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案——钓起历史诸多尘封

  那里金老大与铜老三一时都难于招架,就别说其他丐帮兄弟还能否支撑了,眼见两名丐帮弟子已被铁桨击倒,金老大与铜老三却一时腾不出手来去及时救援。
  值得庆幸的是,银老二招来的毒蛇越来越多,疯狂攻击那些未佩香囊的“红花会"徒众,已有两位“红花会”会员被毒蛇咬伤,失去了战斗力,形势似乎又已僵直不下。
  司马狮慌乱地离开了龙舟,双方都无人找他决斗,更没遭到毒蛇的攻击。众人皆忙,他一个人却清静,这倒使他有些茫然无措了!他不知道到底是帮师帅好,还是帮蒋将好?所以只好悄悄地靠近诸葛师,想从他口中求得自己命运的走向。
  诸葛师虽然在与“红花会”抗衡,眼睛却一直盯着司马狮,因为司马狮这颗“砝码”无论加到天平的哪一边,都足以决定战事的起落。今见他靠过来了,便急忙摆脱对手的纠缠,迅速将后脊向司马狮靠过去,仿佛形成了一个联手抗敌的态势!
  “大哥!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才好?”司马狮心速加剧,慌乱的问,“现在咱们可成了“夹心饼”!无论胜败,我们左右都不是人!”
  诸葛师悄声道:“你还有第二条路可走吗?你的一切所为,苗人凤都洞若观火,陶花红能容忍你,师帅肯戴绿帽子吗?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那我现在怎么做才合适!总不能公开背叛吧?”司马狮道。
  诸葛师威严地道:“你觉得除此你还有路走吗?你本来就是江南人,江南人现下又只有你一人不受毒蛇威胁,只要你赶快配合着将金老大除了,再共同对付铜老三,那么大局必定!那时“红花会”必然对你刮目相看,到时候你还在乎他师帅的冷眼吗!”
  “可是......”
  “没有可是!”
  “......”只见司马狮再不作声,悄悄离了诸葛师向金老大身后蹑去,金老大正在全神应敌,远远见司马向他处逼过来了,只当他是来传递信息,所以并未在意。不防司马狮到得身后,一言不发便挥桨劈向了金老大的“大椎”,待得金老大闻得风响,才发现了司马狮正狰狞着挥起木桨,欲图不轨,要想闪避已是不及,只得闭目受死。
  “嘭!”只闻一声脆响,金老大并未觉得身上有啥异样感觉,甚觉奇怪,不免忐忑地睁开双眼,竟意外发现司马狮脑浆迸裂,倒在他身前,金老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是诸葛师果断的了结了司马狮,才换得了金老大意外的喘息。
  解决了心腹大患,诸葛师终于深深地嘘了一口气,而金老大还得千恩万谢地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丐帮弟子则谁都不再怀疑他的忠诚度,大家便只一心一意地抵御着“红花会”的侵入。
  却说南岸的朱灵本就不在蒋将的想象中,此次比赛发展到如此程度,朱灵就是行军司马----总策划!此时兵马早已部暑完毕,只等出征的号角吹响了。
  “总护法,堂主有令......”正当信号员鼓起腮帮,欲要吹响出征的海螺时,突然后面响起了一串上气不接下气急促的叫喊。
  “停!”朱灵止住了欲鸣海螺的司号员,负责通迅的小喽喽立即呈上了堂主的手令。飞鸽传书本是堂主与护法的单线联络,一切指令都由护法下达,无怪乎蒋将空扛着一个副堂主的牌位而怨天尤人了!
  朱灵从蜡封的竹筒中抽出信笺一看,只见上面霍然写着:“查:蒋将上午见死不救,有辱我“红花会”声望;下午指挥不力,又使龙舟赛败北;嗣而又擅自专权,无理寻衅,制造事端;并且造成人身伤害,有损我“红花会”形象;为了给江北父老一个交待,本应依法严惩!但念其有功于本会,故法外施仁,不予追究今日之过失,着令逐出本会,永不续用,此令!”虽曰堂主令,可谁也没见过堂主的“庐山”真面目,这堂主令的真伪也就只朱灵一个人知道的了。
  很显然,从未谋面的"繁星堂"堂主的决定有失偏颇,对蒋将甚为不公!但绝大程度上,也许就是怕苗人凤介入而失了先机。因此,只好借机“顺坡下驴”,逐一人而平民怨,暂保羽冀未丰的“红花会”目前的太平,又何乐而不为呢!
  信使未至江北,双方还在混战,虽然铁老四也速速加入了战团,与师帅共同对付蒋将;可蒋将抖擞神威,你来我往,一时倒也很难分出胜负。
  倒是阵阵惨呼传来,早已扰乱了蒋将的心志,他偷眼一瞧,发现又有两名弟子被金、铜二老放倒;还有三名弟子被毒蛇咬伤,自己又无法抽身前去解救;远远还见苗人凤在与银老二谈笑自若,这自然激起了蒋将胸中的愤懑,不由一腔怒火全迁到了苗人凤身上:"若不是你的出现,怎有今天的尴尬?今天有你无我,我倒要会会你这尊菩萨到底是不是具铁打的金刚!"
  盛怒之下,蒋将一槌迫退了铁老四,一腿踢退了师帅;又一掌震死了身前的两条毒蛇;三招一气呵成,只看得师帅心惊口呆,一时失去了反应。但见蒋将腾身一跃,已至丈许开外,接着三跃两纵,早已到了苗人凤身前,探手便向苗人凤胸前“章门”插去!
  苗人凤内力虽失,但身法还在,他左脚迅疾向后退了半圈,躲过了蒋将那致命的一击;蒋将急进一步,探手又疾风般向苗人凤右肩“中府穴”探去;苗人凤又退右腿转了半圈,还是躲过了蒋将的进击。
  蒋将两击未果,瞧苗人凤揩着鼻涕,恰如没事人一般,似在嘲笑他不自量力,自取其辱!于是羞怒交炽,全然失了理智,他把双槌插于身后,竟然双掌默运玄功,以排山海之势向苗人凤当胸劈到!这掌势,便是苗人凤内力未失之前,也得提起八成真力才能相抗,可目前便不是退一步两步就能侥幸脱逃得了的!
  眼见苗人凤已避无可避,将立毙于蒋将掌下!那苗若兰从来未见过险恶阵仗,起初,还只当她爹爹,是在游刃有余地在与这位大哥哥比身法。可越看越不对劲,但见蒋将满脸杀气,全然不似切磋武功!而且爹爹的身体已被迫得僵硬地向后倒去,早已过了切磋的份量,这才意识到事态的不妙,也省悟到爹爹已面临不测!
  “爹!”父女连心,一声惊叫,苗若兰的“幻影无形”已自然催动,苗人凤在她的牵引下眨眼已转到了蒋将的身后。此刻的蒋将正倾力于前,只要稍懂武学之人在他身后,一掌便可将他击倒,再也爬不起来!只可惜苗人凤已失去了这等功力,而苗若兰又没有这等技巧,即便有,她也未必会出手?
  “红花会”一十八人深入丐帮腹地,一受毒蛇威胁,二遭丐帮围攻,全仗着蒋将的神威控制局面,等待着朱灵率大队人马增援。可是左等不来,又等未至,众人看看已是支持不住了,而蒋将挑战苗人凤又是无果而终,只要蒋副堂主失了先机,“红花会”其他人必将全面土崩瓦解!
  正在危急之时,江南一叶小舟已飞弛而至,船头上立着“繁星堂”大护法朱灵,“红花会”徒众见了,先是眼前一亮,心中欣喜若狂;但再一细看,朱灵身后除了一个划船的小厮,再无他人,这难道就是朱大护法的所谓强援?此时此刻,他们心中才感觉到,世界末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理防线不自主地便全面崩溃了!
  还好,当朱灵的指令下达,并不是叫大家引颈受戮,作最后的殊死一拚;而是以牺牲副堂主蒋将为代价而罢战求和,个个刚才已然冰凉了的心,又涌动起了一阵暖流:“侥幸啊!老婆、孩子、热炕头,还有希望,夫复何求?”
  一场危机终究被一只信鸽化解了,这就是阴谋!


  新市镇不大,却贯穿着南北的驿道;老会馆不小,总迎送着东西的商贾!凡往来于此间的衙役、差官;文人、骚客,无不慕名都得到“聚宾楼”一聚;他们太多不去吃住免费的驿站,却宁愿自掏腰包也要来这“聚宾楼”消遣,无非是来楼上品洞庭鱼,吃糯米粽;听逍遥曲,侃三海经。
  苗人凤既不是衙役、差官,也不是文人、骚客,只不过一介失意的武夫;他既不是诚心来凭吊屈公的,也不是慕名来品尝佳肴的,只不过是路过此地为了填饱肚子而稍作逗留罢了!
  苗人凤与女儿苗若兰进了“聚宾楼”,只叫了两斤牛肉、两碟鱼杂、两碟花生米,外加两斤白酒,一升大米饭。父女俩辞了师帅和丐帮长老,这吃的还是第一顿饭。
  “酒不醉人人自醉!苗大侠细斟慢酌,好雅兴呀!”苗人凤并无雅兴,也并未入雅座,甚或连远近闻名的“聚宾楼”的楼都没有上,父女俩只在宽敞的地厅之一隅悄悄地窝着。闻得声音,以为是他乡遇故知,可抬眼一看,才发现竟是前天结下梁子的“繁星堂”堂主蒋将。
  于是,苗人凤连忙起身招呼道:“哦!原来是蒋堂主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快快请坐!上次咱俩失之交臂,今天咱俩又有缘相聚,自然得好好喝上几杯以释前嫌!”接着转身高叫道,“小二!给我添副碗筷,再来两斤牛肉,两坛白酒!”
  蒋将毫不客气地道:“不必了!苗大侠盛情,蒋某愧不敢领,你还是留着自己慢慢享用吧!”
  苗人凤见蒋将一脸的怒气,知其对日前之事还耿耿于怀,因道:“既然蒋堂主不赏脸,那就请自便吧!早日回家,也省得家中亲人有所牵挂。”
  蒋将还是满脸怒容地道:“苗大侠有家不归,在外专管闲事!可我蒋某人拜苗大侠所赐,已是无家可归之人,今天蒋某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不得不前来向苗大侠重新讨教几招,您可得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
  苗人凤见状,已知蒋将一定是来寻仇的,因而和颜悦色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又是曾相识!蒋堂主又何苦那么较真呢?”
  本来引发冲突的是“红花会”,他蒋将也难辞其咎!要说寻仇,也应该是苗人凤向他蒋将寻仇才对。可苗人凤已风光不再,只有黯然神伤的份!再说,即使苗人凤功力倘存,“冤家宜解不宜结。”他也不想树敌太多,给女儿今后的人生制造太多的麻烦。
  蒋将无端遭贬,心中自是窝着一肚子的火,以他个人的能力,丐帮他惹不起,而朱灵更不须说,这火也就只有向他苗人凤倾泄了!谁叫他是“碧波潭”事件中唯一扯得上关系的人?
  ----倘使当日陶花红落潭,他苗人凤不去凑那个热闹,陶花红母子落潭即沉,“红花会”也就不会落下一个见死不救的恶名。那么,也就不存在下午的复赛了,一切顺理成章,他蒋将就是“红花会”的功臣,必然受到堂主的嘉奖。可是形势被他苗人凤弄得,一下子就逆转了,他蒋将心中能不恨----
  “唉!”蒋将不愿细想,沮丧地道:“姓苗的你休来套近乎,今天有你没我,蒋某人可不是来跟你攀亲戚的!”
  苗人凤思索了片刻,不解地道:“蒋堂主啊!我苗某人搜遍所有的记忆,这一生除了两天前的邂逅,与你可没有任何瓜葛,你怎么就把我苗人凤给讹上了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蒋将也似乎无奈地道,““碧波潭”中,你本就不该救那该死的二傻陶花红,而坏了“红花会”的大事。至今,闹得我蒋某人是无家可归!我不找你找谁啊?”
  “哈!哈!哈!”苗人凤呵呵笑道,“原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苗人凤确实难辞其咎。所以,“红花会”将你除名,实则是迫你来跟老朽过不去的,是吗?”
  蒋将将手中剑轻轻放在桌面上,欲想急于发难,但终于还是忍住了,只是辨解道:“那也不尽然!“红花会”除名是真的,并无做作;蒋某人不自量力,欲与苗大侠印证武功也是真的,也并非“红花会”暗箱操作。苗大侠大可放心,我蒋将已不再是“繁星堂”的副堂主----“红花会”中的一条狗了----所以,后面并未牵扯着“红花会”的任何势力!”
  ““红花会”自剪羽翼,必定难成大事!可惜呀可惜......”苗人凤小声自语道。但不知他是可惜“红花会”自毁长城呢?还是可惜蒋将明珠暗投了?”
  蒋将闻言道:“苗大侠心高气傲,名动江湖,话中有话!难道是可惜蒋某愚钝,不配与你过招么?”
  苗人凤往后挪了挪身子,揩了揩涕水道:“胜败平常事,蒋堂主又何故如此执着?更何况,前日之战不是胜负已分,你不是胜过老朽了吗!”
  蒋将用两指锤镰轻敲桌面道:“这话可不像“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苗大侠的风格?三十年前,若是从你口中能说出这种话来,这人世间早就没有恩怨情仇了!今天也就轮不到我来说话。”
  再说苗若兰见蒋将外表摆着一副豪侠模样,胸腔却沤着一副鼠肚鸡肠,一头钻进了牛角尖已经转不出来,所以极其不屑地道:“蒋大哥,你此行追踪而至,目的便是要砸“金面佛”这面招牌而扬名立万!是吧?但是,时不我与,今天你即使胜得我爹一招半式,这迟到的体面对你今后的人生也许并无太大的帮助,“红花会”还会相信你的忠诚而重新启用你吗?”
  蒋将果断地道:“苗姑娘,你就是口吐莲花,我蒋某人今天也必须得赌这一口闲气,我要让堂主知道:他是受了朱灵的蛊惑,才下达了那个错误的命令!今天蒋某就是立毙于“金面佛”掌下,也算不虚此生了。”
  “唉!”苗人凤叹道,“何苦来哉,蒋堂主。正如你说,老朽年轻之时就只知争强斗胜!一生寻仇,却铸成了一生的坷坎,待得真相明了,已是追悔莫及!蒋堂主年少有为,天生异秉,当能明见万里,定不会步老朽后尘,成了“碧波潭”中的落汤鸡!”
  蒋将虎目圆睁,怒道:““士可杀,不可辱!”你敢奚落我?”说罢挺掌便欲向苗人凤击去。
  “壮士慢来,老朽不敢!”苗人凤连忙起身,摇手阻止道,“但蒋堂主可曾想过?你“繁星堂”护法结党营私,堂主又藏头遮尾,蛇鼠一窝,能是什么好东西!你还指望着“红花会”能成什么气候吗?”
  蒋将争辨道:“苗大侠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任人唯贤乃“红花会”的一贯宗旨,何来营私之说?”
  苗人凤冷笑道:“好个任人唯贤!可你身为代堂主,却处处受制于护法朱灵,是你不贤么?是你无能么?都不是!所以,你充其量只是“红花会”中任人挥动的一枚棋子罢了,傀儡而已!你今天还好意思来个猪鼻子插大葱----装象!你就不怕惹江湖豪杰们笑话?”
  蒋将也反唇相讥道:““金面佛”英明神武,从不受制于人,却也落魄于斯,蒋某人今天还实实不敢恭维!”
  苗人凤道:“官场是个大赌场,老朽祖上无德,一百年前祖坟就漏了气,所以从不过问政事,自然就做不来官,倒让兄弟你见笑了!”
  蒋将窃笑道:“白布下缸,不蓝即青!吃不到葡萄怨它酸乃腐儒之态!“金面佛”今天装出一副菩萨心肠,却曾想过,当年胡一刀是怎么死的?”
  一句话又勾起了苗人凤这一生永远抹不去的伤痛,只噎得苗人凤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苗人凤才有气无力的道:“蒋兄弟呀!老朽一再忍让,你却一再盛气凌人,到底意欲何为?难不成你奈何不了“红花会”以及朱灵,却把老朽当成了你发泄的目标不成?”
  一个强横,一个卑躬;强横者是蓄意找茬,卑躬者却曲意逢迎,这下恼了那端菜递酒的店小二。试想:偌大一座“聚宾楼”,这掌柜的没个头脸能撑得下去吗?那小二借着老板的脸面,仗着结实的身板,亮着粗大的嗓门道:“喂!兄弟呀,出门在外,你就不能学会让着点儿么?尊老助幼乃人之本份,扶弱锄强才是英雄本色!可你怎么总跟一个老人和一个姑娘过不去,未免太过强横些了罢?”
  “要你多嘴!”蒋将连眼皮都未抬,小声说了一句,“你知道他是谁吗?还老人?天下有几个这样的老人?”
  店小二却懵懂地道:“知道,他既是咱店中的顾客,咱店里就有义务不让他们遭受欺凌,壮士若要寻仇,只要他们出了“聚宾楼”的大门,咱就互不相干了,您最好还是到外面去等待吧!”
  “嗬!口气还蛮大的嘛!”蒋将碰了个软钉子,还真咽不下这口气,闷哼一声道,“我要不出去你又能怎样呢?今天这茬蒋某是找定了!”
  店小二道:“人尽所能,是我的本职,谋个差事不容易,壮士千万别为难我!再说,我看兄弟你英俊神武,却无容人之量!人家一老一少好话说了一箩筐,你却还是苦苦相逼,像什么话!倘你易地相处,心中当又作何感想?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冤冤相报止于目前不更好么?"
  蒋将闻言,更加大怒,道:“真是虎落平阳,连看门小狗也敢出来吠吠狺狺,真不是个东西!”
  小二好心相劝,见蒋将竟然如此的不可理喻,也就毫不客气的讥讽道:“看你人模狗样,莫不是想在我“聚宾楼”撒野不成!”
  蒋将更是忍无可忍,怒叫:“连狗都不如的东西,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来了,今天蒋某人就让你付出多管闲事得代价!”说完,早已顺手一掌向店小二拍去。
  小二见蒋将横蛮推过来的铁掌,仗着自己也学过几手太极八卦,有着一身横练功夫,在这“聚宾楼”也算得上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怎容得他人在此撒野!于是乎也气沉丹田,力运双掌,刚硬地迎了上去。
  哪知道双掌互接,那店小二恰如一只拍出去的皮球,被蒋将的内力震出了一丈开外,脚不沾地地向墙角飞去。那墙角钉满了晾衣、挂帽的一根根木桩,眼见小二的后脑勺便将触桩,倾刻间便将头破血流而亡,见者都无不惊叫出声!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苗若兰一个箭步一跃而前,抢在小二将到未到之间,竟然轻舒粉臂,用她娇嫩的小手,护住了木桩。小二的后恼勺这才以千钧之势砸在了苗若兰手掌上,虽然没受重创,但也被震得瘫在了地上。

