”

  我踉踉跄跄的起身,根本站不稳,怪人有些嫌弃的指了指被我抹的脏兮兮的衣服,叹了口气弯下腰来,把我背在了身上。

  怪人走的很快,我趴在他背上觉得跟还趴在羊患背上差不多,舒心又安全。看着树荫间散落下来的太阳光,我觉得现在已经到了午后的时刻了。

  但想到我还有同伴被困在蜘蛛洞里生死难测呢,我便赶紧的打发掉那些悠闲的心情,把之前所遭遇到的情况跟怪人粗略的说了一遍。

  他听得揪心,带着我加快步伐在四周转了转,又放下我找了几颗树爬上去眺望了一下,却正如所料的一无所获。

  自从进入了会稽山脉开始,我们始终是处在迷路状态的。

  “越找越找不到,而且这个悬崖里,根本就没有回头路。”

  怪人束手无策的摇摇头,大步流星把我带进了一片灌木丛中,我四下看了半天,这个地方隐蔽性很好,可是我没觉得这儿是一个根据地的样子,想起他刚才说的那句“这个悬崖里没有回头路”,我疑惑的问道:

  “耗子哥不在这里?”

  “不在,我和他也走散了。”

  我愣了一下,我们这支队伍,加上后来的林医生总共才只有六个人,大家居然在一夜之间,全队都走散了啊……

  好不容易能坐下来歇歇,我饥肠辘辘的从他包里找了一盒凤尾鱼罐头,边补充着体力边让他说一说和我们完全脱了节的那段遭遇。

  怪人罕见的叹了口气,咀嚼着他最爱的能量棒,开始开口讲述道:

  “一开始的时候,一切正常,我只觉得越往下越冷而已。我们就是想探探悬崖下是不是真的有一条路,然后就速去速回的,可是这里比预计的要深很多,而且,耗子的耳朵向来很尖,他滑着滑着,突然停下了动作,说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在下面响了起来。”

  耗子哥耳朵的灵敏性无可比拟,连铜锁里哪根弹簧在拨动他都能听出来,这也是让他作为我们开路先锋的原因之一。所以如果是他听到了某些声音,那就是绝对错不了的。

  “我们觉得很奇怪,就加快了下降速度,耗子又仔细的听了听,说那好像是一个人在在哭,又好像有一个人在呼唤他。”

  我打断了他问了一声:“是不是那个羊患的美声嚎叫?我也被吓了一跳呢……”

  怪人摇了摇头:“绝对不是,我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耳朵上去,后来耗子所说的那个人的声音随着位置的下降,也能渐渐的能传进我的耳朵里了。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听起来像是叫魂似的声音,和羊患的叫声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而且,还是个男人的声音。”怪人又补充道,“我静下来仔细听了听,觉得怪吓人的,好像下头住着个冤魂似的!”

  我听到“冤魂”这两个字,觉得又是一阵寒意袭来,这整个山可都是个大坟啊,别说什么鬼啊魂啊的了行吗……

  “悬崖里又不是阴间,怎么可能有冤魂嘛!肯定是听错了!”我急忙给自己恐惧的心安慰道。

  怪人递过来一块湿毛巾,让我擦了擦脏兮兮又满脸惊恐的脑袋,停了停继续说道:“耗子的速度太快了,他和我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浓雾一起来,我觉得低头都看不到他在哪里,就想先跟你们打声招呼。可是赶路赶的太猛,距离崖顶已经很远很远了,我的眼睛在这个环境下不用手电,照明设备是放在耗子身上的,我就只能晃晃绳子通知你们了,可是刚把手往攀岩绳上一伸,我才发现不知道为什么,绳子已经没法摇动了,它像被冻住一样固定在了崖壁上。”

  我心想虽然悬崖很冷,但还不至于冻住绳索吧。

  “我开口喊了几声耗子,可是已经没有回应了,他听到那个声音以后就跟中了邪似的开始玩儿命的下降,怎么都不理我。事情变得很奇怪,我发现身边聚集了数不清的蜘蛛,我们的绳子好像就是被一层层蛛丝给糊住的。”

  这事儿越听越蹊跷,蜘蛛什么我见的够多了,听着就难受,提都不想再提,可是耗子哥不应该啥都不顾的自己冲下去啊!

  “叫魂”具体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我不是很清楚,我听过禹村中的叫山魂、阿日族送殡的时的悼词、我自己还站在北极的祭坛上自导自演了一个山寨的招魂。我让怪人详细的给我形容一下,他回想了半天,啥也讲不明白,他说那个声音他能听到,但不是很清晰,时断时续,感觉就是有个人在用一种画外音在引诱着你的魂魄,跟着它走远一样。

  我想了想,他的这种描述只能让我觉得,这是死神的召唤啊!

  可是耗子哥为什么会跟着那个叫魂就走了?他可别跟着就走到阎王殿去了……他这个人一向做事很急很冲动的,但好歹也得跟同伴打个招呼吧!

  “等等,你说他跟中了邪似的,不理人,也不等你,听到一个声音就加速就自己跑了?”我回顾了一下整件事情,突然灵光一闪的问道。

  “是啊,一眨眼的功夫,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这段情节在我脑子里有了重叠,我吞下最后一条香喷喷的小凤尾鱼,把罐头盒往地上一卡,确定的说道:“他的东王公身份又浮出来了吧,他听到的一定是‘那个召唤’,你还记得不,咱们在北极的时候,他是怎么提前掉队的!”

