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招过后,孙二娘便鼻尖沁汗,心急如焚,眼见严豹大力劈砍,气焰嚣张,愈战愈勇,她又如何不急:“姑奶奶什么时候打过这般窝囊的架?难道今日我真的要与张郎死在这里不成?就是死也得先杀了眼前的这个狗贼,不然,姑奶奶临死也是恶气难咽!”孙二娘心萌死志,不再缩手缩脚小心防守,两柄匕首炫耀起道道寒光,猝然反击。
孙二娘身法轻灵,匕首锋利,出手俱是两败俱伤,同归于尽的招术。严豹何曾见过这般凶悍不要命的打法?一时手忙脚乱,左肩右臂连中两刀,创口虽然不深,他却心生惧意,为之胆寒,疾起一脚,将酒桌踢向孙二娘。盘碟乱飞,孙二娘纵身闪避,严豹几步窜向厅门口,夺路而逃。
置死地而后生,孙二娘反败为胜,心喜若狂,大叫:“狗贼休走!”一把抱起昏睡的张青疾步向严豹追去。
两人方到门前,立足厅外的严豹挥手叫道:“下网!”随着声音喊起,一张大网向孙二娘当头罩下,网纲紧收,嗖地将两人吊上半空。
孙二娘笑道:“好玩好玩!”随手一刀划去,那网绳甚是普通,利刀过处,便被割出两尺多长的大口子。孙二娘怀抱张青破网而出,脚尖尚未落地,脚下的地面青石砖却呼地一声收缩抽动起来,现出一口黑黝黝阴森森的陷阱来,井下一股腥臭怪味升腾直上,孙二娘顿时惊得魂飞魄散,与怀中的张青向井中一起急速坠下,恰如陨石划空。
尖叫声中,孙二娘不及多想,将手中匕首疾刺井壁,正中井壁的石缝之中,下坠之势骤停。两人的重力悬于一柄匕首的上面,身子悠来荡去,下面的腥臭之味愈发浓烈。令人作呕,孙二娘忙屏息运力于手腕,搂住张青陡然一翻,跃出陷阱。
两人斜落井旁,未等孙二娘站稳,严豹在厅外问道:“还好玩吗?”孙二娘芳心乱跳道:“够刺激!”声音刚落,厅内的屏风后机弩声大作,乱矢如雨透屏而过,直射孙二娘与张青。
乱矢暴射,挟带腥风,显见弩箭的锋尖淬有剧毒。生死攸关,刻不容发,孙二娘抱紧张青横下里急急滚出,直掠出六七尺远,堪堪避过毒矢箭雨,忽听头顶轰隆一声,一围铁栅栏落将下来,砸地有声,份量显然不轻,恰好把孙二娘与张青罩在笼中。
铁笼见方,高与宽均是一丈,铁栏有鸡卵粗细,每根之间相隔三寸,笼顶依然铁栏纵横,上压盘石,笼底虽然无有寸铁,但地面却镶着巨大的青石砖,此刻上天不能入地也不成。孙二娘身边尚存一把精钢匕首,忙用它向铁栅栏斫痕,几乎毫发无伤,想来自也是精钢所铸。孙二娘不由破口大骂:“卑鄙狗贼,打不过姑奶奶就动用机关搞暗算,算什么真本事?”
严豹从门旁探出头来,笑着问道:“这被铁笼子囚住的滋味想必就更好玩了吧?”
孙二娘亦笑道:“当然好玩,简直好玩之至!怎么,你也想进来过把瘾?”
严豹摇头道:“这般好玩的滋味你还是留给自己慢慢享受,细细品尝吧。”正说着,一道寒光破空飞至,严豹慌忙缩头躲避,饶得他反应机敏,躲闪得快,还是被破空射来的钢针洞耳而过,伸手摸去,厚厚的耳轮上赫然有一米粒大小的肉洞,刀剜般的疼,严豹暴跳如雷,气极败坏道:“快扔毒蝎子!臭丫头片子,今日三爷就让你不得好死!”