  蒋将一掌击倒了店小二,连正眼也未再瞧他一瞧,便顺手端起苗人凤早已斟好的一盅酒,脸旡表情地道:"苗大侠,蒋某今日借花献佛,敬您一杯,以谢您的不吝教!"不等苗人凤端起自己的杯子,蒋将手中之杯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早已向着苗人凤嘴角的"颊车穴"撞去了。
  苗人凤内力已失,眼神自然也就慢了半拍,虽然知道蒋将举杯未必就是为了敬酒,但要想及时闪避,已是力不从心,眼见蒋将不怀好意的借题发挥,只好闭目等待命运之神的自然安排了。
  再说苗若兰用自己娇嫩的小手护住了木桩,意在不让小二受到致命的伤害,当小二一头撞来,不自主地劲由心发,力贯掌心。可店小二虽未被木桩撞得脑浆迸裂,却被蒋将的内力震得昏死过去。
  苗若兰从墙壁上拿下稍感木然的手掌,竟然神奇的发现,那木桩已然深深地嵌入了青砖石灰缝中,几乎与砖缝平形了。苗若兰这一惊非同小可,可从眼睛的余光中她又已发现,蒋将对爹爹的无端进击更使她震惊。
  她来不及多想,更无暇顾及救助店小二,那时的苗若兰救父心切,却见她身形微微一动,一阵风似的,早已抢在了蒋将身前,左手将苗人凤拉往身侧,躲过了蒋将那致命的一击;右手伸出,快如闪电,食拇二指已轻轻捏住了蒋将裸露的"内关穴",她只微微一用力,那蒋副堂主强壮有力的大手竟然悄无声息地又转回去了,酒盅直直地送上了自己唇边。
  耳畔但闻苗若兰鼻息如兰娇喘道:"谢谢蒋大哥厚意,家父不胜酒力,这杯酒还是请大哥你代饮了罢!"边说边手上加劲,不由蒋将不一饮而尽。
  那蒋副堂主自忖:对付苗人凤必定一击即中,心中正在暗自得意:"人说苗人凤武功如何了得,依我看却也稀松平常,不堪一击,甚或连范帮主都不如,枉称"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也!"正思量着如何处置苗人凤与他的掌上明珠苗兰,"是杀之,纳之,抑或弃之!"正琢摸不定。不防刺斜里突然一条黑影袭到,竟然搅了他的白日好梦。
  来人正是初生之犊苗若兰,蒋将还沒来得及反应,便陡感右腕一酥,半边身子早已失去了知觉,哪里还有半点反抗的能力,只剩任人宰割的份了。
  蒋将羞愧地望着苗若兰娇艳而又略呈微红的脸,简直不敢相信这么一个貌若天仙的娇娃,竞有如此不可思议的神技,只羞得他无言地闭上了双眼。
  但是,他并不知道:只因他本质还算不坏,也并旡切实加害苗人凤的故意。所以,击向苗人凤的酒盅,只是轻描淡写,使的常人之力,并未贯注真力,不然他的内力也将早已被苗若兰吸干,成了苗人凤第二!
  苗若兰天生异秉,虽然苗人凤出于护犊之情,并未实授她的内力和武功。可是她在日积月累的耳濡目染中,早已于无形中领略了苗氏拳谱的精奥,只是沒有机会展视出来罢了!
  近来,颛顼洞中的壁画时不时在她脑海中幻现;而颛顼心经与苗氏拳谱,在她心中也早已似有神却旡形地在心中凝结。所以,苗若兰的轻身之术目前已达炉火纯青之境;更得苗人凤的内力相佐,如同丹凤增辉,目力已堪称出神入化,旡形中已跻身一流高手之列,只是他自己还浑然不知罢了。
  却说苗若兰粉臂疾张,顺手捏住了蒋将的右腕,本来,只是意在阻挡一下蒋将的攻势,别让她爹爹受到无谓的伤害。殊不料,蒋将那么一个庞大的身躯,却经不住苗若兰轻轻的一捏,只疼得他额角早已泌出了汗珠。苗若兰眼见蒋将蹙眉,急忙松了手,问道:"蒋大哥脸现不屑,难不成心中责怪小妹不守女戒,"男女授绶不亲"么?"
  蒋将右腕虽然脱了苗若兰的掌控,一时半刻未必便能抬得起来,所以仍心有余悸地道:"苗小姐娇小玲珑,却深藏不露,蒋某人今天才领略到"天外有天"的真正涵义了!"
  苗若兰却茫然地道:"什么"天外有天"?蒋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倒是让人费解。"
  蒋将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只有身临其境,才能贴身感受到"饶人不是痴汉"的至理名言。"
  苗若兰还是天真的道:"这么说,蒋大哥算是原谅了我爹爹的过去;原谅了小妹的现在;也原谅了小二哥的刚才了?"
  蒋将羞愧的道:"苗小姐,连日来,蒋某一时气迷心窍,不是在下原不原谅你们,倒是在下要求得到你们父女的谅解才能心安。"
  苗若兰接口道:"蒋大哥说得对!相互体谅,让人人都守着一颗谦让的心,整个江湖将到处鲜花灿烂!"
  这时,店小二已从昏迷中醒来,慢慢从墙根爬起来,一听苗若兰之言,急道:"苗小姐,别被这种小人的伪装给迷惑了!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失势时装得很可怜,一旦让他喘过气来,咬起人来将更狠!还请小姐三思!"
  苗人凤虽然内力已失,但审时度势比谁都敏锐,他早已看出蒋将并非那些势利小人可比拟,倒是一个至诚君子,因断喝一声道:"小二,不得出言无状!苗某心里清楚,凭蒋堂主的武功,刚才一掌将你震死,只是举手投足之间的事。但他并未痛下杀手,可见人家本质并不坏,你怎么便可以落井下石呢?"
  "唉!"蒋将叹道,"知我者,苗大侠也!蒋将的此番寻仇,鬼使神差般有如梦中,连我自己心中都不明了动机何在?"
  苗人凤笑道:"这动机么?只因你在前日的龙舟赛中,"公公背媳妇,费力不好!"所受朱灵的怨气积压于胸中,无处发泄而抑郁成狂,其怪癖程度已达不可理喻的地步,把一切罪状都迁怒到了我苗人凤身上,所以才导致了这不智之举!只要理顺了气息,畅通了脉络,这郁结也就自然解开了。"
  "所幸能得苗姑娘的奇功异能禳解,总算还未铸成大错,也算不幸之中之万幸了!"蒋将语音不高,听来好象是在低声忏悔。

  不错,正当蒋将在"红花会"中踌躇满志之时,冷不防却成了"红花会"平息风波的"祭品",这意外的打击,简直使他失去了理智,竟把苗人凤当作了他以为可欺的目标。
  蒋将这几年在"红花会"中,也可谓说是青云直上,所以对"红花会"的期望值一直就很高。当希望如破灭的泡影转瞬即逝,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死,只要心一横,随屈公跃进"碧波潭",也就一了百了。可是,蒋将虽然萌发了自杀的念头,一时间却无自杀的勇气。
  他左思右想,就是想不明白:"凭什么我身为代堂主,会中一切事务却全由那从未谋面的堂主说了算?当然,人家是堂主,这也罢了!凭什么我身为代堂主,一切号令却全由他朱灵来掌控,那我蒋将算什么?这还罢了!凭什么他朱灵无功却能受奖,而我蒋某人无过却又受罚,这天理何在?"
  蒋将越想越气,越气就越急,胸中就越胀闷;郁气伤肝,肝火一旺,心头便像只癞蛤蟆,鼓胀得透不出气来;气令智昏,从而走上了极端。可对付朱灵,他沒那能耐;对付堂主,他更沒那胆识;剩下的就只有多事的苗人凤了,尽管他怀揣着"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招牌!
  人不畏死,奈何以死俱之!在蒋将心中,就是至死他也得找个垫背的,失望之余,也就只有苗人凤才是他唯一的发泄目标了。所以,才有"聚宾楼"上那惊悸的一幕。只是蒋将刚刚跳出了利关,却又跌进了情网。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苗若兰武陵奇遇 孟姜女文苑幸存

  话说蒋将虽然心魔已除,却又情网复结,人生就那么怪异,总有无尽的惆怅与烦恼。蒋将已届而立之年,一生豪气干云,对女人却还从未动过心。可是却因苗若兰那出于无奈的轻轻一捏,内力中透过一种非异性不可穿透的电磁波,在蒋将心中顷刻荡起了一种无法抑制的莫名激浪,久久难以平息。
  自古:欲为乱之始;淫为祸之魁!无怪乎孔夫子对男女授绶要警而戒之,肃本淸源,这未偿不是一个切实可行的无奈之举,所以后世将其尊为圣人。
  所谓一见钟情,只有不见,方可旡情!一旦情丝网结,这世上还有什么神兵利器能够将其割舍?那时,蒋将早已痴痴地望着苗若兰,有口也说不出话来。
  这边,苗人凤已端起了早该端起的那杯酒,慢慢擎向蒋将道:"这第一杯,为了蒋少侠彻底摆脱梦魇,重获新生,干!"
  蒋将即刻也缓过神来,用左手端起了苗若兰重新斟满的一杯酒,与苗人凤的酒盅微微相撞后,也不打话,便一饮而尽。
  苗若兰重新又给二人斟满,苗人凤又端起酒杯道:"这第二杯,请蒋少侠原谅小女的无知冒犯,苗某人在此替小女向你陪罪了!"
  蒋将望了苗若兰一眼,依然一言未发,仰首又喝了第二杯。
  苗人凤又举起了第三杯酒,风趣地道:"蒋少侠风华正茂,年轻有为,这第三杯酒,祝少侠为造福天下苍生,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来,也不枉咱俩结识一场。"
  蒋将还是一言不发,只是双手郑重地端起了桌面上满满的一盅酒,神情凝重地高高举过头,然后又毕恭毕敬地将酒洒在了地上。
  苗人凤见蒋将第三杯酒不饮却全洒了,脸上很是过不去,有点愠怒道:"蒋少侠,你这是啥意思?要敬天地鬼神,也应该是第一杯酒,你这样不伦不类,不是心有难言之隐,便是瞧不起老夫父女了?"
  蒋将又偷空瞄了苗若兰一眼,极不自然地道:"真佛面前,晚辈岂敢肆意妄为!只是说来惭愧,数年来,晚辈自以为货卖识家,找到了真的顾主。殊不料人家只把我当作了一条看门狗,蒋某始终在为他人作嫁衣裳,能谈什么英雄气概?刚才只是一时念由心生,泼酒敬神,冲撞了前辈,还请海涵见谅!"
  苗人凤道:"你身为"繁星堂"代堂主,定可全权取理堂内日常一应事物,对于贵会主驾驶着"红花会"这条船将欲驶向何方,一定知之甚祥,能否见吿一二?"
  蒋将十分委屈的道:"苗大侠,这话怎么说呢?晚辈虽为代堂主,其实从来就沒见过会主的庐山真面目。虽然他也来"繁星堂"视察过三五次,但每次出现总是戴着人皮面具,全身上下还裹得严严实实,甚或连老少都分不清;来就来了,每次甚或连一句话都不说,所有指令都是通过飞鸽传书,由另一个神秘人物再转递朱灵,然后才由晚辈出面执行。"
  苗人凤闻言,自言自语道:"单线联络,结构无懈可击,谁也出卖不了谁,竟然比狐狸还狡诈十分!"
  苗若兰见蒋将绕来绕去,等于什么也沒说,竟不顾少女的矝持,急急催促道:"蒋大哥,你不管是由谁传令,又是由谁执行;你只说说,你们"红花会"到底想干什么?到如今又干了些什么?"
  蒋将不敢正视苗若兰,只是面向苗人凤怯怯地道:"据我所知,"红花会"的目的,好像是要争一份本来就属于会主而又被他人剥夺了的权利。下面各堂所要做的便是尽快发展组织,控制各地局面,你也知道,前天的龙舟赛,便是我堂任务的实施。"
  这下可算简要明了,苗人凤听完道:"你们"红花会"虽有志贯河山的气魄,所做的却是藏头缩尾的行径,连你们会主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见他只把这当作一场游戏,你们竟然也愿意替他卖命?"
  蒋将道:"谁说不是呢!天可怜见,晚辈总算侥幸卸下了那身"刺猬袍"了,日后倒落得一身轻松!"
  苗人凤习惯性地揩了揩鼻尖即将掉下的涕水,唾沫横飞地接着道:"这世上,从来就沒有亘古不变的律法!又哪来永恆相继的权利?一百多年过去了,你朱氏凭什么还想跟爱觉罗氏争天下?那么人家孛儿只斤氏不也同样会叫屈么!元疆无限,地跨亚欧,盛况空前,不还是退出了历史舞台,人家就不是娘生爹养的?"
  蒋将道:"苗大侠你也许只说对了一半,虽然这不排除本堂......"蒋将说到这,立刻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马上纠正道,"不排除"繁星堂"护法朱灵的复辟阴谋;但真正的幕后主使很可能不是什么朱三太子的余顽,而是爱新觉罗氏的嫡系。他们之所以能够走到一起,只是暂时的相互利用,刘.项的经验借鉴罢了!"
  苗若兰闻言,赞赏道:"蒋大哥分析得很有道理,请不妨继续说下去。"
  蒋将能得苗若兰赏识,大有受宠若惊之感,已飘飘然不知身在何方,又如数家珍的道:"朱灵身为前朝宗室,或许有那么一点野心,但一个小小护法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气魄,以及那么周密的部署,背后一定还有高人指点!当然这并不完全就是指"红花会繁星堂"的堂主,必然是那总会主在暗地里操作。"
  苗若兰道:"但不知那无所不在,放飞鸽操控"繁星堂"的又是何方神圣?"
  "无可置疑,此人必在龙舟赛两岸现场,不然不能对当时局势如此了如指掌,我们则都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蒋将无可奈何地道。
  苗若兰一拍玉掌,浅笑道:"蒋大哥思维敏锐,终于想通了这一点,试问:如不身临其境,怎可恰到好处地就让蒋大哥你做了这次平息风波的替罪羊?"
  蒋将也苦笑着道:"虽然蒋某人做了替罪羊,但这也许是一种解脱,"塞翁失马",新的生活在等待,在下又将看到新的希望!"
  蒋将又偷望了苗若兰一眼,以期博得她的靑睐,可是苗若兰却并未理解他的真情表露,耳旁却响起了苗人凤的声音:"蒋少侠既然已疾世厌俗想通了,那么不如伴随老朽往湘西一游,待我寻见了胡斐,一同去我苗家庄聚会,如何?"
  蒋将心中虽早有这种想法,只是不好自己开口罢了!这次追踪而至,与其说是寻仇,倒不如说是魂牵梦绕的结果,今见苗人凤主动相邀,自是一百个乐意,不等苗人凤音落,立即脱口道:"无论苗大侠所向何方?只要不嫌累赘,蒋将这一生,愿鞍前马后,时刻伺奉大侠左右!"
  苗人凤再次斟满酒,高高举起道:"为我们消除误解!"
  苗若兰也陪着举起酒盅道:"为蒋大哥重获新生!"
  蒋将颤抖着双手,好像重逾千钧地勉力举着酒杯道:"为了今后的人生愉快!"
  "干......"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苗人凤父女与蒋将一行三人,千里迢迢,经过多日的长途跋涉,终于赶到了武陵山下。
  古人有云: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所谓仙者,其实即先人也!只因陶渊明的一篇<<桃花源记>>成了活广告,才致使武陵源天下皆知。
  然而,孰真?孰假?世人莫可知之!但最终总会有些捜奇揽胜的人去探寻,这不,苗人凤一行三人就翩翩而至了。只是他们并不是来探寻先秦遗风,而是来追寻蒲松龄笔下失踪的骚狐狸胡斐的。
  苗若兰在玉笔峰下与雪山飞狐失之交臂,却凭胜男姑娘临别时刻在树上的----"自与君识,情窦初开;虽怨母非,却念父德。莽莽林海,皑皑白雪;要想重逢,武陵山崖。 攀门以待,男儿谨启!"的留言而会错了意,所以一直寻到了此地。
  但是,武陵山绵亘数百里,而那所谓的山崖是个什么样的山崖?谁也无法知晓!苗若兰望着崎岖而又葱茏的群山,茫无头绪地问苗人凤道:"爹爹,现下咱们该向何处去寻?"
  苗人凤虽然为了寻找胡斐,曾经访遍了天南地北,名山大川。但那都是即兴而往,并未锁定目标,局限于一定区域,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似在此千里山林中,欲寻一个小小山崖,无异于大海捞针,还真是一件头疼的事。所以搖着头道:"胡斐之留言,并无一定方位,咱们只有走一步算一步,哪有目标可言?"
  苗若兰若有所思,突然又问道:"爹爹,听说当年您与我娘第一次相逢,不就是在武陵山么!为什么好事总是那么多磨?"
  苗人凤道:"是啊!一晃都快二十年了,时光流逝的真快呀!难怪先人说:江山是主人是客,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么多天来,蒋将心中一直在一厢情愿地暗恋着苗若兰,所以也就一直在曲意逢迎。但他对苗人凤夫妻的经历却不甚明了,苗人凤话音刚落,他便即刻抢着道:"原来苗大侠与夫人一见如故,这也许就是缘份,相信小姐与胡斐也一定吉人天相,佳偶天成!"
  蒋将拍的马屁,恰好拍在了马蹄上,倒给苗若兰心中映下了一丝阴影。毕竟她父母的这段婚姻不尽如人意嘛!目下的苗若兰虽然并未遭到所爱之人的遗弃,也就谈不上失恋。但在她心中却比失恋还难过百倍,几个时辰的温存,换来的是遥遥无期的等待,任谁能不心焦?
  一阵无言的沉黙后,苗若兰无比失落地道:"爹,既然二十年前您就对武陵山有所了解,那就尽您所知,领着咱们去旧地重游一次罢!"
  苗人凤道:"你能尽心,爹必尽力;机遇凑巧,必有神助,但愿你们能早日重逢!"
  蒋将这次却十分识趣的提醒道:""林尽水源......不为外人道也!"想必才是小姐要找的去处亦未可知也!"
  苗人凤眼前霍然一亮,跳起来道:"难不成胡斐已找到了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唤我等来此相聚不成!"
  苗若兰奇道:"爹,什么世外桃源呀?"
  苗人凤摇头感叹道:"胡氏世家,智力不凡,我苗.范.田三家确实难逮也!前者胡一刀未得任何提示,独自找到了李自成的藏宝洞;今者,胡斐又青出于蓝,莫非又让他找到了世人寻找了千百年的"不为外人道"的桃花源?"
  苗若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胡斐他能找到世外桃源,咱们又何畏山路崎岖?我就不相信,幸运之神总是罩着他胡家!今天女儿我就要跟他争争宠,看看谁才是最后赢家。"
  "缘者,命也!谁可与之抗争?"苗人凤早已老于世故,不得不相信宿命论了,只是黯然神伤地搖头叹道。
  说实话,在蒋将心中,是一百个不愿意让苗若兰找着胡斐,他心中甚或在暗暗希望胡斐早已葬身狼腹;可现实中他又不想苗若兰太伤感,看着她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自己也就一阵阵心酸。只要能使苗若兰开怀,他宁可自己忧伤一辈子也心甘意愿,这也许就是所谓爱的魔力。
  蒋将想了想道:"既然陶渊明说"林尽水源......"若是胡公子真的找到了桃花源,也必是受此启发。所以,他又想借此来考考大侠父女的应变能力。咱们不妨在这武陵山方园数百里的水源头去探寻,那样便有了一个大致目标,或许可收奇效亦未可知?"
  苗人凤,苗若兰二人闻言,皆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深表赞同。不用说,这便不自觉地成了三人作出的共同决议。
  三人各怀心事,闷闷而行,不知不觉,日已西斜,苗人凤才打破沉寂,提议道:"今天天色已晚,咱们得找个人家住宿一宵,来日再筹足干粮,还得准备爬山越涧,攀崖探洞的绳索才可正式成行。"
  蒋将补充道:"苗大侠想得周到,但最好我们能搞到一支鸟铳,以及探洞的照明之物。那么,我们就可防范大型猛兽的侵袭。"
  苗若兰赞道:"蒋大哥颇有远见,确有大将风范,有朝一日,也许皇上当召你领兵挂帅,以遂你平生之愿!"
  蒋将羞颜道:"小姐谬赞了,在下能追随于小姐与苗大侠左右,于愿足矣!什么功名利禄,早已通通丢进了汨罗江随着屈公去了。"
  苗若兰道:"蒋大哥能摆脱世俗浮尘的纠缠?"
  蒋将心头一震,暗道:"难道她早已窥透了我心中的眷念?那么,在她心中我这么曲颜承欢不就是小人行径了么?唉!真是做人难,难做人哪!但不管怎样,只要你不赶我走就行了,一切我都愿意忍耐!"所以也就急着道:"念由心生,蒋将还未达到佛祖无欲无求的境界,倒还想跟随小姐参祥一些道学真谛,以摆脱世俗的烦扰。"
  苗若兰道:"蒋大哥禅心武学当胜小妹百倍,连老爹在你面前都得退让三分,小妹我又岂敢在大哥面前敢称参禅悟道!"
  蒋将以退为进道:"小姐言重了!如此说,蒋将真的无地自容,只好告辞了。"
  苗若兰急道:"这么多天来,小妹倒未曾看出,原来蒋大哥也如此小肚鸡腸,沒有容人之量。你就此一走了事,可武陵山中,我与爹爹还想仰仗你的扶持呢!"
  蒋将心中暗叫:"谢天谢地,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只要每时每刻能闻到你的气息,就如喝了杯香槟,时时精神倍増,浑身舒服之至。唉!我怎么就那么贱呀!"
  蒋将征得了苗若兰允之一路同行的承诺,心中自是惬意非常。三人爬山涉水,攀滕越崖,转眼已过去了半月。河流上面是溪水,溪水上面是沟壑;莫说寻见桃林,就是桃叶也沒摸着一片。
  转眼已是中秋月圆,苗人凤不由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今天,在这莽莽群山中,田归农与范逍遥二人从强徒手中将若兰她妈救下,只因他二人皆有妻室,才将娇滴滴的和兰让给了我苗人凤。由于自己自以为豪侠仗义,而冷落了美人情怀,才使娇妻走向了另一个极端。现下伊人已逝,自己这一腔怨懑情怀又向谁去诉说?望着浩瀚的群山,苗人凤幽幽的道:"兰儿啊!这千沟万壑,何处才是你我的归宿?爹爹我可实在是走不动了!"
  蒋将眼见苗人凤步履蹒跚,眼神涣散,在这些山沟林海中苦苦支撑了那么久,虽然心中甚是不忍,但也莫可如何,只好宽慰道:"苗大侠,您们苗家与这武陵山有着不解之缘!二十年前,您与伯母在这山中巧遇;二十年后,小姐也定能如愿以偿,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只是机缘暂时未至罢了!"蒋将只说能找到如意郎君,却只字不提胡斐,其言下之意,即无论是谁,只要如意就行!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蒋将是个正常人,百日来,天天面对貌若天仙的苗若兰,痴情自然越来越炽,只是不敢轻易表露罢了,却含蓄地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流云似锦,奇观迷人。在江南,八月还是一个炎热的季节,可在大山深处,潺潺的溪流边上,无论是温度还是风景都十分宜人。当美艳的金轮在西天的地平线上一点点沉下;而皎洁的银盆也就从东天冉冉升起,又一天过去了。
  苗人凤一行三人在沿着一条不知名的山溪,逆流而上。他们历尽艰辛跋涉了一天,看看红日逝尽,黑夜降临,月亮从茂密的林木中撒下千万朵银花,映在流动的溪水上,一闪一闪的眨动着晶莹的鳞光。
  苗人凤揩了揩鼻尖,又撩起衣袖,擦净了鬓角汗湿后又风干了的白霜,然后长嘘一口气道:"兰儿,爹爹无能,今天又是一无所获,白忙乎了!"
  苗若兰却很是过意不去,劝慰道:"爹爹何须自责!是女儿的不情之请,才拖累了您在这深山老林中受罪,只要捱过今晚,明天咱们就回家,不再遭这份罪了。这胡斐还真不是个东西!"这最后一句,苗若兰只是在心中诅咒而已。
  蒋将听闻明天即回,心头一喜,从中调和道:"你父女二人都不必谦辞自责,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现在已日落西山,当务之急,是找个栖身之所,以防野兽的攻击才是上策。"
  苗人凤道:"你话虽沒错,但这里人迹罕至,绝无人家,今晚咱们只能露宿了。"
  蒋将道:"这山路越走越陡,两旁峭壁也越来越险,倘能在这些崖壁上找个山洞岩缝什么的来栖身,也免得担惊受怕嘛!"
  "对呀!有崖必有缝,只是咱们一味只注意大目标,而忽略了小地方,只要我们留心,必有所获!"苗若兰突然想到了三月十五那天晚上,在北国寒风中的奇遇,如不是误打误撞机缘巧合,那现在的她也许已成为一具琥珀僵尸了。
  朦胧的月光照射着朦胧的溪水,苗若兰一行三人在这朦眬的山林中,一步一趋地摸索着慢慢向上游探去。如果沒有溪水的反射,那高大而又浓密的林木筛下星星点点的幽光确实暗得可怜,别说找着山洞,就是勉强前行都成问题。
  蒋将在前,沿着峭壁拨滕斩棘艰难开道,转眼溪流消失了,挡在面前的是一堵百丈断崖,崖底下一个喷泉,翻湧出滚滚波涛,远远地便溅得三人一身透湿。沒想到他们还真找到了"林尽水源......"只是弃舟不能登岸,更沒有曲径通幽,前面已是一个"死胡同"。那喷泉水激射而出,连游魚都钻不进去,更何况人乎!
  "唉!"苗人凤见状,一声唉叹过后,早已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瘫倒在地。此时,他不仅体力不支,精神也彻底垮塌了!如无奇迹出现,明天他必然得躺着出去。
  苗若兰不愧为女中豪杰,她沒有因老爹的躺下而乱了方寸,心底却在反复追思那"林尽水源......是什么意思?"既寻到了水源,就必有入口,莫非我苗若兰德薄福浅,不堪此行么?"可又转念一想:"胡斐,难道你也在考验我的意志与操守么?"只怎么一想,心中便好似乎看到了希望,仿佛石壁的另一面,胡斐正在伫立恭侯她的到来,于是浑身便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苗若兰躲过喷泉,设法涉过溪流,试图从对岸找到再进的路,可是对岸也是一堵无法逾越的石壁。她向前摸索着约摸走了六十四步,石壁铁铸钢浇般沒有一丝缝隙。沒奈何,只好又返回来在喷泉口探查,试图从泉口找到出路。
  突然,苗人凤一翻身,惊叫道:"兰儿快来看看,我背后凉风嗖嗖,一定有怪异!"
  苗若兰闻声,慌忙过涧,竟然发现爹爹靠着的山壁上有一个小孔,阵阵凉风伴随着阵阵幽兰之气一个劲地往外冒。凉气沁人心脾,刚才还萎靡不振的苗人凤,转眼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苗若兰顺着爹爹所说的方位仔细一看,竟发现苗人凤靠着的石壁上有一个小孔,周围全由青苔包裹着,不经意还很难发现,那芝兰之气正是由此孔中透出来的。苗若兰小心将青苔剔尽,见那小孔约三寸见方,与她的颛顼佩锏基本相似。
  此时的苗若兰,也算病急乱投医,竟不管其中缘由,抽出佩锏就往孔里插,她想试试这小孔到底有多深,怎么就能从中透出香气来?佩锏插进去,不大不小,刚好纹丝合缝,可一时竟拔不出来了。苗若兰一急,不自主地捏紧了锏柄,登时力由心生,气贯丹田,内力由锏柄源源地注入了锏身,并向石壁扩散。但听一阵"嘎!嘎!"声响,石壁上陡然露出了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与苗若兰三月十五所闯的秘洞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
  苗若兰收回佩锏,忐忑地向洞中摸去,心中却在暗自庆幸:"昊天不负有心人,心诚则灵!胡大哥,你对小妹的考验也忒刻薄了些!"
  洞内与洞口朦胧的月色相似,可越往里摸就越亮堂,也越宽敞。三人都以为这里必是胡斐找到的世外桃源,谁的心里都沒有半点防范的意识。
  三人相携走了约摸半里之遥,却见眼前伫立着一个 圆形土丘,土丘后面竖着一块大理石碑,苗若兰很想知道这里是否就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所以急忙趋前察看。却发现七尺石碑正中端端正正刻着:"亡夫范王讳杞良之墓"八个大字一个小字;右上边刻着:秦王政三十年;左下边刻着:未亡人孟姜立。
  苗人凤见之,诧异道:"史传范杞良死后受封,葬于北国的长城脚下,何时又迁葬到了湖南,真是蹊跷得很!"说完对着那屈死的冤魂,恭恭敬敬地拜了八拜。
  苗若兰道:"从这碑文上我们不难看出,立碑人就是未亡人。看来范杞良的夫人孟姜女,不仅哭倒了八百里长城,并且还历尽千辛万苦,将范杞良的遗骸迁葬到了这里,这个大姐姐确实还不可小视啊!"
  蒋将道:"孟姜一个纤弱女子,能万里迢迢给她丈夫迁葬,确是惊天义举,只是史料并无考证,这段历史只怕并无人知晓。"
  苗若兰道:"今天,也许我们就是知道这段历史的见证人!"
  苗人凤道:"咱们之所见与所知只怕还远不止于此,这洞里也许还有太多的秘密等着我们去公示呢!"
  苗若兰道:"爹爹,即使有所新发现,那也是人家胡斐的功劳,与咱们无关!胡斐能开启这座石洞,使近两千年的历史疑案重见天日,也让史学家们的观点应该有所转变了。"
  苗人凤却道:"兰儿你可曾注意到,这个"桃花源"里,却未必藏有胡斐的身彰?"
  姜还是老的辣,此时的胡斐也许如一只无头苍蝇,正在寻找他的救命"男儿";而"男儿"又也许正倚门以立,正在等待胡斐的上门求亲;而真正的兰儿却闯进了这史前文化的禁区!阴差阳错,此时,苗若兰丶杨胜男丶胡斐三人都在迷惘中徘徊。
  不要说,此时蒋将的心理也极其矛盾:他既希望苗若兰尽快找到胡斐,这武陵之行也就算终结了,从此了无牵挂,浪迹天涯;可又害怕苗若兰找见了胡斐,心中只要意淫到她们承欢的"胜境",就有一种无端的失落,比死还难受!既然苗人凤说,这"桃源"并非胡斐捷足先登,他那紧绷着的一根心弦便立刻松驰了。他偷偷看了一眼苗若兰,然后十分谨慎地道:"胡公子既然相约于武陵山,然而自己又爽约,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苗人凤道:"胡斐约咱们相见于武陵,这有违常规!只怕是兰儿会错了意?"
  苗若兰道:"那留言不是写得明明白白,爹爹从中难道又看出了什么破绽?"
  苗人凤道:"兰儿,你想过沒有?自古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配个鞍!胡斐跌下玉笔峰,真若他命大,侥幸不死,应该到萧瑟的雪地寒风中去觅你才对,怎能叫一个女孩子千里迢迢来找他?退一万步说,即使他有十万火急的事,非得赶来湘西,也得相约于一定的时间,一定的地点才可相见。所以,爹爹想,这世上应该沒有第二个人,以这样的方式来相约自己倾幕的红颜知己!"
  苗若兰疑惑地道:"爹爹,那那树上的留言又当作何解释?玉笔峰下难道还另有其人来故意戏弄咱们不成!"
  "故意误导倒谈不上,但那树上的留言确切来说,还真不是胡斐留下来的!"苗若兰三人只顾争议胡斐到底是否进了武陵,身畔凭添一人却谁都没有察觉。
  "你是谁?你潜踪蹑迹,什么时侯跟进来的?"苗若兰惊问道。
  来人道:"老夫虽不是这里的主人,但对你们来说也算半个地主,什么时侯进的洞,说出来你们也未必会相信!"
  苗若兰似有所悟的道:"哦!原来胡斐到此,便是你的引荐么?"
  来人道:"什么胡斐,老夫与他素昧平生,他的来去与我何干?"
  苗若兰道:"那么你又怎知辽东的留言并非胡斐的手迹呢?"
  来人道:"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你认为老夫连秀才都不如么?
  "那你到底能知多少事?胡斐现在在你家么?......"苗若兰话未说完,胸中先自涌动着一股莫名的酸楚。
  来人调侃道:"我嘛!能前知两千岁,后解三万年,胡斐一庸俗之徒,根本不值一提了!"
  苗人凤见此人说话全然不着边际,只以为他也曾遭受过太大的刺激,再扯下去,他必成"玉皇大帝"了。因此不想再追问下去,轻声央告道:"既然你先入为主,咱们只好客随主便,咱三人今晚便向你处借宿一宵,天明即行离去,未知尊驾可肯容纳否?"
  来人却道:"老夫也不是此处的真正主人,但主人未必便会屈尊见你,你们还是出去为妙,省得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蒋将眼见此人如此不近人情,颇为不屑的道:"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时难,老弟你自称老夫,就应该事理通达,却何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来人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颇为惊疑的道:"你说什么?你叫我老弟还真抬举我了,亏你也算跑过江湖,不识相!不识相!"
  苗人凤见状,赶忙补救道:"老哥,请教此洞为何名?洞主是何人?"