  我这么一提醒,怪人就连连点头了,当时我们一队人走在那条连通两座冰山的海底长廊的时候,耗子就是这样,在作为我们开路先锋之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加快了脚步,没打招呼就抛下了我们,中了邪一样提前跑路了。

  直到很久以后我们遇到他,他的解释是“前面有人在叫我”。

  怪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两秒钟就变成了困惑:“今天的情况和那个时候的确是一样的,但有一个不同的地方是,为什么我也听到了叫魂?”

  他这下就把我给问住了,是啊,耗子是蓬莱的代理东王公,人家听从什么神明或者恶魔的召唤也就罢了,可怪人这个深山老林中走出来的愣头青是怎么回事?

  他的情况很蹊跷,耳朵里有叫魂,可他还能控制住自己不被勾走,这是个特殊情况?

  怪人再三保准没有虚报年龄,也没有隐瞒他过去的历程,我看他这个呆样也不是会说谎话的人,所以综合一考虑,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你出现了幻听!”

  “我身体健康,没有耳部疾病!”

  我摇摇头,首先他不可能听到耗子相同召唤的,再说就算听到了他还没跟着走,这也讲不通。也许是耗子的描述给了他心里暗示,他听到的是其他的风吹草动,或者是另一只羊患在唱歌剧吧!

  怪人一脸的委屈:“我真能听到的啊!不信……不信,你听——”

  他突然神情一转,站立起来闭上了嘴巴。

  我一愣,冤魂什么的真的又来叫魂了?

  我摈住呼吸,全神贯注的支起了耳朵——

  轻微的冷风带动灌木丛徐徐拂动着,罐头盖上撕了半截的商标一颤又一颤,我现在是敏锐的草木皆兵状态,可始终没有听到任何人在呼喊我,我的灵魂还老老实实的呆在我的身体里。

  “哪有啊……声源在哪里?”

  我抬头看了看怪人,他的表情很是专心,我拉着他从灌木丛里向外走了几步,让他再听一下,结果发现他的耳朵没有任何细微的变化。

  人类这个物种虽然已经脱离了普通动物种群,但在听到声音的时候,还是会有一些相同反应的。比如狗狗趴在锦夜的四合院儿里,你站在门外叫它,它的耳朵就会转向大门,你站在假山后头吹口哨,它的耳朵是会对着假山方向捕捉声音的。

  人也是如此,只是我们耳朵转动的幅度太小,难以察觉到罢了。可朝闻道这个家伙是个动物性很强的人,他对外界的反应稍微要明显一些,在我这么近距离的注视下,按理说他的耳朵应该会随着方向的改变略微抖一抖的,可是他纹丝未动,眼睛直看着地面。

  “我辨别不出来方向,不知道听到叫魂以后要往哪儿走。”他很诚实的报告道。

  这就怪了,没有方向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呢?难道是地下?或者说,这个声音真的是通过灵魂传达的?

  反正我是掏了掏耳朵又努力了半天,变换了好多个地点都没听到任何疑似叫魂的声音,我只能认为,那冤魂是认准了怪人的,可能他比较好吃。

  “我能确定有声音,如果是和耗子哥听到的一样,那就是神在叫我,可我不是东王公。如果我听到的和他不一样,是黑白无常在叫我,那是不是我很快就要死了?”怪人扭头说道,语气有点郁闷。

  “瞎说什么,你不是整天挂在嘴边你师傅说你命硬么?”我听他那么不吉利的话,使劲瞪了他一眼,“大概是你的听力比我好,这悬崖中真的有个人在叫你,我没有听到吧。”

  “不对,我听不到方向的,而且哪有这么像个冤魂一样叫人的?半死不活的样子……”怪人挠了挠头,突然话峰一转说道,“姒……景莫?姒景莫?”

  我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浮现出了堆砌的白花圈,觉得这山崖中弥漫着一股名为“不详”的味道。
  快被大风吹跑了………

  


  真是冻成冰吹成灰累成狗啊……
  @薄札 13440楼 2014-03-13 06:42:00
  早安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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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安
  “你……叫他的名字干嘛?”

  “姒景莫”这个名字,我听起来就觉得很害怕,赶忙拉了怪人一把:“你别吓我啊!”

  “花圈上有姒景莫的名字……”怪人若有所思的念叨着,停下了脚步。

  “那……那又怎么样?难道你想说,叫你的那个冤魂就是他?”我忍不住朝身后瞅了瞅,生怕真的跟了一个什么奇怪的东西,“可是,他叫你干嘛?”

  “不是不是,我在想,我们可能一直以来都误会那个花圈的意思了。”怪人摇了摇头,“那个东西,不是给‘姒景莫’这个人准备的。”

  “啥?”

