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江南女纸讲述诡异亲身经历,那一年我被一群神秘人掳走进了深山…

  船上的男人们很快反应过来,站起身就拉开包裹翻刀子,我觉得头皮都有点发麻,传说水鬼是十分凶恶的,它们爬上船只是要来享用夜宴,可是我们这趟来海南做的是最快捷的飞机,即使找了熟人,那些明目张胆的枪支弹药也不能全都带着。

  临走时老板娘信心满满的保证用她的路子可以让我们需要的东西晚一天一定能拿在手里,冬爷应该也了解这个“路子”,对此也蛮有信心的就带着我们轻装上阵了,但是现在一天过去,就算东西运到了谭门,我们也已经提前出航了!

  所以我们身上仅有的能够对抗水鬼的武器,只有几把刀子,和赵村长借给我们防备外国人使用的一支小手枪了!

  船体开始大幅度的摇晃起来,我知道那个水鬼马上就要发起正式的攻击!

  小王爷捧着手机,疯了一样飞速的按键,我突然很搞不懂他在干什么。冬爷给小手枪上了膛,跟耗子一前一后监视着水面,我看到一直没停过晕船药的耗子哥低头又吞下了两粒药片,他为了这次出航真是太拼了!

  让人不安的敲击声再度响起,它就处在我们的脚底下,就好像下一秒便会冲破船板,从脚边直接冒出来似的!

  快艇上还有一间非常狭小的仓室,林医生拉开门,拽着我就给硬塞了进去,这个时候,我听到那种尖锐物划拉着底板的动静又从船头渐渐回来,停在了这间仓室的附近。

  我靠,林医生有危险,水鬼会从这里的船沿露面的!

  此念刚过,在光线很难照到的这个角落里,一下子就有一个东西腾空而起,直接把林医生脸朝下扑到了一边儿去!

  我知道大事不妙,慌忙的就开门要出去,没想到刚刚林医生把我推进来以后,顺手就从外面把锁给带上了,我从内部根本就推不开!

  开船大妈的尖叫又一次回荡在银河下的夜空里,我透过玻璃一回头,耗子已经和一个黑影打起来了!

  这边林医生被扭打到了一个我根本看不清的角落里去,我心头简直气急了,靠,这个林医生也太小看我了,我再怎么说也是锦夜花名册里的保密人,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我得为了大家出去战斗啊,而不是一遇到危险就把我保护起来好吗?

  “呯”的一声,冬爷开了枪,我的视线马上模糊的蓝了一大片,是水鬼喷溅而出的血液甩到了玻璃上!

  等一下,为什么……那会是蓝色的血液???

  我脑海中有个熟悉的画面一闪而过,但是来不及仔细考虑,我看到一片乱糟糟的发丝又贴了上来,耗子把他踢到了仓室门口!

  这个水鬼很快就起身闪开了耗子的致命一刀,它在转脸的那一刻我还以为它会注意到藏在里面的我,但其实并没有,它低着头用好像是头发的毛发盖住了脸,一头又扎进了海里。

  我愣住了,这些个水鬼确实是像传说中有手有脚行动敏捷的,不仅如此,它的面目也和人类有着几分相似,但那一眼我便明确的知道,它不是“人”,它却也属于“人”——

  那是我们在晨雾之海上见过的龙伯人!

  它们的皮肤散发出淡淡的银灰色,它们扼住别人咽喉的手指间,连带着一层蹼,它们的血液呈现出和海洋一样的宝石蓝。

  但是……我们在晨雾之海见到的龙伯根本没有头发啊,这南海中的水鬼怎么长有那么长的毛发!

  林医生挣扎着爬起来,朝着船头方向冲过去,他的后衣领上沾满了鲜血,我发现他好像是想把水鬼吸引过去,但是,我觉得已经晚了,这扇门是由一根链条锁挂住的,根本没法紧密的闭合,那只水鬼刚追了两步就回过头来,把脸贴到了闪开的门缝上。

  它的个头很小,与一个正常人类没有区别,但是它弯腰驼背体态像是个佝偻老人,而且它居然真的长有头发,反光很厉害,似乎是浅白色的?我做梦也没想到这里会出现龙伯人的一个长着头发的分支,可是无论在蓬莱还是北极,我所见到龙伯都是浑身上下不存在一丝毛发的啊!

  它就站在和我一门之隔的前方,还从夹缝间伸进来一只手摸索着。我突然想起来,这下可操蛋了,龙伯人的视力不行,它们是靠着嗅觉来辨别事物的,我的味道从门缝里传出去了!

  我听到了熟悉的“喀拉喀拉”的奇怪喉咙声响,门口的那个龙伯水鬼缩回手去拍了拍门扉,发现打不开,然后不给我们任何的反应时间,举起拳头就用力抡了过来——

  “哗啦”一声脆响,舱室上的玻璃碎了两块,一枚锐利的碎片擦着我的脸颊飞过去,要不是我本能的侧了一下头,眼睛就直接瞎了!

  水鬼也被划伤了,它宝蓝色的血液混合着我的红色血液,沾染在玻璃渣上铺了一地,我知道,这场恶战一定得是你死我活的结果!

  林医生半个后背上都被血液浸透,他距离我最近,抄起座位上的一块木头垫板就砸了过来!这个水鬼非常敏捷的转身躲过,林医生扑上来一把抓着它露出来的头发,拉扯着它的脑袋疯狂的往锋利的碎窗上压按!蓝色的液体从玻璃尖儿上喷涌而出,林医生脸上的表情像是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狂魔,牢牢的抓着水鬼的头发一丁点儿都不给喘息的机会!

  我也没有闲着,既然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就得鼓起勇气加入战斗才行!我没有武器,便随手从地上捡了一块菱形的玻璃碎片来,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变得那么胆大,我抄起碎片,把它当做一把锋利的双刃剑,根本就没有犹豫,根本不会再去像以前一样考虑对手是否无辜,瞄准了林医生手底下眼看就要挣脱开来的水鬼,狠狠的把尖锋插进了它的咽喉里!
  我是一个很懦弱很胆小的人,但此时此刻,我手中的玻璃碎片割伤了自己的双手,另一头切开了水鬼冰凉的喉咙。

  虽然长着头发,但它们身上散发出来的类似于海苔的体味,让我确信这是龙伯人的一个变异品种。我干脆利索的戳破它银灰色的皮肤,割断密布的血管,我看着蓝色的液体泉涌一样汩汩的冒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呵,在利刃之下,无论是人还是水鬼的肉体都是不堪一击的,我只想要活下去,我管不了杀掉这个水鬼会不会于心不忍,冬爷说过,对待敌人不心狠手辣的话,就等于是自己杀了自己!

  这只水鬼彻底栽在了我和林医生手里,它的脑袋一片血肉模糊。长着蹼的手指开始痉挛,玻璃碎片下发出了非常奇怪的气流声,我破坏了它的呼吸系统,这个家伙马上就要窒息而死!它的那只没受伤的独眼简直要跳出眼眶一样死死的瞪着我,我硬着头皮,把玻璃片插入更深,然后横着向下一放,将它的气管彻底切开又堵住。

  林医生松了手,我也从尸体旁边站起来,开船大妈缩在座位旁近乎崩溃的看着我俩,我想此时此刻在她的眼中,我们两个的形象一定是凶恶的魔鬼。

  南海的这种龙伯人,虽然和晨雾之海的大家伙一样身手敏捷,还会叩击船底,但是在力量和身形上就略逊一筹,而且它们的手下可没有陵鱼部队可供调遣了,亲手杀了一只传说中的鬼神之后,我突然觉得,只要不被掀翻船只,只要我们的人不沉没在海洋里,只要不再有更多的水鬼前来享用夜宴,我们还是有一丝生存下去的可能的!

  船头那边的另一只水鬼格外灵活,它不停的钻入水中又跳上来骚扰,它似乎在试图把我们的人拖入水里去弄死!

  小王爷很让人费解的一直蹲在照明灯底下捧着手机,就算水鬼刚刚紧贴着他的后背蹿了过去,他还是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任由耗子和冬爷艰难的一前一后保护着。

  我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顾不得受伤的手指,又捡起一块碎玻璃奔过去加入守卫行列,他在搞什么啊,用手机写遗书?

  冬爷神色焦急的不时瞥他一眼,却也没骂他,船头这边被水鬼折腾的不住摇晃,耗子原先就晕船,这会儿又累又急,脸色更是难看极了,怎么也逮不住速度飞快的水鬼!

  我发现很奇怪,这一只水鬼窜来窜去的,有点声东击西,想把我们的注意力转移开来的样子,他的目标是什么?他是怕一口气打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吗?

  不对,我觉得它也很急躁,他并没有要攻击我们的意思,它一直在冲向的目标,分明是……蹲在那里狂玩手机的小王爷!

  我靠这是什么情况,小王爷哪点值钱?就因为他没有头发?不不不,也许水鬼是在觊觎他的宝贝手机?可是这东西他们也不会用吧!

  “呯——”

  冬爷对于水鬼即将撺掇过来的路线判断的十分精准,一个抬手又打出了一片绚丽的宝蓝色血花,可是它刚刚才跳进大海里,马上又来了一只新的!

  大家都没反应过来,我听见“叮”的一声脆响,它从海里冲出来都不带看路的,直接一头撞在了照明灯的灯罩上去!

  我一看就乐了:“该!使劲撞!撞傻它!”

  “灯?是灯,目标是照明灯。”林医生一手捂着额头,好像头痛复发了,一手指着小王爷的头顶说道,“水鬼不能见光,它们这会儿是想要把照明灯打碎!”

  我一下子恍然大悟,小王爷是蹲在灯下的,所以从始至终都毫发无伤,我和林医生所在的那个舱室把光线给遮挡住了大半,所以水鬼胆敢爬上船!

  “保护那颗灯泡别被它们打碎了!”冬爷往小王爷身边站了站,举起手枪,又朝向瘫在座位旁的开船大妈喊道,“大姐,船上还有其他照明设备吗?全部给我打开!别张着大嘴了,想回家见到你儿子就快去打开!”

  我听到手枪发出“咔嚓”一声哑响,冬爷大骂了一句,沉声说道:“日他先人,赵村长的枪里只有三发子弹?”

  船体向一侧猛的一沉,我知道这回是两个水鬼协同作业了……

  我们都是内陆人,在剧烈摇晃的船上不可能完全发挥出自身的平衡性,这一个趔趄大家全都滑向了一边去,急急忙忙的伸手去抓附近的支撑点,我手中的玻璃碎片都差点插到自己身上——

  突然我觉得眼前一黑,“呼啦”一声风响从身边掠过,船上的光明被硬生生掩盖住了半边!