呼的一声,不知何处启动机关,厅门内的陷阱两侧青石复出,再现原来摸样。随后砰砰砰几扇轩窗大开,几个青衣仆人站在窗外举筐倾倒出一簇簇黄灿灿的物件,满厅里爬来爬去,尾钩翘起,正是毒蝎子。严豹嘿嘿笑道:“不要害怕,两个时辰后,三爷自会来收尸的。”将厅门紧闭,引着仆人扬长而去。
孙二娘跺脚骂道:“狗贼,还是等着姑奶奶为你收尸吧!”眼见毒蝎子四下里爬来,她居然不慌不忙,用纤指往怀中的张青额头轻戳了一下,娇嗔道:“你这个笨蛋,真没一点用处,还得用我来救你。不过,现在我若不救你,一会儿你就救不了我,那时的咱们可都成了蝎羹喽。”说罢,将张青轻轻横放在地上,两眼四下睃巡,防备着蝎子钻进铁笼里咬人,双手却不停,飞快地解带脱衣。
天光渐暗,孙二娘在外面被雨淋了一下晌,浑身上下都是湿漉漉的。她手捧着后背上假做驼背的一包衣衫,咯咯笑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我算!早料到今日定有此一劫,这就叫做驼背救主,天缘注定。”双手用力一拧,衣衫上吸浸的凉凉雨水哗哗挤出,落了张青的满头满脸。
拧尽衣衫上的所有雨水,孙二娘才依照原样重新装束起来。张青只是眼皮动了动,没有完全清醒,几只蝎子钻进铁栏,向张青脸颊爬来,孙二娘慌忙扯起张青,将他横抱在怀中,抬脚狠命踩向笼内的蝎子,嘴上犹自叫道:“叫你咬,叫你咬!姑奶奶若是有个铁勺非把你们全炸了吃!”孙二娘脚下一时咯吱吱响个不停。
孙二娘脚踏节拍,纤腰扭动,状若舞蹈,早将怀中的张青颠醒,开口问道:“是天在摇?还是地在动?我怎么晕晕乎乎的像是喝醉了酒?”孙二娘道:“你不是喝醉了酒,而是吃错了药。”
张青道:“我吃错了什么药?”
孙二娘道:“蒙汗药。”
张青啊了一声,才回想起在厅中喝茶的那一幕,恍然道:“原来是那‘剥皮王’存心要害我。”
孙二娘道:“岂止要害你,他连妹妹我也不肯放过。你瞧瞧,他又用铁笼子关咱们,又放毒蝎子咬咱们……”放下怀中的张青就哭了起来,适才为救心上人,孙二娘屡屡涉险,几番死里逃生,尝尽孤军作战,孤单寂寞的滋味,她的心中又是苦又是酸,眼下情郎醒来,她怎能不欢喜地哭出来,道一道委屈撒 撒娇。
张青连忙安慰道:“好妹妹,不要再哭了。有哥哥在你就什么也不用怕,哥哥这就救你出去。”
孙二娘止住哭声,问道:“哥哥你有什么好办法?”
张青上下左右都瞧了一遍,道:“咱们挖个地洞钻出去?”
孙二娘摆着小手道:“不成不成。地面砌有青石,没工一天半晌的休想挖出去。”
张青道:“那哥哥可就没有好办法了。”
孙二娘笑道:“妹妹我有好办法呀。”
张青惊喜道:“二妹快说?”
作者:红警苏红不懂爱 回复日期:2011-09-14 13:41:44 回复
老肃更新的好猛,欣赏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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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警来的好快!
看座,上茶——
:)
作者:db平凡 回复日期:2011-09-15 21:07:02 回复
"酒家,一坛花雕,两斤牛肉...",坐等老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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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新朋友,老肃来也!
孙二娘一拍张青的肩膀道:“哥哥用掌力把这破铁栅栏劈开不就全结了吗。”
张青闻言,一拍自己的脑袋,叫道:“嗨,我怎么没想起用这一招呢?”当即后退两步,提气蓄力,运于掌力,暴喝一声,双掌砰砰击向铁栅栏,铁栏嗡嗡响声震耳,屋摇地动,掌风浩大,竟连铁栏前的两付檀木雕椅都打个粉碎。
只是那铁栅栏却纹丝无动,依然挺立。
张青性起,上前抓住两根栏杆,岔腿运气,狠力一掰。旁边孙二娘拍手叫道:“哥哥再使劲!栏杆变形了!”张青嘿嘿连叫,运力又掰了两回,面前两根栏杆的间距已愈七八寸,状若弓背。
孙二娘喜道:“这个铁笼的钢性的纯劲可差了一点儿。”说着,侧身从弯栏之间轻松钻了出去,好在天黑,张青又粗枝大叶,不曾留意孙二娘背上的驼背竟会随意变形。
张青也到弯栏前,收腹松臀,勉强从中间挤了出去。孙二娘牵起张青的大手,快步绕过门前的陷阱,来到厅外。
细雨方住,夜风习习。张青忍不住引颈大叫:“我出来了!我们出来了!”这叫声声震夜空,久久不绝。
正是掌灯时分,王宅的前厅后院俱是灯火通明,四周静寂无声,张青在前横掌于胸,孙二娘屏息在后,兄妹二人逐屋探去,里外搜巡一番,却未见一人。张青愕然道:“真是见了鬼!”孙二娘笑道:“想是哥哥刚才那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吼把他们都吓跑了。‘剥皮王’并不是傻子,谁还会等着让别人把他的脑壳拍成烂冬瓜?”逐拉着张青走出王宅。
兄妹二人来到街上,孙二娘道:“‘剥皮王’既已躲了,哥哥再做停留也没什么意义,我看还是赶快去定州救玉姐姐要紧。”
张青拍着脑门道:“妹妹若不提醒,我倒险些将这等大事忘了。没想到偏偏节外生枝,又耽误了半天功夫,这可如何是好?”