  “我没看到花圈,是耗子直接告诉咱们花圈上写了姒景莫这个名字,所以大家都间接的以为那酒窖仓库里的东西都是给这个人准备的。我刚才一想,花圈上都是白纸做的花儿,能写字的地方只有贴在两侧的挽联上了。”怪人考虑了一会儿,猜测道,“耗子这么多年来,干的都是挖死人坟的勾当,他没有真正安排过死人的下葬,所以他不知道在这个殡葬行业里,有一个规矩叫‘烧钱不烧名’。”

  我没敢吱声,我老爸去世那会儿,都是村里的左邻右舍帮忙张罗的,这些规矩我也不清楚,而怪人他师傅好像是专门和死人打交道的,他们才是行家呢,我只能等着他的下文。

  “送花圈是为了祭奠死者,但是上面只能写谁送的,不能写送给谁的,不然外头的孤魂野鬼就知道这个死人的名字了,会影响他上路的。”怪人说的一本正经的,还给我举了个例子,“比如我要是死了,那在我的葬礼中,花圈旁边的挽联上绝对是什么‘朝老太爷千古’,最后是我的小孩署名‘儿子:朝小宝’,而不会出现‘朝闻道’这三个字。所以如果在花圈上看到了一个完整的名字,就意味着这个名字不是死者而是赠送者的!”

  “我呸呸呸!你怎么说话呢!哪有用自己的生死做比喻的?”我气的推了怪人一把,“还‘朝小宝’呢,哪儿跟哪啊!”

  “就是比喻一下嘛……反正我的意思就是,姒景莫这个名字是送花圈的那一个,死者另有其人!”

  知道这个让人慎得慌的名字不是幽灵的,我稍稍有些舒心,可是即便是如此,我们还是不知道他具体是姒家的哪一位,这个人的名字中间是个“景”字,和剪刀他们的“涧”字不是同一代,“涧”字辈往下,只有姒老大的女儿,可她也太小太小了,那这个人应该是上面一代的。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剪刀的小叔。

  他的名字我们还不知道,从目前我们所知的情况来看,剪刀的爸爸已经“升仙”死掉了,上面一辈还活着的就只剩他了。

  有花圈就该有个死者,但花圈还没被送去烧掉,那就是说姒景莫所要祭奠的那个人还没举行葬礼。

  这是什么情况?

  我心里很遗憾剪刀的屁股被打开花不能跟我们一起进山,不然的话,她从头到尾讲一遍姒家的族谱,我们就对各种疑惑一清二楚了。

  我对姒景莫的恐惧烟消云散,从剪刀和姒涧澜、姒涧苍的言谈来看,这个家里不像是最近才有人去世的样子。

  如果他早就死了,那花圈没烧,是意味着这个人还没有下葬?

  那么尸体呢?

  我和怪人毫无方向、毫无头绪的站立起来,不知道现在的我们该往哪里走。

  这个悬崖似乎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是没有回头路的。同一条小道,我们走过一遍之后,再立刻转过头去,好像就已经回溯不到原先所在的地方了。

  我想救冬爷他们仨,我想找到耗子哥,我想知道姒家隐晦的秘密,我想进入禹陵揭开这一切的谜底,可是,我们该向哪里前进?

  我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我想了想,把话题引回了最初的那个疑惑中:“耗子哥可以被一个声音召唤到某个地方去,你却不能,那你听到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它在叫你的名字?‘朝闻道,朝闻道你跟我走’这样?”

  “不是的,它没念名字,但是……就是很奇怪,你会知道,他叫的人是你。”

  啥也听不到的我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感受,我想象如果我是耗子的话,有人在叫我,而我又能像中邪一样知道他的方向,那么只要我下到了山崖里之后,闭着眼睛也该知道往哪里走了。

  在北极的时候,他就跟着一个声音,穿过了那些奇怪又复杂的房间设置,到达了冰棺森林里,如果耗子现在听到的又是什么神明的呼唤,那么现在的他是不是就已经处在禹陵之中了?

  怪人一筹莫展的嘟囔了一句:“没有地图的话,咱们真可能会被永远的困在这里。”

  “地图……我们其实有,可惜看不懂啊,那个拓印不就是吗?”我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姒涧澜的那具人皮空壳。

  我打了个寒颤,心里又担心起冬爷他们来,那副人皮拓印我的印象很深,伸手比划了几下,大致的线条走向我已经记住了。

  那图的困难之处就在于,它不是完整的,在标注着类似“I”的地方,需要用到鬼路引。

  所以在关键位置的路线只有用鬼路引才能看到,就算我们有了拓印,找到了“I”的位置,那接下来的……

  “有门儿!”我大叫一声,一下子跳起来,狂翻口袋——

  有了,冰凉坚硬的触感!鬼路引在我手中啊!

  这个东西原本在姒涧澜的身上,他没来得及找到禹陵就被吸干,死在了蜘蛛洞里,他留下了一具画着拓印的人皮,他的鬼路引还被我们捡到了!

  怪人一看,和我一样的双眼放光。我们慌忙把那块很像凹透镜的奇怪石头,拿到了树荫间的太阳底下,它立刻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可这光线太过分散了,和夜晚的月光截然不同。

  “找到下一个地点,等到天黑?”怪人小心翼翼的把鬼路引碰在手心里,四下张望着,“往哪里走才能符合那张拓印?”

  我蹲下去,找了跟树枝在地上写画起来:

  拓印上的“I”一共是三个,其中一个还只露了半截,我们在洵山的岩石阵中用掉了一个,这个悬崖夹杂在洵山和会稽主峰之间,那么下一个使用鬼路引的地点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吧!