  “我操啊老子的耳朵!”

  我听到耗子在左手边惨叫了一声,条件反射的就抄起玻璃砍过去!结果我的手腕处突然一阵冰凉,一阵剧烈的疼痛让我不得不张开手丢掉了唯一的武器——

  我被一个水鬼抓住了!

  “帆布……它们用帆布挡住了光,快撕开!”

  船身摇晃的简直快要翻过去了,一阵天旋地转间我听到冬爷暴躁的怒吼着,脚步声“咚咚咚”的踩在甲板上,我的腿已经耷拉半截在海面上了,只能用一只手死死的抱着防护栏艰难的支撑着。

  我看得不是太清楚,耗子哥整个人好像跳了起来!斑驳的光斑透过帆布星星点点的洒在了我的脸上,终于“嗤啦”一声从中间开裂,是耗子哥抄刀子割碎了那块遮挡物!

  攥着我手腕的那股力道马上就松开,我还没来得及把腿给收回来,“啪”的一声脆响,我的心仿佛也跟着碎了——

  探照灯爆了!
  得到明信片的方法

  收到几个小伙伴的短讯,问上次做的那些明信片怎么买,澄清一下这是活动的奖品而不是货物哦,之前发出来的规则似乎有些不清楚,这里重新说一遍:


  这次所做的明信片一套是十张,正面分别是地藏1~5卷的卷封,还有几张人物插图,由于没请画师全是自己画的,所以渣画质糙细节什么的大家不要介意,反面就是正常的明信片格式,经试验是可以通过邮筒寄出去的。

  

  获得明信片的方法呢,是参与《尘光》这首歌的翻唱活动。这次的活动主要由百度地下秘藏贴吧发起,纯属联欢娱乐项目,没有什么其他意图,大家尽可能放心,不存在某位同学认为的商业用途。

  《尘光》这首歌呢,是我在春节的时候根据地藏1~4卷的剧情写出来的一首填词歌,那时候比较随意的录制了一个demo,大家应该听过,但是我唱的不好,所以也是借由这次的活动,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听起来更舒服的版本。

  翻唱活动的截止时间是7月31日,在那之后,我会认真听一遍发给我的翻唱作品,前五名将会收到全套十张明信片,凡是参与的,也会得到其中一张当做纪念,现在距离截止日期还剩下一个星期,大家抓紧时间哦!

  活动宣传贴:http://tieba.baidu.com/p/3128765168


  下面放出示范以及伴奏:
  http://5sing.kugou.com/fc/12188628.html 示范demo在线听
  http://pan.baidu.com/s/1mgoNxpe 示范demo网盘下载

  原版伴奏:http://pan.baidu.com/s/1dDGLZBN
  降调2b版伴奏:http://pan.baidu.com/s/1dDDymLb
  降到4b版伴奏:http://pan.baidu.com/s/1hqiPVtM
  ps:这首歌的原调音域跨度略大,所以伴奏分原版伴奏和降调版,各位根据自己的声线高低自由选择。

  歌词如下:

  地下秘藏·尘光

  曲:Sen O Przyszoci
  词:夜任松花

  明月光透过窗 将故事拉长
  当回忆定格在 盛夏梦一场
  长明灯微微晃 诱惑的暗香
  等待谁种下离殇

  一壶酒诉轻狂 随情绪流淌
  一缕烟再并肩 陪你去流浪
  一生念只瞬间 命局模样 绘锦绣夜上

  翻阅千年的苍凉
  马乱兵荒 追逐着虚妄 永生的方向
  你亲手写下篇章
  灼热目光 窥见了信仰 将生命点亮

  迷雾后暗涌前 深蓝色锋芒
  海尽头火光亮 戎装的战场
  山月圆难照亮 城墙若金汤
  听静谧绝望

  混乱时光 交错过往
  双眼陪我眺望 沉默宿命殇

  蛰伏寒夜的月光
  白衣泛黄 古琴声悠扬 腐化了希望
  黑暗中狂奔匆忙
  在我身旁 等待一道光 揭开这迷藏

  北方远方 哪个地方
  这世界渐渐摇晃
  蝴蝶飞翔 罂粟海洋
  沙哑浅唱再不回响

  穿越寒夜的苍茫
  皓月成霜 冰封的天堂 笑夜太漫长
  蛰伏千年的月光
  沉睡的雕像 神明的假象 将故事埋葬

  寥落时间叹斜阳
  对错何妨 永生太凄凉 别将我遗忘

  有小伙伴不知道该怎么录歌,这里有几种方法提供参考:
  1、使用电脑录音软件,比如酷我k歌、ce和aa。
  2、使用手机录音软件,比如唱吧,将伴奏下载以后,选择演唱手机里的伴奏就可以了。

  已完成的作品可以贴到吧里、给我发邮件、或者私聊,大家不要害羞,一起来玩耍吧,一周后给你们寄明信片还有盖章签名画画哟!

  我只是稍有了这一秒钟的放松,鼻尖上突然一阵瘙痒,鼻腔里就弥漫着一股海苔的味道,那水鬼就站在了我的面前,头发都扫在了我脸上!

  我心说完了完了,这下真要死,可是双眼像被针扎了似的猛一生痛,强烈的一道光简直要刺瞎了我的眼睛,从前方直接照射到我的脸上去——

  伴随着开船大妈的一声怒吼,我知道她终于振作起来,找到了快艇上的另一套照明设备!

  我被两双带着体温的同伴的手拉回船上,缓和了几秒钟才睁开眼睛。一睁眼吓的又是一阵哆嗦,那个差点带走我的水鬼像石化了一样保持着弯腰朝向防护栏的姿势,喉咙里发出卡了鱼刺似的“喀拉喀拉”声,在强烈的照明灯光下,一动不动了!

  开船大妈此刻架着一枚酒桶似的圆柱形照明灯,高高的站在座位上直对着传说中的恐怖水鬼,姿势比她开船时更加的威武霸气!

  水鬼最害怕的东西,果然就是光明。我心有余悸的坐下来喘息一口,看到被光芒石化的那只水鬼,身上原本就呈现出银灰色的皮肤开始皲裂,泛起了一点像是粉末的浮皮,看样子就像一尊水泥堆砌的雕塑!

  它是极度痛苦的,我觉得这么近距离、这么强烈的灯光简直把它血管中的宝蓝色血液都烤灼的沸腾干涸了……

  它的头发像一件衣服一样包裹在身体上,林医生伸手一指,我才十分愕然的发现:

  我靠,它的屁股上方,被白发覆盖的位置,长着一条尾巴。

  这算什么?这怎么可能?

  白发长尾这是东王公一族的特征啊,但是除却这两点之外,海洋气息的体味、宝蓝色血液、银灰色皮肤、生活在水中的特性,这条条特征分明都在告诉我们它其实是龙伯人!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从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东王公与龙伯人这两个种族就是敌对的了,他们哪来的这么将各自特征融为一体的默契来?

  这只水鬼的叫声越来越微弱,它即将被怒发冲冠的开船大妈活活照死,我看到那条尾巴心里都乱的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更别说耗子哥这个曾经的代理东王公震惊成什么样子了。

  “我操这个尾巴不可能啊!这他妈……”耗子眉头紧紧的挤在一起,站在那只水鬼的背后,是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急的一个劲儿的挠头,“这水鬼是什么玩意生出来的?”

  耗子的手根本就没碰到那个水泥雕塑,突然整个身体往前大幅度的栽了过去,同时我听到船底下传来的很大声响的“叩”的一声,水里的其他东西似乎拼劲力气顶了一下船板,耗子一个没站稳,一掌把那水泥雕拍下船去,送回了水里!

  这具半死不活的水鬼样本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什么重要的意义,但是能保住我们性命的重要物品却跟着一块儿掉进海里去了——

  照明灯啊我靠!

  开船大妈叉着腿站在座位上呢,她开船久了,在海浪上的平衡感比我们要厉害好几倍,但是那个照明灯很沉啊!她站的那么高,头重脚轻再突然一个颠簸,那道光明直接伴随着被它石化的水鬼躯体,一个小弧线就入了水!

  照明灯后面还扯着一堆乱糟糟的电线,我看到那束光停留在船边的水中一起沉浮了几次,终于还是挣断了电源,变成一块黑黢黢的废物缓缓的沉了下去……

  我靠……一片难以适应的漆黑,壮丽的银河圆环萦绕在天空和海洋之间,船上没有大灯了,水鬼还剩一只,可是我们的手电筒威力跟照明灯根本没法比好吧!

  “快了,快来了!”

  我浑身发凉,等待着水鬼伺机冲上船来,可小王爷突然欣喜的大叫了一声,我一转头,他个该死的依旧捧着手机没松开,脸上反射着一层淡淡的屏幕光亮。

  “什么要来了?死神吗……”我心头真是无限的绝望。

  “不不不,老板娘的‘路子’!”

  小王爷激动地抱着手机在甲板上蹦跶了起来,他在黑暗中指了一个方向大喊着:“看,他来了——”

  我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一声悠长的船只上的汽笛声,我心头一动,四面环顾,赫然有两道明亮的光束出现在远方的视野中,它在向我们靠近呢!

  那是一艘直奔着我们而来的船!

  我激动的要死,简直恨不能一头跳进水里去全力游向那艘船!

  原来我误解了小王爷,他从始至终都捧着手机并不是在撒手不顾我们死活,他一直在努力的联系着援兵!

  但是危险并没有就此结束,水鬼还在潜伏在附近的水域里,船上没有了灯光的保护,它终于可以恣意横行了吧……

  “本王的手机会保证他们能定位到这里,现在只要在他们到达以前,咱们还留一口气就行!”小王爷的嗓音都有些抖,他是赌了一把,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救兵身上了,还好他们足够给力!

  冬爷从包里翻出了我们的手电,然后狠狠的几脚踹坏了一张座椅,在甲板上腾出了一片空间让我们集合:“所有人都给我靠过来蹲下,在那艘船没来之前,千万千万,给我撑住!”

  我们相互抵着被汗水、海水和血液浸透的脊背,环成一个圆缩在一起,每个人都期望着救援船能在下一刻就插上翅膀飞到身边,每一个人都压抑着激烈的心跳,大气也不敢喘的监听着船上的动静——

  救援船一直在卯足了全力的冲刺,除此之外,它还打开了船上所有的灯火,一声鸣笛接着一声鸣笛响起,试图给水鬼造成点威胁,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听到那种尖锐的划过船底板的声响缓慢的、磨人的又从船尾响起,逐渐逼近了我们!