孙二娘道:“那哥哥还不快走?又磨蹭什么啥?”
张青看着孙二娘的脸儿道:“你也随我去吗?”
孙二娘避开张青的目光,垂头说道:“妹妹笨手笨脚的,又不会武功,怕是坏了哥哥的大事。我还是在柳家集的镇上等哥哥和玉姐姐回来吧。”
张青道:“这样也好,妹妹自己多多保重,哥哥这就去了。”
见张青不过是随口一问,没再深邀,孙二娘心生怅意,咬着嘴唇不再说什么,伴着张青向前走了几步,瞥见街边闪出一家客栈,门匾横写:“平安客栈”四个字,便开口说道:“哥哥稍等片刻。”快步进了客栈,将一脸茫然的张青撇在街上。
不一会,孙二娘蹬蹬便跑出客栈,左手牵了一匹鞍鞯齐全的高头大马,右手拎着一大堆东西。张青问道:“你搞来这些东西做啥?”孙二娘笑道:“这里离定州少说也有千里。哥哥骑马去岂不又省时又省力?这里有三个水囊,十斤熟牛肉,牛肉是用盐水和辣油新拌的,呶,这里还有刚出锅的十个大馒头。妹妹没给哥哥买酒,就怕酒后误事儿。怎么样?”
张青咧嘴笑道:“又有吃又有喝,想的周全,真是个好妹妹。可这马也是买来的吗?”孙二娘眨着眼睛道:“三十两银子,绝对的公买公卖,童叟无欺!”
马蹄声远去,孙二娘才伸了懒腰,转身进了客栈。
街边一家屋檐下蓦地探出个人头来,神秘兮兮地左右张望一番,向身后招了招手,黑影中又闪出两条鬼魅似的身影,三人低语几句,提着阴森森的钢刀悄步摸进客栈。
孙二娘在客栈选了个上屋雅间,用罢酒饭,吩咐伙计送来两桶温水,插门关窗,拉上帏帘宽衣沐浴。
那三人黑纱罩面,蹑足躲到窗下,侧耳倾听。屋内撩水哗哗,幽香浮动,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吟唱道:“孙钱赵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三个人目光顿呈邪恶之色,起身举刀,正欲破窗而入,忽听背后有人重重地咳嗽一声,咳声阴阳怪气,骇得三人慌忙将身伏下,禁若寒噤,紧握钢刀,一时间连大气也不敢出。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百家姓”吟罢,又改成了儿歌:“葡萄酸,苹果甜。傻小子盼着过大年。过大年,吃什么?牛肉香,豆包粘,姑奶奶的洗脚水再来一碗——”声音渐近,忽然雕窗大开,一桶污水倾泼出来,浇了窗下三人满头满身。一个人惊得张嘴欲叫,水势正盛,登时被灌了两口,咕咚咚尽数咽进了肚子里,幸亏水温不高,却呛得污水从鼻孔倒喷而出。
屋内娇笑连连:“十年久旱逢甘雨,真是人生一大喜啊!”笑罢,雕窗砰然关闭。
三个蒙面人恼羞成怒,起身挥刀扑向窗口,忽听嗖嗖嗖疾风劲射,不知何处飞来三枚铁弹子,正中三人脑后。疼得三人捂头大叫:“哎哟,有鬼!”扭身撒腿便跑,连滚带爬,狼狈万分逃出客栈。
屋内,孙二娘打着哈欠,无限娇慵道:“姑奶奶好累,该睡觉了……”
作者:红警苏红不懂爱 回复日期:2011-09-16 20:07:35 回复
孙二娘真让人无限想象,毕竟是金瓶梅同一时代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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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重同意!
