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里出错了吗?还是说,因为怪人站的姿势还不精确?
他也纳闷的摇了摇头,认真盯着结了一层冰的水面好半天:“第一段是要我们跳进水里的,第二段又让我们带着一身的冰渣子爬上来滚回去?”
我突然想起我们下午睡着的那一会儿,我所感觉到的这个小岛类似船只的那种摇晃,我猜测道:“该不会是水下有一条我们没看见的路吧?后半段的意思不是要咱们返回去,而是说,扎进水里。然后从水中往那个方位行进?”
“要验证的话,我只能看一下了。”怪人犹豫了片刻,拔出匕首来,在薄冰上轻轻划开了一个方口子。
他深呼吸了几次,搓搓手堵住耳朵,然后憋着一口气把脑袋从那个冰口出伸进潭水中去了!
就算是有了鬼路引提供给我的热量,我身上在之前所感受到的寒冷还是没有完全退却。如果那条鬼路真的在水下,也就意味着我们俩还得把好不容易暖干的身体全都扎进结了冰的水下啊!那也太遭罪了吧,我肯定吃不消!
我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虽然说大禹这个神人肯定和北极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气候可是个客观的存在啊,在盛夏的温带地区,怎么会出现如此规模的寒意?
就算……就算他千军万马的从北极把那些冰块儿都运送回来降暑用了,但是这两地的温度根本就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四千多年过去了,冰块就能不融化吗?
怪人的摈气时间有限,他把头猛地从水里甩上来,我看到他冻得嘴唇都发紫了!
“水下……有东西!”
“啊?什么?”
怪人看了我一眼,也没多做解释,还没等到我把鬼路引掏出来塞给他,他又猛吸一口气把头重新扎了进去。
他的脖子往前伸的很长,他的肩膀都跟着一块儿浸入水中了,我害怕他会失去平衡整个人栽进去,只好牢牢地抓住他的双腿。
我感觉到他在仔细巡视了一圈之后,浑身突然猛地一颤!
“咳咳咳……”怪人被我强行拉了回来,他居然震惊到在水下就张开了嘴巴!
我把还算温暖的鬼路引放在他怀里暖着,又刚忙跑过去把那奄奄一息的柴火都转移了过来。他呛了一口水,很难过的边发抖边咳嗽着,一时半会儿的说不出话来。
我在等着他恢复、给他搓手拍背的期间,明显的感觉到这个小小的圆心岛又晃动了起来,这次可就不是错觉了。
怪人努力的平稳呼吸,压着嗓子里的咳嗽说了一句:“水面下有一条龙。”
……
我看看他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啊!
我忍不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有一条……‘龙’?你确定它是龙,而不是其他的什么大鱼?”
“水里气泡很多,还有水草和碎冰,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我能看到的形状的确就是一条龙。”他认真的说道,看着我有些想质疑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是一条中国龙,不是什么怪兽和恐龙!”
“不是吧……在这山上,会有一条龙?对了这还不是山,而是两座山间的一个悬崖……的最底部……的水潭中!”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真有‘龙’这个生物的话……”
“有,你又忘了,我们当初是为了什么才去徐州找的你?”怪人提醒道。
我愣了一愣,去过了那么多地方,见过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而回到一切的开端,在08年的那个暑假,大家初次相遇,出生入死,为的不就是——
龙的心脏?!
山不再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虽然,这个悬崖底部的浮岛的面积,小到只能在拓印上标示出一个硬币大小的圆,虽然所谓“龙潜于渊而毙于渚”,但是,我们可不知道地面以下的水潭到底有多深啊,怎么就不能入住一条龙呢?
“咱们……要跟着鬼路跳进去吗?”我在圆心岛的颤动中,身体也在发抖着,“那条龙会不会生气啊……”
怪人蹲在地上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过身去,用匕首在那潭水的薄冰上加大了破口:“不管怎样我都得下去好好的看一看,不然会后悔死的!”
他下定了决心,便把鬼路引还给我,又一次脱掉了上衣和长裤,把赤裸的身体往冰盖下的冰冷潭水中一点点探入。
我知道此刻的担心和叮嘱是没有用的,我就当做……他这是在冬泳吧!
等到他的头部完全没入那个冰窟窿之中后,我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心里的滋味很复杂:
脚底下的这个小岛其实是一艘没有根的船,我们进入的会稽山脉其实是一个存在于四千年前的超大型墓葬。此时此刻,我最喜欢的人踏上了鬼路,他正沉浸在冰水之下寻找着一条龙的踪迹。
1998年大洪水的时候,我在山上见过一条白玉盘倒映出来的白玉螭龙,看来十三年后,我终于将要面对一条真家伙了,我应该得觉得三生有幸,出去以后还得像耗子哥常说的吹一辈子牛逼的吧……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害怕“龙”这种似幻似真的生物,中国的龙和西方不同,它不是凶恶的怪物而是神圣的灵兽。
在国外好像是有很多所谓的“屠龙骑士”的传说的,可在咱们这儿,龙都是神,我们凡人只有供奉膜拜的份儿,怎么敢去想着害它?
可是,霸王宝藏中明明培养着一颗龙的心脏,这就说明,为了长生不死,总有人愿意去逆天而行,就算是杀掉神兽也在所不惜。
古书上对于“龙”的记载数不胜数,到了现代,却没有哪个科学家能拿出这个物种的存在证据来。可是没见过不等于不存在,如果说龙的心脏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衰竭或停止跳动的,那也就意味着“龙”的本身就是个不死不灭的传说。
林医生得到的那颗心脏是从两千年前的藏宝室中取出来的,如果它还存放在本体之内,那么不出意外的话它就可以存活两千年至今。
回忆起我第一次触摸到心脏时,那种传达到我全身的古老气息,我一下子觉得很安静。脚下的这潭冰水中,也许是一条生存了四千年的伟大生物!
怪人从洞口中冒了两次头换气,没有空闲和我说上话就又潜了回去,我心里稍稍安心了一些,无论怎样,看起来那条龙是没有袭击他的意思吧?
由此看来,世界上存在的龙不止一条,如果水下的这条不难对付,那么我们杀掉它,是不是也可以得到另一枚龙的心脏?
如果那样的话……我们手里就有两个可以长生不死的名额了……
这个想法让我心头猛的一动,我抑制不住的就有些兴奋起来,摸摸腰带,刀呢?我的军刀很遗憾的落在蜘蛛洞里了,但是手枪还在的吧?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过了这村儿就真心没这店儿了,如果能长生不死,那我可就牛逼大发了啊……
FN-57在防水袋里封着,我跨出一步想去取回来,但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又一次晃荡,我突然脚下一软清醒了过来,我赶紧甩甩头赶走了这个可怕的想法。我不该是为了一己之私去杀害无辜的贪婪之徒啊,刚才怎么就利欲熏心了?如果这么做的话,那我和杀了公麒麟的吴锦城又有什么区别?