  我的头皮随着这个让人十分难过的声音,一寸寸的发麻,我紧张的蹲着都有些头晕,水鬼就在我们脚下,隔着一层铁皮了。

  这个声音逐渐滑向了船身的左侧,然后,停止了。

  根据我们的经验,这种尖锐的声音滑向了哪里,水鬼就会在哪里登陆的。

  “我操……要上来了,小心这个方向!”

  耗子哥小声的警告了一句,我赶快的握紧手电和玻璃残片,等待着时机成熟再来一仗。

  可是半天没有反应,也不知道它在伺着一个什么样的时机,我倒宁愿它就老老实实的呆在水里不上来,能拖一分钟是一分钟啊!

  我隐约觉得船体在晃动,是救援船靠近,引起了波浪吗?

  “水鬼偃旗息鼓了?”

  “小六一别说话!汽笛就够吵的了!”

  耗子支起耳朵来努力的听着动静,但是随着救援船拉着汽笛加电铃,乘风破浪的赶来,我觉的听力在这个时候是派不上用场的,而左侧船体被我们那么多双眼睛监视着,却什么都没有。

  可是我的后颈突然觉得很不舒服,上面的汗毛逐渐竖立了起来。不对劲,有人在后面盯着我!

  “它在声东击西!它不在那边,它在——”

  我刚一张嘴,鼻腔里就涌入了一股淡淡的海苔气息——

  “它在我后面!”

  话音未落我整个人就突然被拦腰抱了起来!这个水鬼已经爬到船上来了!

  耗子顺势就往我这边倒,扑过来一把拉住了水鬼的腿!

  “我操这么滑!快拉住老子!”

  我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知道怎么的天空上的银河跟水里的银河就倒转了过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看到自己的胳膊肘都已经能够触碰到水面了?

  “我日啊!你居然穿松紧带的裤子!”

  我愣头愣脑的被晃了一下,脑袋都浸入了冰凉的水中,赶紧的弓起身子浮出水面,我看到冬爷呲牙咧嘴的抱着一条长黑毛的腿,耗子哥倒挂金钟只穿了一条小裤衩子,拉着一条银灰色的腿,而我的腿被夹在了水鬼的胳肢窝下边!

  它差点儿就拉我跳海了!

  我的姿势很难发力,腰间一松身体就一沉,眼前的景物突然就虚化开来,那水鬼挣脱不了耗子哥的束缚,干脆就松开了手,先把我丢进海里再说!我吓得手忙脚乱立刻反抓回去,它的躯体原本就滑溜溜的,浸湿以后更是握不住……我垂死挣扎着,看着倒映在水里的快艇影子,心里一动,借着最后一点浮力抓向了靠后一些的位置——

  一把搔在手上很不舒服的东西缠绕上了指缝间,我学着林医生的方法,牢牢的抓住它的头发了!

  这些头发是水鬼跟龙伯人的显著区别,也是它们打斗起来的致命缺点,我发狂一样向着它头皮上抓挠,现在除了砍下脑袋以外,它完全没法挣脱我手上的控制了!我把它的脑袋用力向下拉扯着,借着这个力量支撑着上半身浮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小王爷抄起被冬爷踢下来的半截座位,卡在了水鬼的身上,怪不得它没有反手把我按在水里淹死,他的手现在夹在了座椅的两条腿之间根本拔不出来!不过耗子那边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水鬼的腿也在奋力的挣扎着,我的位置一点点还在往水里滑落,眼看又要完全沉没进水里去!

  水鬼的嗓子里爆发出了极其难听的“喀拉喀拉”的嘶吼,但是当我的脑袋浮浮沉沉浸没到水面之下时,我所听到的声音又有了一些变化,至少不再那么刺耳了。

  我记得当时在被一个小龙伯人拉下晨雾之海的时候,我在水中听到过它对我发出的笑声,而在此之前,我们只听到过千篇一律的“喀拉喀拉”,原来这种水生生物的喉音在水中听起来和在陆上听起来是截然不同的!

  “扑通”一声,林医生举着手电从船沿上跳了下来,我感觉我即将沉入海底的身子被有力的托了一把,林医生呛了一口水,边咳嗽边急切地说道:“现在就杀了它,不要等救援船,不知道它会不会叫来更多的伙伴!”

  有个冷静的杀鬼帮凶在身边,我心里一下子就不觉得慌张了,我的指头紧紧的贴在水鬼的头皮上拔不出来,干脆就和刚才的那次屠杀换了个角色,由我把它的脑袋按进水里支撑着身体浮起,林医生举起刀子来,毫不留情、而且非常专业的在它的勃颈上划开了两条口子——

  蓝色的血花立马在眼前绽放开来,林医生一定是瞄准了它的动脉!

  “晚庭,你准备好先走,不用管它了……也不用管我。”林医生顾不得包围了我们的泉涌似的血污,深吸一口气带着手电筒潜下水,从水鬼的头皮处开始切割,尽可能快的让我被头发层层包裹起来的手指脱离它的躯体。

  我心里却陡然凉了:“晚庭”?他刚才叫我“晚庭”?

  随着林医生大脑的恢复,渐渐的他已经知道【刘一】这个名字的意思了,可他在这种时刻还是叫了我那个女人的名字!

  但现在大家都快死了,我哪还管那么多称呼,我强迫着自己不去生他的气,调整着平衡不被掀翻。林医生嘴里咬着手电,光线模模糊糊的照亮着海面以下,一片氤氲的蓝色像是困在玻璃中的发亮的云朵一样极其的绚丽,我觉得手上紧缠的力道越来越松,直至猛的向后一抽便撕下了粘连着水鬼的最后一块头皮,脱离了它的脑袋!

  救援船的船桅可以看得很清晰,它就近在咫尺了!我精疲力竭的在波浪中晃悠着晃悠着,带着手上的头皮想游回快艇,上面的冬爷和耗子哥也早已到了极限,近乎变形的手指一松,这具被剃了头皮放干了血液的水鬼便悄无声息的沉没了。

  我几乎没有力气去抓住小王爷抛过来的绳子,大船逼近产生的海浪的波动幅度越来越大,我挣扎着扑腾了半天,反而距离快艇越来越远了!

  林医生浮出水面,一看这波浪让人没法控制方向,便先去捉住了飘来飘去的绳子,想回头再抛给我,可他也是浑身使不上劲,随着水流的不断翻涌,我距离快艇已经很远很远了,船上的手电筒都照亮不到我究竟飘到了哪里!

  “救我……咳咳,救我……”

  我看着船只上的灯光,感到呼吸越来越沉,眼前越来越黑,我一直在呛水,根本就发不出有效的呼救,咳嗽的声音也完全被救援船的轰鸣马达声堙没了,我突然意识到,几分钟后,我可能就成了海上的人常说的那种,命葬在南海、死无对证、还捞不上来的可悲的沉尸!

  喂——

  喂啊——

  我觉得身体愈发沉重,一边的耳朵没入海水中的时候,还出现了幻听:

  喂啊——啊——

  这是什么?我听见在水中除了马达声之外,还有一个比较尖锐的,能够一下子和水流暗涌区别开来的声音。

  “喂啊——”

  我浑身一个激灵,没错啊,的确是有一个声音在……它的方向就在附近,并不是我的幻听,它在呼喊着什么……是在叫我吗?

  深夜的海水实在是冰冷刺骨,我在水中浸泡了这么久,基本上从脚尖到指尖都僵掉了,我甚至连转身看一看四周都做不到!我心里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游回快艇上去,只得尽最大的可能张开身体,希望能跟随着浪潮多漂浮一会儿——这得多亏了出海之前,开船大妈在我的后腰上绑了一个浮袋!要不是有这个东西,我在头一回脱离快艇的时候,就该沉到海底淹死了!

  可是浮袋很小,海底下似乎有个漩涡,我被那股力道硬拖着到底还是沉进了海里,而且还被带进了一片光芒之中。冰凉的海水刺得我眼睛一阵生疼,我在水中看到了救援船巨大的船身,那束光芒是从船舱底部射出探洋灯。

  我不由自主的打起了转转儿,肺里那点儿可怜的空气几乎被全数挤了出来!就在我即将被它一侧的螺旋桨带起的漩涡卷入,绞成肉末的时候,轰鸣的马达突然安静了下来,螺旋桨终于是停下了!

  “喂啊——”

  鸡皮疙瘩颗颗凸立,这个声音无比清晰的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它根本就是从海洋之中发出来的,难道是……又是水鬼吗?我记得它们“喀拉喀拉”的难听嗓音到了水里是会变得不同的,可是这样的话,不就意味着……我的附近又来了一只要命的鬼东西,而我已经无力反抗了,最后我还是难逃成为它们夜宴的这个下场?!

  我的口鼻控制不住的往外冒着气泡,视线中一片模糊不清,我感觉船底的光芒被一个黑影遮挡住了一秒钟,它从我的面前游了过去,我裸露在外的肩膀上还感觉到一丝瘙痒又柔软的东西刚刚掠过,那会是……水鬼的头发吗?

  也不知道是我被拉了一把,还是浮袋带着我又回到了海面上,总之我晕头转向的剧烈咳嗽着,还是呼吸到了可爱的空气,然后吵杂的声音传入耳朵中,头痛排山倒海的来袭,一束强烈的探照光芒从头顶洒下来,我的身边就是等待了许久的老板娘的“路子”,快艇上的伙伴们声嘶力竭的指挥着呼喊着,他们终于发现了我了。
  我究竟是怎么被捞回船上的,我根本不知道,我就记得刺眼的光束在面前扫来扫去,很多人“咚咚咚”的在甲板上来回跑动,叽叽喳喳吵吵个不停。

  恍惚间,我还以为我又回到了乘坐鲨鱼号前往晨雾之海的那个时间:相似的海洋、相似的生死挣扎、相似的可怕的海洋类人生物。

  蓝血、白发、银皮、长尾,水鬼这个综合体的出现,让我怎么也琢磨不透,龙伯人这个古老的种族,是为什么和它们敌对的东王公种族出现了融合呢?

  从目前的种种迹象中,我只能猜测,这是一种杂交生物!