作者:美丽的雪2009 回复日期:2011-09-21 09:05:56 回复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百家姓”吟罢,又改成了儿歌:“葡萄酸,苹果甜。傻小子盼着过大年。过大年,吃什么?牛肉香,豆包粘,姑奶奶的洗脚水再来一碗——”声音渐近,忽然雕窗大开,一桶污水倾泼出来,浇了窗下三人满头满身。一个人惊得张嘴欲叫,水势正盛,登时被灌了两口,咕咚咚尽数咽进了肚子里,幸亏水温不高,却呛得污水从鼻孔倒喷而出。
屋内娇笑连连:“十年久旱逢甘雨,真是人生一大喜啊!”笑罢,雕窗砰然关闭。
写得太风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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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哈
晨雾散去,春风拂面,山川田野到处弥漫着潮湿的新鲜气息。城西的茔地却透着阴沉肃杀之气,土岗高耸,四周无木,更无鸣啾的鸟语,毫无一丝生机。一队出殡的人流来到茔地的岗前,没有哭声,唯见纸幡乱舞半空,在风中瑟瑟作响。
纸幡下横陈三口紫檀色的柏木棺材,棺后并排停着两辆青蓬马车。几个黑衣汉子挥舞铁锹,谁也不说话,只顾埋头掘着墓坑。
岗上土壤风化,只半个时辰,几个汉子就掘出一个深坑,尺寸的大小正好可以放进一口棺材。左侧的那辆马车蓬中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下葬!”车后侍立着四个佩刀汉子立刻走上前,从右边的车厢里扯出两男一女三个人来,三人浑身是血,发髻散乱,俱被麻绳捆住手脚,嘴里塞着块破布,两个老者神情悲哀,只有那个壮年汉子眼喷怒火。最后又有一个襁褓从车厢里被拎出来,乍见阳光,襁褓里面发出几声清脆的婴啼。
黑衣汉子们七手八脚将被缚的三个人抛进墓坑,正将襁褓高举欲掷之时,忽听来时的大路上马嘶蹄急,有人高声叫道:“果然是大埋活人!”声音未落,一道粉影疾似飞箭射来,手举襁褓的黑衣汉子未及反应,背心已然着了一记飞脚,登时扑倒在坑边,手中的婴儿被人一把夺去。
众人顿觉眼前璨然一闪,一个粉衫的俏丽少女怀抱襁褓立在高岗,笑如春风,明艳撩人。
车蓬里那个低沉的声音半惊半喜道:“你是谁?”少女笑吟吟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剥皮王’难道不记得昨天请哪个吃毒蝎子的?”
车篷里窗帘掀起,探出一张红光满面的老脸来,眼珠子差点努出眼眶,惊讶道:“美女!你就是那个驼背的丑丫头?”
少女笑道:“不错,正是本姑奶奶。”
“剥皮王”一阵嘎声大笑,老泪纵横道:“想不到老夫年过七十还有美女送货上门。老天垂怜眷顾,老夫真是晚年得福,艳福无边呀!”
少女敛容骂道:“老淫棍!你想得倒美。姑奶奶今天是来给你送葬的!”
“剥皮王”捋须笑道:“哈哈,小美人真会开玩笑啊!”
众人顿觉眼前璨然一闪,一个粉衫的俏丽少女怀抱襁褓立在高岗,笑如春风,明艳撩人。
车蓬里那个低沉的声音半惊半喜道:“你是谁?”少女笑吟吟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剥皮王’难道不记得昨天请哪个吃毒蝎子的?”
车篷里窗帘掀起,探出一张红光满面的老脸来,眼珠子差点努出眼眶,惊讶道:“美女!你就是那个驼背的丑丫头?”
少女笑道:“不错,正是本姑奶奶。”
“剥皮王”一阵嘎声大笑,老泪纵横道:“想不到老夫年过七十还有美女送货上门。老天垂怜眷顾,老夫真是晚年得福,艳福无边呀!”
少女敛容骂道:“老淫棍!你想得倒美。姑奶奶今天是来给你送葬的!”
“剥皮王”捋须笑道:“哈哈,小美人真会开玩笑啊!”
话音刚落,两个劲装大汉牵着一匹空马急驰近前,一个头大如斗的大汉喝道:“老贼!你也配和我家尊主开玩笑?”“剥皮王”道:“什么尊主?是金枝公主还是玉叶凤女?”