而且啊,屠龙这事儿又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它不吃了我就算是阿弥陀佛了,历史上能杀龙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怪人身手再好也不是哪吒转世……
他又一次冒出头来,这回他倒没急着下潜,而是抬头仰望着天上的萤火虫,然后朝我伸出食指示意再潜最后一次。
我的目光追随着他进入水中,结了冰的水面朦朦胧胧也能看到一些下方的情况。
我好像看到了一条蜿蜒的光带正围绕着小岛盘旋,那就是……龙吗?或者,那是天上的萤火虫倒影在镜子般冰面上的投影?
我学着怪人的样子一抬头,天空上的光点很分散,根本就没有组成一条集中光带的可能,那么我看到的就真的是来自于水下的光源了,原来那条龙浑身还可以散发出光芒来啊!
情况有点不对劲,我觉得脚下晃悠的厉害,几秒钟后我都很难站住了!水花也被晃荡的从那个破口处一波又一波的打上岸来,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声响。
怪人这口气怎么憋了那么久?
我有些着急,水下的光龙几乎是贴着结了冰的表层在游动,虽然看不清具体轮廓,可能够感觉到它的体积真的好大啊!冰面以下都要被卷起一个大漩涡来了!
我心说糟糕了,破开的那个口子总共就一处,怪人该不会是在水中看不清方向,想伸头出来换气却被冰面压住了吧?!
我当机立断的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开始飞快的敲砸冰面,还好这层冰是夜晚才开始凝结的,比较脆弱,用些力气还是可以制造出较大面积的裂痕的!
算算时间,怪人这会儿一定处在缺氧状态了!我反正站也站不住,顾不了那么多,干脆就岔开马步蹲在了冰面上,开始每隔几步就砸一个大坑出来,就算怪人找不到方向也能浮上来从其他破口换气!
我一脚踩错,沾湿了大半截身体,脚下的光芒让人眼花缭乱的,可就是看不到怪人的身影!
“求你了龙神大人……把他放出来吧……”我急的脑袋发懵,却只能趴在冰面上喃喃的祈祷着,我的四周全都是龟裂开来的口子,随便一动弹就得也沉入水中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潭水的波动停止了。
论楼主可以笨到什么地步:虽然是酱油裸考,但还是千里迢迢不辞辛苦,早上5点爬起来从城东杀到城西,结果披荆斩棘摸到地方一个人都没有,考试时间居然是明天………………
我的心跳、四周冰块撞击的声响、天上飞舞的萤火虫,全世界,统统都静止了下来。
我没法动弹,我觉得我在被一道目光注视着。
这种毛发倒竖的石化感觉,我在被龙伯人那双巨大的眼睛凝视时曾经感受过,而且,十三年前也曾有过一次,那一次是我站在了白玉螭龙面前的时候!
我恍然醒悟:水下的光之龙正用它的眼睛看着我呢。
我觉得心里直发虚,那只眼睛已经看透了我的灵魂了吧?我一遍又一遍的向它恳求着道歉着: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觊觎你的心脏了……
“咔嚓”一声,一大块冰面裂开的声音重新回到了我的耳朵中,一秒钟的混沌之后,刺骨的冰水就突然涌进了我的裤脚里!
我急急忙忙的抓住一块浮冰阻止了身体的下沉,还来不及去反应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一道夹杂着大量的泡沫、浮游生物、水草和冰渣的水柱就从我面前爆发开来,直接冲到了半空中去!
我的头发完全被打湿,急速下滑的水滴瞬间冲进了我的眼睛里,让我瞎了一般只能闭着眼睛狂揉一气,身体跟随着波浪大幅度的上下沉浮着!
再一睁眼,我倒抽一口气又呛的眼泪直流,水潭下的那条光龙居然冲了出来啊!
它浑身闪耀的鳞片映的整个天地都黯然失色了,它从水下笔直的冲上了云霄,那些零零散散的萤火虫也融入了它的身体,仅仅是一眨眼之间便簇然消失在高处的浓雾乌云之中,连任何一只落单的光点也没留下!
我目瞪口呆的回不了神,那条龙……到底是真的存在着一个实体,还是说它根本就是由数以万计的光点组成的?
我再也没法去打它心脏的主意了,我也再不能去细看个究竟,它带走了这个悬崖中的光源后,啥线索都没留下来,就算是任意一枚鳞片的物证都没有,这里只剩下了……
只剩下了一个人证,朝闻道!
我完全忘记了寒冷,慌忙游到岸边去,打开了散落在地上的手电筒——
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趴在圆心岛边缘的,也许是那光龙造成的水浪把他拍了上来!
我连滚带爬的扑过去,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的神力,把他从水里彻底拖上岸翻了个身,我拨开他缭乱的头发,看到他紧闭着眼睛,还感觉不到呼吸!
我靠,别死啊!别死啊命硬的家伙!
我立刻扶正了他的脑袋,找准了他心脏的位置,双手交叠的一下下压按起来:
“给我睁眼混蛋!装死的是大王八!”
我的动作很大,他的头跟着晃悠着,突然歪到了一侧去。
我吓得眼泪跟自来水似的朝外淌,重新扶好他的头,突然失去了刚才一瞬间的条理性:我该怎么办,是要压按他的肺部挤出水来,还是继续心脏复苏术?
“呜呜……林医生不在这里,我害怕把你弄死了,我根本就不会给人急救……”我急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喜欢你啊,别死别死……这不是锦夜的诅咒吧?”
怪人的身体冰冷的厉害,我根本就分别不出来这是冰水造成的,还是他再也不会温暖起来了。
“混蛋!你倒是给个面子活过来啊!”
我气的狠狠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突然看到他的脑袋向上一昂,嘴里顶出了一滩水!
还有救?!
我一下子蹦了起来,骑在他肚子上开始卯足力气的往外面挤水!人到了这种时刻,一发起狠来实在是可怕,我觉得怪人的肋骨都快被我按断了!
这个可恶的家伙平时就能吃,没想到喝起水来也是个大容器!
我一米五几的小个子,无比神勇的扛起了他一米八几的身体,让他头朝下的吐完了应该是最后一口冰水。
能做的我都做了,他还是闭着眼睛。
可是明明已经有了心跳了啊!我恨不得给他一个响亮的巴掌,让他快点回魂!
对了,溺水急救中还有一个人工呼吸……
其实我根本就不会,是吸一口气然后从嘴里吹进去吗?
我做了几次深呼吸,犹豫了一下:
苍天为证,我这可是初吻啊……
虽然说我喜欢他,可就这么的亲下去,总觉得怪怪的啊?
我给了自己一个脑瓜崩,都他妈什么时候了,还能考虑这么多?和救人比起来那根本什么也不算,再说我那也不叫“亲”啊,就对嘴吹口气而已!