  但是我们没法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是拓印中的哪里,我们连回头路都找不到,只知道会稽山在西,洵山在东,禹陵在其中。

  地图的看法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我回忆着用大钻戒帮耗子切割冰棺的那个时刻,那时的我眼睛直视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条弯曲的亮晶晶的金线。

  凭着仅有的一丝印象,我摆正了拓印还嵌在冰棺中的位置,这样看来,那半个I是处在左下角的,另外两个,一个在正中靠上,一个则在右侧。

  我和怪人盯着地面转了几圈,我们发现如果摆正了位置,再结合着现在的地形去看图,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可以确定的是,拓印跟眼下重合起来了,它左边表示的是会稽主峰,右边是洵山,中间就是这个凹陷的悬崖!

  这样我就可以想通,为什么姒家明明住在主峰上,姒涧澜却会跑到这边的洵山来?是因为他在左下角位于主峰的那个I标记处使用了鬼路引,而那里的鬼路指引他走到了洵山!

  接下来,他站在了青龙钻怀那个布局的山岩阵之上,鬼路指引他走到了悬崖。

  这张平面的简单拓印,所表示的其实是一个三维的空间,先不说映照出的鬼路是一件多么奇异的现象,这其中还有山峰、还有山崖,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比对着走上去的!

  会稽以东是洵山,姒涧澜在洵山山顶用了鬼路引,冬爷还推测过,进入了悬崖之后,还有至少一次需要使用他的机会,所以小叔才会痛下杀手,那么,山岩阵所在的位置很有可能就是最右侧的那一个I,此刻的我和朝闻道,如果想要踏上进入禹陵的路,就得找到最中间的这个没用到的标记在哪里!

  我们的心情由茫然失所变得稍微有些振奋起来,山岩阵那些突出的岩石,其实是从崖壁内部的洞穴中笔直延伸出去的通天塔尖,那么就意味着,右边的I不仅表示着洵山山顶,它所在的位置同样表示着那个蜘蛛洞正中间!

  悬崖和两座山相比,明明要低了很多很多很多,中间这个I的位置却最高,这说明拓印上没有位置高低的变化,只有垂直的上帝视角。

  我和冬爷他们三个已经在遇见了通天塔之后走过了很漫长的一段路途,那个方向是通向悬崖的,我从洞口掉下来以后,又是盲目的摸爬滚打了很久了。虽然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但我总觉得那个剩下的I标记我们终会遇到的!

  因为至今为止,我们没有走过回头路,每一步的景象都是新的,而这个悬崖的大小十分有限,就算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总有一个时间我们能把每一个角落都走一遍的,更何况,悬崖中的I标记四周,应该是有着不一样的景象——

  拓印上的线条,在这里像箭靶一样弯成了几道同心圆,使用鬼路引的地方,就处在圆心!
  “这一路以来,我没有见过这么个地方。”怪人指着地上的拓印说道,“这个地方画的不一样,如果出现了,应该是很好辨认的!”

  我点点头,觉得随时可以背着包包往前冲了:“鬼路引在手,禹陵路我有!快找这个圆形的地方去!”

  “可这个圆到底是表示什么地形的?大马路上的红绿灯吗?”怪人警觉性还挺高的,他又仔细看了看拓印图,便把那些笔画踩掉了,拉着我往前走,“多大多小也看不出来啊,总之见到圆的地形就停下吧!”

  我们都不再说话,抖擞起精神来开始寻找姒涧澜没到达的那个I,在这同时,我也没忘了给路边的野草时不时的打上一个结扣。我不敢去想象蜘蛛洞里的三个同伴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意外,我只能告诉自己,他们会看到我留下来的草木绳结,他们不久后就会追上来的。就像我被张小爷从车上赶下来之后,他们可以那么准确、那么快速的,跟着路边的发绳找到我带走我。

  怪人的腿比较长、步子很大,我必须竭尽全力的加快脚下的频率才能赶上。我累的不轻,但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欣慰。

  终于……我终于赶上他的步伐,可以和他并肩冲向前方了!

  从2008年暑假的初遇,到2010年这个冰冷的盛夏崖底,我经历了那么多场生离死别、虚实秘境,我一直在他的背后努力的追赶着,就盼望着有那么一天,我这个小矮子能跑进他的眼中,跑在他的身边。

  虽然大家都是同一个队伍里的,这根本算不上什么,但我的心里却满满的都是希望!

  “小短腿跟不上吗?”怪人听得我的气喘吁吁,歪头朝我笑笑,“我放慢一点等你吧,距离夜晚还有一段时间。”

  从这个角度看着他的模样,我有些失神,跑着跑着险些被脚下的杂草绊住!我慌忙往旁边扶了他一把,倔强的摇头道:“不用等!我真的……一点都不累,我能跟上的……还能……还能跑得更快!”

  我突然涌出一股力量来,简直是脚下生风的超过了怪人,吭哧吭哧的在前面带起了路!我对自己的超常发挥得意极了,忍不住还耍了个花样,面朝他倒着跑了几步:

  “你看你看,我体力其实很好的!我……我还能侧着跑、跳着跑!”