  当时我们身处北极的时候,大家对龙伯族、东王族、以及人族之间的关系,举过一个很好理解的例子:

  在“猫科动物”这个大概念下,是分出了很多个不同的类属的,比如狮子、猫咪、老虎。

  这些动物无论从体型、脾气、喜好等等方面来说,都有很大的不同,但模糊看来,相似的地方也不少,大家沾亲带故的都是亲戚,属于一个物种科类。

  那么我们可以把人类比作猫咪,龙伯人比作狮子,东王公比作老虎,大家看似不一样,却同属于人科,在身体构造等等方面,又差不了多少。

  人类女性可以怀上龙伯人的孩子,梁阿婆的那个干女儿,名叫“玲玲”的姑娘的肚子里,曾经被B超拍出来过子宫中的鱼籽状胚胎;人类也可以怀上东王公的孩子,我们那个可怜的露露以生命为代价,带来了静谧之城的新王小尾巴。

  那我们怎么就不能推测,龙伯人和东王公也可以生出后代来呢?动物园不是都能培育出“狮虎兽”吗?

  对于柔弱的猫咪、柔弱的人类来说,龙伯和东王公是要强大的多的种族,他们身上携带着可以覆盖掉弱者特征的强势基因,跟人类交配后,生下来的孩子基本上都“像爹”,而且,龙伯和东王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男性和女性分群而居,他们和人类的繁衍方式是不同的。

  水鬼的外表上,共同呈现了两个种族的最显著的几个特点,这么看来,它像是人形,它的父母却跟人类没有关系,那么它应该就是另外两种强势基因的混合产物——龙伯人跟东王公所繁衍的后代,它是人科动物中的“狮虎兽”!

  我很难想象得出来敌对的两个种族居然有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我想到那些因为他们的繁衍需求而牺牲的女人们,我想鲨鱼号第一次出航所遇到的劫难,想到冰棺森林中干瘪的孕妇和那扇海底大门上刻画着的,看着孕妇微笑的女性东王公,我就愤怒的简直喘不上来气!

  凭什么来祸害我们啊,你们这些海神天神的,自我搭配量产水鬼就是!

  我的肺里好像进了点海水,呼吸急促起来非常的难过,有个人很贴心的把我从坚硬吵杂的甲板上扶起来,在后脑勺下塞了个垫子,我的呼吸才稍微顺畅一点。

  睁开眼,林医生正在后面扶着我的脑袋,冬爷他们和快艇大妈也在!看来我们已经被转移到了这条老板娘的安全的“路子”上了。

  我又缓和了一会儿才回过魂从甲板上坐起来,放眼一看,从忙着使用滑轮运输我们那艘快艇的人群中,我竟然一眼看到了查尔斯!

  这个查尔斯是真?查尔斯,他是小卷毛J-11船上的一名外籍船员,而不是隐藏了黄雀身份潜入我们队伍中的冰雪王子。其实当我知道老板娘的路子是一艘船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猜到大概是卷毛君这个军火贩子了,现在见到真的是他们,我的心里立马就踏实了许多——这伙人是一股绝对保持中立的势力,只做海上的生意,我虽然根本就不了解他们,但我总是觉得大家嘴里的这个飘忽不定的“卷毛小畜生”和自己人一样可以信任。

  林医生看我身体上没有什么大碍,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船上的另一个医生背着医疗包跑过来,开始取出棉球帮我们清理着身上发粘的血块。我们此时此刻的模样,看起来也像是鬼一样了:全身都又脏又腥,头发乱糟糟贴在脸上,耗子还被扒掉了裤子,白花花的大腿上被冬爷抓的一片青紫。

  这艘“路子”并不是J-11破冰船,大家只能简单的冲个凉洗去身上红色、蓝色、和紫色的血迹,很遗憾的泡不成让人欲仙欲死的大浴池了。休息了大半天,我没有听到那个让人怀念的、非常欠打的“哟”这声招呼,问了问船医,他说船长并不在这里。

  他们到达潭门镇和小王爷联系上的时候,我们事发紧急,已经在西沙的海面上开出去很远了,伤心的小卷毛觉得准备好的见面痛饮用的新酿甜酒没了意义,便和赵村长喝了几盅,然后开走了小货轮先前往龙港码头先倒腾他的生意去了,让剩下的船员直接奔赴向我们的目的地永乐群岛,他随后再赶上。

  谁知道半途之中,这拨人就收到了小王爷突然狂发过来求救信息,查尔斯一看定位的地点并不算远,便当即调了船头更改航线前往这边迎接我们,幸好他做事足够利索,这才上演了刚刚那一出惊心动魄的大救援!

  我们在休息舱里吹干了头发,用大毛毯子包裹住身体感叹着这不知道是第几次的劫后余生,真?查尔斯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冬爷用着最顺手的霰弹枪、我心爱的FN-57、团座送给我的那把军刀以及等等等等飞机上带不来的暴力装备,全回归到了我们自己手上。

  我刚觉得底气十足,又充满了力量,一看到怪人的双匕首正安静的躺在包裹的最底层,又泄了气。

  他的身手不差,可是如果真的遇到了意外,赤手空拳是肯定无法跟持刀携枪的绑匪对抗的。

  我抱着亲手帮他打磨的那把黑曜石祭刀又忍不住往下掉眼泪,他不是前几个月才说过这个东西是他的宝贝,送他这个宝贝的我也同样很重要吗?这个骗子……怎么能丢下两个宝贝说没就没了?!

  “叮叮——”

  船上的电铃突然响起,断了我的思路,一抬头,真?查尔斯踩着板凳按了一下休息舱顶壁上挂着的电视,屏幕一下子亮了,那边的镜头晃动了十来秒,还没看见人,我就听到了熟悉的一声:

  “哟!”

  紧接着,一头卷发,一脸邪气,非常浮夸的一个男人出现在屏幕里:

  “真讨厌,我看不到你们呢……不醉君来了吗?冬爷你们的违法武器到手了吗?”

  “畜生怎么不在船上?死到哪里去了!”小王爷虽然嘴里骂着,笑的却非常开心,“你不来船上指挥,错过一场大戏,还差点你就见不到我们了!”

  “我冤枉……从接单起,我们这船赶过来的速度就差起飞了,新酿了几瓶好东西,就盼着跟你们喝酒呢,好不容易到了地方,你们居然人全走了!我多伤心呐……”卷毛君假惺惺的擦了擦笑嘻嘻的脸,“不醉君怎么不说话呢,不醉君你想我了吗?还是说,比起我来,你更想着别人,比如一杯倒?”

  我心头一酸,他可是最早看出来我和怪人有“奸情”的人,闷闷不乐的说道:“我在呢,你也已经知道他消失了啊……”

  “听起来你比我还要伤心多了,这样吧,先别沮丧,等咱们见面,送你一样礼物?”

  我摇摇头,没有了怪人,送啥也提不起我的兴趣了,想到他看不见我们的图像,我叹了口气回应道:“礼物就算啦,咱们先汇合再说吧,这回能得救也多亏了你……”

  我转头看了看这艘规模跟伍书喜的那艘差不多大的渔船,试探着问道:“你到底名下有几艘船啊……话说你这次是专程来帮我们送武器的吗?过了今晚还走吗?”

  “干嘛,想借用我的船带你们找人?”小卷毛笑着揭穿了我的目的,他点了一根烟说道,“当然不是仅仅因为老板娘拜托了我,而我又想跟你们喝酒才转移阵地的,而是这里也有我想要找找看的东西,一定是个值钱的好货物。”

  他深吸一口烟,很陶醉的表情说道:“苏丽妖联系了你们吧,他同时也联系了我。我在东海走惯了,南海来的很少,我想要会一会这里的南海人鱼。”

  简单的一句话让我心里一动,连卷毛这中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妖精都想要寻找一下人鱼,那南海之中的这种生物的存在与否,他心里也是有数的吧?

  “好了,我要调整一下航向,你们先在船上好吃好喝着,详细的事情咱们回头见面再说,我关屏幕了啊!”

  话音刚落电视便黑了。不过有了他在,我们在南海就有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我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现在距离黎明的到来已经很近了,永乐群岛在天明以前就能出现在我们的视线当中。而所谓的劫匪直到现在还是没有跟我们联系,在伍书喜的渔船回来之前,我们还是要先去找找邱善吗?

  我心里隐约的觉得伍书喜的渔船不太对劲,我甚至有种他不会回来了的奇怪感觉,如果他一去不复返,我就只能等着跟小卷毛汇合,然后借用他的船去找人了。


  


  这回去北京比赛,顺道跟锦夜老板娘喝了几杯。
  船只正在提速,我们把目的地定在了便于停靠的西沙珊瑚岛上。

  电视关了一会儿,我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小卷毛他们这伙人啊,是常年漂浮于海上做生意的,而且带头的老大还是个会偶尔在晨雾之海醉生梦死,一醒来就不知道何年何月的老妖骨,海上和陆地不同,不可能存在固定的地点,苏丽妖没法像联系锦夜一样寄信,那他是怎么找到小卷毛的呢?

  船医给我手心被划开的伤口撒着消炎药粉说道,卷毛君的船队都是散养在各个海域上的,有点类似于我们陆地上的连锁店一样,相互之间是通过内部广播或者单向信号定位联系的。

  我们曾经在北极的时候见过一次卷毛军团的特殊通信技术,如果不是冬爷身上的接收器探测到了逐渐靠近的单向信号,我们怎么能那么轻信冰雪王子是J-11上的人呢?

  吴锦城的原班人马跟卷毛君曾经活跃在同一片海域上,算的上是老相识了,鲨鱼号上稍微先进点的装备还都是小卷毛提供的,所以这些内部的信号应该怎么发送,苏丽妖心里有数。但是吴锦城已死,鲨鱼号解散,自从我们这些人从蓬莱离开,分道扬镳以后,属于他们的那个信号段就处在了停用状态,然后前一段时间,这个废弃的信号又发出了动静,查尔斯这边定位了一下信号的发射源,位置是在南海。

  小卷毛一开始没有在意这件事情,他派留在南海这边的船只溜达了一圈也没有什么收获,便没有再深究下去,毕竟鲨鱼号上的幸存者是跟着李副官走了,他跟李副官可没有什么交情。

  可是不久前,老板娘又拜托了他的船帮我们运送武器,小卷毛这下就明白过来,我们两拨人马继蓬莱之后,即将又要在南海汇合了,他这才重视起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杳无音讯的信息来。

  卷毛没和我们一起见过伍书喜的那副鱼骨头,也没法收到苏丽妖的鱼鳞,他刚才却说要来会一会南海的人鱼,我认为在之前的某段岁月里,他是在南海听说过,或者遇到过什么特殊的事情吧!

  “别去啊,那不是你外公!”

  我吓得一个哆嗦,筋疲力尽睡在旁边的开船大妈突然大喊了一嗓子!