怪人的嘴巴好像睡着了一样微微张开,我心一横,只要他能活过来,初吻白送了啊白送了!
我深吸一口气,俯身贴上了他的嘴唇——
……好软啊。
我的鼻尖抵着怪人的脸颊,差点就忘了换气了。
嘴唇轻点的触感居然让我有些上瘾……该死的,现在可是生死关头啊!想什么呢!
如此几番之后,我觉得我的头脑有些缺氧,再怎么喘气都喘不上来,而这样的零距离之中,我感到他已经在呼吸了。
终于活过来了吗?我觉得他的嘴唇抿了一下,吓的我赶紧的坐直了身体,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看着他睁开眼睛。
你丫刚才不是装的吧……
我内心的羞涩差点就盖过了他重回人间的喜悦,我觉得我简直无法直视这个人的目光了……只好把头扭过去,弱弱的说了一声:
“哟,可算醒了啊……”
“胸口好痛,你做了些什么?”
他揉了揉已经被我凶狠的神力压按的青紫的前胸,咳嗽着把上半身撑了起来。他抹了把脑门上留下来的水珠,先是朝我笑笑,然后突然浑身一颤,他往四周的黑暗中扫视着,发怔的问道:“龙呢?”
“早飞走了,你都差点被淹死了,还有心去管他!”怪人身上只穿着个大裤衩,我此刻才觉得脸一红,赶忙把他的衣服都丢了过来。
“飞走了?可是我还没有和它说上一句话……”怪人很遗憾的叹了口气,丝毫不知道我把他的这条命捡回来是多么的不容易。
他掏了一下耳朵里的水,站起身说道:“矮子你听我说,在这个小岛的底下,不仅仅是只有一个水潭那么简单。那龙是个看门的,它起身开始游动以后,在底层你摔倒的那个方位,会露出一扇发黑的石头门来,看样子和你送我的匕首同一个材质。”
我听的心里一动,送他的那把刀是从北极带回来的,它的材质是黑曜石,难道在水底藏着的是另一扇黑曜石之门?
怪人看着我的表情点了点头:“你想的没错,就是北极那里必须用我或者耗子哥的血才能进入的那种黑石门,上面还刻着一些奇怪的符号。”
我对过去了很久的那一个场景印象非常深刻,当时是女巫带领着骷髅大军,把冬爷和怪人逼到了巨蛇台阶的尽头,冬爷在那个地方还给了绝望的团座一枪的痛快。
怪人原本把冬爷推进门后,想自我牺牲的,结果他无意中把自己的血涂到了门板的符号上去,就这么机缘巧合的获救了!
那扇门是只有东王公才可以开启的,怪人虽然没当过王,可他喝过了麒麟奶,身体里也含有麒麟血中的某样东西。
“也就是说,如果水底的黑曜石之门跟北极是相同的,那你岂不是同样可以打开它?”我猛然想到了这一点。
“没来得及尝试,水下面的草长的和岛上的草一样茂盛,我本来很难判断那龙是在顶着这座岛,还是根本就是天上萤火虫的倒影,后来那个召唤我的声音又在脑子里出现了,我觉得它发现了我,然后开始一圈一圈的游动起来。”
怪人把湿漉漉的刘海全拨到了脑后,露出了那只在微弱的光线中星光似的眼睛:“我都快被甩吐了!水底的漩涡把水草给拨开,我才看到那里凸出来一个不长草的平面,我卯足劲儿刚潜到跟前,肺里的空气就没了,想浮上来吸一口吧,又一头撞在了冰板上!”
我完全能理解当时的情形,我站在岛上都能看出来下面跟洗衣机脱水一个动静了,怪人没被活活甩死都是个奇迹……
“那龙也不知道是怎么就出现在了这里,路过的吗?还是它就住在这儿?”
我想了想回答道:“它是给大禹镇宅看家的也不一定!”
怪人呼吸的时候还带着些咳嗽,他需要静静的休息一小会儿,我便在这个空当间讲了讲“禹王锁神龙”的故事:
当年大禹还在治水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条挡路的龙,这条龙在水里闹腾的太厉害,使得周边的村庄经常被洪水淹没。大禹劝不动它,但也没有把它杀死,他从山上砍下了葛藤作为绳索,一头套在龙爪上,一头栓在自己的小船上,开始逆着水浪的流向,将这条龙带到了很远的地方去。
葛藤浸湿了水,变得越收越紧,那条龙的挣扎是起不到反抗的效果的。就这样,它被大禹牵离了家乡,然后锁在了一眼深井之中安家了。
“井?这里没有井,但是……这个水潭是圆的,还那么深,保不齐在千百年前,这样的地势就叫做‘井’。”怪人听得入神,他对我所讲的故事总是深信不疑的,“我刚才在水下可没有见到它哪里被锁住而行动不便的……对了,葛藤长时间浸泡在水中,是会腐烂的啊!如果这龙就是被大禹锁住的那条,它怎么没有束缚了还不赶紧走呢?”
“为了报答大禹的不杀之恩?或者,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它已经习惯了这个宁静的地方了吧……”我也跟着胡乱猜测着,“也不知道它啥时候会回家来,咱们是不是得赶在它挡在水底之前,把那扇黑曜石之门打开……进去?阿嚏——”
我一个大喷嚏在悬崖中形成了层层回音,我们俩身上的水珠在这样的气温下蒸发不掉,逐渐有些凝结成冰的迹象。
怪人一摸,鬼路引的热量已经释放殆尽了,我又开始哆哆嗦嗦的发起了抖。他看了一眼丝毫不景气的篝火,拉我站起来说道:“反正衣服是烤不干了,到了夜更深的时候,这里还会更冷的,出路在水下,不管怎样咱们都还得再跳回水里去,不如趁着还有些体温和力气,现在就行动吧!”
我虽然一百个不情愿把冰冷身体再次淹没在水中去,可这个动作是早晚都要发生的,与其打着喷嚏呆在岛上等着这个寒冷潮湿的夜晚过去,不如一鼓作气的打开那扇神秘的黑曜石之门,死也死个痛快!
怪人把他的黑曜石匕首拔出来咬在了嘴里。这扇门如果和北极的一模一样,那他的血就是钥匙,只要让他的血再次接触到门板,这门就挡不住我们了。因此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再次潜到潭水底部,划开一条血管做个试验。
他动作很快的就深吸一口气从我身边跳了下去,一阵凉风从山崖间掠过,我冻的脸部都有些发痛了,一摸潭水,我甚至觉得外面还不如水里头暖和!
我也舒展了一下身体,咬着手电跟在后面跳入了水里。既然决定要和他并肩往前进了,总不能所有的事情都让怪人自己去面对啊!