  来人边走边道:"告诉你也未必知道,只是你们既然能进洞来,其中一人必有仙缘,造化不浅!也许主人会将你们留下也说不定?"
  蒋将暗自嘀咕道:"都什么时侯了,还仙缘呢?真是食古不化!"
  来人耳尖,早已听见,嘲讽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只不过沾了他人的灵气罢了,不然我是不会跟你浪费唇舌的。"
  "孟雄,不得对客人无礼!"他们边走边说,不觉已到一座形似庙宇的庄院,院内已朗朗传出语音。
  被唤作孟雄的人闻言,立时十分谦恭的道:"对不起!三位请进琼阁用茶,呆会你们便什么都明白了。"
  苗人凤闻声,这才抬头细看:正面一门两窗,红墙绿瓦,金碧辉煌;进得院门,两厢皆是琉璃翡翠,晶莹剔透。约三丈外的里墙边,向里立着一人,苗人凤再一细看,那人却泥塑木雕般的纹丝不动,苗人凤见状,惊问道:"老哥,这里供奉的是何方神圣?竟然能作人言,比诸南海观音还要灵验百倍,倒是苗某生凭所仅见!"
  "中原自北至南,关山万里,只你苗人凤还稍有侠名;加之令嫒在颛顼洞中已通灵气,所以今天你们才得有此见闻。自我进洞后,两千年来你们是"麻姑洞"的第一批访客,只是你们进得来,却未必出得去了!"
  苗人凤斜视身畔被称作孟雄的人并未开口,那说话的就必是佛像无疑了。尽管苗人凤走遍天南塞北,见多识广,可菩萨能说话,而且还是赤裸裸带着恐嚇的话,这还是破天荒第一遭,只吓得他又是"扑嗵"一声,跪倒在地,口齿不清地求饶道:"我苗......苗人凤率女儿一行三......三人,误闯禁区,冲撞法驾,万望菩萨恕罪!即使罪不可......可恕,也只罚我一人,他......她二人实属无辜!"
  在苗人凤心中这麻姑仙子是只能供奉,绝不可冲撞的,今番既然闯进来了,要想出去,还真未必有那么幸运,所以护犊之情早已溢于言表。
  可苗若兰与蒋将二人本来便不怎样相信菩萨,加之年少气盛,即便真有所谓的神仙或鬼怪,倒还真想瞧瞧是什么模样呢!所以他俩心中并不觉得怎样恐慌。
  苗人凤话音甫落,那天赖之音又徐徐飘到:"你既称"金面佛",难道还惧菩萨不成?不过你放心,本座至今,还并未能位列"菩萨"之列。就凭你给亡夫行过大礼,本座就是真受封了"菩萨"也得给你礼让三分,请起来罢!"
  苗人凤闻言爬起身,急忙趋前三步紧盯着里面的幻影道:"仙姑难道就是迁葬范王的人!"略顿一顿又接续道,"你就是范王的妻子孟姜女?"可面前的"玉女却一言不发,听不见声音。
  这时孟雄跟着踱了过来道:"小苗,请别再上前!她不是小姐,只是"麻姑"制造的一组机器而已!她现在在护法,沒有麻姑的指令,谁也动她不得,倘你再前进得三步,必将遭到她的攻击,只怕真的就出不得此洞了。"
  苗人凤道:"这么说来,你也是孟姜的一组机器了?"
  孟雄道:"不是!小姐才两千年道行,还未能达到制造随心所欲的机器的水准,老夫只是当年陪同小姐的一个童仆罢了!"
  苗人凤好奇地道:"您们既在"麻姑"身侧叨光养晦,这机器天天相见难道都指挥不动么?"
  孟雄道:"指令是随便能下达的么?这密码程序若然搞混了,它是会六亲不认的!"
  "你可知道?"麻姑仙子"比诸"颛顼""女娲"又如何?"苗人凤想到了"颛顼"锏上的身影,意在从孟雄身上找到答案。
  孟雄略略思索了片刻,然后道:"据小姐透露:约十万年前,慧星撞击地球时,女娲.颛顼,还有后羿与鬼谷为了征服一具已经成"魔"的机器,而耽搁了拯救地球的最佳时机;结果颛顼的机器"共工"为拯救地球让两星给挤碎了,十三万年的人类文明也就此彻底毁灭!剩下的就只有那些能腾空飞跃的精英了。那时,"麻姑仙子"正果未成,勉强才算躲过当年一劫。"说到这,孟雄突然哑言不语了。
  苗若兰正听得入神,心想:这孟雄所说的正与"颛顼"锏上的屏幕相吻合,看来那段历史是真的了!苗若兰正凝神倾听,可孟雄却突然息口,只以为他卖关子,急忙催促道:"后来怎么样了!当时山海移位,万物皆毁于一旦。"麻姑仙子"是目前已知的经过那场劫难的幸存者,你快说来听听!"
  "不用问了!他已说的够多的了,能说的他都说了,不能说的他也不知道,又岂能代答!"妙语纶音又悠悠传来。孟雄自知语失,不复再言。
  苗若兰问道:"既然"麻姑"闭关,未知您家小姐可愿见客?"她的话虽似在跟孟雄说,但未必不是说给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孟姜听的。孟姜当然知道苗若兰的言下之意,可苗若兰未必知道:孟姜如不想见她,她能进得洞来?这北纬30度附近可不是任谁都可以瞭览的。
  "来者自然是客,孟雄不懂规矩,还不快快奉茶!"孟雄闻言,急进右厢,只片刻功夫便端出了三杯浓香四溢的清茶,闻之令人垂涎欲滴。
  苗若兰三人跋涉了一天早已是饥肠沽漉,口干舌燥;今见主人献茶,自是求之不得。三人端茶在手,却见这厅堂之中并无桌椅板凳,自是无处可坐的了。蹲之不妥,席地更不雅,看来这茶是无法细品的了,只好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礼数不周,非待客之道,还请"金面佛"见谅!"孟姜女的声音又悠悠传入耳畔,"孟雄还不快引客人过来叙坐!"这时她才正式邀见两千年后的炎黄子孙。
  又走了约摸里许,石壁前又有一间小房,屋宇不大,其结构与来路的"麻姑"圣殿大同小异。苗人凤初步估算了一下,就构成这小房的各种要件,当是玉笔峰上珍宝的万千倍。可想而知,这世外洞天中蕴藏着一笔多么大的财富,这都是中生代人的遗产,是绝非今生代人可以想见的。
  苗人凤再一细看,见正门水晶上嵌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情海淹豪杰;下联曰:利山葬枭雄。横批乃:欲壑难填!
  苗若兰见之,微微颌首;可苗人凤却早已麻木不仁,视若旡睹;那蒋将抬头见了,不禁心头一跳,脸上一片潮红,心道:"这分明不是对我蒋将的嘲弄么?"
  "都是江湖中人,行事不必文绉绉的,既然到了,还不进来?"孟姜的声音又从院内传出。
  "苗小姐,主人有请!"孟雄急忙跨前几步,作了个请进的手势。
  院内沒有陈设,也沒有供奉佛像;地上零散地摆着几个用山滕扎就的蒲团,想来只是打坐用的,或许还是为迎客才刚刚布置的。三人各自找了个蒲团坐下,以消连日劳顿的困乏。
  孟姜面壁而坐,小声问道:"苗姑娘为了心上人,不辞辛劳,千里迢迢找到此地,却只寻着个老太婆,未免有些失望吧?"
  "这人足不出洞,却能猜透他人的心事,还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她若真是孟姜女,却不知这两千年是怎么活过来的?"苗若兰暗暗心惊,因而委婉地问道:"前辈若真是秦王敕封的范王妃,倒教晚辈不知如何称呼才好?"
  孟姜轻松地笑道:"称呼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你便叫我一声姐姐,难道便抹去了我两千年的历史不成?"
  苗若兰道:"前辈说得有理,历史是人类对己身历程的真实记述,它绝不会因为人为的毁誉而停止不前!"
  孟姜道:"小妹妹,据说你进过"颛顼"迷宫,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那么你手持的就是"颛顼"锏了?"
  苗若兰道:"晚辈的地宫之行,有如梦中,云里雾里,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又哪知它是什么"颛顼"迷宫呀!"
  孟姜道:"梦幻是真,它是人体处在静止状态下第六感官的复苏;它是所谓灵魂在自然界的无形展示;它能穿越时空,进入太虚幻境!所以,你在"颛顼"洞的太虚幻境中,窥探到了"幻影无形功",那可是今生代人类史上至高无上的玄妙武学呀!"

  苗若兰道:"晚辈虽然迷茫中进过"颛顼"迷宫,只是生性愚钝,可并未能完全领略洞中的真谛。"
  孟姜道:""幻影无形"是超绝的轻身术,行功时比声音还能快上好几倍,不用说刀剑难伤其身,就是镖箭也无奈其何,所以说,谁若练成了"幻影无形"功,便可在枪林箭雨中如入无人之境!"
  苗若兰道:"可晚辈的身法还不及此功之万一,万望老前辈指点一二!"
  孟姜从内壁转过脸来,笑着道:"这么繁复的称谓,叫得头都大了,你看我比你老过几许?你就叫我声大姐不行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孟姜女也不例外!苗若兰举目一瞧,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这两千余岁的太祖婆婆,依然还是齿白唇红,皓发如云;两眼娇滴似水,双颊凝脂如晕;好像还未脱去当年初嫁时的稚气,欲与苗若兰一较英姿。
  "大姐!"苗若兰心念电转,一声大姐叫得清甜圆韵,事实上相形之下,二人也酷似绝配孪生,"小妹天生愚笨,不堪雕塑,有劳大姐费心了!"
  孟姜道:"小妹不必过谦,以我观之,小妹乃天生的练武奇才,将来弘历的江山还得靠你去扶持一段呢!"
  苗若兰有些恐慌的道:"大姐姐你莫吓我!小妹我文不能捉笔,武不能提刀,哪能成为匡复社稷的肱股之臣?"
  孟姜耐心解释道:"目今田归农也已练成了"幻影无形"神功,除了你,世间已无人能克。况且他已得到了玉笔峰下李自成的宝藏,欲以遍集党羽与弘历一争长短。你前者进了"颛顼"宫,今天又来到"麻姑"洞,这都是冥冥中蓄意的安排,倒是叫那"地煞星"田归农永远成不了气候。"
  苗若兰有些为难的道:"既然田叔叔早已练成了"幻影无形",那么小妹我是内功,外功,轻功都不如,怎么克敌制胜扶佐爱新觉罗氏?"苗若兰身为汉人,论民族,论亲疏,她都无法摆脱这个阴影。
  孟姜女道:"什么外公,雷公,老公!孟夫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因此,我们必须得摆脱民族隔阂,一切以民生为前提,彻底阻止烽火蔓延,拯救生灵倒悬!"
  苗若兰无奈地摇着头,苦笑着道:"那么依大姐言,小妹能作些什么才能抑制田叔叔专权篡国的阴谋?"
  孟姜道:"你手中所持之锏便是"颛顼锏",它是上古颛顼遗落人间的奇幻之物,只有它才能克制田归农手上的"共工剑"!那"共工剑"也是颛顼所制之物,只是"共工"被"彗星"撞爆后,此剑便遗落人间,意外地却让田归农所获,竟成了明天的一大祸端!"
  "大姐,你是否搞错了?我田叔叔不是早已死去多年,怎么还能搅翻明天的一潭死水?"苗若兰好像才突然记起田归农已死,惊讶地问道。
  孟姜女道:"田归农那是假死,为了一洞的珍宝,不死他不得脱身,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以至于瞒过了所有人!"
  苗若兰道:“何以见得?”
  孟姜女道:“两千年前的我,就是今天的你,对一切都感到新鲜.好奇,以后你得学会自己观察,并且一定能再见田归农。”
  “大姐,据史书记载,好像你戏弄秦王后,便已随范王去了,却怎么又碾转到了这千里之外的南疆来了?”苗若兰还是童心未泯,又在寻求答案。
  孟姜道:“大姐知道,只有江南才是世外桃源,是秦王鞭长莫及的地方,只有这里才最安全。当年屈原.重华还有神农便曾流放在这片土地上。”
  苗若兰道:“大姐,小妹只闻屈原遭受排挤而流放江南,可历史从未有过流放炎.舜二帝的记录啊!”
  孟姜道:“一山不藏二虎;一川难容二狮!动物倘且如此,何况人乎?所以轩辕流放了神农;文命流放了重华,这是血淋淋的历史。但后世之人都好面子,谁也不肯正视罢了!”
  苗若兰道:“动物没有思维,自相摧残在所难免;可人类进化到能在自然界中寻找和制造生存空间,抵御外来侵袭,而自身却不能和睦相处么?”
  孟姜道:“和睦只限于一定的群体,从一雄一雌到一雄多雌,这便形成了家的概念;但抵御猛兽凭一人一家的力量是不够的,所以有血缘关系的便聚在了一起,形成了氏族;最终,为了扩充各自的掘食范围,便慢慢联合和兼并周围零星和弱小的群体,那么,所谓的国也就应运而生了。”
  苗若兰还是不解地问道:“大姐,可这与君主流放并无关联呀!”
  孟姜道:“既然形成了国,人类的航船便驶进了多事之秋,已经永无宁静的港湾了!”