  我转头一看,她浑身是汗,眼皮紧闭,眼珠子在里面快速的转动着,她正在经历着一场噩梦。

  “大妈……大妈你醒醒,咱们都得救了……”我觉得她肯定是因为刚刚的那场水鬼之战受了刺激,才做梦也不得安生。我轻轻的拍了拍她,“大家都活着,一会儿太阳出来咱们就到岸上啦!”

  “他已经死过了,你别信,你别过去!”

  大妈一把抓住了我刚上好了药膏的手,还没挣脱梦魇,喊的声嘶力竭——

  “不可能活着的,他不是外公!”

  “我日,她梦到什么了?”冬爷掏了掏耳朵走过来,很暴力的上去就拍了两下大妈的脸,“大姐,醒来吧,已经没事了!”

  冬爷的巴掌是很重的,大妈挨了几个耳光,终于是两眼一瞪,醒了过来——

  “爸你走吧……”

  她眼神飘忽着,半天才扭头回来看到了我们,干咽了口唾沫,抚着心口自我安慰着:“呼——又做梦又做梦!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我趁着她放松,赶紧把差点又裂开的手掌抽回来问道:“你梦到啥了啊……浑身是汗呢。”

  “还能有谁?死而复生的阿爸啊……哦你们都不认识,习惯就好了,我总是梦到他的!”

  我一楞,递过去一杯水:“‘死而复生’是什么意思,是他在你的梦里死而复生了吗?”

  “不是,他早就死了,是我在很多年后又见到了他,还以为是他死而复生了,那时候魂儿都吓掉了!你们说这条船现在设定的航向是‘珊瑚岛’,我睡前听到这个名字就有点害怕,这一睡着了,就梦到了当时发生在那个地点的事情了。”

  大家一听就来了兴趣:“你亲眼见过死而复生?”
  大妈咕咚咕咚一杯水进肚,点点头,擦了擦满脸的汗珠,在南海的黎明缓缓到来之际,在我们即将停靠在西沙永乐群岛的珊瑚岛之前,告诉了我们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故事:

  西沙群岛以前是被叫做“宝石群岛”的,这些美丽的南海宝石中最突出的几座,都处在西部的永乐群岛,也就是卷毛这艘船的目的地上。这儿是潭门的渔民最常前来的采集地点,因为永乐附近有一股盘旋状的暗流常年涌动着,所以那里的海水中如果蕴含了些什么好东西,是有一定的几率沉淀在海底礁盘上的。

  常往那边的海底走走,说不定会有意外发现,比如金银岛的礁盘下时常能捞到生锈的古铜钱、珊瑚岛的下方会捞到沉船上的器皿、羚羊礁上会有不知道从哪里冲上来的稀奇古怪的石块等等。

  人人都想要得到这片海洋中的宝藏,中越的渔民因为各自的利益问题,在海上产生摩擦已经司空见惯了。但是在四十年前,越南国居然擅自更改了版图,把南海的岛屿几乎全划到了他们麾下,还派遣海舰占领了西沙的数座岛屿,这下彻底惹怒了当时的周总理。

  于是在1974年的年初,我们的海军部队驻扎进海南,爆发了著名的“西沙海战”。

  那一年的开船大妈才十来岁,她的爸爸正值壮年,海战爆发的时候,他就在冲锋舰队的正式编员里!

  这场战役从清晨开始,持续了数个小时,其中曲折艰难自不用多说,最终我们的战士一口气收复了珊瑚、甘泉、金银三座岛屿。岛上的灰沙都被血液染成了殷红,虽然结果是令人满意的,但是在抢滩战中的牺牲的战士尸体也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那天的海浪似乎感受到了我们的愤怒,比平时要汹涌了许多,当战役结束,我们的父老乡亲赶过去为牺牲的英雄们收尸的时候,几座岛屿已经被海浪冲涤了一遍,岛上战士们的尸体,几乎全都不见了!

  数不清的尸首记录了西沙海战的残酷,被永远的卷入了南海之中。

  开船大妈的爸爸在那个时候,不幸的牺牲了,冲锋舰队活下来的几个战士亲眼看到,他被敌人一枪打穿了胸膛,压在了珊瑚岛一片尸山的最底下一层,我们的人赶去给他收尸的速度远不及浪头来的快速,开船大妈的爸爸、超市收银员的外公是没有尸体留下,只有纪念碑上的一个名字的。

  可是战争平息后的很多年过去,开船大妈都嫁人生子以后,明明死去了那么久的爸爸的尸体,居然回来了!

  超市收银员根本没见过外公,他对这个烈士亲人的认知,完全来自于西沙海战的记录和外公以前留下的照片而已。

  可是有一天,年龄小到偶尔还会尿床的孩子回到家里居然跟妈妈说,不想再跟外公玩儿了,晚上总是出去,早上上学都起不来床了!

  开船大妈目瞪口呆,哪里来的外公?外公死了那么多年了,连尸骨到现在都没找到,怎么可能会冒出一个外公来陪他玩儿?

  没想到儿子告诉他,真的是外公,那张脸孔和家里墙上挂着的遗像、和相册里发黄的那些旧照片上的脸,是一模一样的!

  开船大妈不觉得一向乖巧的儿子能编出这种谎话来,晚上留了心守在儿子的床前等着,发现他半夜三更的居然真的爬起床来往海边走,怎么也叫不住!

  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行为,开船大妈认为这是梦游,带着孩子去了医院开了不少药物,还特意把家里的门窗入夜全上了锁。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学校的老师找过来,说小孩学会了逃课,一质问他,他却振振有词的说要去找外公!可谁不知道他外公的名字是刻在烈士纪念碑上的啊!

  开船大妈又觉得儿子是撞了邪,马上请了神婆,杀鸡上香的折腾的够呛,结果好不容易消停了一段时间,儿子口中的外公又出现了!

  这回开船大妈认真起来,算是24小时的跟着儿子后面,终于等到一天,儿子又中了邪似的突然开始往海边儿跑了,她这回没拦着,一直跟了过去,结果发现在波涛汹涌的浪花中,在倾泻如水的月光下,她早已死去的爸爸正露着那张和过去的照片没有变化的脸孔,朝自己的外孙招着手!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像我们听到的开船大妈的梦话一样,她几乎被吓破了胆,冲上海滩拉住了马上就要被浪花卷走的儿子。

  海洋中起起伏伏的阿爸还没有走,大妈原先还想着,是不是一直没有找到的尸体漂了过来?但是那个早已死去的人居然也向她招了招手,他是认识自己的女儿的!

  开船大妈又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儿白水,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她回忆起那一幕来依旧是心有余悸。

  但是大妈拿不出来关于那一幕的任何证据。自从那一夜,烈士父亲消失在碧波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随着时间的推移,儿子逐渐长大,这件事情没有其他的见证人,谁也没有再提起过,似乎就这么被全家人淡忘了。南海最不缺的就是怪事了,日子一长,村里人对于那段往事的印象,也就是这家的小孩子曾经撞过邪而已。

  这里的人跟内陆的人,思想差别还是很大的,在我们那里提到什么鬼啊怪啊魂啊的,人们的反应是要么惊恐万分,要么封建迷信,而这里不同,这里所有人的命脉都是和大海紧密相连的,海里的怪力乱神他们也是照单全收、习以为常。一时间倒显得我们这些外地人阅历短浅,大惊小怪了。

  “那大姐你作为当事人,你就对那个事情没有什么自己的看法吗?”冬爷听得津津有味儿,他这个年纪的人应该比我们这些小年轻更加了解有关西沙海战的事情。

  大妈叹口气,语气是很无奈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自己的眼睛交待了……虽然我阿爸的遗体一直没有找到,但是算算时间吧,都三十六年过去了啊,南海有水鬼、有鲨鱼、有人鱼、有数不尽的稀奇玩意,怎么可能留着一具连面目都没有改变的新鲜尸体呢?”

  “就算没有鱼吃掉他的肉,光是泡在水里头也够呛啊……泡一个月就肿胀的不成样子,别说那还是个死人,大活人也不行!”耗子捏了捏脸上的皮肤,接了一句。

  “所以啊,我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那段时间只能认为那个阿爸根本就不存在,那是我和儿子一起撞了鬼了,他死了以后灵魂没有得到安息,就在这边的南海里头飘着。”开船大妈现在也已经习惯了重温那个噩梦,活动活动颈椎下了床,“海边就是这样嘛,我也不是唯一见过鬼的。”

  这句话让我一下子立起了鸡皮疙瘩,她不是唯一一个,那么在南海生活的这些朴实居民中,还发生过其他人的亲人死而复生的事例?

  “但是后来年纪大了,出海见识的次数多了,我就不再排斥那件事情了。”

  开船大妈推开了窗户,呼吸了一口外头的新鲜空气:“不论我阿爸他到底是什么,他从生到死都没离开过这片海,我们这里的人都是这样,不管你是死了几百年,还是呆在肚子里没出生的,我们从始至终都属于南海,这样想想,哪有什么可怕的!相反,我还觉得有点开心,阿爸虽然死的早,但他到底还是见到了自己的外孙是什么样子呀,这样倒是没有遗憾了,他一直在我们脚底下的这片海洋里面陪着我们呢……”

  我对开船大妈的好感在大幅度的提升着,我觉得任何一个人都是不能被小看的,即使她的外表再平凡,你也没法估量她的内心里到底是藏着什么能震惊你的思想!

  清晨的光芒从窗户中倾泻而入,无月之夜的混战终于是被我们熬了过去。

  大妈双手合十,朝着远方初升的太阳念叨着咒语似的祈祷,他们的信仰和我们不同,南海人心中的神明是妈祖和雷震子,开船大妈满面金光,表情十分的虔诚,她是在乞求着海中的父亲安息,是在乞求着超市打工的儿子长命百岁吧!

  坐在窗边的林医生头发也被镀上了一层金黄,他的目光淡然眺望着,手指转动了几下林妈妈给他手腕上栓着的佛珠。

  那一瞬间,我差点以为这个深受无神论教育多年的医学硕士,就要念出“南无阿弥陀佛”来,了无牵挂的出家去了!

  我提醒他吃了几片药,又替怪人的安危念叨了几句,大家整整头发,揉了揉严重的黑眼圈,打开舱门走上甲板,沐浴着可爱的晨辉。

  群群海鸟紧贴着我们的舱顶飞了过去,远处粼粼的波光中,永乐群岛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视线里!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外围的永乐群岛跟小王爷的脑袋似的,显得有些光秃秃的,覆盖的植被很稀少,我们从十分和蔼可亲的船医那里拿了一份被不同颜色的笔描画的乱糟糟的西沙海航图。

  “永乐”其实是一座超级古老超级庞大的环礁,所谓的“群岛”只是它露出了海面的那些边沿而已。从地图上看来,它的形状像个埋在海洋中的火山口,所有的岛屿都断断续续的围聚成环状,中间的部分是空心的,非常有意思。

  突然一阵熟悉的二毛子最爱的乐曲声响起,小王爷沉寂了许久的手机此时拖着电源线,在窗台上振动了起来,我的神经一阵紧绷,蹦起来就去抓手机,看到“赵村长”三个字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我心里一阵失落,我在等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啊,一个会朝我们讨要赎金的电话号码啊!