每一滴潭水都像锥子一样简直要刺穿了我的躯体,手电的光束照亮了模糊不清的一大片黑影。
这个水潭说不定真的曾经是口井,它的深度接近十米,最底下长满了和我差不多高的柔软水草,它们被水波推动的晃来晃去,在手电光下投射出黑黢黢的阴影来。
我的游泳技术很有限,等到好不容易潜至底层跟怪人汇合的时候,我就有些吃不消想要换气了。怪人用匕首割断了一片水底草丛,我看到那里凸起了一大块像石碑似的东西来。
对着光芒看过去,上面的确刻着一个朦朦胧胧的熟悉图案:三角正圆!
我们俩的氧气在这时都消耗光了,只好暂时浮上去喘了口气。
“那就是你说的黑曜石材质的石门了?我看着怎么跟一块水底突起的大石头似的!”我大喘了几口气,赶紧和怪人交流道,“你不觉得它看起来有点像山岩阵的一部分?”
“的确是有点像,但是刻着画的那一面是黑曜石做的,而且,它上面刻着的是那种和北极没有区别的圆和三角组成的符号,而山岩阵上是奇怪的字母吧?”
我觉得蹊跷的很,这样的一个石碑形状上安着一扇门,那人到底要怎么进去?
我们俩数着一二三,再次返回了水底。极其茂盛的水草搔的我脸颊很痒,怪人姿势很奇怪的蜷腿坐在石门前,举起胳膊架上了匕首——
我心里一紧,水下的一切动作都很难达到预想中的状态,殷红的液体瞬间像烟雾一般从他的手臂上升腾起来,我们想把血洒在石门上,而水波的涌动和浮力却带着血液飘到我们头顶去了!
怪人赶忙把流血的手臂往跟前靠近了一些,我明显的感觉到了一丝潭水流向的变化,好像有一股吸力从他所在的位置出现了。
这个直接在水中放血的策略很失败,虽然那扇石门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但要等到它完全打开,怪人就得晕倒在水底了!我挥动了一下电筒,示意他还是先浮上去再说。
我心说反正一会儿还得再回来,就把手电直接沉在了水草从中,免得来回携带了,这么一回头,我突然看到那扇石门上的符号发生了改变,手电光芒在掠过去的一瞬间,我肯定我在上面看到了几个让胡教授和大明星很头疼的纪念碑上的字母!
可是原先的圆圈也没完全消失,那个门板的平面现在的状态,就像卷帘门打开了一半一样!
我的心里的那个疙瘩豁然解开了,我一冒出水面就赶快的对怪人说道:“我知道小王爷当时是怎么消失的了,我跟你说过那片山岩阵其实是延伸入悬崖的一片通天塔的塔尖吧?”
他点点头。
“在咱们还没找到那个地方之前,洵山上的那片区域里有一块石头就和水底下一样,也是藏着一扇黑曜石大门的,需要用你们这种人的血才能打开!”
怪人边听着边爬上岸,他拧开了一个空瓶子,把胳膊上的伤口对准,让血液流淌了进去。看来他要把瓶口直接卡在门板上了,这样就可以避免潭水把宝贵的血液稀释开来。
“沾染了血液以后,黑曜石做的门板就退下去了,但却会有另一块刻着字母的石板挡着洞口,让人看不出端倪来,其实,这个时候的门是已经被打开过了!”我快速的继续说道,“小王爷说,他当时是伸手去调查一块山岩后的字母,结果就莫名其妙的被山岩给‘吃’进去了,然后从那个位置一直滑落到了山洞中去!”
怪人拧上瓶盖回头疑惑的说道:“可是小王爷体内不可能有麒麟血,我和耗子在那以前都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也就是说,早在咱们遇到姒涧澜以前,就有一个可以打开黑曜石大门的人把血涂在了上面,但是他还没来得急钻进去,就被咱们的人给误打误撞的用掉了从山顶到悬崖的捷径?”
我嗯了一声,觉得怪怪的:“小王爷算是捡了个漏子,可是原本想走那条路的人是谁呢?如果不是咱们的人,也不是姒涧澜,那……还会有谁在这个山里?而且这个人还当过东王公?!”
“而且,他还熟悉山岩阵的地形,知道那扇门的存在!”怪人挠了挠头,听我又打了个打喷嚏,晃悠了一下手中的瓶子说道,“先不管了,先把那门给打开好了!”
他刚要下水,突然又冒出了一句:“我觉得耗子哥在门的那边。”
我听到怪人说的话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是啊,耗子哥有可能就在石门的另一面啊!
他和怪人的情况有所不同,他能听到的那个召唤的声音,是有方向的!
只要进入了悬崖的禹陵范围之后,他根本就不需要鬼路引,也不需要什么拓印地图和辅助设备,只要跟随着那个声音,就会走到核心部位去!
我想到了冲向大海的新生海龟,还有千里洄游的鲑鱼,谁也没有向它们灌输过路线是何物,它们却死也要到达心里的那个方向去。
我觉得这也是类似的召唤吧,来自血液中、心脏里,无法抗拒无需说明的一条道路。
而且,耗子是正儿八经的代理东王公,他的血液可以打开任何一扇黑曜石之门,他满足了一切可以走到最后的条件。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耗子哥一定是在我们之前就已经来到了这个水潭了,他潜入水中,用自己的血液开启了那扇门,然后领先我们到达了队里的大家都还没有进入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想着我们将要和他会合,我的心里非常迫切的就要拿过怪人的瓶子往下潜。
冬爷、林医生和小王爷,不知道在蜘蛛洞里变成了什么样子,耗子哥我们可千万不能再丢了!
岸上的怪人可能和我同样想到失散的冬爷他们,他朝远方的黑暗中张望着,犹豫了一会儿又停下脚步,找出了另一只瓶子。他重新拔起匕首,往手臂上再次扎了下去——
“哎,你干嘛呀?那门已经打开了一小半了,瓶子里的血绝对够用!”我看到他受伤,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赶忙制止了他。
“你一路上都给冬爷他们做了标记是吧?我也一样,没有放弃他们。你想想,如果他们真的脱险摸到了这个地方来,该怎么继续前进呢?”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队伍里只有耗子和怪人的血可以使用,其他人就算追到这里看到了那扇门,也只能束手无策的坐在小岛上等待而已。
我们现在应该参考死去的团座在北极的策略,先找个瓶子预留一部分血液钥匙,等他们到这儿来以后,不需要东王公,有了这瓶血便足够了。
这样的话,我又想到了山岩阵谜题的另一种解释,虽然那道门也需要麒麟血中的东西,可那并不意味着非得“现取现用”才行,只要有了我手里的瓶子,谁都可以开门。
我们的疑惑是:这个人是谁?如果他不是东王公,那么他使用的血是谁的?他是怎么拿到的?