  欲知怎样多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笑看精卫枉填海 期盼若兰能移山

  稍顿,孟姜又接着道:"在华夏民族这片广阔的土地上,自从构筑了国家,便从来沒有宁静过,总是走马灯似的,你方唱罢我登场,三国.五国.十国.八国.不一而足!"
  苗若兰还想追问,可望望爹爹,又看看蒋将,不知是连日的辛劳跋涉,还是浓茶起到了催眠作用?二人早已靠墙呼呼睡觉了,只她一人意欲寻根究底,便欲言又止,不好意思再深究了。
  孟姜知道苗若兰急切想知道下文,又不好意思张口,便善解人意地道:“小妹莫急,下面我们就来直面蚩尤.神农与轩辕的纷争。”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见爹爹已然熟睡,所以......”苗若兰唯唯诺诺,心中当然想知道当年的历史瞬间,可说出来的话却不知所云。
  孟姜道:“小妹不用担心,他二人只是功力不够,不胜茶力;更经不住这地心力渗透经脉的冲击力,所以才昏昏沉睡。”
  苗若兰道:“莫非地心蕴藏着我们无法破译和吸收的神秘动能?”
  “小妹还真说到了点子上,因为地心磁场无时不放,地表磁场无时不吸;所以只要你体内功力没能超出磁场的限制,便不能随便升天,也不可随便下海,否则便会被地心力挤碎!”
  “古人云:同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大姐所说的道理,就是苦读百年又有谁人能通晓?小妹今天真是受益匪浅!”
  “但这却并非我的发现,大姐也是鹦鹉学舌,传媒而已!”
  “有发现的,是先(仙)人,能发明的是圣人;有发展才有希望,若始终依照前人所著经典,只是原地踏步,历史永无前进!”
  “大姐我痴长千年,比诸小妹的理解与洞察力,还真有点汗颜啊!”
  “小妹口无遮拦,想到便说,大姐万勿见罪!大姐遨游九洲万国两千年,什么场面没有见识过?小妹却只是井底之蛙,只见过巴掌大一片天,岂可与大姐相提并论!”
  “有志不在年高,小妹机缘巧遇,更加卓识过人,其将来成就虽不敢说绝后,但肯定能超前,起码至两千年后,小妹的成就我孟姜是肯定难望其项背!”
  “大姐历经两千年,胸装万千史实而自谦;小妹却为了一己私欲四处奔波,以至搞得焦头烂额,还谈什么成就?”
  “以大姐愚见,小妹的今天也就是大姐的昨天,只为一个情字,把咱俩融为了一体。可就男女那一点子事说事,说小:生老病死!说大:翻天覆地!唉!不想它竟有如此大的魔力。”
  “夏有妺喜,商有妲己,周有褒姒;西施.貂蝉.陈圆圆,为了她们都曾搅起过腥风血雨,改朝换代。但不知炎.黄当年迫使蚩尤退出历史舞台又是怎样一个过程?”苗若兰见话题越扯越远,不得不设法将其拉回主题。
  孟姜道:“不!不!小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因蚩尤吸取了教训,也便总结了经验,所以他们不仅没有退出历史舞台,反而更精炼,更强盛了!”
  苗若兰一时无语。
  孟姜略略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苗若兰的寻根创底,可苗若兰却只痴痴地直视着她在等待下文,便只好自圆其说继续道:"大约两万年前,华夏大地上便形成了氏族集团,当然说国家也未偿不可!在黄河流域生活着一支劲旅,他们以轩辕为首领,驯养了大批牛羊狗马,还能驱使熊罴貔貅,专以兽牧为业。他的妻子嫘姐也很聪明,摸索着将野生的蚕虫家养,对棉麻,丝绸有着太大的改善和发明;
  在长江流域,以神农为首领,他们改良了稻.黍.稷.麦.豆五谷,专以耕作为业。神农还尝遍了百草,创造了医学,对生老病死也有了很大的研究和改变。这两支以农牧为主的大集团,当时雄霸中原,却也各守疆域互不侵犯;
  在北国冰封雪冻的森林里,生活着一大批专门以狩猎为生的人,称北狄;
  西方也有一批人,没有固定生活方式,既耕也作,既牧又狩,人称西羌;
  还有一大批人,杂居在云贵.两广,以南岭为界,被污为南蛮。
  这南北西三方之人都生活在高山.草原.森林中,智力并不开化,但求自保,也就与世无争。
  唯有沿海一带,专以捕鱼为生被称作东夷的蚩尤,在饱暖之余又静极思动,便欲扩大自己的疆域,奴役更多的女人,将自己的民族推上一个辉煌的顶点,于是便擅自发动了对神农部落的战争。或许是因为食肉与食草(五谷)的区别,东夷人个个骁勇善战,不畏生死,而蚩尤本人既勇猛,又聪敏,他能观察地理利用自然,一战便将神农部落打得晕头转向,溃不成军。神农一向以霸主自居,平常对周边邻居连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瞧!可如今伧促应战,根本便是驱羊拒虎一触即溃,不得不撤离本土,寻求外援。神农氏惶惶急急一泻千里,转眼已到了黄河岸边;
  黄河以北是轩辕的领地,神农势穷,唇亡齿寒,蚩尤“灭其朝食”的锋芒已透过神农直指轩辕了,如再不整军备战,便只有俯首为奴一途。那轩辕集团以畜牧为业,自然也食肉,这食肉与食鱼的两大集团搅到了一起,那智识就难分伯仲了。再加上轩辕座侧那股还未完全消亡的神农力量也不可小视;
  蚩尤远离本土,虽然他能掌控和利用自然,但失去了地理环境的辅助,即便他再骁勇也经不住轩辕与神农两大集团的夹击,在涿鹿之野,早被彻底打败了!蚩尤用三个月时间吞并了神农的领地,他预计再用半年时间消灭轩辕,彻底掌控整个中原。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当他利用万能的地心引力被对手破解而构不成威胁时,还不到一个月,自己反倒差点成了俘虏!所幸蚩尤生长在海边,当地心力对他失去效应时,是黄河帮了他一个大忙,才得以“金蝉脱壳",死里逃生;
  蚩尤惯于水性,在黄河中一潜十里,终于摆脱了神农与轩辕的追击,然后顺流而下到达山东境内,便得到了本部族的接应。蚩尤心里清楚,“得势的狐猫雄似虎,败羽的凤凰不如鸡!”他只有一时的喘息之机,炎.黄终究会追踪而至,即便轩辕愿意放过他,可神农未必能放过他?他们的隔阂大深了!如不果断决策,后果可想而知;
  蚩尤不敢怠慢,急忙整备了数十条大船,带足一切所需之物;又叫近卫军将邻近所有年轻女人和小孩请上船,然后迎着东方的太阳怆惶出逃。明知前路茫茫,但死中求生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而坐以待毙,等来的必是没有完卵的无情报复与荼毒;
  终于,昊天不负苦心人,二十天后,舵手万分高兴的前来报告:"东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陆地!”蚩尤闻言,这才深深地吐出了连日来胸中的郁闷之气,一蹦三丈高,对着水天相连的西天狂叫道:"神农.轩辕,你们昨天是赢了,但战争远未结束,我还会回来的!”蚩尤登上的陆地便是万国九州;
  再说蚩尤涿鹿战败后败逃,他的七十二个骁勇兄弟在冀州全部阵亡。战胜国神农的女儿精卫,带着所部还是穷追不舍,在泰岳山下的一片狼藉中,发现了一具长大而又血肉模糊的尸体,全军上下皆曰:“这一定就是蚩尤!现在咱们可以班师了。”可精卫却不可理喻的道:"蚩尤虽死,可他的将吏倘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保不准什么时侯又冒出第二个蚩尤来,那可又是后患无穷啊!我们必须彻底清剿!”;
  蚩尤残部,已兵无斗志,正自集结于海上,等待炎.黄的招安。不想精卫自恃在大江边长大,也有着一身超人的水性,竟自勒令部属马上征集战舰,要将蚩尤余部彻底歼灭在海上。于是,有史以来华夏第一场大海战便在黄海上发生了;
  精卫陆战虽然神勇,可水战便相形见绌;更加上她所征集的所谓战舰,全是蚩尤部落下海的渔船,哪能与蚩尤的水师相抗衡,一来二往,精卫的渔船被蚩尤水师的战舰撞沉了,终于葬身鱼腹!精卫的一腔热血冰结了,可她那颗复仇的心并未了结,死后变成了一只鸟,天天衔石填海,妄图填平大海,以完成她生平之愿。
  蚩尤潜逃后,东方的蚩尤部落便四分五裂作鸟兽散,其中最强大的一支流落到了南方,便成了后来的九黎族;
  再说轩辕与神农自从战胜蚩尤后,不用说各自都以胜利者自居,这就面临既得利益的划分了。神农氏自以为冲锋陷阵,擒拿格斗全凭他的部属,没有他,蚩尤是决计打不败的!况且,为了追击残敌,在海上还牺牲了他的至亲---女儿精卫;
  可轩辕氏却另有说辞:一来,败军之将不可言勇,亡国之臣不可参政!没有轩辕部落的后勤保障,你神农氏连立锥之地都没有了,还哪来的涿鹿大捷?二来,如没有轩辕的运筹帷幄,排兵布阵,凭你神农只会把把脉,尝尝药,怎么也突不破蚩尤风雨雷电的大阵图,又哪来今天的辉煌的战绩?
  但刚刚经过一场改天换地的大战争,各各都元气大伤,谁也不敢首先发难。所以双方议定:利益均等,共掌朝政!这就是现在历史上所尊称的炎.黄二帝。可是两家并一家后,神农想假途伐虢,雕占鹊巢;而轩辕则想狼进羊圈,李代桃僵!二人同床异梦,心照不宣;
  但是,神农一方面年龄大了,智勇本就不敌轩辕;另一方面,黄河流域本就不是神农的势力范围,他只有逐渐衰退,而无法壮大!日复一日,即使神农的力量再强大,也有被分化,被瓦解,被驾空的一天!不出五年,神农的政治生涯便彻底走到了尽头;
  遭到冷遇的神农,没有卫兵,也没有随从,孤零零被遣送过了长江,从此告别了他过去的辉煌,回到了他阔别多年的故乡!长江南岸便成了神农的“西伯利亚”,在洞庭到南岭的这段空间中,神农是享受流放滋味的第一人,这就是今天逐鹿中原的由来!”

  苗若兰听完,不由深深地舒了口气,良久才由黯然神伤中缓过劲来道:“政治与军事的争战,只是手段;发展经济,改善生活才是目的。轩辕并未加害神农,用这种方式解决政治争端,确乎具有政治家的谋略,经济家的卓识,并且推进了人类历史的蓬勃发展,也算尽人意而安天命了罢!”
  孟姜道:"不错,人,毕竟不同于豺狼狮虎,万千年的历史演变,使人具备了超凡的智慧,能对神农不加伤害,这就足以证明轩辕迈开了人类文明的第一步。”
  “不战而屈人之兵”,轩辕便收获了神农的全部领地,并征服了神农的所有子民,不想却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他还真不愧为人类的“人文初祖””!”苗若兰心中仿佛已展现着一幅当年的画卷,朗朗地道。
  孟姜眉宇皱了皱,但立时又舒展了,恢谐地道:“小妹的智商超乎寻常,能举一反三,看来下个周期,阻止彗星肆虐,并掘取“哈雷”上的能源的使命当是非你莫属的了!”
  “什么“哈雷”呀,“使命”的!大姐该当仁不让,那还用得着小妹妹来献丑!”苗若兰虽一头雾水,莫名所以,只好懵懂地谦辞。
  孟姜道:“小妹怎知这“当仁不让”谈何容易!十万年前,女娲.颛顼.后羿.还有鬼谷和嫦娥,他们五先联手都未能阻止住“哈雷”,以至使地球五脏移位,生灵灭绝!你想,小孟姜能“当仁”么?”
  苗若兰道:“如此说,小若兰肉体凡胎,更是有心无力了!”
  “那也未必?移星换斗全凭各人的造化,你今天能进我洞府,便足以证明你仙缘不浅!或许冥冥中早已拟定,你就是“哈雷”的克星亦未可知?”苗若兰闻言,只当孟姜又在耍笑她,但抬头见孟姜脸上并无笑意,口也未张,心中甚感诧异,不知音从何发?
  孟姜闻声惊喜道:“看来小妹确实仙缘不浅,麻姑仙子每闭关一次,历两世,即六十年,你今天刚进洞,麻姑就闻声出关,就此推断,小妹确乎机缘巧遇,前途无量啊!”
  “孟姜,还不快请苗姑娘过来叙坐!”麻姑的声音悠悠传来,仿佛近在咫尺。
  孟姜毕恭毕敬地道:“是,谨遵法旨!”然后面向苗若兰道,“大姐进洞,三年才见着圣母,小妹进洞不过半天,圣母便有请,这就是命运,不可苛求啊!”
  却说苗若兰转身看见爹爹与蒋将还在蒲团上酣睡,正欲相唤,孟姜却摇手制止道:“别叫了,令尊与蒋少侠喝下那杯茶,最少得昏睡三天才醒,你若无颛顼心法的底蕴,现在还不同样是嘴角流涎,百事不知!”
  苗若兰奇道:“大姐之茶由什么药草制成?竟有如此慑魂夺魄的劲道!”
  孟姜极其神秘地道:“这茶么?它由北纬三十度喜玛拉雅山的罂粟;南纬德拉肯斯山的首乌;再加上赤道安第斯山的灵芝和南极的冰莲;配上这湘西的云雾茶共同精炼而成。这就是一剂人功合成的苯甲胺,它比苯乙胺更神奇,比苯丙胺更强劲!喝了它便能与人体自然产生的苯乙胺,多巴胺迅速溶为一体,从而加速体内的代谢循环,使人体机能永不衰老,以达到长寿的目的。”
  “啊!这么说,我们都将成为不死的寿星了?”苗若兰高兴得流露出了少女的天真。
  “岂止寿星!你还将成为众望所归万世瞩目的人类奇葩!”隐隐传来的是麻姑的褒奖。
  “朝闻道,夕死可矣!”在您麻姑娘娘面前,小婢子岂敢有此奢望!”苗若兰并未明了麻姑之语到底是褒还是贬,不得不诚惺诚恐的规避。两庄相距也不过里许,凭她们的脚程,只不过眨眼功夫也就到了,苗若兰一边婉辞一边抬腿迈进了殿堂。
  殿内一切景物依旧,只是正殿上多了一个,没有莲台悬坐着的“万年圣母麻姑娘娘”。苗若兰见了,甚为突兀惊奇,倒身使拜道:“见过圣母娘娘,小婢无知,误闯圣堂,万望娘娘恕罪!”
  麻姑却十分温柔的道:“相见是缘,何罪之有?只是你既进洞来,一切俗事尘缘就该丢在了洞外,可是你却似乎还放心不下,终究难成正果!”
  苗若兰极力解释道:“小婢确实是无心搅了圣母的清静,倒还无心受戒清修,也不想成甚正果。”
  麻姑道:“姑姑也并非佛门弟子,谁又逼你清修来着?只是你既喝了这里的溶岩茶又不能节制,只怕那洞外将人满为患,所以你便只能和孟姜一样,永远是这洞中的常客了!”
  苗若兰道:“小婢愚昧,请姑姑说得明白一点?”
  麻姑道:“这世上倘人人不死而又子孙繁衍,万千年后将是个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苗若兰执拗地道:“可事实是“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年忧。”历史便是最好的见证,小婢自然也超不出这法则,又何来不死之说,姑姑是否也在“杞人忧天”呢?”
  “唉!”麻姑叹道,“孟姜还没跟你说明白么?亏她还赞你一点即透!不过也难怪,精炼如嫦娥倘且跳不出情劫的困扰,何况凡夫俗女!”
  孟姜点头接道:“苗姑娘为情所困,只怕一时半会还拐不过弯来,万丈红尘中确实还有许多许多事需要姑娘去处理呢!”
  苗若兰不解地道:“我爹爹现在此处,除了胡斐,江湖上小婢并未结下任何恩怨情仇,并未有什么未竟的事非要小婢亲自去处理呀?”
  麻姑笑道:“那是以后的事,你现在只须在我洞中潜心修习你的“幻影无形”外加“无灯火眼,十几天后必见分晓。待你的夙愿亲情一概了结了,不用说,你自然会静心跟你的孟大姐去悟道参禅了。”
  苗若兰诧异道:“十几天一晃即逝,姑姑有甚速成的法门,能让小婢练成无上神功?”
  麻姑道:“若等你练得三.五年,外面早已改朝换代,面目全非,你就练成了神功,也无人赏识了。”
  苗若兰一脸迷惘,不知所云?孟姜解释道:“妹妹知道吗?对于外面的天日来说,你进洞已快半年了!在这地心的磁场中,你便和孟雄一样不用功,十天后出去,在人世间也是个一等一的高手了。”
  苗若兰这才晃然道:“地心一天,尘世一年,难怪大姐两千余岁了还如此风华卓绝,原来地心引力如此神奇啊!”
  孟姜笑道:“两千年又怎么啦?你看麻姑圣母活了差不多一个纪元了,还比姐姐我靓丽十倍呢!”

  麻姑却淡淡的道:“修行圈内不分老少,而且寿命之长短也并不是检验成功与否的尺度。你们只有想前人想不到的事;走前人从未走过的路;造前人造不出的工具;才能体现出真我的风格;才能对历史有所改变。”
  苗若兰并不懂得麻姑口中的“成功”何所谓,只悄悄地问孟姜:“大姐,这一个纪元是多久呀?大概总有万多年吧!”
  “嘿嘿!”孟姜爽朗地一笑道,“一个纪元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其中经过成.劫.坏.空的劫数,麻姑圣母就曾亲眼目睹了桑田变沧海的全过程,你说圣母应该有多大岁数了?”
  “哦!”苗若兰似觉晃然道,“颛顼锏上的留影小妹看过,这么说,圣母与女娲.颛顼都是中生代的先圣了?”
  麻姑见苗若兰把她与女娲.颛顼等同起来,心中很不是滋味。毕竟女娲.颛顼.后羿和鬼谷抗击彗星侵袭时,她的功力还未达火候,只勉强升空,才侥幸逃脱了那次球破人亡的大劫难,因脸带蹙客道:“苗姑娘,麻姑是人非圣,并无成就可言,只是略略比你痴长了几岁,哪敢与女娲娘娘相提并论!但中生代向新生代过渡的实况却还历历在目,可这却并不能成为麻姑炫耀的资本!”
  苗若兰知麻姑真的见证了那段历史,一反平时优雅的神情,急切地追问道:“圣母娘娘能否见告,当日颛顼虚脱后升空,紧接着吴刚与夸父一同去追嫦娥的“广寒宫”;但不知后来女娲.后羿与鬼谷在江海奔流中又做了些什么?中生代幸存者还有多少人?”
  麻姑见问,一脸凄然道:“扫帚星呀扫帚星,人类的大灾星!如今想起来还惊心动魄,它永远是地球人的大诅咒!但不知三万年后是否能有人阻止它的再次肆虐?”
  苗若兰触到了麻姑娘娘心中的痛楚,很不是滋味,也就蹙容安慰道:“只要颛顼未死,嫦娥复出,总会有办法的!为今之计,前辈们必须得从那段失意的阴影中走出来,将来与“哈雷”相抗衡的,便是你们这些古生代人.中生代人和再生的今生代人的共同使命!但那是后话,晚辈极想知道的是:在万物被毁后,我们的新生代又是如何在那阵痛中诞生的?”
  麻姑道:“苗小姐是新生代人中的佼佼者,不待我说,你心中似乎已“胸有成竹”了?”
  苗若兰道:“当年的惨像依稀可以想见,只是难以回顾劫后余生的人类再度发展的只鳞片爪?”
  “说来话长,你们请坐。”麻姑指了指地上蒲团,接着又向僵直的机器人下达了指令,““如影”,奉茶!”
  “这"如影"就是麻姑娘娘毕生的研究成果?”“如影”闻声进了左厢房,苗若兰才低声问孟姜。孟姜只是抿嘴笑笑,很显然,不否定就是肯定了。
  “未知大姐姐手巧腿灵的臂助几时能“脱胎”?”苗若兰又问。
  孟姜面带三分忧郁道:“大姐的“随形”还未通过最后的数据检测,还不敢正式组装。既然今天与妹妹巧遇了,也算三生有缘,希望你今后能给大姐提供一些有价值的理念,咱们共同创作吧!”
  孟姜如此抬爱,苗若兰极力压抑住心中的喜悦道:“大姐说笑了,班门弄斧,岂不贻笑大方啊?”
  这时“如影”早已端出了两盅热气腾腾的香茶来,并且谦恭地道:“苗小姐,此地没有珍馐待客,唯奉清茶一盏,聊表地主之谊,还望小姐不要腹诽我家主人吝啬。”"如影"声如玉润金铃。
  “圣母盛情,小婢受宠若惊,岂敢心生它念!”苗若兰接过香茗,轻轻抿了一口道,“这茶比孟大哥烹的好像又有几分不同?”
  麻姑道:“茶是一样的茶,只是烹茶的手法不同,茶的味道也就不尽相同,但不知你从中品出了什么来?”
  苗若兰道:“浓烈香醇,胜过佳酿。”
  麻姑道:“你觉着还有什么异样么?”
  苗若兰想了想才道:“明显能感觉到的是---此茶滚烫得紧!孟大哥端来的茶也许是预先泡好的,又也许是我太渴了,刚端来我就一饮而尽;可“如影”烹的茶却好似刚从炉上撤下来,只能慢慢地品!”
  麻姑笑着解释道:“这便是关键所在!两人功力不等,所取地心的热能便不同。正如你能启动“颛顼”锏,而你爹爹与蒋将就不能,同一种东西,在不同的作功中便有不同的反应,这便是仙人(先人)与凡人(后人)的界限。姑姑我是你们新生代的先人,但女娲.颛顼又是我辈的先人;你目下还启不功我们引导的地心能量装置,可我们又对女娲等先人的研究成果望尘莫及。因此,这便形成了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所谓“仙人”的概念与境界。而检验“仙人”成就的唯一标准便是:掘取地心能量的深度和力度;飞升地表的高度和速度,余者都不足道!”
  苗若兰不知天高地厚地道:“但小婢从颛顼锏的扫描中观察到,飞升只是暂时自保的一种手段,对拯救地球和控制自然并无帮助。所谓成仙得道也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有气魄!”苗若兰话音甫落,麻姑早已脱口赞道,“苗姑娘有气吞山河之志,将来定有佛缘,必将成为人类的福音,绝非咱仙道所可比拟!下个周期不须我们再作女娲第二,大费周章地用“荷尔蒙”摧情,重新繁育生命。扭乾转坤,阻止“哈雷”的危害也许只在姑娘双手的翻覆之间!”
  苗若兰羞怯地道:“小婢不知天高地厚,圣母休要取笑!只是小婢始终难以明白:既然新生代人都是由女娲娘娘繁育出来的,为何你们中生代人却不肯正视自己的遗传基因,非要孤独地躲到名山.大川.深海.地壳中去?”
  麻姑道:“小妹妹难道不知道?祖.父.儿.孙的生活习性倘存在代沟,何况万千年的演变,科技与文化自然不能同步,你们孔夫子有句至理名言,便是两代人的真实写照。”
  苗若兰道:“小婢愚钝,还请圣母明训!”
  麻姑抿嘴笑笑道:“说来有辱斯文,不说也罢!”
  “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者也!”苗若兰反应敏捷,只略一思索便脱口而出道,“但不知孔老夫子有此感叹,其中是否包包括了他的娘亲?他自己又是否超出了小人的范畴?”
  孟姜接道:“在人类的现实生活中,难以把持自己言行的小人也确实太多太多,许多自视清高的人在不经意中也往往会落于俗套。”
  麻姑道:“因此,我们对那些良莠难辩的后生小辈们不得不有所防范,凭苗姑娘的聪慧,当不难理解我们中生代人的良苦用心了?”
  苗若兰道:“由圣母的话中我们可以这样推断:我们现代人无可捉摸的“海市蜃楼”,"魔鬼三角",以及“桃花源”和“死亡谷”都是你们的杰作!那所谓“飞碟”也就是你们的代步工具了?”
  麻姑道:“人人都得有个栖身之所,先人也不例外。既然形成代沟,难于沟通,我们便只能遵循女娲的告诫:“绝不与新生代人,也就是女娲的子孙们发生任何往来,当然更忌摩擦,而唯一的办法便只有设置障碍,尽量避免正面接触,恰如诸位一样,只要你们误闯"禁宫",不到万不得已,便只有终身幽禁了。”
  苗若兰道:“既然麻姑娘娘与女娲娘娘乃同时代的人,那么,在现代人的演变与进化史上自然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却又何须在女娲娘娘设置的框架中裹脚不前呢!难道两代人永远不可以成为合作伙伴,共同征服自然吗?”
  麻姑道:“有些事苗姑娘你能洞若观火,仿佛亲临其境,但这次你却说错了,如无禁区,难道我们还得与你们礼尚往来又成!那这世界不就全乱套了吗?”
  苗若兰道:“小婢本就愚鲁,只因娘娘抬爱,才斗胆喋喋不休地说了这许多,倒显得小婢太没教养了。”
  麻姑道:“老身只是中生代幸存者中的弱智儿,无论在史前,还是劫后都无多大建树,又岂敢违背女娲的遗训!将来只有苗姑娘你,才是开发新生代处女地的先驱,历史的前进和发展的希望将来便全寄托在了你的身上。”
  苗若兰见麻姑圣母对自己抱有极高的期望,不免忧心忡忡极不自然地道:“既然娘娘对小婢宠爱有加,何不解除禁令,两代人共同携手。那么,改造自然,推动社会前进的步伐不就会大大加快吗?”
  麻姑闻言,又皱了皱眉,似乎强忍着内心极大的伤痛道:“苗姑娘,姑姑又何偿不想如此呀!但每每忆及女娲临终时的嘱咐,我心中就隐隐作痛。为了赤地上再现生机,女娲呕心沥血繁衍百年,终于力竭不支,撒手人寰,虽然惨像已远去数万年,在我心中却还历历在目,仿如昨日。”
  苗若兰也心情沉重的再不作声,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殿堂里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和“如影”腹内机械的“鸣唱。“唉!”良久,麻姑长叹一声打破了寂静,从而慢慢道出了心中积压了七万多年的酸楚:

  “七万年前,我也正如现在的你们一样,试图着练那不死不灭的法门。只是我那时没有你们幸运,没能得到任何人的帮助和提示,只是凭籍着己身的摸索与灵感,终于合成了几种促进新陈代谢的药物,因此也就侥幸活了几千年;
  正当我准备向更高层次攀登时,有一天,我正在洞中打坐参玄,突然感到一阵心烦意乱,更感到心惊肉跳。于是我强运内劲试图将这浮躁的心神镇定下来,但无论怎样默运玄功都无济于事。恰此当时,我并不知道死神已悄悄降临,只道是运功不得法,已走火入魔。因此,心魔迫使我不得不出洞透透胸中郁闷之气;
  刚出洞口,陡见一团硕大的火球,比大阳光强十倍.大百倍,呼啸着向地面砸来,我这才猛然想起:刚才的坐立不安原来是我体内微弱的第六感官的复苏,凭着这微弱的感应,不由闪电般作出了判断---地球上毁灭性的灾难已降临!不客多想,我当即迅速离地升空;
  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传来,紧接着是一股强劲的气流把我往更高处托去。我定睛朝下一看,只见大地在强烈地抖动,山在呼,海在啸;火球削去了一片碟形的地壳,旋转着.呼啸着向太空飞去;
  “我的广寒宫!我的广寒宫!”但见嫦娥也如一颗流星般惊呼着向那碟形物追去;后羿的臂助“吴刚”,不弃不舍,紧随其后;而鬼谷子的“夸父”却慢了半拍,永远没能追上嫦娥和“吴刚”,成了环地追日一条永远也甩不掉的尾巴;
  地上,一切飞禽走兽都死亡殆尽;海中,凡是鱼龙龟鳖都一锅烩了;万物之灵的人类,除有灵感并能飞升地表的幸免于难外,其余皆下了地狱!海水在奔流,山巅在颤抖,望着这个大屠场,别说我当时六神无主,就是女娲也不知所措;
  “我愿捐出我能捐的一切,供你所需,希望老大能尽快恢复以前的井然秩序。”鬼谷子抛下一句话,早已扬长而去了,他也得去尽快整理他的地下宫殿;
  要想尽快恢复以前的景像,“克隆”当然是最简便又快捷的方法,但“克隆”出来的人一出世便有万岁了,没有吸取天地精华的技能,便没有足够的人生修为,等于死人一个!况且“克隆”人也许如骡子一样,未必能承前启后,生儿育女?所以,永远无休止地“克隆”下去,也就失去了意义;
  因此剩下的便只有十月怀胎---人类再生了!可是鬼谷能做的只是成功的一半,只是另一半却很难解决。育人不比孵鸡蛋,没有母体,什么也做不成!”
  苗若兰听到这里,极其不解,心道:“你麻姑,女娲不都是女人嘛!怎么关系到己身利益便都那么自私?”可心中虽然如此想,口中却不敢说出来,只是委婉地问道:“难道女娲娘娘与鬼谷先生的血型不附么?”
  麻姑却和悦地道:“小妹妹你有所不知?那不是血型的问题,而是凡幸存下来的女人,包括女娲娘娘在内都早已不具备生育条件了!”
  苗若兰天真地道:“男女结合,生儿育女,乃自然规律,如果都要讲条件那人类岂不越来越少,早就灭绝了!”
  麻姑耐心解释道:“小妹妹你不细想想,人活万千年却月月来潮,你说烦不烦?再说,真要月月来潮,一百年也活不过!这是自然法则,你以后应该会明白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苗若兰不无焦虑的急道:“哪怎么办?”而她的全身神经早已绷紧,好似乎人类的末日马上就要降临;
  麻姑却不紧不慢地道:“办法只有一个,即掘取地心力所催生的“阿魏”,利用“阿魏”中丰富而又强劲的“荷尔蒙”,去重新诱发和催生女性的性功能,使万年“铁女”回归为一个真实正常的女人。”
  苗若兰惊讶不已地道:“哦!都说成仙得道难,原来回归自然更难啊?”
  “当日我在空中勉力支撑了约莫半个时辰,”麻姑继续解读,“江海虽然还在咆哮,可峰岭的颤抖已慢慢减弱了。于是,屈指可数的幸存者,稀稀拉拉地聚集到了女娲身旁,面对那凄凉的景像,数十人都面面相觑,无所适从;
  这时红日已西沉,西天映透着一片晕红的晚霞;大地本应在这霞光中逐渐模糊,乃至黑暗;然而,那天却一反常理,西天越幽暗,大地却越清晰。幸存的人可谓见过多少世故,可这种情形倒还是第一次经历,众人都莫名所以,难以掩饰胸中的恐惧之情;
  大家三三两两都在窃窃私语:““扫把星”刚走,难道又有灾星迫近了.....”“凭这亮度,仅次于太阳而胜过任何星星,真要砸下来,纵然力可通玄,也将在劫难逃了......”
  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聚集到了那发光的东方,原来却是从被彗星撞碎的地壳升上倾泻下一片柔和的银光,并且随着日光的逐渐暗淡而越来越强烈,远远的银盘上还依稀可见嫦娥一脸的倦容和满眼的忧伤。“嫦娥!嫦娥!”大家兴奋地惊呼,有的则高叫,“越来越亮!越来越靓!”
  地球的外壳遭受了“哈雷”的冲击力,旋转着向太空飘移了三十七万里,却并未能摆脱地球的引力;地球每日以八万里的速度旋转着,那破碎的地壳被地球牵引着也以同样的速度拚命地绕着地球追;由于圆轴的内外关系,因此,每三十天外圆便少走了一圈;
  由于当初刚发现这个亮点时,大家都异口同声地高叫:“越来越靓!”所以后来大家便习惯地将它叫“越亮”了。“越亮”是个“圆盘”,也是个“薄饼”,它吸取了太阳光才发亮;当“圆盘”将正面对着地球时便为“满月”;当“薄饼”旋转着将侧面向着地球时,是为“上弦月”和“下弦月”,称“弯月”。因此可以说,月亮的形成,完全是“哈雷”的“杰作”!”
  但不管是“越靓”还是“月亮”,苗若兰都无心去探究,她所急于知道的是劫后余生的中生代人是如何创造历史,再生今生代人的。因此急切地问道:“颛顼内力透支,早已辞别,那鬼谷子也临阵脱逃不与善后,算的哪门子英雄啊!即使女娲取得了“阿魏”那又怎样?无性繁殖只有微小生命才能做到,人类好像还很难跨越?”
  麻姑道:“小妹妹所说不假,但你并不知道,即使能立马找到“阿魏”,又及时提取了“荷尔蒙”,也未必能在一年半载中便可奏功!首先,女娲得用她独门研制的“纳米追踪器”打通全身的奇经八脉,恢复了女人的本来面目,才可考虑下面的步骤如何安排。”
  “有那么麻烦吗?”苗若兰嘟哝着,原来她只以为,男女一结合就成了。
  麻姑颇有耐心地道:“小妹你也是女人,应该知道:女人的意念,必须由视觉反映到小脑,经过脑垂体刺激性腺内分泌,再由卵巢排卵才算一套程序,这是每个成熟女人都能自然感应的最基本的一套程序!可这些我们中生代人却不能随心所欲地达到了,即使注入“荷尔蒙”,姑姑的卵巢也不可再恢复功能!”
  苗若兰激动的道:“娘娘您在危言耸听,是人便一定有感觉,不然,后羿与嫦娥的缠绵将如何解释?”
  麻姑道:“小妹妹可曾听说过内侍对食?”
  “那是意淫!”苗若兰脱口而出,“以求心灵上一时的慰藉。”
  “姑娘天赋异秉,什么事都是一点即透,当不难理解嫦娥与后羿当时的心境,也就自然能联想到女娲不留住鬼谷子的原因了罢!”麻姑道。
  苗若兰还是似懂非懂:“难道是女娲并不能确定她经脉畅通的时日?”
  麻姑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苗若兰又问道:“事实上你们花了多少时日,才生下第一个人来?”
  麻姑道:“从天山找“阿魏”起,到第一胎八人降生,整整花了三年时间!”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可以说,您们为开创人类新纪元创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苗若兰对着麻姑肃然起敬。
  “哪里!哪里!麻姑即使有这片心,也无那种力,小妹你高估了姑姑适应环境改变自然的能力。说实话,面对突然变故,姑姑是想做点事,但除了女娲有这种变通能力并掌握着其中契机,余人皆有心无力,甚或包括当时已然飞升的嫦娥!”麻姑道。
  苗若兰惊讶的道:“一胎八人,全由女娲一人一次诞下?”
  麻姑默默地点点头,表情异常庄重。
  “无私奉献,有时都很难作出抉择,更何况毁功伤元,破体引流!”苗若兰仿佛看见:在那风雨飘摇的岁月里,女娲将身心一片片撕碎,掷上了人间。“伟大呀!壮烈啊!”苗若兰忧伤地哀叹着。
  “是啊!”麻姑附合着,“没有女娲舍身的壮举,也就没有新生代人这数万年轰轰烈烈的打打杀杀,倘或女娲泉下有知不知又作何感想?”
  苗若兰闻言,已陷入一阵无限的忧伤。
  一阵无声的沉寂过后,麻姑从左手无名指上慢慢抠下一枚戒指来,迅速旋下凸面上闪闪发光的夜明珠,然后将珠子微微一侧,从中空的珠身中倾出了一件比芥子还小,状如发丝,凭肉眼只能勉强看见的物事,落在了麻姑的掌心上。麻姑将手伸向苗若兰道:“这便是女娲临终赐给我的“纳米经络疏通器”,医学上有句术语,叫“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因为这“疏通器”可以通过这枚戒指遥控,从而进入人体的任何部位,再从里面透射出一种激光,直达病灶,清除隐患!所以,有了它,没有治不好的顽疾。”
  “可是,它却没能救下自己的主人!”苗若兰快人快语,心中藏不得半点隐秘,自然也就不懂得给麻姑留面子。
  麻姑一时语塞,暗道:“初生之犊岂知江湖险恶!今天幸好是遇见我......”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麻姑才尴尬地解释道:“小妹有所不知,只因女娲娘娘不间断地生育,三十年生了一百三十九人,简直成了一架育人机器。她是因身心衰竭,无疾而终,而“经络疏通器”只能起到疏通脉络抑制病毒的作用,即使它是一架万能起搏器,对于身心俱损的女娲娘娘来说,也只能收效一时。所以说,枯木逢春至今还只是人间一个美好的幻想,这种奇迹也许将来只有你能开创,但女娲娘娘可是等不及了!”
  “娘娘何出此言?实令小婢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苗若兰自知失言,心怀畏惧嗫嗫地道。
  “科学无止境,达者为尊!你既有缘得到并能侥幸掌控“颛顼锏”,这对你探索史前和破译今后的密码都有一定的帮助。冥冥中能将此等机密假手于你,想必也是颛顼的有意安排,不如我今天也将女娲的“经络疏通器”转手给你,这是两大巨人数万年的心得所在,希望你能在我们两代人中,开辟出一条相互交流的通道来!”说完,麻姑将那细如发丝的“纳米经络疏通器”重新归入明珠中,并迅速旋紧到戒指上,然后表情既沉重又肃穆地递给苗若兰。
  苗若兰无所适从地推拒道:“小婢无德无能,必然无法将先圣的尖端科技发扬光大,还请娘娘收回成命,另择心灵德佳者相授!”
  麻姑道:“福禄永康,德才兼备,只有你苗姑娘当之无愧!来,你把你手中“颛顼锏”给我,我授你心法,将来你便用这两件法宝去造福人类!”
  苗若兰不敢怠慢,急忙趋前,将“颛顼锏”递上。麻姑接锏在手,随即右手紧扣锏柄,左手在第三颗钮键上轻轻一按,那八棱锏顶端便透出了一束幽绿的青光,直射孟姜,光圈里孟姜五脏六腑的搏动;中枢神经与末梢血管的跳跃都一览无余,苗若兰见了无不惊奇万分。
  麻姑闭了开关把锏和戒指一并递给苗若兰道:““颛顼锏”是柄万能制导器,远,它能掌控太空的卫星;近,它能制导地表乃至地心天然的和人造磁场的方向;大,它内中的核能裂变,可使昆仑移位;小,它可使你手中的“纳米经络疏通器在人体的每一个角落运转自如。“颛顼锏”碾转落入你手,可见颛顼在大洋深处一定对你寄于厚望。从第一眼见到你,我便对你非常有信心,希望你能从颛顼.女娲二人的心得中,分解并合成另一种基因,在科学的迷宫中趟出一条捷径来!”
  苗若兰心情忐忑的道:“小婢虽然不是一段朽木,但自信力却不足,也许会令娘娘您失望!”
  麻姑道:“姑娘放心,即使我看走了眼,但我们得相信,早在中生代,女娲与颛顼便作出的精确论断!”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第十三回

  取阿魏后羿捐躯 育新人女娲辞世

  再说当年女娲落下尘埃,但见自己的修行之所----峨嵋山万通谷醒梦园----也是疮痍满目。女娲直起腰来,伤感地自语道:“嫦娥呀嫦娥,你做得好事!你逞一时之勇,制成个失控的“魔”身,闯下这弥天大祸。如今你脚底抹油,溜之乎也!却让咱们来收拾这破败河山。”
  蟾宫的嫦娥立于桂树下,左侍吴刚,右伴玉兔,也是一脸愁容,凄然苦笑道:“小妹六根未净,才酿成大祸,已是悔之无及,还望大姐不记前嫌,海量包容!这善后的事就全拜托您了,小妹只在“广寒宫”中遥相观望,看着大姐使这一大片荒漠早日回春。”余音通过太空站的电子播音仪,早已缓缓送至地面,传进女娲和后羿的耳鼓。说完,吴刚陪她径直进了“广寒宫”。
  后羿见嫦娥甚为傲慢,不道前情,自己好歹也称得上她的兄长,她竟视若无睹,心中十分忿怨,暗道:“女娲即使能包容你,那亿万生灵谁来超渡?不给你一点惩戒,保不准你明天又故态复萌,想出又一堆引人入胜的鬼点子来。”于是,后羿背着女娲,从背后悄悄摘下“震天弓”,抽出“穿云箭”,但见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嗖!嗖!嗖!”三支箭早已径直向那薄薄的银盘飞去,为了达到极佳效果,让银盘碎裂得更小些,使之不能在太空中独自停留,于是左手微微抖了抖,银盘上便落下了三个弹着点。
  待得女娲发觉后羿的异常举动,要想阻止已是不及,“穿云箭”早已在银盘上爆起了三点火花,同时抖了三抖,并发出了三声清脆的爆响。后羿见了,有点伤情地闭上了眼睛,只以为那银盘瞬间便会碎裂成满天花雨,如流星般坠下地来,内心早已被一丝愧疚缠绕了。
  可当后羿再次抬起头时,简直有点不想信眼中所见的事实:原来威力无比的“穿云箭”上的“核弹头”,却对付不了那薄薄的银盘,竟然只是在那银盘上映上几点浅浅的彩纹,而那银盘似乎吸纳了“核弹头”的能量,所放射的光芒比之前更为皎洁。
  女娲由于没能及时阻止后羿失控的举动,心情也极其沉重,她何尝不知道“穿云箭”的威力:只一支便可摧毁一座山,或可煮熟一片海,可对那薄如炊饼的银盘却无之奈何,这种情形倒在她的意料之外。女娲见嫦娥所居“广寒宫”“并未破碎,终于深深地嘘了口气,不无责怪地道:“三弟呀!你一向可是以稳重著称,今天却为何这般沉不住气来?”
  后羿知道自己一时感情用事,差点铸成大错,因愧疚地道:“对不起,大姐,有时人体本质上的潜意识复萌,它并不受思维的限制而一发不可收拾,虽有万年功底一时也难以自控!所幸今天对幺妹并未造成太大的伤害,也算不幸中之万幸,否则我老三将百死莫渎其罪了!”
  女娲不得不反过来又安慰后羿道:“希望你的“吴刚”能好好侍奉幺妹,使她能尽快从“红牡丹”危害的阴影中走出来,七十六年后,你们还得携手探索“哈雷”,尽一切能力将“哈雷”的诡秘和它对宇宙的危害搞清楚!“
  后羿疑惑的道:“我们?难不成大姐要抛弃我们,准备隐退不成!
  “隐退?”女娲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惊疑地紧盯着后羿道,“现在非常时期,你还跟我谈隐退!就我们这屈指可数的几人,守着这破败河山?”
  后羿道:“不这么样,那我们还能怎么样?”
  女娲有些哭笑不得,忧郁的道:“三弟该不是郁气迷了心窍,怎地越来越不成器了?你怎么就不能明白,在这死寂苍凉的大地上,当务之急便是怎样繁育生命!”
  后羿终是不解,疑道:“大姐!抬眼望,凡能繁殖生命的都死绝了!未死的无论男女都成了“铁公鸡”,不能再繁育生命了。对此,我们只能徒唤奈何!“