  我没站稳,窗台又那么窄,小王爷手机振动的跟得了癫疯一样从我手中滑落,我扯着电源线赶紧去拉,不小心碰到了免提接听,赵村长气喘吁吁的声音超大音量的喊了起来:

  “各位外地的同志啊,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接到越南鬼子的电话?”

  我一听就激动起来:“对啊,怎么等了那么久,还不跟我们联系!”

  “我估计啊,你们可能是等不到讨要赎金的电话了,我这边刚从海里捞起来半艘破船,肯定是风浪打着触礁了,船底下的龙骨都断了,损坏的非常严重!”

  冬爷脸色马上就沉了下来:“赵村长你是什么意思,那断裂的船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船插着中国国旗,乍一看像是我们潭门出去的,但是除去外壳,内部的结构和用具全都不对,记得我跟你们说过从外表上能伪装的很好的‘间谍船’吧,这就是一艘坏掉的间谍船,船体都断裂了,船员应该在触礁的时候都掉海里喂鱼去了,底下储物室是封闭的,里面只有一具尸体,看穿着和衣服里的东西,是越南人,而且极有可能是专业干绑架这行的!”

  不是吧……我心里都凉透了,赵村长真的找到了外国绑匪伪装巧妙的间谍船,我们也已经准备好了赎回怪人的越南盾,可是……可是人呢?

  绑匪没有了,人质也没有了?

  我们之前还自嘲这趟南海之行是出身未捷身先死,赔了怪人又折兵,看来在绑匪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形,费尽心机的混进了潭门,费尽心机的绑了一个抓螃蟹的呆子,结果台风比预报中提前到达,浪花汹涌,没有机会撤退便撞上了地雷一般密布在南海的暗礁!

  我回忆着那晚台风之夜所感受到的大自然的恐怖,脑海里不可控制的浮现出那艘间谍船遇难的情景:

  按照时间来推算,当怪人登上海蟹岛感觉到天气不对劲的时候,间谍船就已经没有退路往他们家乡方向回退了,如果驶向潭门,他们必然会身份曝光,而且没有地方躲避,最后只得选择了一个能够固定住船只的岛屿强撑一阵子,那就是位置刚好的海蟹岛了。

  以怪人那个傻样,一开始他大概还以为那些人是潭门的螃蟹捕手吧,绑匪们见到这种天气居然有人单独在岛上掏螃蟹洞,估计也是愣住了,他们干脆一不做二不干休,还是顺便带走了这个人质。

  结果他们的劣质船只没有经受住台风与海浪的考验,固定船只的绳索断了,他们狠狠的被抛回了海洋里,接着,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时刻,又狠狠的撞上了深藏在水中的一块暗礁!

  一旦龙骨断裂,船只所受到的损坏就不可能逆转了,一切就像赵村长所说的那样,船体开裂,甲板上忙碌的船员全部掉进海里喂了鱼,储物仓也渗了水,别管出来没出来的,最终都是溺亡了。

  那么朝闻道呢?我还安慰过自己他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反捆着双手,被喂食着越南菜,现在看来越南菜他肯定是一口也没吃到,但手应该真的是被反捆着的!

  那他掉进海里去以后,可就不能游泳了啊!

  一阵头晕目眩,我连握住手机的力气都没有了,赵村长叽里呱啦讲着什么我也听不到,我仰面朝天躺在甲板上,看着那么灿烂美丽的朝阳洒遍全身,红肿的眼睛居然挤不出来眼泪。

  这一切一定是个玩笑,我宁愿没听到过赵村长的电话,闭上双眼在睁开,我还在无月之夜的海洋上提防着水鬼突袭,或者我根本就没有来到过海南,下一秒钟,我和剪刀一前一后的攀爬在悬崖峭壁上,刚刚才离开禹陵。

  但是太阳那么无情的照耀着,我就连骗自己睡一觉都做不到了。

  “我操不可能吧,道哥没了?真没了?”耗子几步过来,捡起手机大吼着,“我操啊,打死老子也不信,多少次要死不死的,都没死成,这抓个螃蟹就抓死了?不可能!”

  “别太早下结论!本王认为,既然是人质,就得控制住,如果是把他捆在了木桩、船板上的话,就算掉海里也能浮起来,就算海浪再大他也挣脱不掉,这样比起其他有手有脚的船员生存率还大着呢!”

  耗子哥跟小王爷怎么那么吵,我掏掏耳朵,突然心里不痛了。

  可能是担心了太久,可能是我的大脑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朝闻道沉没进了海洋的这个事实,在同伴们蹲下来安慰我之前,我就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也没有哭,也没有歇斯底里,就像只是知道了今天的气温是二十多度一样自然,什么表情都没有。

  “幺妹啊……那个……哎算了不说了,都不说了!”冬爷张了张嘴,把大手放到我头发上抚弄了两下,就别过头去一阵猛抽烟,“日他先人的,咱们反正什么也做不了!”

  开船大妈凑过来幽幽的说道,指不定哪年哪月,这个死无对证的同伴就和她老爸一样,突然从海洋里复生了呢!

  我堵着耳朵什么也不想听,我知道我必须把怪人的这件事情抛在脑后才能保持着自己的精神不崩溃,我不去理会大家看向我的眼光,穿过人群拿过那张皱皱巴巴的航海图,手指沿着曲曲折折的航海线滑动着:

  行驶过这一片海域,我们前方就要到达全富门了,再往西偏向一丁点就到了当年西沙海战夺回来的珊瑚岛,那么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跟卷毛汇合,有了他在,我们就有了强力的支援,南海就不再那么可怕了吧。

  可突然,船长室的广播响起,真?查尔斯叽叽咕咕说了些什么,然后我们的船调整了一下方向,看情形是笔直的奔着永乐环礁中心的圆形海域驶去的。

  搞什么,干嘛要改航线,我们不用停靠到珊瑚岛等待着与小卷毛的汇合了吗?

  船医凑过来看了一下我手中的航海图,他把图纸倾斜一下找准了我们当前的方位,然后沿着另一种颜色画上去的航线,笔直朝前指着,穿过了永乐环礁的中空海域,一直直线朝前,那样的话,我们就会停泊在——

  “晋卿岛!”船医的手指头在航海图上点了两下,“船长有令,目的地是这里,我们要去晋卿岛了。”

  我很奇怪卷毛怎么说变卦就变卦呢?但我伸头一看那个“晋卿岛”,马上浑身的鸡皮疙瘩就立起来了,原先我都没有注意到,现在仔细的去看,那座岛屿的形状……是一条人鱼啊!

  珊瑚礁形成的岛屿,是没有形状的限制的,圆形、长条形、稀奇古怪的多边形都非常正常,我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是因为外型上跟一条美人鱼一样的岛屿,我爸爸跟我讲过呀!

  我搓搓自己的脸以保持清醒,怎么回事?

  我爸爸刘建国,在村里人、包括我自己的印象里,就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磨铁匠,他倒是也能讲一两个故事出来哄我睡觉,但大多都是我们徐州本地的妇孺皆知的历史事件。后来我看的书越来越多了,就变成我在睡前跟他讲故事,有一回我讲那个安徒生《海的女儿》那个童话的时候,他听的格外带劲儿,我觉得是他从来没有去过海边,所以很向往海中的神奇生物呢,结果还没讲到结局,他就对我说,小人鱼公主不可能跟王子在一起,他们无法生育。

  我当时觉得他思想真是老本本,种族不同又怎么啦,人家“人鱼”两个字里,还带着一个“人”呢,再说这不就一个美好的童话吗,现实中又不可能会出现的。

  但我爸摇摇头,反过来给我讲了个人鱼岛上住着相互之间也不能繁衍后代的人鱼的故事。

  我以前一直以为,他这辈子都没有走出过徐州城,他信口编出的睡前故事,都是即兴发挥的,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我们的船只将要驶向的那座岛屿,就和我爸瞎编的故事一样,呈现出一条卧着的人鱼形象,头部还有一只可以蓄淡水的眼睛!

  刘晚庭也是这个套路,她和林医生恋爱的时候,每晚的睡前故事都像是想象力爆发,现编现说的,可后来我们不是从她的故事里,真的找到了北极深海下,那棵巨大的世界之树了吗?

  他们都是隐瞒了过去的大人物,如果西沙的那座晋卿岛真是我爸所讲的,住着人鱼的人鱼岛,那他显然除了禹陵之外,也来过这里!

  那么,林枫笔记上的那个【建国】的名字,果然指的就是他刘建国!

  刘建国到达过晋卿岛,冬爷的姑姑冬星彩能画出无月之夜的银河,如果邱善是林岳的化名,林岳又是个有些本事的南海船长的话,我们基本能够推算出来,笔记上的那些人出现在这里的时间了:

  邱善在南海崭露头角是1988年,海南经济区建立的时候,他如果出现在过去的故事里,只能比这个年份往后。

  刘建国捡到我是1991年的时候,也就是说,1991年以后,他应该就一直呆在徐州没有离开过了,他能和林岳站在同一艘船上的时间,只有1988年到1991年之间。

  冬星彩是怀了身孕离开锦夜的岗位的,她的儿子是加入了黄雀的冬冬。在这以前她都负责什么工作,我们不知道,但是有了身孕她就肯定干不了保密人这危险的行当了,她出现在这里只能是怀孕以前的事情。

  孩子是她回到四川老家生下的,冬冬是个学霸型的人物,小时候就因为成绩太突出跳过级,我记得我们在霸王宝藏里相遇的时候是2008年,他带着厚厚的眼镜,伪装成非常胆小的老实书生,那一年他成为锦夜实习生没多久,也就是二十刚出头吧,耗子哥不是还买了笔记本电脑送给他当生日礼物吗,不过后来被我们用来抵挡伏弩阵了。

  这样对着年份一加一减,冬冬被冬星彩怀上的时间,也恰好卡在了与林岳和刘建国同时出现的1988年、1989年左右啊……

  我和冬爷相视一眼,有些愕然:这就意味着,冬星彩告别锦夜前的最后一站就是南海这里,而冬冬的亲生父亲,是冬星彩来到南海的某个时日遇见的?