怪人的麒麟血获得,纯属一个谁也不可能想到的意外,如果不是他恬不知耻的跟小尾巴抢奶喝,压根儿和东王公一族扯不上关系,这种让人发指的行为一般人也干不出来。
除去他以外,其他喝过麒麟血的人都是带过青鸟面具继承过“东王公”这个位子的,无论这个人是哪种模样,正儿八经的白头发长尾巴也好,耗子这样的普通人类也罢,都应该是统一的从虞渊中跳下,最后葬身于北极的冰棺森林之中的。
耗子本来也应该埋在那儿,如果不是我们强硬的坚持,他到现在也不可能生龙活虎的跑到浙江省来。
所以,这是个天大的巧合,换做我们队以外的其他人前来探究禹陵的话,根本就没法打开黑曜石之门,行程会到此结束的。
耗子和怪人打从进了禹村,直到滑下山崖的这段时间里,都没被谁放过血,我想不出来他俩以外的什么人能提供血液作为钥匙了,东王公是不会顶着那样一副骇人的皮囊到处乱跑的,而耗子哥这种代理东王公的离开简直就等于作弊啊,哪还有第二个东王公逃得过葬身冰棺森林的命运呢?
怪人正在一张包装纸上给冬爷他们留字条,我看着他画出的圆心岛,突然想到,留下那副拓印的人不是也跑出来了吗?
他不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山脉大陵墓的主人大禹?
他的棺材是空的,他根本就是跑出北极来到了这个会稽山,如果他还在这儿,那他的血当然也是门钥匙!
可大禹是存在于四千多年前的人类,他又不是龙,哪儿能活那么久呢?而且,这里已经是他的陵墓了,自己用自己的血打开自己的陵墓,这绝对是个悖论!
我被这个自相矛盾的悖论绕的有些回不来神,不对啊,既然他已经死在了里面,那设置这些只能用他的血液才可以打开的黑曜石之门干啥?
难道是他根本就没死,他会离开陵墓,然后还得回归这儿,所以就像给自己家的大门安装了一把锁一样,能够自由出入这儿的,就只有拥有唯一钥匙的他自己?
我有些害怕,仔细考虑了一会儿又否定了这个想法:我和怪人能追到这里来,是因为大禹棺材板儿上的一张拓印。如果这个地方只要他自己进出的话,他不可能不认识路。
那他干嘛还在北极留下那个线索来?
反正能最后走进冰棺森林中的人,在之前都要经过那里的黑曜石之门,所以有可能看到冰棺拓印的人,手里都得有麒麟血。
也就是说,大禹在冰棺上描绘地图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如果有人是跟着拓印走的,那这个人一定来自北极,他也一定能搞到石门钥匙,他还会跟着指引找到禹陵,进入其中!
这一切的设置是故意的,他似乎在等着谁。
怪人把写好的纸条和血瓶藏在草丛之中,然后学着我的手法再上面打了个草结,我们俩该去开门寻找耗子了。
虽然我们都清楚,怪人的血是个意外,大禹等的人保准不是普普通通的我们。
再次摈气入水,手电静静的沉在那儿为我们照亮着,怪人眯着眼睛好像觉得蛮刺眼。我发觉他越来越像个夜行动物了,不仅在夜间他完全不需要任何的照明工具,甚至灯泡、电筒、探照灯的光线稍微强烈一些他都会觉得不舒服。
换句话来说,这几年和他在一起,我觉得他越来越怕见光了。
怪人速度挺快的头朝下触到了水底,他把手电转到了别的方向,然后拧开血瓶,将瓶口扣在了余下的半截圆圈上去——
还好没让我们失望,这种类型的黑曜石会吸血,我感受到水流的涌动逐渐加快了,然后黑色的门板彻底消失,水下的这块类似于石碑的东西,果然和山岩阵里的石头看起来没有差别了,堵住入口的那个地方,刻着让我们看不懂的死海古卷中的文字。
怪人拽着我往上换气去,我回头又看了几眼,第一道门已经打开了,我们不敢轻举妄动的触碰那些文字,保不准哪个手势就会被它吃下去。
吃下去容易,吐出来就难了,怪人把我们防水袋里的行囊都栓在腰上,让我把小王爷描述的开门过程再跟他仔细讲讲,我们得随时准备着从水底消失了。
我也触摸过山岩阵里的那块石头,可我并没被吃下去,小王爷和我的手法是有着某些区别的。我记得他跟我回忆失踪过程的时候,是说用手掌扒拉字符上的泥巴研究了一会儿,然后那只手就逐渐陷了进去,像被皮老虎吸住一样,插入石头中拔不出来了。
似乎要去细细研究一下上面的字符,才能找到方法。水底下的石碑上没有泥巴,那些字得对照着大明星发来的翻译表才能看懂。我除了记得manibus是手的意思,其他都忘得差不多了。
好在“手”这个东西我们人人都有,现在我俩要做的,就是再闷一口气下去,伸手在上面多试几种触碰它的方法了吧。
我挺后悔的叹道:“早知道会遇上现在的情形,让小王爷把掉下来的经过表演一遍就好了,可惜咱们现在根本找不到他了啊……”
怪人本来又要沉下去,却突然顿了一下,我看到他的耳朵一动,然后歪头看向了远方。
“干嘛?”
“有人过来了。”
他小声说道,然后抬手指了一下远方的黑暗。
我诧异的顺着那个方向望去,乍一看什么都没有,可稍微等了两秒钟,我就能分辨出,从黢黑的夜幕中,隐隐约约的透露出一丝左右晃动的光线来!
“不会是飞走的那条龙要回来了吧?”我心头一紧。
“不是,那光是电子设备发出的。”
我看着光束逐渐从黑暗中挣脱出来,还分散成了两条,它们在左右扫荡着,一看就是在探路。
怪人的视力到底是什么样的,连人造的光芒和自然界的光芒都能分辨的出了?是因为它们的光谱不同吧,这家伙果然更像个动物!
我等了一会儿也看出来,那光源是明显朝着这个水潭走过来的,从它们的高度和颜色看起来,应该是带在脑袋上的头灯!
我有些紧张的把FN-57从包里翻了出来,来的是人,还不如龙呢,这让我有些恐慌啊!
怪人眯着眼睛迎着光束,突然就按下我的手,咧嘴笑开了:“你刚才的后悔还来的及,虽然咱们是没办法回头找小王爷问个清楚,但是,他可以来找你啊!”
我愣了一下,心里一阵砰砰狂跳,难道……
他爬上岸去,朝着黑暗中挥舞着手臂,对我笑道:“他们的注意力都盯着草丛呢,跟着你的记号来捉你啦!”
在扫荡草丛?找我的绳结吗?
天呐……我居然把蜘蛛洞里的亲人们盼回来了?他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啊!
我激动的觉得,扯嗓子大吼一声都无法表达那股简直要喜极而泣的心情了,我疯了一样朝天开了一枪,拔腿跨过我在岸上留下的人形凹坑,撞撞跌跌的冲了出去!