  “别别……你听听你自己喘的,一会儿累趴了还得我背你啊……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厉害行了吧!”怪人看我有些人来疯,赶紧朝我摆了摆手。

  他看着我笑的那么好看,我明明快累死了却还是觉得浑身带劲,为了讨喜欢的人开心,就算是变身成杂技团的小丑累死我,我也是愿意的啊!

  “其实我小时候在九里山学会了七十二式跑步的!”我眉飞色舞的吹嘘道,“先看我来一个花式小马过河——”

  我猛的转过身去,一条腿使劲一蹬,想来个优雅的小跨步的,结果一脚踩下去,我就觉得鞋底瞬间涌入一股子凉意,当我的脚掌完全贴合在地面上时,我听到了“哗啦”一片踩水声!

  我的姿势没掌握好,这一脚下去又踩到了奇怪的东西,慌张之下身体一歪,我整个人往前栽趴到了地上去!

  “你小心!”

  怪人快跑几步冲过来,我耳朵里听到了此起彼伏的一连串踏水声,我觉得从肚皮到小腿脖像被一条蛇钻进来游走了一圈似的,这个狗啃泥的姿势冰的我正面半截身体一个激灵——

  “水?这悬崖下有存水?”

  我双腿打颤的站起来以后,看了看四周,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预言的太准了,这真的是‘小马过河’,咱们居然找到了一个悬崖中的水潭啊!”

  这个水潭是从我的脚下才刚刚出现的,它由此开始,从浅至深,蔓延的面积不是很广,不过在正中间倒是显露出来一块小岛似的地形。

  这些水到底是来自于地下冒出的泉水、还是山上的某条溪流、或者是由于地势低洼而汇聚起来的露水,我们是无法得知的,这是一块我们在崖底所没有经过的全新天地。

  我一路玩儿命似的奔跑,腿酸的打了醋一般,这会儿又经过冷水一刺激,真是连站立起来都觉得费劲。幸好怪人的土鳖冲锋衣还比较防水,我的上半身没有湿透,不然的话,我现在绝对是调到了震动模式狂抖了。

  水潭的情况我们完全不清楚,只好绕着边缘的弧度,边走边边观察着。这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我们俩却第一次走到了悬崖中的回头路!

  我摔倒的时候,把地上的碎石冲出了一个很奇葩的人形,沿着水潭走了走,我们居然又回到了人形所在的地方,这就说明,悬崖下的这个水潭边沿,其实是一个圆形。

  圆形的?!

  我们俩相视一眼,眉毛都挑了起来!我们要找的目标就是圆形的地势啊,而且……我想了想拓印上那几条一圈一圈的同心圆,然后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往水潭里丢了出去——

  我看着那块石头荡起的一圈一圈晕开的涟漪,基本上已经可以作出推断了:

  “找到啦,悬崖中的标记着‘I’的那个地方,就是这里!”

  怪人也点头表示赞同,那个标志是画在圆心上的,如果这个水潭就是一个圆,那么它的圆心,就是正中间的那块岛状路面!

  我隔着衣服摸了摸口袋中的鬼路引轮廓,觉得禹陵之路就近在咫尺了。

  不,不对,准确的来说,自打我们进入了会稽山区,就已经进入了禹陵。那些夜间升腾而起的浓雾、姒家焚烧的紫烟、险要的悬崖、夺命的蜘蛛、无法回头的路途,都是禹陵的机关守卫,不仅这座山脉是属于他的,四千年前,整个九州也都是他的。

  怪人搓了搓胳膊,做了几个准备入水的拉伸活动,他把上衣和裤子都脱了下来,放在包里保持干燥,要不是我还在场,他八成得毫不避讳的就把裤衩给脱了。

  他边嘶嘶的倒抽着凉气,边试探着走向水潭的中心,这种情况下我根本无心去偷瞄他的身材了,只提心吊胆的希望水位浅一些再浅一些。

  我的鞋子和裤子反正已经湿透了,也不怕再多沾点水,干脆就跟着怪人后面一脚深一脚浅的也开始向前进发。感受到冰冷的水逐渐没过我的膝盖和腰际,我心里还真的像小马过河一样,犹豫着放慢了速度。

  再多走几步,这水就倒灌进了我的脖子里去,怪人回头一看,果然我的身高是不够用了……他叹了口气,从背包又里取出一个防水袋,打开口在空中挥了两下,立刻将它封死。

  防水袋里充满了空气,在水面上变成了一个简易的浮袋,我两只胳膊搭在上面,双腿藏在水下鸭子一样划拉着。怪人抓着我的肩膀,甭管姿势好坏,总算是牵引我到达了圆心岛的路面上。

  到了最后一段距离的时候,水深已经大大的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了,怪人这样一米八几的个头都踩不到底,谁能想到一个悬崖底部的小水潭居然能用来游泳和潜水!

  “怪怪的,感觉水里好像有什么说不上来的东西啊……”怪人拖着我尽力远离潭水,等了一小会儿确认没啥动静出现以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岛上没有那种高耸的大树,地面踏上去软软的,杂草生长的非常密集,就像铺了一层毯子一样,根本就看不到土地了。

  在崖底的这种反常寒冷的气候下,我们俩浑身的水简直是要人的命!别说我早就已经冻的牙齿打颤了,连怪人这种身体强壮的爷们也撑不住的哆嗦起来。

  他在用一条干毛巾擦去身上的水珠,然后把包里那点可怜的衣服套上,我好不容易拧干了裤子,突然意识到他会那么冷,完全是因为我把属于他的冲锋衣穿在了身上啊!