  女娲心情沉痛,毅然决然地道:“办法只有一个!”
  后羿急忙追问道:“大姐有什么打破常规的的办法,能使你们早已封闭的身体重新“解冻”不成?“
  女娲悄声道:“原来天山“承露盘”中,长着一种近似“灵芝”的东西叫“阿魏”,它在天山之巅,吸天之精华,纳地之灵气;富含“荷尔蒙”,“苯甲胺”,能补阴壮阳,对“摧生解冻”有奇效。只是现如今江海倾倒,地表扭曲,不知这种有灵气的物种是否也遭到了破坏?或许早已自然萎缩!”
  后羿心不在焉地道:“人定不能胜天,咱们枉为中生代人,目睹大自然对自己的家园无端肆虐而一筹莫展,还空谈什么开发宇宙的宏伟目标?而目下延续生命都成了我们一道过不过去的坎,这不是对我们千万年的摸索一个极大的讽刺么!”
  女娲急忙止之道:“三弟,我们谁都莫灰心,人类总是在无言与无声中摸索着前进。路是走出来的,经验只是无数经历的积累,它必须通过实践去检验,咱们不能由于挫折而裹脚不前啊!”
  后羿颇为沮丧地道:“自然法则中,必有自然规律去蕴育自然,何须我们去越俎代庖,费力不讨好!要知道,生物自然进化的速度也是不容忽视的。”
  女娲道:“诚然,历史与自然不会静止不前,但它的发展速度需要漫长的时日,甚或惨痛的代价,今天所发生的事便是最好的例证。所以我们必须尽力缩短它的周期,以期早日推动自然前进的速度。”
  后羿不无担忧的道:“大姐,我后羿又何偿不想人尽所能,但这毕竟不是尽力,而是捐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你考虑过这个后果吗?”
  可女娲却义无反顾的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没有牺牲,未来的世界将永是一片空白,仅你我几个幸存者苟活着,大地将永无生机!若以我一体“解冻”,乃至消融,换取未来人类的歌舞升平,便当我当年并未“封冻”,亦未可延年不就得了。代价?若谈代价,那这代价值!”
  后羿眼噙泪花,抽泣着道:“大姐可得想清楚,难道你万千年的修为,就只是为了给嫦娥那贱婢善后的吗?要知道,下山容易上山难哪!”
  女娲果决道:“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这可是无法两全的事,各尽其能罢!三弟你也不必太过忧伤, 将来人类智识的开拓便得靠你们去辅佐了。”
  “大姐…….”后羿抽泣着欲言又止。
  女娲知其要说什么,因道:“三弟呀!造人可没有捷径,我们虽然能够合成机器人,但它们只能是我们的隶属工具,只能机械的服从指令;我们也可以用“克隆”的手段去复制人,但他们一方面容易老化,另一方面对繁育再生也有障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还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女娲见后羿没有再反对,知道他不得已而屈从了自己的这套方案。略顿一顿便转向一旁萎缩着的姑娘道:“小妹妹你叫啥名?你能逃过这场劫难,可见你的功力与机灵劲也并不简单!现烦你与我们一道去天山走一遭好吗?倘然机缘凑巧,“阿魏”并未遭到“哈雷”的伤害,也许它还在天山绝顶的“承露盘”中绽放呢。那么重启人类盛世,便还有希望!”
  被称小妹的女娃隐隐听见人言,只是闭目嚅嚅道:“小婢麻姑,在“桃花园”中苛活着,因一时心血来潮,才得以侥幸逃离大难,还请前辈提携一二。”
  麻姑小姑娘当时的功力与女娲相比,可谓相差十万八千里,当然不可同日而语。当劫难降临之际,如没有“人魔红牡丹四姝”在紧要关头牵掣住了颛顼等人,假如五杰联手,完全有可能使“哈雷”改道,或与地球合轨,也就对地球构不成威胁。可麻姑充其量只是覆巢之下,一只羽翼未丰勉强还可以跳跃的雏鸟罢了。但她毕竟亲身经历了地球上这场空前大浩劫,对劫后余生的幸存者,女娲对此能不珍重万分?
  麻姑凭着直觉升空,从而摆脱了不可预知的死亡,她从升空到着地,勉力支撑了半个时辰。落地后余震未消,她的五脏六腑还在翻个个,只得顽强坚挺着不让自己昏死过去。浑浑噩噩中仿佛听到有人叫她上天山,这才奋力睁开双眼:嗬呀!但见天地一色,分不清哪是上天?哪是下地?海水倒流,波涛翻涌,不知滚向何方?冰川震裂,冰块沉浮,碎屑似冰雹乱舞;沙山震爆,沙漠成丘,黄沙如牛虻狂飞;岩浆喷发,峻岭崇山燃烧着熊熊烈火,平地突起峭壁;地理塌陷,城镇乡村冒着滚滚浓烟,广厦已成湖泊。麻姑看得心惊肉跳,已是行不得功,挪不动步。
  女娲见状,只好隔空给麻姑输送了一点内力,接着腾身一跃,早已不见了她的身影。大家再注目搜寻,原来女娲已身在空中,早已拿住“擎天一柱”朗玛峰,她扶着山尖使劲摇了摇,顿时山岭烟火便慢慢熄灭;江湖逆流也渐成顺序,仿佛一台瘫痪的机器又开始慢幔运转。女娲行止似电,气势如虹,从“醒梦园”到朗玛峰何止千里之遥,可女娲一个来回只当欠欠身伸了个懒腰。
  女娲稍稍疏导了一下大地凌乱的秩序,重新来到萎靡的麻姑面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道:“小妹妹,现在该不会再有所顾忌了吧?”
  麻姑神情略略清爽,疑惑地问道:“前辈,这“阿魏”只有天山独有么?”
  女娲温情地道:“小妹妹有所不知,这“阿魏”一般寄居在巅峰或峡谷极热极寒处,它必须吸取充足的阳光和地心的阴寒之气才能汇聚人体所必须的物质。如今极地已碎裂分化;大海沟已演变成沙漠;不周山又互换成大洋;地球上所有东西都基本移位,只有那远离震中的天山一角,也许还保持着原有的模样,无论“承露盘”中还有没有“阿魏”,也只有那里才是我们唯一的指望!”
  麻姑道:“前辈,除此再别无他法了?”
  女娲道:“人体内最具神奇的便是苯乙胺.多巴胺和内啡汰,这些激素对人体构造和繁育生命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可我们却用功力彻底将它们抑制了。要想重新繁育生命,就必须得有富含“苯甲胺”“荷尔蒙”这等强有力激素的东西,来启动我们体内已然僵化了的脉络,才能使女人的性征复苏。目前,我们还没有----从来也没有准备----人工合成这种激素,天然的也就只有这世之珍品----“阿魏”了!”
  “万一……”麻姑还是不放心。
  “没有万一!”女娲急忙纠正道,“只要天山未崩,我们便得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取回,因为我不想在万千年的寂寞中苦度光阴!”
  “醒梦园”距天山之巅,在中生代人眼中, 还不足一个晨操的里程,女娲携后羿.麻姑等人只须臾工夫便到了。
  天山之巅“承露盘”,如一面硕大的铜镜镶嵌在千丈高峰上,它四面陡峭,刀削一般无可攀援。常人即使上得山,可对这峰上的奇奥自是无法探求的了。
  此时正值晌午,烈日当空。“承露盘”受炽焰的强烈烘烤,恰似一座火焰山,少说也有一千度高温,常人落入其中,必然一沾即化,决无生还之理。
  女娲.后羿等人,虽具异能,有金刚不坏之体,也只能勉力支撑得一瞬。二人在百丈方圆的“太阳灶”上轮次搜索勘探,却一无所获。女娲忧心如焚,比置身火炉上犹胜,早已感叹不已!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真一点不假!即使敏锐如女娲,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好掏出静电光能遥控器,通过太空卫星转播站,接通了还在海底休养的颛顼:“喂!老二啊!现在东.西.南.北.中五大焦点,都遭到了“哈雷”不同程度的破坏,人参.首乌.灵芝与阿魏全部消失,现唯一一处未遭损伤的天山“承露盘”中却酷热异常,大姐与三弟探寻了每一个角落,都没能发现任何生殖“阿魏”的迹像,也许之前的传说不为真实吧?看来,我们的热心,也只能当作一种美好的愿望,慢慢随着远去的“哈雷”的背影逐渐逝去了!”
  颛顼静听着女娲失望的唠叨,自愧由于没能及时征服“红牡丹”,才直接导致了“哈雷”的危祸,心中自然很不是滋味。过了片刻,颛顼的声音才通过脚下大地的振动幽幽传来:“阿魏乃是有灵感的至阴生物,红日当空,它必自然隐匿,何况高温千度?只有冷露浇灌时,它才展现出骄羞而又近乎人形的珍质,夜越深,形越显。但世间万物,同性相斥,异性相吸!“阿魏”属阴性,无论你功力再高,只怕对你都难以待见,切记!”女娲闻言,自家也早已猛省,原来这个道理她又何偿不知道,只因心烦则乱罢了!所以只得暂停既耗时又费力的盲目搜索。
  随着红日西沉,夜幕徐徐降临,紧接着,东边的地平线上挣出了半轮殷红的圆盘,圆盘慢慢上升,扩大,并且由红变黄.变白,放射出皎洁的冷光。霎时,整个大地成了一片银色世界,第二次沐浴到了月亮浩瀚的光辉。“古人未见今时月,今月曾经育古人!”历史就是那么戏弄人。
  后羿看见这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奇观,心中甚为蹊跷,但猛一转头,竟发现嫦娥倚在那银盘中的桂树下.正用幽怨的眼神紧盯着自己。后羿下意识地又把手伸到了背后,但须臾又无力地垂了下来,并伤感地将脸扭向了暗处。
  女娲得到了颛顼的提示,又吸取了白天的教训,再不去作那无谓的折腾了,于是唤过后羿吩咐道:“三弟呀!不是大姐不尽心,只因一物降一降,那今天晚上“承露盘”上掘取“阿魏”的事便交给你了,大姐只在山下静侯你的佳音,祝你凯旋!”
  待得月挂中天,一切有生命的动物都无复存在,大地早已死一般寂静,给活着的人的心灵产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寂寞和空虚。在这空虚中,后羿的心底更有一股莫名的恐慌。因为,他心中一直谨记着临行前女娲郑重的嘱咐:“此行艰难险阻,责任重大,地球上未来的希望便全寄托在你身上,但愿你不辱使命,早早归来!”说完她眼中不自觉地还掉下了几滴清泪。
  “仙人”之泪贵于金,这一反常现象可是数万年来从未有过的。这意味着什么?这难道是潜意识的返本归真?是生离死别的预知?但是,真的后果却谁都无法预测!一阵反复思量后,后羿振振精神,终于又再次上了“承露盘”。
  晚上的天山“承露盘”,举目一望,一切形态依旧,依然没有任何生物,只是温度却降下了千百度,达到了冰点。后羿兢兢业业搜遍了每一寸土地,终于在盘的中央发现一棵不大的东西在银色月光照耀下,放射着幽幽的绿光,难道这就是女娲要找的“阿魏”?后羿心中一阵狂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女娲与麻姑差点被烤熟了却一无所获,而我……唉!这种机遇不知是福还是祸?”
  为策万全,后羿从背后掏出了轻易不用的宇宙航天器,并迅速地一边敲打着键盘一边喃喃自语,然后将那一尺来长的人形“阿魏”小心翼翼地系在了航天器上,然后沿着盘边一返一复踱了五个来回,却并未及时将“阿魏”拔出来。待得月影东移,后羿抬头看了看蟾宫中的嫦娥,又回首看了看山下的女娲,然后走近中央,果决地伸手将女娲所求的至宝拔了起来。
  霎时,一道电闪雷鸣,一阵地动山摇,随之一股硕大的烟尘在山顶上冉冉升起,然后逐渐扩大,转眼把整座山都覆盖了。人的思维反应跟不上电光石火,在那耀眼的激光闪射时,后羿的身体也随着升腾的烟雾瞬间消失了。还好,那部输入了后羿遗言的宇宙航天器的速度要比人脑反应快得多,它在后羿将“阿魏”拨起的同时,便脱手飞升了,从而脱出了地心高压喷射的辐射网。
  与此同时,女娲在山下也却实忧心如焚,如不受阴阳的制约,她宁愿甘冒矢石,亲临战阵也比这提心吊胆舒坦得多,后羿在盘沿每转一步都好像踩在她胸膛上,令她透不过气来。
  终于,后羿逼近了盘心……惨剧也随之发生。可以说:新生代人的初始,也便宣告中生代人----后羿----的终结。因为他,才换来了天下苍生的重新繁荣,人类进化又开始一个新的阶段。这次,女娲的泪水不是淡淡浸盈,而是倾盆而下,足可逆流而上,浇灭山顶的岩浆!
  那时,女娲不得不强忍悲痛,回收了后羿宇宙航天器上的“阿魏”,这可是后羿以生命为代价换取的珍奇,而女娲还得以生命为代价去继续!
  在宇宙航天器的显示屏上,女娲看见了后羿的遗言:“大姐,千万次劫难我们都闯过来了,可这次,凭直觉,小弟已预感到也许很难生还的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是为了大姐你的郑重嘱托;为了天下苍生的复苏;也算是为嫦娥妹子渎罪罢!为了这万分之一的希望得以实现,小弟我已作好了最坏的打算;为确保取宝的成功度,小弟启动了从不轻用的航天器,以它的的电光速度,当可脱出岩浆喷发的辐射网;冷冻贮藏器里存有你刨造生命所必须的东西,免得你又往返东西,无端的浪费时日;大姐,我去了,请将这录成的像册,永远警示后人!----天下本无事,但愿是小弟自扰之,余不尽言……”
  斯人去矣!雄魄何在?成像又何如?新元伊始,山花烂漫,英灵可慰藉。
  天山之行为了什么?并非探奇猎宝,女娲当然知道,后羿心中所期待的是什么。然而一得一失,逝者长已矣!生者何堪!斯时,女娲的脑海里,早已一幕幕映现出满山的稚童在相互追逐,那才是生者与逝者的真正愿望。

  自服食“阿魏”后,女娲的身体便一天天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原来粗糙紫酱的皮肤与脸膛,慢慢变得白晰红润;肌肉突起且久己平胆的胸部,又充盈了脂肪并逐渐丰隆;腹部扩展巳不再是虎背熊腰;更可喜的是久违了的月例也不期而至了;这便足以证明,一个真的女人已然复活;也就意味着一批新的生命可以在这“摇篮”里诞生了!


  斗转星移,眨眼已过半年。一天,女娲将麻姑唤了过来吩咐道:“小妹妹,现在条件已基本具备,我想在最短期间内便实施我们的计划,那样,大姐便又恢复了肉体凡胎,与常人无异了。为了记念三弟的功绩,无论怎样,这之前我必须还得上天山一次,也算尽咱偷生者的最后一片心意。”
  麻姑善解人意的道:“缅怀先烈,实为人之常情,小妹岂敢有异议?同时小妹还想看看地火焚烧后的天山“承露盘”又有怎样的变异呢!”
  女娲默然道:“好罢!俗语云:人不辞路,虎不辞山!可大姐这次却是去与天山与仙缘作最后的诀别的,只希望你能从地火的喷发中寻得教益,以便在下个周期中力挽狂澜。"
  两人祥云漫步,天山早在脚下,可定睛一看,那方圆百里内早已面目全非:原来峰巅上的“承露盘”巳不知去向,遗下的是一泓碧波荡漾的大湖----天池。
  “后羿呀三弟!”女娲见景生情,睹湖思人,不由悲从中来,大放悲声。呼声如雷,响彻云霄,群山回震。奇怪,刚才还红日高挂,晴朗的天空,霎时便阴云密布,雷鸣声与呼叫声遥相呼应,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两人不明就里,只以为又是大自然在捉弄人。可女娲的呼声刚刚停止,那雷雨也相继慢慢静止。
  雨住天晴,女娲与麻姑又沿着湖边爆起的碎石默默前行。然而麻姑与女娲毕竟不是同时代人,自然对她敬畏三分,连大气都不敢出,又哪敢有丝毫僭越。
  女娲既然恢复了女人的本来面目,多愁善感的女人天性也就暴露无遗。看着这一平如镜的湖水,走着这凸凹不平的碎石,不由又勾起了对颛顼.鬼谷.嫦娥与后羿的无限思念,一个情不自禁,便又哭出声来。先是嘤嘤小泣,继而由弱变强,又成狂呼,登时又是狂风大作,雷雨交加。
  女娲哭昏了神智,自是未觉异样;麻姑与后羿并无多少接触,哪有太多情谊可言,所以她清醒得很 ,这怪异现像她已从中从出了端倪。女娲不哭了,大雨也不下了。麻姑这才试探着道:“大姐,你是否发现,三哥他无时不在?”
  女娲止住抽泣,惊疑地紧盯麻姑道:“此话怎讲?三弟未死,肯定会来见我,岂能悄无声息!”
  麻姑苦笑一声道:“大姐,你不妨再叫几声试试,看小妹说的话是否灵验?”
  女娲知麻姑并无欺诈,也就顺意大叫了一声:“三弟!你在哪?”果不其然,呼叫声未落,又是电闪雷鸣,山雨纷至沓来。
  如是再,再而三,累试不爽,女娲不由内心感叹道:“三弟未死,后羿长生,他比我女娲灵显啊!”如此伤感,女娲再也无心鉴赏那起伏的山峦与湖色的波光,心中又更添了几分惆怅,只好小外甥抬轿---眷姨---转移!
  却说天相变异己耗尽了麻姑所有的内力,再加上两次天山之行,自是己成强弩之末 。她虽勉力支撑着想助女娲完成繁育大计,但终究还是力不从心,急需闭关潜修补充元气。经过多番折腾后,麻姑早已娇喘如牛,神智幌惚地对女娲道:“大姐,小妹的道行还未到火侯,定力不足,必得回我“桃花源”重修一世,再来向大姐修习真谛!”
  而此时的女娲甚或比麻姑还不堪,早巳是凡胎一个。但她的经历映在脑海中,却并未因她的功力消失而消失,她当然清楚,闭关一世即三十年,因而蹙眉道: “小妹,大姐我很难想像,是否还能支撑到你重新出关呢?”
  麻姑以为自己的耳朵已然失聪,疑惑地道:“大姐何出此言?待你完成育人大计后,又可专心修炼,神仙的殿堂永远都是向有志者敞开着的!”
  女娲道:“小妹能达今天的境界,也必然通过大胆的摸索,所以一定知道:在没有外援亦或药物的辅助,得道的最低时限为一万零八百年,即一会时日,但前提必须是未坏之身。”
  麻姑颇为伤感道:“这么说,从今往后大姐是再也无法超越自我的了?”
  女娲道:“没错,不然大姐怎么强迫你不可以身涉险!”
  麻姑道:“同是女人,大姐却如此大义凛然,倒让小妹我自愧太渺小了。”
  女娲道:“大姐比你要多半个纪元的功力,服食“阿魏”后,能确保重新启动经络各脉运转如常,便可顺利达到我们的目的。换了你,由于功底不够,或许事与愿违,功亏一篑!地球上将永远是洪荒泛滥,不毛之地。”
  麻姑道:“敢问大姐,这一个纪元又是多久呢?”
  女娲道:“太阳糸运行的一个周期,约为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称一纪元,即地球与“哈雷”运行的轨迹相遇相撞后所产生的必然后果!只要你能活到下次“哈雷”撞击地球的前夕,你就会明白你肩负的责任有多重了!”
  麻姑试问道:“大姐,我能活到下个周期吗?”
  女娲道:“天体运行的规律,我们虽然还未完全破译,但我们已知太阳系运行的周期和今天地月系的形成。推而广之,银河系当也不例外,天体演变无疑是十而百,百而千,千而万,经久不息!这也许早已经成了这个世界上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大姐不仅希望你顽强活下去,而且还希望你将来协同颛顼和鬼谷,将那不成文的规律有所改变,使地球成为人类永久的“乐园” !”
  “但愿如此……”麻姑边说至此,再也支持不住,早已一脸倦容,昏昏欲睡。
  此时的女娲是多么想有一个人陪伴着消愁解闷,但麻姑又不可留,只好满腹惆怅的道:“去吧,去你的“桃花源” 中修真去吧!大姐知道,不食人间烟火,便得吸收天地灵气来补充真力,你再这样勉强撑下去,是会虚脱而亡的。记住,三十年期满,尽快来我“万通谷”, 希望我们还能见上一面,我等你!”
  麻姑虽然难舍难分,但也不可逆势而行,她走了,可是已不能飞升,只能借助头上的螺旋“钻山器” 离去。