“呯”,对面也用了一声枪响回应着我,那声音和其他枪支比较起来要沉闷许多,那是冬爷的霰弹枪!
我觉得把一梭子弹打空都不够过瘾,这时候得来几十发礼炮点燃,昭告天下我找到组织了啊!
光源锁定了目标,也在加速和我汇合着,远远的,林医生衣衫破烂的首先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
我心花怒放的都感觉不到寒冷了,大喊大叫着“小爸小爸”就狂扑过去,差点就把他给撞倒在地上!
林医生迎着我,嘴角上挑,他居然……笑了?!
冰山小爸啊,你因为我融化了吗?
他一把将我紧紧的抱了起来搭在肩上,我心说这跟亲爹有什么区别?!我绝对要跟你落户口帮你养老啊!
“终于找到你们了!”
虚惊一场,我听得一个熟悉的女声开了口,便从林医生的肩膀上抬头一看,竟然是小剪刀站在林医生背后,朝我打了个招呼!
她刚松了一口气,伸头看了看圆心岛上的怪人,然后一瘸一拐的往周围走了几步,奇怪的问道:“王浩大师呢?”
“额……他……他没有和我们在一起。”
我不知道用一两句话该怎么回答剪刀的这个问题,看她眉头紧张的一皱,我赶紧安慰道:“不过没事的,稍微再费点儿功夫,马上就可以见到他了!”
我用力回抱了一下林医生,从他的肩膀下来,我伸头往后瞥了一眼,发现冬爷并没有立刻像往常一样,摸摸我的头叫我小幺妹。
他走的很慢很落后,我往跟前迎了几步才发现他一直弯着腰,是背着另一个人在行走的。
“幺妹儿啊,可算找到你了……”冬爷气喘吁吁的把背上的人放下来,坐在地上锤捏着小腿。
我一看那个人的样子,吓了一大跳!他的头部整个都变形了,像一个外星ET的脑袋形状似的,变得很大很大,还在灯光下反射出锃亮的光泽来!
我扭头点了一下我们的人数,再一看那个ET的身高,恍然大悟:“我靠,这货居然是小王爷?!”
“被蜘蛛蛰了,虚弱的很。”
冬爷叹息一声,从腰包里摸出一块毛巾,帮他擦了擦脸上的冷汗。
小王爷本来是没有头发的,我所看到的那个外星人一样的大脑袋,其实是他光秃秃的头皮肿胀起来形成的小山包。
他的眼睛就剩下一条缝隙,睁开实在是困难,他嘴唇上泛起了一层干燥的白皮,嘴巴也肿的跟香肠似的。
他一副很痛苦的模样,嚅动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再一看冬爷,我才发现他们也没好到那里去,冬爷摸着我头发的那只粗糙大手上,也隆起了鸡蛋似的一个大包,那边林医生从潭水中捡起了几个冰块,敷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想帮冬爷捶捶背捏捏肩呢,可一碰就发现他身上还有其他的肿包,痛的他“嘶嘶”的倒抽气,连忙向我摆手:“林医生给我吃了消炎药了,别担心这些……耗子跑哪去了?”
怪人跑过来,和久违的冬爷击了一下掌说道:“你们还记得他在北极那会儿是怎么消失的吗?”
冬爷转转眼珠子,很快的就明白了过来,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是劫数吗?怎么就躲不掉的呢!”
“虽然还没有会面,但好在我们知道他不会遇到危险的。”我劝慰道,“倒是你们呢?我走以后,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剪刀啥时候来的?”
“用了这个。”
冬爷从包带上取下了一把看起来非常古老的煤油灯,上面玻璃做的灯芯罩子都已经碎裂了。
“如果没有小剪刀,咱们哥儿几个可真的在劫难逃了。”
剪刀不清楚她耗师傅所谓的“北极那会儿的情况”是什么样的,正缠着旁边的怪人给她讲一讲过去的故事。
我看冬爷的鞋子都破了,他的大拇脚趾头沾满了泥巴露在外面,大家奔波劳累了那么久,我觉得一时半会儿的也不能就这样让他们跟着我和怪人往冰水里跳。便起身去找了点儿薪柴,把那团若有似无的可怜篝火移过来加大了些,让我们两拨疲惫不堪的人马都好好的歇一歇。
冬爷看我拉好了架子等着他把逃生过程讲出来,表情稍微有些为难,他蹭了蹭鼻子刚要开口,居然突然干呕了起来!
“幺妹儿……我是真不愿意回忆那一段了……我日哟,那场面!你成功逃脱了以后,我们几个就彻底甩开膀子、没有任何顾虑的和那些蜘蛛死干起来了,你知道的,它们一旦受伤,是会喷出比屎还恶心的体液的……”
我愣了愣,想起那一抹流淌的荧光绿,也是浑身的难受。
林医生正不畏寒冷的蹲在水潭边洗衣服,他脸色很难看的转过头来插嘴道:“你现在看到的我们,是已经把全身都干搓了两三遍之后的样子了……”
这几个人的身上到现在还会散发出一股奇怪的馊掉的腥臭味儿,刚才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我没好意思说,也顾不得嫌弃他们,原来……那都是荧光绿残留的气味啊……
剪刀也跟着连连点头:“是啊,小行家,你要是见到他们刚逃出来的那个场面,真是……再饿也吃不下饭了,你没觉得我已经吐到瘦了一圈了吗?”
这几个人都不愿意再往细了描述,我已经能想象的到当时的情况了:他们下定决心不顾生死地和蜘蛛打起来以后,一定是漫天的荧光绿汁液飞舞,糊了他们一头一脸的……
那种东西又粘又腥又痒,想想我都浑身汗毛倒竖,赶紧摆了摆手:“得得……跳过这一段,咱们讲重点……我知道你们肯定打的很惨烈了,可是后来呢?我走以前就算陷入绝境了,你们再垂死挣扎也不可能杀光那么多蜘蛛的吧?”
“当然打不过,大的那些母蜘蛛是根本就死不了的,小的又源源不断的往上顶,要不是咱们穿着长袖长衫,下悬崖之前还喷了防蚊虫的药水,这会儿都得像咱们王豆豆一样成了众矢之的。”
我看了看小王爷的外星人大脑袋,心想等这一趟回北京去,说啥我也得买顶帽子劝他平时戴着。本来从青梅姐家出来的时候,大家就涂了一次药剂了,可是他说那玩意涂在脑袋上又滑又凉,影响他正常排汗。
后来我们下悬崖前补充蚊虫药剂的时候,他又已经消失在通天塔里了,小蜘蛛们三选一下口,当然首选就是这个温热的大秃头啊!
“挣扎到了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大家谁都没想着能活着出去,我们反正是已经半截身子坐进棺材了,就想着多弄死一只算一只,黄泉路上走的也牛逼!可就在这个绝望的时候吧,我突然从那大坑的另一端听到了一个小女娃的尖叫!”