马上另一个脸如瓦刀的大汉傲然道:“金枝玉叶算个狗屁!我家尊主乃是天下无二,世间少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神机妙算欺诸葛,色艺双绝赛貂婵,武功盖世女关公,救苦救难活菩萨,风雨江湖一巾帼,啸傲武林女豪侠,滚滚红尘称情圣,二娘姓孙老人家!”大脑袋扫了一眼听得发呆的众人,接茬又道:“孟州义救玉珊瑚,野渡智收四大侠。叱咤风云震九州,千古流芳传天下。”
孙二娘一脸得意之色,笑道:“‘剥皮王’,你还想金屋藏娇吗?”
“剥皮王”大叫变色:“原来竟是个‘母夜叉’!你等还不动手?速速与我将这女贼拿下!”一声令下,恶奴们刀锹齐舞扑向孙二娘。
大脑袋蔑视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敢比划比划?”飞身下马,如虎入羊群,劈嗤啪嚓三拳两脚边打翻数人。
瓦刀脸急着高叫道:“留几个给我!”身形一晃,跃入人群之中,指东打西。眨眼间,又有几个恶奴哭叫着倒下去。
看得墓坑中的何家三人个个面呈喜色。不等孙二娘吩咐,大脑袋跳进坑内,将三人的绑绳解开,一一送出坑外。
孙二娘怀抱婴儿,来到车前,瞧着“剥皮王”说道:“姑奶奶早算到你这老贼心如蛇蝎,绝计不会放过何家几口。姑奶奶可是火眼金睛,你这一蹽蹶子想拉几个粪蛋,我都给你料得毫厘不差。”
“剥皮王”笑道:“小美人,你果然聪明过人,倒叫老夫大开眼界,四体投地,佩服佩服。”
孙二娘正色道:“应该是五体投地才对,看来你的学问实在是太差。”
“剥皮王”摇头得意道:“若想让老夫五体投地,小美人还是得猜上一猜。”
孙二娘道:“不必猜。”
“剥皮王”道:“你倒骄傲得很啊!”
孙二娘道:“姑奶奶从来算无遗策,眼里不揉沙子。”反手一指,又道:“不就算是破棺材里藏了几个等着要死的人吗?”
“剥皮王”的脸色顿时赫然大变。
砰的一声,中间那付棺材的盖子骤然横飞而起,翻滚出三四丈远。棺中缓缓站起一人,灰袍大袖,面冷如霜,怒视孙二娘,喝道:“臭丫崽子,老子是要你死!”双臂一张,木棺竟被他内力吸得直立站起,僵尸般向前跳了两跳,袖袍一拂,右手向孙二娘劈面抓来。
大脑袋扯着瓦刀脸叫道:“快看,炸尸了!”
孙二娘纤腰一扭,如风摆柳,将怀中襁褓抛向瓦刀脸,叫了声:“接住!”玉腕轻翻,手上便多了一把雪亮的匕首,斜斜斫出。又听砰砰两声大作,其余两口棺材盖子一起飞起,棺内二人一个袍红如烈火,一个黄袍似葵花,双双跃出,夹攻孙二娘。
瓦刀脸跃身接住襁褓,低声喝道:“大哥与尊主掠阵,我带他们一家先走。”带着何家几口迅即离去。
孙二娘匕首斫出,迫开迎面一抓,左右两边的敌人齐齐攻到,一个刀舞寒光,一个攮刺挟风,凶猛毒辣。孙二娘身形晃动,吞吐如簧,当当连响,各接一招。
“剥皮王”探头大叫:“严家哥仨!千万给我捉活的,美人要活生活香的才好。”
严龙内功了得,旋身而动,木棺也陀螺般随之旋转不停,一转一掌,一旋一击,袍袖鼓起,掌力雄沉,身影越转越快,掌风也越加凌厉逼人。严虎严豹两旁辅攻,刀沉攮疾,招如密雨。
孙二娘身法飘忽不定,一柄精钢匕首快似穿梭,左拨又架。仅凭武功而论,严虎严豹略比孙二娘逊上一筹,老大严龙却与孙二娘半斤八两,难分伯仲。兄弟三人昨日或重或轻都折在张青与孙二娘的手上,今天莫不眦目切齿,恨不能一口便将孙二娘咬死吞下,报仇雪耻,怎奈主人一见美色顿生邪念,只准生擒,不许伤害,一些阴毒的杀技狠招不好贸然使出,否则,单单一个严龙就足够孙二娘全力应付的。
孙二娘大战“龙虎豹”,粉影飘飘,喝叱不断,百十招过后,已是香汗淋漓,渐处下风。若是再斗上百十招,定会气竭脱力,失手被擒。“剥皮王”稳坐马车,甚是得意,抚掌笑道:“小美人,我的乖乖宝贝,快快投降吧,老夫不爱钱财爱婵娟,采阴补阳享快乐,保叫你花心怒放,欲仙欲死……”