  麻姑在"桃花园"中一“觉”醒来,不用说又是神采奕奕,光华照人,她出关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赶往峨嵋万通谷“醒梦园”看望女娲大姐现在怎么样了。
  三十年,对普通人来说是段悠久的历史,它必然耗去了一个人的半辈子光阴;可对那些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人来说,却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滴水而已!
  三十年,“醒梦园”早已面目全非,昔日金壁辉宏的园门已朱漆剥落;“醒梦园”的招牌也已破败倾斜;通往纵深的白玉大道两侧已是杂草丛生,俨然许久无人整理;当然,再往里去的奥秘是局外人谁也难以知晓的了。
  但是,今天却例外!距园门不到百丈处,一棵古柏下却静悄悄地倚着一个人,观他探头探脑的神情,不知她是想进还是欲出?不知她是在憧憬着过去的辉煌还是想辞弃眼前的无奈?
  麻姑心不在焉,只匆匆一瞥,但见那人:一张苦瓜脸沟壑交错,一双枯瘦手青筋突暴;双眼深陷灰暗无光,双鼻煽动呼吸急骤;齿落唇焦说话囫囵;曲背弓腰行动艰难。可那人远远见了麻姑,干涩的眼中迅速掠过一丝晶芒,步履蹒跚地急忙迎了上来,口中含混不清,而又喋喋不休地道:“小妹你终于来了,你让我等得好若啊……三十年来,我无愧于心,终于走完了我最后的人……人生之路,也……也完成了我一生的历……历史使……使命!”可见此妪心中的激动之情已溢于言表。
  麻姑一时茫然地盯着眼前的老太婆,倒有些无所适从了,她还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人便是当年风华绝代,功勋卓著,人中龙凤的女娲娘娘!
  那老太婆见状,心中极其不悦的道:“怎么?才三十年不见便目空一切,连大姐都不认了?”
  麻姑这才回过神来,肯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即使在做梦,到了“醒梦园”也早该醒了。不由心中暗自嘀咕:“不曾想,红尘变幻竟是如此的快,生老病死,只是眨眼功夫,一个人便老之将至矣!”
  “唉!”麻姑无语,女娲心中甚为黯然,不由深深长叹了一声,也许她已后悔当年的决定太草率?也许她在痛斥自己看走了眼!可是人心不古,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想到此,泪珠早已不自主地扑簌簌滚滚而下。
  “大姐,小妹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罢了,岂敢对大姐有丝毫不敬!小妹拜望来迟,还请大姐见谅!”一声沉重的叹息,还真惊醒了麻姑,这才恭恭敬敬向女娲陪了个不是。
  女娲立刻转嗔为喜,揩干脸上泪痕道:“那就好,新生代的世事便由你们去主宰,我老太婆是该退出中生代的历史舞台了!”说完扶着古柏又深深嘘了口气,仿佛就此终于卸下了身上无形的重担。
  麻姑搀扶着女娲慢慢向纵深走去,可沿途却不见一个人影,“醒梦园”中还是清冷异常。麻姑不无疑惑地探问道:“三十年来,不知小侄们都在何处?为何竟无一人在大姐膝下承欢?”
  女娲语出惊人,道:“自食自力是做人的基本原则,智识者开发天地之间所无有的,他便可以主宰他人命运;灵动者挖掘世间所现有的,他便可掌握自己的命运;庸碌蠢笨者,潦倒一生,自己的命运便只有由他人掌握,这就是人世间不可逆动的规律!所以,但凡他们能走会动,大姐便将他们放归自然了。”
  麻姑道:“大姐的话可谓一针见血,事实也确是如此,谁都不可在卵翼下生活一辈子!”
  女娲道:“所以从今往后,大姐便把这"万通谷"也交给你了,并从此将它更名为“幽灵谷”,凡擅入谷者,无论何种生物,决不可使之活着出去,以免泄漏天机!"
  麻姑道“大姐的决定是否有欠妥当?您的儿孙遍布各地,却让小妹来当此大任,实实有些诚惶诚恐!”
  女娲道:“谷内的机密决不能外泄,包括我那些未成器的儿孙!有朝一日,如果他们能自由出入“幽灵谷”了,那倒是我老太婆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难道谷内大姐已遍布机关?”
  “机关只是一道人为的障碍,心思灵巧慎密者定可迎刃而解!”
  “大姐何不将平生的经验积累,直接传授给他们,使之少走许多探索的路程,却为何要假手于小妹呢?”
  女娲笑了,但笑起来比哭还难看,但见她眉头紧拧,沟壑更深,一脸苦笑道:“小妹你也太天真了,“醒梦园”中所有的超级设备,连你也未必能操控自如,更何况我那些雏毛未褪的无知稚童?倘稍有不慎而引起裂变,那可就不是形成天山上的“天池”那么简单!它或许又可能引爆出又一个“月亮”来?”
  “那莫非让大姐您的成果就此湮灭,岂不是历史前进的一大损失么?”麻姑绕着弯儿还想劝慰女娲改变主意。
  女娲颤巍巍地从怀中摸出一片黄绢,然后艰难地抖开道:“这就是“醒梦园”的草图,普天之下,除了老身我就只有“嫫母”才知道其中端祥。唉!倘使“嫫母”不同“共工”一道被“哈雷”撞碎,老身我还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等凄凉境地,至少我还得多活它五十年!”
  十几万年的不老机体,如今却对那区区五十年那么较真,真可谓失去了的才知道弥足珍贵!而能掌握的又有几人珍惜过?


  麻姑小声劝慰道:“大姐可以调理好身体重新振作起来!既然设计图案与制作器材还有能量装置都一应俱全,大姐不妨再制一个“嫫母”出来,重新活她个几十万年又何妨?也好让小妹叨叨光!”
  女娲又深深喘了口气道:“这世上有谁愿意自行消亡?皆不得巳耳!小妹有所不知,在你闭关的那三十年中:头十年大姐精力充沛,每胎怀八个,计八十人;第二个十年精力自然下降,每胎只怀得四个,计四十人;近十年来,大姐已是精力衰竭,尽管耗尽心血,每胎却勉强只能怀得两人;而今年这两人中却偏偏还有一个女娃赖在我腹中不肯下来,现在好了,终于等到你出关,看是否能给大姐想个法子把她“逗”出来,不然,人类的进程将永远难以均衡!”
  麻姑闻言,心中对女娲自是崇敬得难以形容,不由自主倒身便拜道:“大姐功高盖世,开创了人类新纪元,可谓开天辟地第一人也!小妹将永远无法望其项背。”拜毕,念由心动,心随念转,但见她腾身一跃,眨眼己在两根参天石柱上生生抠下了一副对联,上联是:

  寿超三界千万岁

  下联为:

  儿遍五洲亿兆人

  这副对联何时得现人间,便只得等待人类发展的速度,何时能开发峨嵋“幽灵谷”了!
  麻姑用手指抠出了一副赞美女娲的对联还意犹未尽,瞬即又咬破指尖,殷红的血在圣洁的大理白玉上迅速流淌,红白相间闪射出夺目的光芒,给“醒梦园”又凭添一道风景。
  此时,人类新生代的鼻祖----女娲----已处于烛光摇曳,昏昏欲灭的边缘,早已不是彼时纵贯三天,与天齐寿的“大罗金仙”了。她享过多少赞誉,受过多少香烟,谁都无法考证?可在临终退出历史舞台前,能见麻姑给她树起的这座历史丰碑,心中也自是十分的惬意。
  她一生中,见过多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的财货,在众多的“下不为例”中无声亦或是违心地被人接纳了!她曾经不屑过,曾经嫉恶过;曾经诱导过;也曾经惩戒过!然而极有涵养,堪称圣贤的女娲娘娘,今天却在这甜密的恭维中“倒下”了!
  临死之人能享受极高的虚荣,心中自是舒坦之极,一阵从未有过的轻松迅速掠遍全身,她缓缓地闭上眼睛,尽惜地享受着这不多的,美妙的时光。
  良久女娲终于艰难地睁开双眼,将手中制造“嫫母”的草图郑重地交给麻姑,口中语无伦次地道:“小妹,“嫫母”是再也回不来了,大姐我也再没力气将腹中胎儿生下来,更没能力重新复制出一个“嫫母”去对付“哈雷”……为了新生代的儿孙们免遭大自然的无情荼毒,希望你能……能从大姐走过的路上,重新摸索出一套对抗自然.控制自然,改造并支配的自然的最佳方案来。这是大姐千……千万年来未竟的心愿,看来也只能成为我心中永……永远的遗憾了!希望小妹你……你能尽快实现。”
  女娲说着,又抬起了那好似重逾千钧的双手,抖索着从左手无名指上摘下一枚钻戒,无神的眼光在麻姑脸上扫视了一遍,而后声音微弱得使麻姑只有俯下身去才能勉强听清:“小妹,大姐枉活经年,并没什么奇功伟绩可以炫……炫耀!这钻戒只是大姐的一点心得所在,里面藏……藏有太空“信息接送仪”,有……有人体“纳米疏导……”麻姑真力贯注,再怎么凝神倾听,女娲早已声音渺然了。
  一代人杰,寿历三个纪元,生育了一百三十九人,给人类刻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她---女娲---殚精竭力耗尽了生命中最后一束余辉,经于停止了呼吸。但遗憾的是,只因她竭尽余力也没能将腹中最后一个人---女孩---生下来 !从此,人世间便少了一个女人,也就导致了男女的永远不均衡。
  只因阴阳失调,从而便引发了连锁反应:从一人一剑的决斗,到群体氏族乃至民族和国家的纷争, 对异性的占有欲都起着无足轻重的作用。从第一代人产生以来,到炎黄.至尧舜,直至今天的大小争斗也每每如是 ,所谓:十场官司九场奸,还有一场为争山 !此之谓也!

  此篇终结,欲知祥情,请看下回!
  @蓝东瓜 130楼 2013-03-03 23:39:15
  顶贴! 兄台文笔登峰造极 真可谓当世之才也!我等有幸能观此文,此乃兄台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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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过奖了!其实能赏识拙作的却了无几人,人人都习惯于捧大牌啊!
  第十四回
  田归农重现辽东 扈凤仙惊艳旅顺

  且说于大管家在玉笔峰下万宝洞中制住了宝树大师,又阉了徒弟曹云奇,然而他易容术再好,本质终究难以掩盖。当年的阎基与御前侍卫刘元鹤在黑暗中早已凭他的声音与武功路数,便已确认杜希孟的大管家俨然就是当年天龙门帮主田归农。
  当年,只因田归农内外交困:内有同门争权,师弟阮士中是苦苦相逼,还联络帮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逼宫”,试图接任掌门;而弟子曹云奇则是既想当掌门,又想做女婿,鱼与熊掌皆想兼得!
  外有山中王的令郎陶子安,他明知自己的女儿田青文已是败柳残花,却还硬要生生插进来凑热闹,搅得他颜面扫地,难以抬头。这一女二夫,一帮三主的局面已是够他头痛的了!更有那南宗的殷吉,其势更是咄咄逼人,大有兼并北宗的架势。
  再者军刀失落,拖延交接终究不是个办法。而况军刀失踪,藏宝图又无下落,赛总管那儿自然无法交待。更棘手的是苗人凤与胡斐偏偏也在此时相约来寻仇,真是分身乏术,无力回天!这些个主,他是一个都难以应付。思来想去,只有假死一途,或可躲过那些恩怨情仇的袭扰。
  田归农一生狡诈,虽未备得“狡兔三窟”,却在天龙门也设了个地下殿堂,,他的卧榻之侧便有通向暗堡之门,而另一个出口便在后花园的假山中。当日曹云奇.陶子安与田青文的花前月下就从没逃过田归农的视线,只是碍于当年与陶百岁那些黑道上的交情,和曹云奇师徒之谊的难以割舍,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女儿不是“家用货”,打打闹闹不为过!
  当然,这地下宫殿是不能让第二人知道的,连女儿田青文也不例外,建造者都已长眠于地堡中!当日,只为不时之需的暗道机关还真派上了用场,他不由暗赞自己有着宏观的战略眼光;同时又庆幸自己摆脱了俗务的纠缠,从此可以专心致志地去暗探宝藏了!
  原来,田归农名为忠君报国,给赛尚阿出谋献宝,无非是想借重官府的力量镇住那他不敢望其项背的“金面佛”,待发现宝藏后再与老赛巧于周旋,他自信,对付赛尚阿还是绰绰有余的。
  田归农对外宣称闭门封剑,实则只是他实施“金蝉脱壳”的第一步;那么第二步是什么呢?谁都知道:一个有头有脸,曾经显赫一时的天龙帮帮主突然间携刀无故消失了,不但天龙南北二宗诸弟子会不遗余力去寻找;而且赛尚阿和大内十八高手为了那些珍宝,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将全面大肆追寻,要想抽身隐退,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田归农的武学造诣虽然未臻化境,但前面说了,他的易容术却堪称一流。首先,他从乡间物色了一个手有齿印的农夫,嘱其在他闭门封剑之日送来鱼肉。农夫贪其重利,被骗进密室,然后再易容改装,只听“嘿”的一声!然后被田归农将其推到了田归农床上,有谁会怀疑床上躺着的并且胸插陶子安羽箭的不是田归农?
  田归农骗过了殷.阮,骗过了曹.陶,也骗过了他的亲生女儿田青文,便连藏在床下的刘元鹤与陶子安也未分辨出“净末”来,便足见田归农高明的演技已臻出神入化之境了!
  胡一刀与刘琼能找到宝藏,苗泰武与田安豹也能找到宝藏,可见诸人的卓识都不凡。可是杜希孟的思维就有些迟钝了,他与刘琼虽属姨表血统,可智识却不可同日而语!所以他在玉笔峰上苦寒地守了几十年,除了守得表妹刘琼的遗物和胡斐的襁褓儿装,却一无所获。
  这些年来,田归农虽也嗅出了乌兰山玉笔峰上的一些气息,只因杜希孟早已先到为君,成了玉笔峰上的主人,田归农只好屈尊降贵以于池的身份前来拜山。尽管杜希孟也心知肚明,这位“贵客”的不请自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苦寒之地争是非!但自己已穷数十年之功而一无所获,早已心力憔悴,再这样下去,这一辈子也许都将一无所获!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大家相互借重,利益均沾的好。所以,也就心照不宣,让这个所谓的“于池”做了玉笔峰上没有任何进项,也不管事的大管家。可田归农的智商比杜希孟也高不到哪里去?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踏遍了千山万壑,林海雪原,凡奇险高峻之处无不布满了他们的足迹。
  可探奇猎艳,一是凭灵感,二是究缘份!刘元鹤鼠摸狗盗曾藏于田归农床下而不得的宝刀与地图,却在玉笔峰上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可是也仅止于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群人差点便都步了苗泰武与田安豹的后尘,永远成了那一洞珍宝的守护神。
  田归农的命运比诸宝树与刘元鹤之众自然要好得多:他鬼使神差般误入歧途,却巧巧地进了"颛顼"迷宫,不仅得了“共工剑”;而且还习得了“幻影无形功”,成了天下独一无二的顶尖高手,这样的机缘巧遇还真不是谁都能碰上的。那时,田归农既脱出了自己的灭顶之灾,还救出了一洞人的危厄。那“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古训便一直在他心头萦绕,自是惬意非常。
  可是,尽管田归农的易容术如何高超 ,无论他又是如何压着嗓音不想让人发现,但他的举止音容终究超不出本来的规范,尤其是在黑暗中以及至近之人面前更是收不到预期的效果。那时,洞中诸人几乎都认定,面前的于大管家便是之前的田大帮主,只是无人敢捅破这层窗纸罢了。他们都是久历江湖的油滑客,知道一个人在恼羞成怒时是忍不住会杀人的!而伪装等到“瓜熟”也就自然“蒂落”了。
  但是,有一人不怕死!那就是他的女儿田青文。田青文盛怒之下早已失去了理智,个中因由便很难参透 。她与曹云奇虽然只是偷偷摸摸做了几年露水夫妻,可是,一夜夫妻百日恩,不能说没有感情?曹云奇无端遭难,田青文的心在隐隐作痛,不由悲从中来,不知不觉便点燃了心头压抑着的怒火。
  田青文长剑虽然落地,右手手臂酸麻得已是抬不起来,但前冲之势并未稍减,口中高叫着:“看家奴,今天姑娘我跟你拼了!阮师叔,殷师叔,大家快一齐上罢!”田青文周身运劲,并未觉得有甚异样感觉,便暗自猜测:于池所说的胡斐施毒,只是危言耸听,吓唬人的伎俩。她一头撞进于池怀中,左手早已是漫无目标地撕扯.击打,心想:只要自己能钳制住于池,使他施展不开手脚,群雄便可乘乱蜂拥而上,将于池乱刃擒杀。可她并不知道,除她和陶子安外,余人只要稍提真气,便有似乱刃绞心,五内俱焚,有谁愿意去尽快加速自己的死亡?
  田青文在于池怀中挥舞.挣扎,可身后却无任何反应。良久,她才无趣而茫然地抬起头,怒目盯着于池那冷冰冰的脸,然后回首狠狠的道:“随遇而安,奴隶性!”她心中极端鄙视这些平时慷慨激昂的人,到头来却为何都成了脓包?
  于池却轻轻地拍着田青文的臂头颇为赞赏地道:“虽然莽撞了点,但众人中只有你还算有点骨气,老夫我也为此应该引以为傲的了!”群雄皆默默无语,羞惭地低下了头。于池接着又道:“在这洞中,论权力刘大人你最大,论武功宝树大师你最高,对于开启这一洞宝藏,大家都贡献了力量,都有功劳,自然都少不了大家的那一份子。至于封妻荫子么,对于我们这些草莽英雄来说似乎很不适用,不仅宝树大师有异议,就连老朽我也未必赞同?俗语云:“伴君如伴虎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差 !今天你献上宝藏 ,明天他便会说你藏宝!总之,他总会找理由砍下你的头,这不是自寻晦气么?






  众人虽然都知道田归农的话表面上冠冕堂皇,实质上是欲盖弥彰,可对一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人来说,谁又敢出头反抗?刘元鹤自然再不敢以大内一等侍卫的身份来左右田归农了,反而极其卑躬地道:“田……钱财乃身外之物,只要出得此洞,我刘元鹤但愿能隐迹山林,再也不想替朝廷卖命了!”内心却极其不屑,暗道:“普天之下莫非之土!你田归农大言不惭,竟敢私匿宝藏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未知你手中有何凭借?”
  宝树和尚与田归农接触无多,只是在还未出家之先与田归农有过几次照面,所以并不关心此于池是否便是彼归农?他心中所想的倒是:玉笔山庄上的总管为何在玉笔山庄上并无过人之处,而在这不见天日的寒冰洞中倒成了夺命无常?和尚今天也算走了霉运,一个胡斐本来便将他打变了,不想田归农又雪上加霜,又仅给他穴道上印了一颗“透骨寒芒” ,还将他像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此际,和尚迷惘地瞪着铜铃般的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盯着田归农,心中倒没了畏惧,只听他一字一句的道:“你于大总管潜伏爪牙,深藏不露,在杜庄主门下摇尾乞怜,原来等待的就是今天?还真可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呢,只是和尚我早知有你这克星在,我就不上玉笔峰了!”和尚之言已极尽了对田归农的讥剌之意,倒有些视死如归的气度。继而又话锋一转道,“和尚虽六根未净,未可超凡脱俗,但却既无挂印封候之心,也无妻荫子贵之念,只是想把日子过得稍稍好一点罢了?心术比你于大总管也许要好那么一点点!”
  宝树的话确实点中了田归农的要害,为了探得这一洞奇珍,他确乎曾摇尾在杜希孟坐下。今日一旦目的达到,所谓“做了皇帝想成佛!”,心理也就不再局限于一时的享受了!他现在想做的再不是“天龙门”帮主,也不是江湖上的武林盟主,他想得到的是继承李自成的遗愿,恢复汉室河山!
  今天的田归农,一涮往日的晦气,颇为自负的道:“成王败盗,汰弱扶强是我华夏民族的规律;而卧薪尝胆,受胯下之辱也是大丈夫的权宜之计,未必不是实用的经典?和尚既然心知难成正果,又无心角逐名利,那么你可以走了。只是你若不想穿肠裂肺,生不如死,请于八月中秋到南岳衡山一聚,老朽或有禳解之法,以解除你的苦痛。”
  宝树越过田归农已走出丈许,又回过头来道:“俗人出家,事出有因,不外乎生命受到威胁,和尚自是也越不过这道门槛才进了佛门。所以,于大管家不必担心和尚会去告密。”说完对众人拱拱手,径自去了。
  告密!田归农确实有此一虑,珍宝一下转移不了,而他又不忍将洞中之人一一除去,若想成就大业,将来一定还得借重他们。可一旦众人作鸟兽散,又难保秘密不会外泄,这倒使田归农确实犯难。和尚不去告密,也许还说得过去, 那刘元鹤乃大内侍卫,出了此洞,谁还能驾驭得了?田归农想着想着,犀利而又阴寒的目光不由便落在了刘元鹤的身上。
  刘元鹤能混到今天这份上,自然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和尚出洞后,田归农立即又封住了空隙,这就意味着死亡的威胁并未消除,虎落平阳,能不潜伏爪牙!刘元鹤心念电转:为今之计,只有攀住田青文----只要他真是田归农----或许还能逃得性命,虎毒不食子嘛!不然,我刘元鹤将是他谋叛之前的第一个祭刀人。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于总管也自然深明此义!况这一洞珍宝本来就是苗.范.田三家祖先留下来的,这洞中除了那两位已经作古的前辈,就只有田姑娘对这一洞珍宝最有支配权。倘于总管能放下架子,力保田姑娘作为江湖上的统领,我刘某人倒愿鞍前马后誓死相随。”刘元鹤早已从田归农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勃勃野心,只是不敢道破而已,所以只好顺时而动,极尽恭维之能事。
  田归农虽有野心,但时机未遂,又岂敢明言!今借刘元鹤之口道出,自是再好不过,所以即刻响应道:“刘将军之言,老夫倒是可以考虑,但不知诸位朋友可有异议?”众人中,阮士中.周云阳皆已隐隐猜着这个于池便是老掌门,只是未能证实,今见他一口便应承了刘元鹤拥立田青文的建议,心中各各已是明了了八九分。
  殷吉与熊元献郑三娘虽然一时不明就里,然能平安出洞已属万幸,更何况这大总管还与自己称朋道友,自是受宠若惊,所以谁也不甘落后,齐声道:“我等皆愿辅佐田姑娘重振“天龙帮”,鞍前马后,惟命是从!”
  田青文虽不骄柔,但也从未经过此等阵势,眼见众人只凭刘元鹤的一句戏言,便都要违心地拥立她,拥立她做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倘若是做“天龙帮”帮主,那是我帮中内务,又何须他们拥戴?因而惶惑的道:“刘叔叔,小侄女一介女流,牵起来也不是一条行牛!大家若一致认同,这是闯王遗下来的财富,非要拥立他的部属来继承,你们倒可以去找苗大侠.范帮主.还有胡公子,就是刚才把我们垒在洞中的那个人。”
  田青文哪里知道,拥她只不过是刘元鹤绕着弯儿讨好田归农的一种手段而已!她又哪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已盖棺论定的爹爹,能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并且主宰着所有人的命运。
  “爹!”由青文想到了胡.苗.范三家,也就联想到了自己那已长眠于地下的爹爹,若是有他在,自己也不至于这等凄凉,想着想着,不由悲从中来,忍不住嚎淘大哭起来。