我的目光看向了剪刀,冬爷接着描述道:“我当时耳朵都被他妈的绿稀屎堵住了,听的不是太清楚,还以为是幺妹儿你没跑掉又回来了呢,吓的我啊,赶紧的抹脸往空地跑!结果一睁眼,是姒家的那个小姑娘正拎着一盏煤油灯,站在通向大坑的入口发抖呢,她一看我盯着她了,吓得扭头就跑!”
“不是我胆小,是你们几个也太吓人了啊!一个一个跟青梅家里贴的绿巨人似的,眼睛都血红的看着我,身上还爬着那么多小黑点点,我根本就认不出来你们谁是谁好吗!”剪刀回忆起那一幕来,惊魂未定的抚了抚心口。
怪人从包里摸出一支能量棒来,作为感恩的奖励递给了撅着嘴埋怨的姒家四小姐。
“我怕这姑娘也被我们牵扯进来,就赶紧让她回去,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千万别回来,结果咧,林医生这家伙又把人凶狠狠的叫住了,说几近昏厥的小王爷是她家的耗子,让她快点回头救人!”
林医生很平淡的迎着我们的目光说道:“我可不想死,我还有事儿没办完。”
剪刀“哼”了一声,张嘴又要抱怨,怪人立刻拆开另一根能量棒,塞进她的嘴里把话堵住了。
冬爷挺不好意思的说道:“反正……她最后就那么冲进坑里来了,我一看她手里有煤油灯,想起来那玩意儿的里面存着灯油和火,正是我们需要的!我就和林医生使出最后的力气来把危险的家伙们引向旁边,让小剪刀把煤油灯里的东西浇在小妹儿你留下的那半拉火线上!”
有些洁癖的外科医生终于把衣服都洗好了,双手冻的通红的坐到我旁边来烤火:“幸好有你留下了一半能拯救我们的工程,不然那一壶灯油还不够用的。”
“那些该死的蜘蛛还挺聪明的,我刚泼好油和你那一半的酒精瓶子连在一起,它们就知道我要干啥了,放开医生它们就朝我涌了过来,快把我给吓哭了!”剪刀边说着,边大口大口的吃着能量棒补充被吓跑的能量。
我本来就挺喜欢这小姑娘的,听大家这么一描述,我更觉得她以后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要换做是我,也许还没有她成功的几率高,我的泪腺那么发达,肯定是当场就泪奔了……
“剪刀的动作很麻利,眼看就要被围攻的时候,她直接把煤油灯砸了出去,里面的棉灯芯一下子就把那一长条的易燃物给烧起来了!”冬爷语调激昂的说道,“我日,从来没那么痛快过!火烧的不要太他妈快!从坑里的煤油一条线就烧到洞口,把蛛网都给烤的有些融化了!那些涌上去的蜘蛛啊,噼里啪啦的炸了起来……”
“还烧着了我的袖子。”林医生向我展示了一下他身上类似藏族同胞服饰的奇怪外套,淡淡的接了一句,“不仅烧着了,可能坑里产生了什么恶心的气体,还发生了小规模的爆炸……根本来不及躲闪。”
我听得很爽,虽然没亲眼见到,但是可以想像的出当时的场面有多么的壮观、多么的惨烈了。我用酒精、火药、毛巾、废纸,加上剪刀补充上来的煤油构成的那条火线,一点烧灼起来,会开辟出一条势不可挡的通道来,一直通到自由的洞口去!
“所以你们带着小王爷和剪刀,就那样也从山崖的半截摔下来了是吧?”
我长出了一口气,看到冬爷原先穿着的那件棉质上衣没了,就知道他应该是牺牲了那件衣服,点燃它融掉了洞口的剩下半拉蛛网。
冬爷点点头:“我们四个全处在半死不活的状态,七仰八叉的一块儿摔了下去,幸好那底下树木挺多的,把我们仅剩的衣服都刮烂了,骨头倒是没断。”
这个故事应该叫做“天无绝人之路”,如果没有我留下的半截工程、如果没有剪刀的介入、如果没有林医生那句喊话,冬爷他们确实是没有生存的希望了。
再往后发生的事情,我就不需要他们在赘述了。几个人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休息半天回了回魂儿,然后忍着恶心搓掉身上的的荧光绿凝结块儿,才发现他们已经到达了这个山崖的最底层了。
在最初的时候,他们一定是像我一样头昏脑涨的迷了路,然后碰巧在某一个地方发现了我留下的草结,所以便一路在草丛中寻找着,直到跟上我们的步伐,走到了现在。
我所剩下的唯一疑惑就是:剪刀是怎么跑到悬崖里救他们的?她走路还一瘸一拐的,看得出她腚确实被打的不轻。平时走路应该还好,可悬崖是那么的高,她如果用了下降器和攀岩绳的话,是需要勒住臀部的支撑体重的,她不得痛死过去啊!
冬爷摇摇头否定了我的疑问:“她没从悬崖上滑下来,她走的跟小王爷是同样的路线。”
“通天塔?!”
小王爷是从山岩阵上,一路走捷径掉到悬崖中的通天塔山洞中的,如果剪刀和他的路线一样,那么她也是没有经历把人折腾的死去活来的悬崖,是直接从塔底下就钻出来了。
幸好她没像小王爷一样,把照明工具给撞坏,不然之后发生的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救援也不会发生了。
剪刀点了点头:“对,我二哥说情况好像变得糟糕了,我们家里实在是没有其他的人能够派出去,他的身体还不如我这个刚挨了一顿家暴的人爬山利索呢,就给我指了一条路,让我上东面洵山找人去了。”
我一楞,她二哥是病怏怏的姒涧苍,原来他知道山岩阵里有一个可以通向悬崖的捷径能走啊!
“我也不晓得他那条路是听谁说的,反正我正趴在那儿涂药膏呢,他咳嗽很厉害的就推门进来,面色紧张的要死,给了我一管儿奇怪的血,打发我别那么娇气,赶紧的去洵山把三哥找回来,说他可能会遇到危险!”