孙二娘秀眉一皱,厉声喝道:“大脑袋,傻站着作啥?快去杀了这老淫贼!”此时王宅的仆人家丁早已逃得没了踪影,刀锹乱抛一地。
一语点醒梦中人!大脑袋闻言,立刻抬脚勾起一把雪亮的钢刀,抓在手中,直扑马车上的“剥皮王”。
擒贼先擒王,孙二娘这一招果然见效。严豹见状,撇下孙二娘,飞身上前拦截大脑袋。大脑袋并非美人,严豹自然不会顾及什么,出手便是杀招,一记“金豹搅尾”,单鞭斜飞,砸向大脑袋的后脑。豹捶携带劲风,迅猛之极。
孙二娘眼捷手快,一把钢针悉数打出。锐风刺耳,正中严豹的后脑。严豹脚刚落地,“金豹搅尾”使出一半,忽觉后脑有似雷击,搞不准被什么东西弄得浑身酥麻灼热,眼前一黑,当头扑通栽倒。倒把大脑袋吓了一跳,回头看去,不由乐得咧开大嘴巴,手起刀落,将严豹人头喀嚓一声砍将下来。
孟州三杰“龙虎豹”乃是一奶同胞,兄弟间情深意厚,乍见小兄弟严豹殒命,身首异处,如何不恼?龙虎二人俱是眦目欲裂,怒气大炽,顾不得主人先前的什么嘱咐,那管这小美人生熟死活,痛下辣手,龙爪虎爪雨点般向孙二娘的要害部位狠命抓去。
孙二娘掷出钢针,早料到严龙严虎不会善罢罢休,定然骤下毒手,便将柳腰一扭,斜斜掠出,龙虎二人连环疾爪均落空处,连孙二娘的衣襟也未沾上。
严虎暴怒,丢了手中钢刀,跃身急追,一个虎扑蹿过去,双爪横空抓出,两眼红赤,势若饿虎扑食,神情甚是骇人。
作者:红警苏红不懂爱 回复日期:2011-09-25 17:52:36 回复
看望江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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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处处是我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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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二娘掠出一丈开外,飘然落地,脚下恰好横着一付柏木棺盖,见严虎衔尾追来,右脚倒勾,将棺盖铲起,横掌一推,棺盖横滚着向严虎打去。
棺盖横掼,疾似高山滚桶,势不可挡。严虎收招不及,喀嚓嚓两声脆响,两只竖如钢铁的虎爪竟把将及三寸厚的棺板洞穿。虎爪疾抓之势丝毫不减,依然猛抓向前,直捣孙二娘的前胸。
粉影倏然一晃,孙二娘避开锋芒,挥臂抡刀,匕首斜斫,寒光闪处,只听严虎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叫。鲜血四溅,严虎曲臂收招,却见手腕上光秃秃血淋淋的,白骨狰狞。两只虎爪竟被孙二娘的精钢匕首齐腕斩断。
严虎惊得魂飞天外,望着自己的两只断腕发怔。孙二娘一招得手,随即一拍棺盖,借力弹起,腾身半空,手中匕首宛如猛禽啄食,疾刺下来。立时血箭狂飞,严虎咽喉胸肋连中五刀,差点成了马蜂窝,哀叫一声,魁伟的身体轰然倒地。
那边严龙过于卖弄内功本领,空棺羁身,虽然急急赶来,终是迟了一步。眼见严虎又丧命于孙二娘的手上,不由怒发竖立,一声石破天惊的暴喝,双臂齐扬,将箍身的空棺震得砰然绽裂,棺帮棺底四下飞落,摔得乒乓乱响。
大脑袋方为孙二娘斩杀严虎叫了一声好,本欲上前将车中的“剥皮王”一刀劈死,此刻乍见严龙如此神勇威风,不由惊得面如灰土,浑身抖个不停,几乎连手中的钢刀也攥握不住。“剥皮王”却扒着车窗,探头大叫:“要活的,老爷要活的!”