  我心疼的要死,可没了这衣服我也扛不住,怪人死活的不让我还给他,打了个喷嚏,掏出镁棒来,想在这边搜寻点干柴生个火。

  这个地方是被完全孤立在圆心的,没有任何一颗树木。我们两个濒临感冒的患者很快就把岛上摸索了一遍,能够收集起来的枝叶实在是少的可怜。经过了太阳光的照射,被夜间的浓雾浸染的潮气总算是蒸发掉了一些,可我们俩努力了好半天,也就捣鼓出了一个足够加热罐头的可怜小火堆来,我想象中的取暖篝火肯定是没有希望了。

  但稍微有些火源也比啥都没有让人安心多了,我把裤腿搭在旁边烘干,怪人用铁丝窝了个小支架,我们终于喝上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口热水,我简直都快热泪盈眶了!

  怪人说地方是找到了,但看这个时间,距离我们真正能够使用鬼路引的那个时刻还得等上好几个小时。

  我回忆着昨晚的那个情形,心里犯起了嘀咕:白天有日光,是因为现在是夏季的太阳,而且山间视野开阔,没有起雾。到了晚上的话,就算是站在洵山上也很难等到月亮,这里处在崖底,真的有月光可以穿透进来?

  但既然拓印上是这么标注的,就应该有它的道理,我们俩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了。
  气温随着日光的消退逐渐下降,本来就已经够冷的了,更何况我们还被一潭水包围着!

  我觉得凉意似乎从地下的各个缝隙中不断的渗透上来,我和怪人大眼瞪小眼的等着日沉月升,好不容易把身上潮湿的水珠完全烤干,还是抖的像触了电。

  怪人擤了把鼻涕已经感冒了,他穿的那么单薄,我实在是不忍心再霸占着他的外套了。

  现在可是夏天啊,如果不是为了防蚊虫的话,谁会这么神经病的带着那么多长袖长衫活动呢!

  我们俩为了那件土鳖冲锋衣和对方展开了拉拉扯扯的拉锯战,这是一件很没有营养的事情,除非这衣服能立马生个小的出来,解决我们的燃眉之急。

  怪人比划了一下我的身高大小,突然之间想通了似的,把冲锋衣乖乖穿了起来。

  我冷的几乎要一屁股坐在可怜的火焰上了,他又招手让我凑过去,整理了一下拉链,突然将我猝不及防的一拽,贴在了他的胸口上!

  我靠发生了什么?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怪人他把我抱进了怀里,然后裹在冲锋衣之中,拉上了拉链。

  我去……这……

  我一时半会儿的,实在是难以接受啊,朝闻道主动抱了我啊?还贴的这么近?!

  幸福来得太快、太突然了,虽然他绝对是为了我的体温着想,可我还是面红耳赤的一动不敢动,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天色越来越暗,我倚在盘腿坐着的怪人怀里,安安静静的等待着圆心岛迎来那一道月光。我觉得气氛是不是稍微有些尴尬,身为熟人,我们应该哔哔叨叨的聊些什么才对吧,队里的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可是玩笑开个没完的。

  我吞了口唾沫想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啥,这样无声的、有些微微暧昧的氛围或许是刚刚好。

  谁都没有打破寂静,怪人的下巴抵在我的脑袋上,双手环着我的身体,没过多久传来的均匀呼吸表明他已经打起了盹儿。

  我被他传染的,也连续打了几个哈欠,其实我的眼皮早就招架不住的要并拢了,可是我却打心眼儿里的害怕闭上眼睛。

  我知道一旦我入睡,醒来时那种刻骨铭心的牙痛、和潮水般涌来又涌出的梦境,会把一切好心情都吞噬殆尽的。

  我朦朦胧胧的感觉到身上有些难以察觉的摇晃。我本来就困的厉害,这下更让我有了一种躺在摇篮中的感觉,我不睡都不行了。

  或许是怪人在轻轻地摇晃着?或许……是四周的水波在荡漾,让我的眼睛产生了错觉吧。

  我招架不住的闭上眼,感觉到的摇晃让人非常舒服,难道这个圆心岛像一艘大船一样底下没有根吗?

  可是……哪里来的力量可以撼动这艘大船呢?

  我的脑海处在一片混沌黑暗中,那些乱糟糟的猜想全被驱赶了出去。这是一种很奇特的睡眠过程,我完全知道,接下来我就要开始做梦了。

  毫无悬念的,我已经闭上的眼睑透过层层的浓雾,又一次看到了熟悉的景象:

  诡异的山洞、注满了油墨的棺材、随着热气颤动的白纸人、朱红色的缭乱字迹,还有那个不久便会从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如约而至的赶来问候我了。

  跳过那些千篇一律的情节,我新发现了耳朵里听到的滴答水声,是源于山洞内壁上凝结而成的水珠。

  这里好潮湿啊……我觉得浑身都黏黏的相当不舒服,等到燃起的火光一亮堂起来,我觉得胃里恶心的厉害,在它的映照下,墙壁上的水珠都变成血红色的了!滴答滴答的血珠好像是从石壁里冒出来的一样滴落在地上,有些还从上方滴落到了我的身上!