我想了想,姒涧苍这个人虽然没啥实权,身体又跟快要入土似的,但是他的头脑倒是很清醒很精明,当初我们刚到姒家的时候,是他首先看懂了冰棺上的拓印地图的,我想他并不是像我们原先以为的那样,对这座大禹的山脉没有任何认识。
我们把姒家人的行踪还原了一下,得到了这样一个故事:
姒涧苍把解读拓印地图的方法告诉了姒涧澜,他自己的身体不方便行动,所以原先是打算派他进山找禹陵的,结果冲动的姒老三已经提前走了,他带着鬼路引,还要到了我们给出的拓印副本来,在二哥的默许下、却没有提前告诉他一声,便往洵山方向走了。
他并没来得急知道山岩阵里其实藏着一个捷径,他也不知道看来好欺负的二哥其实知道很多事情,他只是在隐忍而已。姒老三也没拿到血,便按照最原始的方法,等待着月圆的时候在“I”标记上使用了鬼路引,然后他走到悬崖边儿上,被不知道哪里出现的小叔推下去了。
这个时候,家里的二哥发现老三给我们送饭实在是送了太长的时间,他摇摇晃晃的进入酒窖一看,根本一个人都没有,而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已经不在竹屋中了。
小叔已经带着原版的拓印进了山,姒涧苍觉得事情已经超出了他原先的计划,只好把姒家的秘密告诉了不受重视的小妹,让剪刀屁股开花也得赶快的找到老三,要想时间上赶在小叔的前面,必须得使用山岩阵中的那条捷径才行了。
就这样,年轻气盛的姒老三出师未捷身先死,鬼路引机缘巧合的辗转到了我们手里,姒家小叔杀了自己的亲侄子,却什么也没得到,他此刻应该还徜徉在洵山的某一个地方。
我们的剪刀用那管血开启了通天塔,拯救了冬爷三人后,和我们这帮擅闯禹陵的外人集合了。
上天的安排还算是仁慈的,剪刀从塔中钻出来以后,是走进了通往大坑的那个方向,而不是另一侧的洞口,如果她反过来走,她会看到最疼爱自己的三哥已经成为了蜘蛛的食物,只剩下一具骇人的半透明空躯壳了!
而且,崩溃中的她如果再走回头路的话,她还能一并看见冬爷、小王爷、还有林医生的躯壳,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母蜘蛛们围过来,把她也吃干净。
目前来说,整件事情的眉目都清晰了起来,令我们最没有想到的一件事情,就是姒涧苍的手里,怎么会有能打开黑曜石之门的那管血?
“我也问了二哥,他跟我说,那里面存着的是神的鲜血。”
剪刀幽幽的说道。
这句话让我和怪人完全的懵了,哪儿来的神?能作为血钥的是东王公,他们姒家也和阿日族一样,都把东王公看做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吗?
姒涧苍能把这管血拿出来,也就是说,不用耗子和怪人献身,姒家人是拥有可以打开会稽山脉的全部黑曜石门的钥匙的。
“你二哥这血是从那儿弄来的知道不?”怪人好奇的问道。
剪刀甩起两条长辫子摇摇头:“如果他们从小就把家里的事情都告诉我,我还至于隔三差五的闹别扭离家出走吗?他们就是重男轻女的太厉害了,什么都不跟我说,家里一有些事情发生,就把我赶的远远儿的,到山下找青梅去玩儿,我心里能高兴吗?”
看来剪刀对于自己家族的认知,不必我们深入太多,提到了青梅,我突然想起来,大家都在禹村的乌篷船上赏月的那个夜晚,青梅姐曾经喝的微醺,很自豪的跟我说过,他们和我们是不同的,他们姒家人的身体里,流淌着的可都是神的血脉!
我知道血型这种东西是可以由父母遗传给孩子的,是不是因为山上的姒家都是一代一代严格传承下来的纯正血统,所以某些大禹血液里的东西他们也可以通过继承获得呢?
冬爷很快就否定了我的这个猜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根本就不需要带着血液上山了,剪刀虽然是女孩子,但她的爸爸也是正儿八经的姒家传人啊,那么她的血自然也是钥匙,二哥大可不必多此一举。
我仔细考虑了一下,确实不是这样。喝下麒麟血之后,一个作用是在这个东王公前往北极入棺为安的时候,可以打开那里的那扇门,另一个作用,就是要带上那枚象征着王权的青鸟面具,加冕为静谧之城的王。
面具的内部,应该和黑曜石中的原理一样,都是需要分辨这个人身体里,到底有没有那一把钥匙,他是不是被麒麟选中的主人。
既然如此,那么每一位东王公,或者用耗子的话说,每一个长着长尾巴白头发的徐福,都喝过麒麟血,可是他们繁衍下来的后代,还是得重新得到麒麟的认可才行。我亲自接生的小尾巴之前还一直在喝麒麟的奶呢,可到了他登基的时候,还不是照样得摄入一丝血液。
所以血钥这个东西,非得某一个本体直接获得才行,连直系亲属都继承不来。
剪刀手里的那管血,按照他们的思维来推算,那似乎是来自于大禹本人的身上。
可是这个神人已经死了啊……就算他和那条光龙一样活了四千多年,可如果姒家二哥可以那么随随便便的就能找到他,还能“嘿,祖宗,给我接一管血”的话,这个禹陵和守护了它四千年的姒家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冬爷搓了搓山羊胡子说道:“其实一个古老的大家族里,要想保留一件珍贵的东西很多年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接触的几个大古董商手里,就有两三千年一代代流传下来的‘传家宝’啊。”
“血可以保存四千年不干涸不腐坏吗?”怪人转头朝着专业的林医生问道。
“不能。”他回答得非常干脆,“除非,一直条件苛刻的冷冻着。”
这下我们可就更诧异了,这不是短短几百年前才出现的问题,大禹那个时代不存在现在这种发达的医学技术,要说保存一个人的血液样本至今,那是让我们无法想象的事情。但是,林医生提到了“冷冻”这两个字,我不得不联想到了冰封在北极的那些苍白的尸体!
“问题是,这里是中国、浙江、绍兴、会稽,这里搁置一个冰柜也不一定能达到北极的效果啊……啊……阿嚏!”
我吸了吸鼻子,这个鬼地方明明就不是北极,为毛那么的冷!
剪刀递给我一张纸巾,她也哆哆嗦嗦的,她说原先在上山过了那么多年,也从来不知道悬崖中的季节是和外面不同的。
“很奇怪,就算是绍兴迎来了冬天,气温也不会下降的太夸张的,这里毕竟是南方地区。但是夏季的深夜,这潭水居然结冰了?”冬爷也更凑近了篝火一些,“如果在悬崖里,有一个能够使温度固定的接近北极气温的装置,那么要去冷冻一具尸体,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了?”
我浑身有些发毛,我能确定山崖中的寒冷一定是来自于地下的,如果真的像冬爷所说的那样,崖底藏有一个“造冰器”,那么我们会不会在那里看到和北极相似的冻尸呢?
可即使大家的思维已经跳跃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依旧没有绕出那个疑惑来:姒涧苍的那管血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大禹此时此刻正睡在另一具冰棺之中,他的血液还没有腐坏变质?可姒涧苍又是怎么把它拿到手的呢?
林医生盯着火焰愣了一会儿神,突然问道:“总得讲点你能够知道的事情,比如,你的大哥叫什么名字?”
“姒文德啊。”
我们都有些吃惊,他不是“涧”字辈的?
剪刀迎着我们的目光,大致讲了一下她家的族谱:
在这个家里,凡是继承姒家的那个人,名字中间都是文,因为他们的老祖宗大禹,名字是叫做姒文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