此时严龙怒气填膺,对主人的扯脖子乱叫置若罔闻,袍袖一拂,灰色飘飘,如龙行空,居高临下,砰砰两掌直击孙二娘的面门。
掌虽未到,掌风先至,直把孙二娘额前刘海青丝卷起,扫得细嫩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孙二娘心头一凛:“这人的掌力虽不及张青和那光明寺的天象,倒也霸道至极。实是一个棘手的劲敌!”当下怎敢怠慢,一招“脱袍让位”向旁滑开数尺。那两记劈空掌都打在孙二娘适才站立的地方不远处,乒乓砸出两个深坑来。孙二娘惊得不由吐了下舌头,左手急向药囊探去。
严龙连环劈空掌落空,气势不免一挫,身形飘落之际,忙又拍出一掌,却是虚击,后手方待蓄力打出,忽见孙二娘笑意盈盈,纤指向前一弹,顿时紫雾腾起,四下弥漫开来,将严龙周身置住。严龙眼不能视物,只觉紫雾中夹杂着一种辛辣的气味,喉鼻立感大痒,心中大吃一惊:“是‘无孔不入’!”慌忙塞耳闭目,屏息呼吸。这“无孔不入”乃是江南女贼“最独莫过妇人心”莫夫人苦心精研出来的一种独门毒药,鼻孔耳孔汗毛孔无孔不入,沾上一点儿即昏,浸入稍多即亡。江湖人无不谈之色变,敬而远之。
孙二娘咯咯一笑,挥刀冲入烟雾之中,叱喝不断,匕首切斫抹撩刺,尽下毒手。严龙惊恐万状:“莫非这小丫头先服了解药?”忙撇下捂耳的双手辩风听声,只守不攻。
大脑袋与“剥皮王”的神情一个比一个紧张,只见紫雾中人影绰绰闪动,孙二娘高声喝叱,两人心中好似鼓敲,一个盼着盼望自家赢,一个希望对手败。
严龙自恃内功了得,内力绵长,可以一时半刻不必呼吸吐纳,双掌翻飞,护住身周要害部位。掌起身动,风撞烟雾东飘西荡。紫雾中二人连斗三四十招,紫雾将散之际,严龙兀自挺立不败。忽听孙二娘叫了一声:“着!”晃身跳出圈外。
蓦地,一阵山风刮过,将紫雾吹得烟消云散,不见所踪。凉风拂面,严龙觉察身侧辛辣之味荡然无存。立刻睁开双眼,傲视着面前的孙二娘道:“小丫头片子,你这‘无孔不入’的奇门毒药也奈何严某不得。哼哼,你还是拿命来罢!”
孙二娘两手空空,包拢双臂,笑得花枝乱颤,说道:“这‘无孔不入’可是天下最阴险的至毒。姑奶奶虽是本事通天,可也不屑用这等烈毒之药来杀人害命。”
严龙连忙问道:“你说这不是‘无孔不入’?那又是什么毒药?”
孙二娘啰啰嗦嗦道:“是药三分毒,是毒药并不太毒,有毒却算不得什么毒药。七分药三分毒,毒轻药重。也就是药中有毒,毒中有药,毒药不分,药毒不离……”
严龙听得烦燥,喝断孙二娘的长话慢说,问道:“到底是什么毒,又是什么药?”
孙二娘嘿嘿一笑,颇有些娇羞道:“真是抱歉,刚才这又是烟又是雾的东西,只不过是小女子在炒菜用的胡椒粉里搀一些蒙汗药的药面罢了。让您虚惊一场,让您怡笑大方了。”
严龙气得脸色大变,指着孙二娘的鼻子喝道:“小丫崽子,你竟敢戏弄与我!严某……严……”没等将话说完,残存在鼻孔和唇边的蒙汗药沫早被刚才的冲动气息抽吸入体内,药力发作起来,昏噩噩地晃了两晃,仰面跌倒在地。
他的身形在触地之际,噗地一声,胸口上钻出个刀尖来,刀尖锋利,刀体泛着刺眼的寒光,正是孙二娘的那柄精钢匕首。连严龙都料不到在混战之际,孙二娘乘乱将匕首戳到自己的后心上。刀锋洞体的剧烈刺痛疼醒了严龙,他悠悠醒来,头袋微欠,看了一眼透胸而过的刀尖,双手如溺水人捞稻草般地在面前胡乱抓了两把,直到腔中的鲜血漫延上涌,溢满了口腔,透出过一丝气来,才歪头绝气而亡。
孙二娘收起匕首,缓步走下山岗,脸上荡漾着甜美的微笑。
大脑袋早已把“剥皮王”从马车上揪下来,钢刀架颈。“剥皮王”竟毫无惧色,只把两只色迷迷的老眼紧盯着孙二娘,仿佛身边不是坟墓茔地,血腥杀场,而是置身于自家花苑轩前欣赏着一朵娇艳盛开的鲜花,既优雅又专注。
孙二娘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几乎疑心自己忘穿了衣裳,她腾腾来到“剥皮王”面前,喝道:“再看,姑奶奶便剜了你的双眼!”