  我觉得好脏好恶心,却又丝毫无法动弹,只能等待血珠顺着我的脸颊向下滑落,忍受着那种缓慢的、瘙痒的、还有些屈辱的轨迹干涸。

  我一次比一次清醒,这个梦境,理论上来说已经越来越不像是梦境了。

  它真实的太过过分了,每次的进入都会让我注意到更多新增加的细节来,做个形象的比喻,就当做我的大脑是一个影片剪辑师。

  最开始的时候,我的眼睛只是草草的浏览了一个画面截取。

  接下来,剪辑师把画质的像素提高到可以看清角落和光效,末了还加入了声音。

  再往后,原本三分钟的片段,被剪辑师不断的前后增加着内容和时长,我所能窥见的影片全貌越来越多了。

  我长这么大,也做过很多其他梦境,可没有哪一次像这样奇怪的,它真的像一部存放在我脑海的影片一样,里面的内容全都是客观存在的,不会随着我的意识发生任何的更改。那样无可挑剔的时间逻辑、巨细无遗的空间概念、没有任何一丝混乱或模糊的景物安置……简直,就像是我亲身的在这个地方经历过一样。

  这个梦境的出现时间,是在我离开了北极冰山之后,它的成因,八成是由于那儿的臭女巫给我的后牙床塞进了什么怪东西。

  那个女的不是外星人,北极也没有发达的科技,往我脑子里植入了什么芯片的可能性是零,而且,她只动了我的后牙根,那里传来的疼痛是大脑噩梦的播放按键而已。

  梦境不是外来的,它又比捏造的臆想真实了太多太多。

  我只能很惊恐的认为,那或许,是一段回忆。

  但是,我百分百的确定从小到大,我没有过被绑在那样一口棺材旁的经历,我总共才活了多少年啊,那这个古怪的、被牙痛所激发的“回忆”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我强忍着不想把抱着我的怪人吵醒,可那样激烈的牙痛、心悸,还有喷涌而出的眼泪已经控制不住了。我真心不想在怪人的眼中成为一个莫名其妙的爱哭鬼,可憋的再辛苦也没用,他已经被我吓的手足无措了。

  而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记忆中的那段“记忆”,已经飞快的随着潮水褪了下去。

  “矮子你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不是抱着你呢吗?”

  怪人慌张的摇晃着我,帮我擦鼻涕,唉声叹气松开手,把冲锋衣脱下来穿在了我的身上:

  “好好的睡觉又哭啥啊……我该怎么办?想吃饭吗?”

  我觉得很羞愧,也不敢睁眼去看他,只能紧紧抿着嘴巴,等待最后一丝牙痛复原。

  “别哭别哭,你快看看,那么多萤火虫!”

  怪人的语气里有一丝惊讶,他拉着我站起来,好像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我没事不用哄……就是最近老做噩梦……”

  我往袖子上抹了把脸,一睁眼吓了一跳!怪人不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止住眼泪,而是真的……真的在我们身边聚集起了大量的萤火虫!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果不其然,右手边东方的洵山之上,再次笼罩了一层厚重的浓雾。按理说,这整个悬崖底下应该是一丝光线也透不进来的,可是就在这片潭水附近,却像无数的星星坠落下来一样,闪起了点点的光芒!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这个景色让我完全忘掉了刚才的一切憋屈,现在的我是进入了另一个美好的梦境中吗?

  圆心岛四周的潭水居然因为气温的下降,而在表面上凝成了薄薄的一层冰霜,简直像是一面映射天空的明镜!无数光点组成的萤火虫的海洋在上面闪烁翻飞着,把我的整颗心都给照亮了!

  “季夏之月,腐草为萤。”

  在盛夏之际,虫子都是要跑到池塘边草根下产卵的,幼虫先要进入土中孵化,之后才能变成飞虫离开水边,所以古人会误以为萤火虫是由腐烂的草根化成的。这座小岛长满了厚厚的一层草毯,这里有悬崖底部唯一的水源,如此一想,能形成这等情景也没什么好奇怪。

  奇怪的是,它们只聚集在小岛周围,往潭水以外的地方看去,还是一片漆黑的。它们都很恋家,不愿意离开出生地吗?

  我趴在边沿凝结了薄冰的水面上,看到了自己肿的吓人的眼泡,我还想像小时候一样捉一两只放在头发上呢,可是仔细的一看,我发现其中一颗靠近了我身边的小家伙好眼熟,它虽说有些像虫子,可并不是只有尾巴在发光,而是整个身体形成了一个小光球的姿态,看起来倒有点像是……

  北极海底的发光小孢子!

  我对这种在黑暗中提供光明的小家伙很有好感,虽然我在北极那会儿也分别不出来所谓“小孢子”到底是一类什么样的物种。

  两边相隔千里,却联系紧密啊……

  我想着重合的东王公、通天塔上的文字、诡异的风俗和文化,还有这些不知道该叫什么好的发光生命,觉得这个世界为什么是如此的小,又如此的巧。

  “咱们在这里等不来月亮了。”

  怪人突然打断了我的思路,有些兴奋的说道:“在这里,萤火虫的光源才是鬼路引所需要的!”