  船医走过去和刚从船长室出来的真?查尔斯交谈了几句,回来告诉我道,现在的航向之所以调整是因为除了晋卿岛之外,永乐群岛的其他地方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考察意义了。

  “可我们来永乐,是要找【邱善】这个人啊,还没找呢……”我挠了挠头发,突然恍然大悟,“船医大叔,卷毛的意思是,他人不在珊瑚岛,而且他已经看过了永乐其他的岛屿,能帮我们推测出来邱善就在晋卿岛上?”

  “邱善这个人他是没有见到,但是吧,晋卿岛沿岸停靠了一艘船,现在这个时候,这边的岛屿上可不能住人的,如果你们要找到的人确定在永乐,那他只可能呆在船只的附近,不可能驻扎在岛上了。”

  我回头扫了茫茫的海洋一圈明白过来:这里的岛屿都是由海底的礁盘构成的,而一到了潮涨潮落的时刻,岛屿的面积会急速缩小甚至全部消失不见,也就是说岛上不能住人!如果邱善常驻在此,就得走哪儿把船开到哪儿,现在永乐环礁附近就只有晋卿岛沿岸一艘船,那么就意味着,我们不需要挨个儿的环岛游了,邱善就在晋卿岛旁的那艘船上研究他的水下《更路簿》呢!

  “邱老大是呆在晋卿岛的?那他肯定是打那个龙洞的主意了,糟了糟了……”

  开船大妈愣了一会儿,一拍大腿直喊不妙:“我就知道劝他多少回都没有用的,他要去龙洞!”

  “这人做事看来是挺疯狂的,去研究晋卿的龙洞……他已经做好了随时送命的打算了吧!”船医听到那两个字,脸色也变了。

  “是啊,你们不会也要跟着去龙洞的吧……我才不想靠近那里,我就是收了他们的钱,租船给他们而已,我可不跟你们胡闹!”开船大妈在甲板上团团转的寻找着她的那艘修理中的快艇,一个劲儿的念叨着,“我家里还有个儿子,我可不能跟你们赴死!”

  虽然我根本不知道“龙洞”是什么,但是听起来,它是存在于晋卿岛的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方,我愣头愣脑的张张嘴又闭上,不知道现在询问洞里的情况会不会让开船大妈更加焦躁。

  这时候旁边一个年纪很大的水手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表情飘忽的说道:“又不是进去的人都出不来,想当年,张天师家的那些人不就是来晋卿的龙洞转了一圈,坐咱们的船走的吗?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咱们又要回晋卿?”

  等一下,谁?

  我听到“张天师家的人”格外敏感,张小爷的家族有人来过这里?
  冬爷“嗷”的一声想起了什么,伸手比划了一个小圆圈说道:“还记得不,卷毛那畜生说见过另外一块造化玉牒,当时是在张天师家族的手上的,该不会就是那时发生的事情!”

  我揉了揉太阳穴回想起来,小卷毛说在很久很久以前,他的船接了一个运输队的活儿。上船的那些人之中,有一个地位不一般的家伙,是个被其他人称作“张小爷”的中年男人。

  这个张小爷抱着一个很吓人的骨灰盒子,似乎是什么大宝贝一样,然后盒子在船长室里打开过一次,小卷毛看到,那里面除了货真价实的骨灰之外,还嵌着一块跟造化玉牒造型差不多的石头。

  锦夜客栈那边因为高小雅的原因和张家闹得有点僵,我们除此之外难以得到更多信息,小卷毛把自己的船比喻成人流如水的公交车,他贵人多忘事,不可能记得住所有往事的细节,但是一艘船不能光有船长,还得有干活儿的船员啊,我们好像幸运的遇到了一个当年的见证人!

  卷毛口中的那个中年人显然是上一代的张天师传人了,我在大明星的跑车里当面问过张小爷那块玉牒的事情,他虽然也不愿意透露什么,但我总算知道,那件事情大约是发生在了五十年前。

  刚刚开了腔,踢爆自己知情人身份的老年水手在五十年前还是个青年壮丁,我们一行人很激动的把他围了起来,把人家还吓得不轻。

  我从没想到过张家人抱着骨灰盒还有玉牒上船的事情,也是发生在南海的!

  而且,听那个老水手的语气,跟目的地晋卿岛有关系!

  我的老天啊,我觉得整个脑袋都快不够用的了,林枫笔记上那些名字的秘密,苏丽妖那片鱼鳞的秘密,冬星彩退休怀孕的秘密,伍书喜那条鱼骨的秘密,美玲粮油店地址外泄的秘密……失踪的怪人的下落还没找到呢,这怎么上代张小爷又搀和进来了?

  这辽阔的南海到底是沉没了多少秘密!

  其实根据那位水手老爷爷的回忆,我们也只能得到稍微再精确一点的信息罢了,张家的造化玉牒依旧是个迷:

  五十年前,卷毛的这艘船是主要活动在广东附近的海域做生意的,然后接了个活儿说是去南海带一个运输队回来,他们手里有不少好货。

  能联系到卷毛的人都是道上朋友,这么近的距离这么高的价格,他当然不能放着钱不挣,便带着当时还很年轻的水手老爷爷这支船队去了西沙的永乐环礁接人。

  当时的季节跟现在差不多,都是台风高发期,海路上也是各种顶风逐浪、艰难险阻的,小卷毛直报怨天下没有好赚的钱,花费了不少时间才进入了晋卿岛海域。

  这时候风浪还没停歇,难以停靠在礁岸上,探视员突然报告说岛上没看到人,倒是在海里看到即将沉没的救生筏了!

  小卷毛嘴上说着这回是赔本儿生意,到底还是把海浪中快要覆没的救生筏救了起来,结果苍天有眼,苦难没白受,这些狼狈的家伙就是他们要接走的运输队,只可惜他们手中的那些“好货”已经随着运输船沉进海洋底部了。

  这个运输队不知道运输的是什么,很有可能是个幌子,但是比较厉害的是,他们居然去过了晋卿岛那个神乎其神的龙洞,并且活着回来了!

  活下来的运输队不过十来个人,其中有个中年人一看就是地位显赫,周围的人对他全是毕恭毕敬的,走路有人跟着、喝水有人给倒、他不坐下没人敢就坐,这个人被叫做“张小爷”,他就是差点成为高小雅和剪刀公公的那个张天师后人了。

  现在的我们称呼他,差不多可以使用“张大爷”这个更加恰当的称呼了。张大爷手里没有了能让人开眼的好货,卷毛船长返程途中特别沮丧,卷毛可是小畜生,他才不管你在陆地上是何种地位,到了他的船上,要么是朋友,那么就和他做生意,如果两样都不是,他可不会对你有什么好脸色。

  张大爷一行人挺尴尬,为了答谢卷毛的搭救,他抱着骨灰盒到船长室里,把那东西给打开了,证明他们的手里还是有开眼好货的。

  水手老爷爷身份地位有限,当时骨灰盒里藏着什么他看不到,其实他也不想去看那种晦气玩意。

  不过我们早已经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好货了,我们所奇怪的是,那玉牒为什么要放在骨灰盒里?

  张大爷带那东西到南海来干嘛?

  小王爷摇摇头说道:“不对,说不定我们的思路反了,还有可能那东西一开始并不在张家人手里,而是五十年前才由那个‘运输队’从南海的晋卿岛得手的!”

  晋卿岛有个叫“龙洞”的地方很厉害,难不成造化玉牒是出自于那个地方?玉牒那么难得,怎么会在那里!

  “还记不记得骨灰盒是什么样的,有多大?”冬爷搓了搓山羊胡子,问了个问题。

  水手爷爷张开手比划了一下:“那盒子大概像个背包的大小,乌木做的。”

  “这么大?我还以为是个小罐罐!”我有些吃惊,“以前给我家老刘收殓的时候,火化场的炉工跟我说人的尸体是很难烧干净的,他按规矩得把大部分的残骸都处理掉,只给我留下一小罐纯骨灰,还有几块骨头碎片放棺材里……张大爷手里的那个骨灰盒那么大,会不会那里面是没经过筛选的全骨型的残骸?不然装不了那么多啊!”

  林医生一只手捂在脑袋上,皱着眉说道:“枯骨……和玉牒……是不是有人说过,从什么骨头里,找到了一块玉牒的?”

  见他又唤醒了一小段记忆,我赶忙点点头指着自己说道:“对对对!这话是我说的!我跟冬爷得出过的那个养玉的结论,还记得不?玉牒像寄生虫一样会往有血有肉的身体里钻,我就差点儿成了养玉人!之前咱们得到的那两块,一块原先在独角麒麟的身体里,一块在老大臣的骨头里……”

  说到这儿,我浑身一个激灵:“对啊,我们也曾经在枯骨中见到过造化玉牒的……那是不是张大爷手里的玉牒,原先也寄存在一副躯体的内部,后来这个宿主死亡了,化成了枯骨,张大爷来晋卿取走这个宿主,也就是取走了宿主身体里的玉牒!”

  他们不远千里的跑来南海,是去了一趟“龙洞”……那就是说,宿主是在龙洞里的?

  一开始听小卷毛说张家人的玉牒藏在一直抱着的骨灰盒里,我一直以为那盒骨灰的主人应该是张大爷的亲属,可是他的亲属怎么会跑到晋卿岛一个危险的地方来呢?

  我问了问水手老爷爷所谓的“龙洞”究竟是什么,船医大叔和开船大妈也你一言我一语的帮着解释起来,我听得稀里糊涂,最后还是博学的小王爷领悟过来,帮我翻译道,他们说的“龙洞”这个名称,只是南海人自己的说法而已,那个地方真正的学名是叫做“蓝洞”的。

  什么蓝洞龙洞的,我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就知道宇宙中有能够吞噬万物的黑洞!

  小王爷却点点头说,这么一比较,意思稍微有点接近,蓝洞啊,就是藏在海洋中的一种未知深渊!

  这种东西,没人知道它是怎么形成的,没人知道它的年龄。我们即将到达的那个晋卿岛龙洞,更是没人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如果不是知道了张大爷去过那里的小道消息,开船大妈还以为那是一扇只能进不能出的地狱之门呢!