“剥皮王”微笑道:“随意随意,无妨无妨。老夫早已把美人的俏摸样记在心里了。”说着,美滋滋地抬手将架在颈上的钢刀轻轻推开。孙二娘听了差点呕吐出来,楸住“剥皮王”的衣襟,左右开弓,一口气连抽了六七个大耳光,劈啪劈啪,声震山岗。愈打“剥皮王”愈浪声叫美,一声比一声高。
孙二娘火冒三丈,一把便将“剥皮王”搡倒在地上,跺脚叫道:“大头鬼,与我割下他的舌头,砍下他的双手,再给他下面来上是一刀,看看他净身能不能净心。”说罢,背负双手转身走开。背后只留下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啊,还真砍啊?大爷您就高抬贵手吧,老夫这对象可是用奇珍异药浸泡了四十年哪……它可是件宝物哇……”
孙二娘心中呸了一声,暗骂道:“乌龟王八蛋,谁让你翻云覆雨,丧尽天良,屡屡害人,撞到姑奶奶的手上,算你十八辈子都烧错了高香!”
骂着骂着,孙二娘的脸上一下子变得开朗起来,欢畅起来,她看到了一伙人正在迎面走来,是手下的瓦刀脸和油篓,竹竿,还有何家的几口人,远远地看到霞姑怀抱着襁褓,笑逐颜开,竹竿却一脸沮丧,头裹着布条,想必是入王家闯宅救霞姑时为庄中机关所伤。
孙二娘正要举手招呼,只听身后喀嚓一声如刀砍萝卜,原先的哀嚎声立刻消失在云层里,只是这一刀不知是砍在“剥皮王”的左手腕上还是右手腕上,或者是其它的什么部位上?
第十八章:阴魂不散
孙二娘易容乔装之后,带着四鬼北上疾行,两天后就追赶上了张青。
张青不善骑术,好在那匹坐骑十分驯服又具耐力。他心事重重,并未留意到尾衔身后的孙二娘等人,只顾一路向北,风餐露宿,快马加鞭。
愈近定州,张青心中倒愈发惴惴不安,生怕姐姐出了什么意外。
走到第五天头上,张青策马进了定州城。街市大小与孟州相仿,人来人往,吆喝买卖,颇也热闹。张青料想此番上圣火教莲花山去寻姐姐,恐怕免不了一场撕杀打斗,且先吃饱肚子再做理会。他在大街上寻了家面铺坐下来,要碗鸡蛋炸卤面,边等候边向身旁的人打听去莲花山的路径。一个老者道:“州城往西二十里,进了一条大峡谷便是。”说完,两眼不断上下地打量着张青。
张青也不理会,道了声谢谢,埋头便吃。
站在店铺门外的孙二娘立刻向四鬼递了个眼色,匆匆向西而去。
天近晌午,这家面铺的客人着实不少。
张青等了好一会,才等来炸卤面。可那碗炸卤面刚刚出锅,甚是滚烫,张青吃了两口,筷子挟起碗中的荷包蛋正待往嘴里送,右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一个低沉的嗓音问道:“阁下可是姓张?”
张青几日的长途奔波,也顾不上梳洗,此刻已是满面灰土,乱发披肩,胡乱用一条布带抹额系在头上。这定州的城门口贴有悬赏通缉张青的海捕文告,适才进城并无人认出。张青闻言心头一沉,忙扭脸看去,只见一个玄衣大汉正站自己的身后,腰悬链子铜锤,神色冷峻,紧盯着张青一字一顿道:“你姓张?”
张青却不曾见过此人,就笑着说道:“这位大哥,你认错人了吧?”
玄衣大汉目光如锥,道:“石某闯荡江湖多年,从未看走过眼。如果猜得不错的话,阁下便是光明寺的菜园子张青张大侠吧?”
张青此刻最怕节外生枝惹麻烦,连忙摇头道:“我不姓张我姓玉。”
玄衣大汉眉头一锁,沉吟道:“你真的姓玉?”
张青道:“姓玉有什么不妥吗?”
玄衣大汉道:“不是不妥是不对。”
张青道:“我姓玉叫玉山石,这又有什么不对?”他想此时此地不能说自己姓张,唯有随姐姐姓玉,姐姐叫玉珊瑚,自己叫玉山石,虽是随口说来,心中对自己的新名字甚感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