  



  刻了一枚橡皮章
  我转过头向他看去,发现他高举的手里,正握着鬼路引这个神奇的玩意儿。

  而原本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似乎在一瞬间都被这个东西吸引了过去,越来越多的以他的手掌为中心点聚集着,光线强的像一枚小太阳!

  我们曾经在真正的太阳光底下试用过鬼路引,那个时候我们发现,它呈现出来的情况和月夜中不同,透过它的光线全发散了出去,根本不可能显示出一条单一的路线来。

  可在此刻,分散的萤火虫光芒照耀着鬼路引,在半空中投射出了一道明显的金色光线!

  只不过它似乎不太稳定,有些小幅度的晃动。

  我抬起头来,看看满天用强光手电也照不穿的乌云般的浓雾,幡然醒悟了:真的不一定需要月亮,凹透镜这种东西,向来都是发散光线用的,鬼路引和它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必须站在某些个特定的地点,接收到某些个黑暗中的特定光线,它会出现聚光现象,投射出那条生人回避的鬼路!

  月亮这个天体,是不会随着我们身边的事物的改变,而发生变化的。

  在特定的那个区域,它会有固定的时间段出现在固定的方位上,那么只要满足了以上的条件,透过它的照射角度后,鬼路就是特定的、唯一,可以准确的引领人们走上它被预设好的方向去。

  如果说,悬崖下的这个“I”标记需要用到的是萤火虫的光芒,那么我们就不用再等待了,只要摸清了鬼路引的原理,悬在空中的那条金线所指向的,就是禹陵!

  不过,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怪人只是稍微晃动了一下,那条线就分成了两股。

  “姒涧澜当时在山岩上是怎么握住这个玩意的?”

  怪人捏起了兰花指夹着鬼路引,身体上却做出了董存瑞举着炸药包的姿势,他昂首挺胸的走着,找到了圆心小岛的正中央站立不动了。

  “你得做个‘OK’的手势,把鬼路引嵌在那个‘O’里头,这样拿的稳又不挡光。”我的记忆力还是挺好使的,我把当时所见的情况在脑海中又过了一遍,突然一拍大腿的说道,“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是你面对的方向!你记得不,拓印上的‘I’有个是竖着的,有个是横着的,中间的这个又倾斜了大约30度。既然它的形状所表示的是鬼路引,那么它的倾斜角度也得是一致的!”

  怪人给我竖了个大拇指,一点点挪动着面朝向了西北方向。

  在这个圆心小岛上,方向变得很好辨认:我们的右手边弥漫着非常浓郁的山雾,左手边就越来越稀薄了,这是因为洵山在东,会稽在西。“I”这个字母的好处就在于它是一个对称图形,两面完全一样,所以只要身体倾斜的角度站对了,哪一面收发光线都是一个效果。

  我站在远一些的地方,帮怪人调整着位置,眼前的景象让我很想笑也难形容,他就像葫芦兄弟中的七娃一样,拖着一个宝葫芦,正在把天上的萤火虫星河尽收于其中。

  那些萤火虫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鬼路引控制得死死的,它们所释放出来的光芒穿过怪人的手指后,终于不再抖动、不再变换角度了,一条浅金色的崭新鬼路奇迹般的从空中出现,笔直的插入了水里。

  “鬼路在水中?这是什么套路!”我诧异极了,可那道浅金色是那么的坚定不移。

  不对不对,插入水中的,只是鬼路的前半截!

  就像我们在洵山上看到的第一条鬼路一样,它的诡异之处不仅在于悬空出现的道路,而且这条路,居然可以分段指向不同的方位。山岩阵往前的那一段原本也是直的,后来它不就拐弯指向悬崖了吗?

  我往水边走了几步,斜着看过去才发现,果然这道浅金色也有后半段的。已经插入水中的那道光线好像又从远一些的地方延伸了上来,它重新指回了路面,没入了黑暗中我们看不清的一个方向。

  我松了口气,转头对直嚷着手酸的怪人说道:“好了好了,鬼路引的任务完成,我把这边的路线记下了。”

  闪闪发光的怪人赶紧的往手上吹了几口气,那块宝贝石头似乎变得很烫的样子。他捧着那东西,边向我走来,边说道:“快暖暖手,简直像刚出炉的烤红薯一样!”

  这个景象,让我真的是怦然心动,怪人在靠近我的同时,数不清的萤火虫追随着他手中的鬼路引,也跟着铺天盖地的向我涌动。怪人原本就明亮的眼睛中,映照着闪闪烁烁的星光,他领着一片银河笑着把东西塞在我手里,我简直觉得这是一位天神下凡了!

  天神啊,我好喜欢你……你会为我动一动凡心吗?

  鬼路引果然散发出了在这样的寒夜里让人非常渴求的热量来,我小心翼翼的把它塞进前胸的口袋取暖,面前的萤火虫群突然失去了追逐的目标,一下子像烟花一样猛然的爆发、散去,回到了它们原本属于的天空中。

  我用手电给怪人标示出了鬼路的路径来,他打开了远光,照了照潭水另一侧的后半截路途,我一看就有些傻眼:

  那块地方还保留着当时我摔了个狗啃泥时的人形碎石坑,也就是说,鬼路指向的地方,根本就是我们前往这儿的来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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