  南海人几乎都知道那个地点的存在,那附近的海域物资是格外富饶的,但即使这样也鲜有人迹冒着生命危险去那个地方作业,毕竟得留着命才能赚钱花钱不是?时间一久,这些神秘事物的传说都会越来越多、越来越玄乎,有说那里面住着巨大到不能想象的深海鲨鱼的,有说那里是水鬼老巢的。除了国内和边沿几个小国之外,潜水技术比较过硬的发达国家也来过一些海底探险者,所有人都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满怀期待的潜进去,但末了全是进去以后就没了踪影的。

  1974年西沙海战胜利以后,永乐彻底属于我们的地盘了,晋卿岛的龙洞需要得到官方的评断,我们国家派驻了一支军队入岛进行军事绘测,结果军民一同努力了好多天,也动用了当时最先进的设备,却进度缓慢、行程各种不顺,到了最后依旧是对于这个晋卿龙洞毫无收获。

  之后的探测考察就这样搁浅了,龙洞连官方的人都搞定不了,便彻底成了南海人谈之色变的鬼门关,所以熟悉这里的开船大妈听说邱善到了晋卿附近,才会那么紧张。

  她的这个邻居邱老大,是在永乐环礁研究水下的《更路簿》,他的船停泊在晋卿岛,龙洞就在此地的水下,那他显然是奔着龙洞来的。

  邱善出航永乐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卷毛说晋卿岛上是没看见任何人的,如果连那艘船上也没有人的话,他一定是潜入水中探索那个龙洞去了。

  我突然担心这趟寻人该不会是白来吧,龙洞看起来是那么的危险,邱善这个家伙我们还能不能找得到?

  “Oh god!Damn it!”

  我正沉浸在龙洞的故事里,突然听见真?查尔斯在另一侧的甲板上大骂了一声。

  “发生什么了?”

  冬爷警惕的站起来奔了过去,马上也传来他的一声大叫:“日他仙人啊!这是撒子哟!”

  我心说船上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成?赶紧也往那边跑,只见查尔斯手忙脚乱的拧动钥匙开舱门,冬爷壁虎似的趴在舱室的窗户上遮挡着什么。

  舱门一开,一股特别奇怪的味道,像是存放了很久的渣土的味道扑鼻而来,我伸长脖子朝里面一看,我靠,这不是存放着水鬼尸体的那件舱室吗?

  遇到水鬼夜宴的时候,我和林医生曾合力杀掉了其中一只,后来大家得救,大妈的快艇被拉倒卷毛的船上修理,那具尸体当然也还在上面躺着。

  虽然惊魂未定,但谁也不舍得把那已经无害的尸体扔回海里去,开船大妈吵吵着要带回去做标本,水鬼的传说那么多,这可是宝贵的证据!查尔斯那边也认为这是能卖上价格的好货,却不敢擅自对它做什么处理,便命人把尸体搬到了舱室里保存着,等到卷毛船长回来再定夺如何处置。

  这尸体是被我亲手割断了喉管的,它原先裹着一块染蓝了的帆布,就被放在大橱柜的底层安静的躺着,除了必须使用的功能舱和船员休息室之外,其他的舱门都是锁住的,钥匙挂在查尔斯的腰带上。可现在,我们看到的场面,是那具水鬼的尸体瘫在门口,它似乎想要顶开门跑出来,但是此刻的时间已经到了上午,太阳光斜着就从窗户照射进来,我们人类觉得并不强烈的光线却灼伤了根本逃出不来的水鬼,它的大半个身体,都已经烤成了灰了!

  我回头给林医生使了个询问眼色,他也摇了摇头,我们当时真的杀死了它啊,那块碎玻璃片儿还掉在地上呢,怎么过了一夜它还能从橱柜底层爬出来诈尸了!

  在我的印象中,从晨雾之海与龙伯人交手开始,这些体内流淌着蓝血的家伙们就不会惧怕受伤。

  它们并不是刀枪不入的,一枪射过去它们会中弹,一刀挥过去它们会流血,但就算这样它们也不怎么躲闪,昨夜的那几只水鬼似乎也像没有痛觉似的。

  但不管怎么说,眼前的这水鬼还是又死了一次,这回死的是彻彻底底,绝不可能再有生机了,它现在的状况就相当于被火化了大半!

  “这下糟糕,把船长还没过目的货给搞砸了……”船医大叔啧啧叹息着,“拿扫帚来把骨灰都清理一下吧!”

  “丫的,这水鬼要是跟人一样,送去下葬可真省事儿啊,太阳底下一烤就自动化成灰,不用往火葬场送了……”小王爷凑过来看了看尸体,抬头看了看天空,又四下环顾了一遍海洋,一拍自己的脑门说道,“本王在想……当年那个张天师手里抱着的,虽然是个骨灰盒,但里头到底是谁的骨灰?咱们怎么知道那是人的骨灰呢?”

  这个问题让我有点儿心颤,我们总认为“骨灰”一定是人类身上的产物,那是因为只有人类才会有火葬的这个习俗。可是这里是海洋啊,那个张天师家的张大爷又不是来撒骨灰,而是带着骨灰走的。卷毛去接他们的时候,这个“运输队”都已经挣扎在救生筏上快要沉入海洋喂鱼去了,就算张大爷是去晋卿岛的龙洞取走了一个成为了玉牒宿主的亲属遗体,可他是怎么把遗体在海上完成火化的,这不现实啊!

  火葬场的炉子,温度是要高到能够烧化人的皮肤油脂肌肉的,随随便便去点火烧尸的话,只能得到一具难闻的人形焦炭罢了,所以……所以张大爷的骨灰盒中……放着的也许是,一具水鬼的尸体?!

  在南海之中,要让水鬼化成灰,只需要一、捉住它,二、有光明,这两个条件就够了!

  但是水鬼这种生物,看起来难以掌握行踪,智商也和人有着相当的差距,它怎么会成为滋养玉牒的宿主?

  船员们唉声叹气的把卷毛没来得急过目的好货收拾了一下,灰烬残骸扫进箱子里,把剩余的三分之一个躲在阴影中的躯体又重新扛进了橱柜中去。

  我看着那只剩下半截的尾巴,琢磨了半天:

  水鬼这种生物,似乎是龙伯族与东王族两种强势基因结合所繁衍出的产物,如果它们本身不像是造化玉牒的使用者,那么这块天大的宝贝,是不是来自于它们的父辈母辈,也就是来自于东王公或者龙伯人的手中?

  大家从舱门前散开,又是满腹的心事。我回到休息室坐了一会儿,耗子被颠簸的有些不舒服,拎着一瓶酒进来,给每个人都倒了小半杯,然后递过来其中一杯放在了我旁边空下来的那个座位上。

  “耗子哥,你……”

  “就当那个人还在吧。”林医生淡淡的替他回答道。

  我愣了半响,呼吸陡然急促起来,“那个人”他……他……不在了么?

  我捂着心口,觉得特别特别难过,我那么努力的让错综复杂的信息塞满大脑,暂时压住的那些无用的焦虑,此刻随着耗子哥递过来的这杯酒的咽下,全都毫无顾忌的释放出来,让人简直不知该怎么办。

  “道哥真出事了吗?我操老子不相信啊,好端端的就这么没了?”

  “目前看来出事的几率太大了,时间也过去了那么久……”

  “不不不,虽然跟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本王始终觉得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他妈的怎么那么憋屈,是死是活至少给个信儿不是?老子是给他点香还是不点香的啊!”

  “你自己都说了海里是死无对证的,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我操,但是他平时那么屌……”

  “总之,凡事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道哥再厉害,毕竟是血肉之躯,在他以前,我已经见过太多牺牲了……”

  “够了,别说了……别说了!”

  我一口气闷完了杯中酒,推开舱门冲到了甲板上去,怪人平时总嘲笑我是爱哭鬼,到了失去他的时候,我反而怎么都哭不出来了。

  朝闻道你这个大骗子……走的时候怎么跟我说的?不是说睡一觉睁开眼,就能吃到比我脑袋还大的螃蟹了吗?我这两天为了等你,眼睛根本就没敢闭上,可是螃蟹呢?螃蟹不吃也罢,你人呢?你这个混蛋才刚跟我好上几天啊?

  我一动不动的站着,身后几个同伴的呼喊听起来怎么那么遥远,我知道失去怪人他们心里同样难过,但这种难过和我还是有所区别的。

  我的眼睛迎着海面上反射的点点光芒,干涩的像要瞎掉似的,我真宁愿和失恋的人一样大哭一场。我伸手揉了揉眼睛,这只手很小,是很喜欢被那个人攥在手心中的,随着时间的日积月累,他也会主动的拉我到身边去,我觉得……我觉得如果没有锦夜的限制,我甚至是可以和他在一起的啊!

  “幺妹儿,我懂你的心情,先把这件事放一放好吧。”

  冬爷温暖的大手抚了抚我的头发,他站到我旁边来陪我一起傻傻的站着。是啊……他懂,他们懂,队里都是聪明人,大家朝夕相处比亲人还亲,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我对怪人有不一样的心思呢?

  原来大家都在帮我隐瞒着自私的小九九啊……我心里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儿了,难道现在的情况,是锦夜的诅咒应验了吗?一旦保密人中出现了儿女私情,这个破解不了的诅咒就会给你点颜色看看?但是我们连鬼神都不相信,又怎么会去相信这种封建迷信的说法?

  “哎呀哎呀,海鸟!”卷毛的船医可不知道我们队里发生了什么,凑过来一拍我的肩膀,指给我看在天际之间自由翱翔的几只美丽生灵,“小姑娘快抬头看看,以前没见过吧?在海上,只要见到了海鸟啊,就是希望就在前方了!”

  我不想让无辜的人被我的坏情绪感染,赶紧深吸几口气,强挤出一个笑容来回应着和蔼的船医大叔:“是吗,确实挺好看的,呵呵呵。”

  “对啊,因为海鸟飞行也需要消耗不少体力,从船上看到了海鸟,就意味着,我们的位置距离陆地不远了!”

  “是吗……那你们就快要见到船长大人了,真好啊。”

  我心不在焉的抬头扫了一眼,两只灰色的鸟儿相互追逐着,从天空的这头滑翔到了另一头,然后在视线可及的地方,我看到了隐约出现在波涛中的一长条礁盘。

  那就是人鱼型的礁堡晋卿岛了,船医大叔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很精巧的望远镜,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递给了我。

  距离还是很远,模模糊糊的岛上似乎没什么植物,我的脖子稍微侧过去一点,看到了卷毛所说的那艘孤零零的船只,那是我们找到【邱善】最后的希望了。

  望远镜传了一圈,落到了开船大妈的手上,她是极其不希望和我们一同登上藏着龙洞的晋卿的,但是毫无选择,我们不可能派人专程送她一趟,她的快艇还有点小毛病,开不了多远的。

  她很不满意的嘟囔了半天,举起望远镜一看,惊讶的喊了起来:

  “错了都错了!那船根本不是邱老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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