  田归农闻得女儿大放悲声,只以为她识破了自己的伪装,不由大吃一惊,正欲点穴止之。可见她一阵呜咽抽泣却没有了下文,原来只是一阵人性的真情表露,也就放下心来,那已按下去的点穴手法便变成了护犊,只在田青文的肩头轻轻拍了拍,笑着道:“小妹妹不要太激动,这提议虽然是刘将军与众位英雄对你的抬爱,但绝大程度也许还是看在你爹的人情份上。虽然当年胡.苗.范.田四侍卫当年护驾有功,藏宝也尽了力!可其他三姓今天掘宝却寸功未立,只假手了你田家妹子一人,也就可见昊天对你田家的垂怜。 再者,老朽见姑娘对田大掌门涓涓情深,一片孝心可嘉,不如老朽就认姑娘作个干女儿吧!今后大家也好有个照应,不知可辱没了姑娘的家族?”
  田青文望着这非爹似爹的于总管那张冷漠的脸,一时茫然得不知如何回答为好?其它人就更难越俎代庖,唯恐一言不慎惹祸上身!不想还躺在地下的曹云奇微微动了动,朦胧中没头没脑的道:“不辱没,不辱没,可喜……可贺!”
  阮士中听了曹云奇那似醒非醒的话,心中暗骂道:“你这呆子,死到临头了,还在为阎王爷唱赞歌,真是不可理喻的下贱东西!”表面却恭维道:“同喜,同喜!我家侄女能得于大管拥戴,自是求之不得,掌门若是泉下有知,也将感激莫名呢!”阮士中的弦外之音,自也铿锵作响。
  殷吉惯于见风使舵,见此也不失机地逢迎道:“既然大家都愿奉我侄女统领江湖,我殷吉又岂能例外 !我那天龙南宗便也由侄女儿统一指挥,以完成你爹未遂的心愿。”
  熊元献见状,也唯恐落了后,急忙表示:“振远镖局几百号人也任由田姑娘差遣!”
  只有陶百岁还在死扛着,生死关头他倒似乎还拉不下这个面子:"田青文是他儿媳妇,再不然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晚辈,曾经纵横江湖的饮马川大寨主对任何帮派,包括朝廷在内都从来没有示过弱,今天竟然俯就一个未成名的黄毛丫头,岂不让人笑话!纵然面前的于池便是田归农又如何?你田归农有几两重谁不知道啊!"
  原来陶百岁不知于池到底是何方神圣,心中倒还有三分畏惧,目下已知面前的于池便是自己的亲家,叱咤江湖的曾经搭档---田归农?他陶百岁倒又拧着脖子犟起来了。陶子安静等老爹发话,毕竟爹爹才是一寨之主,可左等右等他就是死扭着头不开口,不由心中暗暗埋怨:“老爹呀!足立矮檐你也太不识相了,在这节骨眼上您还较什么真呀!更何况青文还是你的儿媳妇,拥立她,儿子我还顶着一半江山哩!”
  所以,陶子安再也等不得老子表态,自己竟然抢先回答了:“我饮马川上千号人,全都听从田姑娘调遣!”
  田归农不由洋洋自得地道:“好啊!你们都有成百上千人交给田姑娘,不!现在应该称为田掌门了。虽然曹老弟有些自不量力,还未作出明确抉择,可南宗殷大掌门却是肯于激流勇退,让贤后辈,也算一大进步嘛!”
  “鄙人虽然只有单枪匹马,但明年中秋衡山的武林大会上,卑职倒可以从中周旋,使“天龙帮”夺得武林盟主的地位,岂不胜过千军万马!”刘元鹤不愧为官场惯手,油滑得很,他手上虽无兵可调,但狐假虎威,震慑三山五岳也许比什么都管用,自是也不甘落后,倒是说得冠冕堂皇。
  田归农暗自阴笑一声道:“既然各路豪杰如此敬重田姑娘,老朽也觉着脸上光芒四溢!只要大家同心同德,又何愁大事不成,这一洞珍宝算得了什么,它只是我们起步的一级阶梯而已;以后我们还得拥有十洞百洞,拥有整个江湖!”田归农对自己的心声在众人面前暂时还有所保留,他想拥有的不只是整个江湖,而是取代满人的江山。
  “谨遵大总管令谕!”众人无不自降身价,齐声应诺。只有一人例外,此时他倒比任何人都清醒,那就是曹云奇。于总管一剑绞碎了他人生的希望,使他成了一个活死人,他摸着那处虽然已上了枪药但还在隐隐作痛的创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报复!报复!还是报复!他要让于总管付出代价,最终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四月进入夏季,南国的天已烈日炎炎,桃李压枝;可北国的地却乍暖还寒, 树枝上才展露新叶。在北国的辽东半岛上有个小镇, 小镇面向大海, 陆路交通虽然甚为不便,却是个入海的小码头,镇上除了渔民,经常还有许多商贾在此码头上吞吐,所以,平日里也并不显得怎么冷清。
  时过正晌, 小镇上一家很有名气的旅店兼酒店的“凤仙酒楼”却还无人问津, 店小二正懒洋洋地伏在柜台上打盹。突然, 只听一人粗暴地敲着桌面,高叫道:“小二, 拿酒来!”店小二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发现不知何时进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来人高挑高儿,长颈上扛着个毫无血色的大脑袋,眼神却犀利得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他头戴貂皮帽,足蹬鳄皮靴;身披羊皮祆,腰系虎皮围;肩背紫金刀,手提“共工剑”。一身装束既像商贾,又似猎人,可商贾没他高傲,猎人没他剽悍!然而他两样都不是,原来却是玉笔山庄的大管家---催命判官田归农。
  田归农在乌兰山藏宝洞中制服了刘元鹤等人后,面对那一洞奇珍却皱起了眉头。树大招风,很显然,把这些东西继续留在原地,即使是傻子也会摇头说“不!”可要短期内将这些东西全部转移出去却非易事。一来暂时没这么多人手,二来也没有合适的储藏所在。
  思虑再三,最终田归农确定将其转至让朝廷鞭长莫及的“天龙帮”南宗总坛---佛山镇。那是南宗掌门人殷吉苦心经营了近三十年的一方天地,他也曾想在那里试图凭他的经济实力与特训人才与田归农一较长短,而达到兼并北宗的目的。
  那天,在乌兰山中群雄铩羽,殷吉气馁,不得不将自己的毕生心血拱手相让。那佛山镇,日后不仅是“天龙门”南北二宗的总舵,它还将成为田归农叱咤风云,开天辟地的指挥中心,更是他将来欲登上大宝之位的第一步阶梯。
  虽然储存之地有了,可要将这批珍宝从北国平安地转运到南疆去,当真谈何容易!这来路不明的太多的财货,不用说一路上难以应付官府的盘查;就那来无影去无踪的“神偷”与“惯盗”还有那些嗜血如命的绿林豪强,谁敢说能日夜应付自如?再说,镖车又不是兵车,未奉喻旨是八面招风,难不成杀开一条“血路”,压过黄河,碾过长江.飞过南岭去!
  黄河以北是丐帮的领地,凭多年的交情,只要略费唇舌,范逍遥那里勉强还算过得去。可长江流域是“红花会”的势力范围,“红花会”的势力虽然遍及湖广.江浙.还有川黔,但它的舵主是谁?总舵又设在何处?谁也无法知晓!那么田归农自然无法联络的了,你田归农纵有通天的本事,这未免不是一件棘手的事?
  况且那南岭"白莲教"的势力也不可小视!据江湖传闻,那白莲花就是先帝雍正爷的嫡亲女儿---爱新觉罗丽娜格格。她与南岭脚下的陈家洛共同拉起了“白莲教”,也试图着想争回自己应得的权益。
  “白莲教”不同于其它绿林山贼,专以打家劫舍强抢豪夺为宗旨,只谋求眼前利益!“白莲教”的口号与“红花会几乎一致,同是“还我河山!”但同样的口号却有着不同的解释方法:一种是“反清复明”还我汉室河山;一种则是“时不我与”的宗室内部争斗。谁可预知红.白二教究是利用民族的矛盾,还是牵扯着宗室的矛盾而举起的义旗?
  但无论是哪一说?“白莲教”驻于南岭,对于第三组欲举义旗的田归农来说,都不是福音!镖车从此借道,岂不是羊入虎口,送货上门?再说,田归农再能耐,也不敢义旗未举之先便多方树敌。
  路陆不通,只得谋求水运的方便了 。田归农此行的目的,便是想从这海滨小镇上租上一条出海渔船,从这渤海湾到黄海,经台湾外滩进东海,然后入虎门。这既避免了江湖上的利欲纠缠,也解决了官场上的许多麻烦。只是这出海的渔夫是否有此胆识,还有渔船是否能经得起海浪的冲击,这些都得要慎重斟酌与实地考察。所以,田归农这才给这宁静的港湾增添了一点生气。
  再说那店小二蹒跚小步踱到田归农桌前,小声问道:“客官,除了酒您还要些什么?光喝酒可是要伤身体的!”
  田归农不以为意的道:“你这小镇小店的,能置备出什么奇特的东西?”
  小二见田归农无论举止装束都是富户派头,因此不敢稍有怠慢,满脸陪笑着道:“不瞒客官您说,本店虽小, 可山珍海味,一应俱全,只要您有银子,什么都可品尝得到!”
  田归农道:“有些啥东西?小哥你慢慢说来听听!”
  小二不无做作地摇着小脑袋道:“客官你可别小瞧了咱“凤仙楼”,你可听好了,本店大有鳄鲨,小有参鲍;鹿肝豹心,熊掌虎鞭皆可作下酒之佐!”
  田归农眉头一皱,心道:“口气倒不小呀!未知这小小店面,什么来历?待我一探虚实,若是诚心戏耍老夫,想必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当然,田归农也并未能忘记此行的意图,心中有事相访,口气也自柔和了许多:“小二哥,贵宝店虽小,然山珍海味却置办的如此齐整,也足见小老儿十分有口福。只是小可从山中来,对山珍并不稀罕,所以你就随便给我来两碟鲨肝.三碟鳄脑.四碟海参.五碟鲍鱼,对了,另加两坛女儿红,不过鹤顶红与孔雀胆就免了罢!”
  “客官取笑了!”小二十分惊讶地久久盯视着田归农,良久才讪笑着应和道,“不知客官还有几位未到?”
  田归农以为小二给他难住了,前面所说的珍馐只是胡谄而海口乱开,因而变了脸道:“怎么?难道有银子买不到你的东西,还得按人定量不成?”
  小二道:“不敢!客官您想偏了。”
  田归农道:“那还不赶快去烹来!还等什么?”
  小二结巴着道:“客官请稍等,小人一时失……失言,您点的这几道……几道……,小店平时并未预购,还得……还得老板亲自到海边的大船上去……去取,请客官先饮几杯酒,海鲜少时就……就到!”说完急忙捧来了一坛女儿红,启了封给田归农满满斟上了一大碗。
  田归农见如此说,还真以为小二在耍弄自己,哪有店中无有而拿来炫耀人的?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那还顾得上喝酒,只见他猿臂轻舒,左手早将小二拿了过来,右手随着轻轻一挥,小二那瘦削的左脸上早已爬上了几条紫印,一大碗白酒也全淌洒在了桌面上。田归农给小二稍示惩戒后,还余怒未消,训戒道:“这次只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记住,戏弄人的人,必然遭人戏弄!”
  小二捂着热辣辣的脸莫明所以,怒道:“哪来的鸟野人,凭什么无缘无故便打人?我今天跟你没完!”
  田归农道:“打了你又怎么样啊?没有鲨肝鳄脑,老夫我还要割了你小畜牲的鸟蛋来下酒呢!”说完右手疾张,又向小二抓去。
  “客官请息怒,有话慢慢说,何必伤了和气。未知小二何事开罪了客官,还请看在老朽薄面上饶了他罢!”幸好店家适时而至,不然小二右脸将更惨。
  田归农放下小二转脸一瞧,见这“凤仙楼”掌柜三绺胡须胸前飘荡,约摸六十上下;长袍马褂皆锦缎,大有神士风度。不由作色道:“你身为掌柜,却任由仆从弄虚作假,难怪你的酒楼如此清冷异常!”
  掌柜陪笑道:“客官也许误会了,小店虽小本经营,这弄虚作假诓骗顾客的事可从未作过,不知客官从何说起?”
  田归农道:“店小二天南海北,胡侃一气,声称店中山珍海味一应俱全,然而店中却未筹备,可有此事?”
  掌柜一脸茫然道:“小二说的没错啊!小店近一年来都是如此,这有什么不对吗?还请客官指正!”
  “你还要袒护于他,急来抱佛脚,这就是你店中一贯的待客之道?难道让客官坐等你们去北京.上海进货不成!”话不投机,田归农早又怒形于色,大有连掌柜一块同揍之势。
  掌柜的嘤嘤小声道:“客官您千万别动怒,请听老朽解释:老朽也并非袒护仆从,其实那些珍馐除了您这样有品位的人外,确非一般人所敢企望。但像您这样的客官,小店一年也难碰上几位!所以老朽在此给您陪不是了,还请客官多多包涵小二的不实之言。”陪完礼,掌柜陡地话锋一转道,“其实小二说的也并未全错,客官真的要吃也并不是没有,只是要略等一等罢了!”
  田归农见掌柜的话中有因,因问道:“依你所言,去取珍馐往返得需多少时间?总不能让顾客坐等黄花菜凉了吧!”
  掌柜道:“不远,就在海边的大船上,来去一两刻时辰足够了。”











  @蓝东瓜 130楼 2013-03-03 23:39:15
  顶贴! 兄台文笔登峰造极 真可谓当世之才也!我等有幸能观此文,此乃兄台豪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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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尘幻影2012 131楼 2013-03-04 10:27:52
  兄弟过奖了!其实能赏识拙作的却了无几人,人人都习惯于捧大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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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东瓜 136楼 2013-03-04 13:27:49
  哈哈 捧 自然有捧的资格 如果没深度 就算再怎么捧 也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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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兄弟的不懈支持,在下这厢有礼了!
  "大船?"田归农闻言心中一动道,“是渔船?”
  “不是!”酒店掌柜道.
  “是商船?”
  “也不是!”
  “那么,肯定是官船了?”
  掌柜的还是摇了摇头,算是回答。
  “既非渔船,又非商船,更不是官船,难道它是战舰不成?”田归农有些迷惘了。
  掌柜道:“虽不是战舰,但也差不太远,一般人不是随便就能上得了的!”
  田归农闻言,本已舒展的眉头又紧锁了起来。在他的盘算中:无论渔船.商船亦或官船,均可商借亦或劫持作为出海的工具,可它为何偏偏就是战舰了呢!田归农嗫嗫地有些愕然道:“战舰也可营私么?你且说说这船什么来历?”
  掌柜道:“客官有所不知,这艘船是从南边来的一对姊弟的考察船,从去年至今,整整一年了,其它倭寇再也不敢来骚扰,倒成了本镇的一尊保护神。”
  田归农更加愕然得张大了瞳孔道:“保护神?大清的百总.千总.管带.提督都睡觉去了 ?为地方靖难还得仰仗外夷!”
  掌柜道:“海盗猖獗,常在沿海骚扰,不是大清的兵勇不堪一击,便是海盗行动诡异,防不胜防。总之,受害的总是老百姓,所以管他是外夷还是家将,只要能保一方平安,大家便会敬若神明。”
  田归农道:“古人云:乱离人不及太平犬 。谁都深有同感!倘有人替你们驱逐倭寇,剿灭海盗,未知大家是否会拥戴他?”
  掌柜道:“华夏的老百姓始终没有定见,东风来向西,西风来向东,只要给他们生存空间,便是再生父母,无所谓谁来统治!客官又何必多此一问?”
  田归农闻言窃喜,早已放下身价,道:“既如此说,烦劳店家引见一二,让我辈一睹能镇慑倭寇,让大家敬若神明者的风采。”
  掌柜道:“好说,好说,老朽也正要上那船中给客官您取鳄脑鲨肝呢!”
  田归农道:“在下并非专程来此赏风玩景,品偿佳肴的,这鲨肝鳄脑不购也罢!”略一顿,又生怕掌柜的误解,所以解释道,“至于酒资嘛!在下当按鲨肝鲍鱼价加倍付给,以表歉意。”说完自己满斟了一碗酒,一口喝干。
  田归农与掌柜的相携来到海边,店家用手遥遥一指,远远便见海中央泊着一条大船。田归农只会跑江湖,不会飙大海,因而不解的道:“那船既然来了,却不拢岸,算怎么一回事?”
  店家道:“只因船体实在太大,小镇没有拢岸的码头,只好泊在深水中,往来由小舢舨引渡,再由绳梯攀援而上,做咱们的买卖。”
  田归农感叹地近乎自语道:“不错!原来有这等大船,深海捕鲨当不是难事,只是鳄鱼并未栖于深海,却如何网捕?”
  店家道:“上山捕虎,下海擒龙,各有章法!客官如此深究,莫非也有深海探奇之意不成?”
  田归农道:“在下虽有下海之心,但不知船主可否应承?至于报酬嘛!倒不是问题。”
  店家道:“他们姊弟二人虽然豪爽,但是愿意受人差遣却在两可之中,依我看,你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
  “二人相当难缠?”
  “那倒未必?只是他俩一向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只要你能胜得他们一招半式,或许可以对你另眼相看。”
  “那么烦劳你上船走一趟,只要他们敢下船来,在下必然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华夏功夫,他们若不敢下船,便叫他们趁早卷铺盖走人!”田归农就是田归农,因他一见水就头晕,岂敢自寻晦气上船去找斗,只好将俩洋夷激下船来。
  店家颇为殷勤的道:“客官请稍等,让老朽去试试,或许他俩就相约而至也说不定呢。”
  田归农道:“掌柜的,不论你用什么法子,只要将洋夷唤下船来,在下给你一锭黄金作酬劳。不过,别忘了鲨肝鳄脑!”
  店家谄媚地道:“客官请放心,就是看在黄老儿份上,小老儿也得尽全力将他们诓下船来。”
  田归农双手一拱道:“谢掌柜!那么在下便在贵宝店恭侯贵宾了。”
  店家也深深一揖回敬,然后跳上舢舨箭也似的向大船驶去了。
  田归农回到酒楼, 阴沉着脸自顾自又喝了两大碗酒。小二见他一脸寒霜, 大有山雨欲来之势, 哪里还敢招惹于他,只好乖乖地缩于楼之一角,连大气都不敢喘。
  田归农喝罢,大手向小二一招,那小二见了,不敢不来,不仅不敢拼命,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而后向田归农又深深鞠了一躬。田归农倒了一碗酒,递给小二,示意他喝下,小二只是喏喏连声道:“不敢!不敢!客官但有所需,尽管吩咐就是了。”
  “你瞧不起我……”小二见田归农瞪着大眼,好像又欲发作,哪取违拗,只好双手接过酒来,一仰脖一饮而尽。
  “这就好!这样就好嘛!”田归农轻轻拍着小二的肩,并拉他坐下来,眼瞪眼问道,“小二哥,我看你这店门上标着“旅顺客栈”,可那旗幡上却为何飘着“凤仙酒楼”呢?着实令人费解!”
  小二见田归农再无恶意刁难,深深吐了口酒气道:“这“凤仙酒楼”原本不叫“凤仙酒楼”,这“旅顺客栈”才是它原来的名字,取旅途顺畅之意。后来凤仙楼叫出名了,人们早己把“旅顺客栈”给遗忘了, 但掌柜的却并未遣人将其刷去,客官您眼尖,虽朱漆已经剥落,却居然还让您给发现了。”
  田归农又扪了一口酒道:“出门纳福求财,祁求旅途顺意才是众望所归的普遍心理,谁也无法逆转啊!”
  “是呀!要真是那样,那自然好,只是“旅顺客栈”顺意却不顺心,三天难卖两条黄瓜,几欲关门大吉了。”大凡小二都有口才,这小二也一样,马上打开了话匣子。
  “哦!生意不好,这与店门招牌有关吗?”田归农从唇边移开酒碗,惊疑的问。
  小二道:“客官,有些事情就是您不相信也不行!自从凤仙小姐在这楼上呱呱坠地之后,便好像变魔法似的,原来门可罗雀的店面转眼便门庭若市了。”
  “怪乎哉也!一切如常,这人情世故竟有如此大的改变?真是不可思议!”田归农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二道:“说来这也不难解释,原来我家主人老来得女,仗着还有一点家底,便在旅顺楼上大宴宾客。凡远亲近邻,亲朋好友,过往客商或是丐帮子弟,一律不收礼金,自动入座。”
  “老掌柜真是搞营销的一把好手,确实是个人才,很有长远的战略眼光嘛!”田归农不自主地赞道。
  小二道:“哪里呀?客官有所不知,我家掌柜原本并不豪爽!”
  田归农道:“天心易改,秉性难移!谁能轻易改变一个人的意念?”
  小二道:“一位相士!我家掌柜原本想借女儿满月之机,敛点钱财,准备散伙。恰好那天有位相士路过,叨扰了一顿酒饭;酒足饭饱之余,自是打听到了小姐的生辰八字。”
  “于是,那相士便对你家主人暗授机宜:一餐敛财变成了三天宾宴,是吗?”田归农好似乎已未卜先知了。
  小二道:“客官高见,这个中道理自不必小人细说了。遵照相士的指点,还把原来的“旅顺客栈”改由小姐的闺名命名,并且还扩大了规模,这不就成了今天人人皆知的“凤仙酒楼”了。”
  “不言而谕,若依小二哥所言,这“凤仙酒楼”能风光到今天,一是全凭那相士指点;二便全是托你家小姐之福,与你主人善于经营全无关系么?”田归农道.
  “至于托谁的福小人我无从知道,只是自小姐生下来后,这“凤仙酒楼”的生意便逐步由亏转盈。凡南来北往的客商,只要进了小镇,必定上楼一酌。所以,酒楼的生意也就慢慢火爆起来,终于没有散伙 !”小二意尤未尽的道.
  “那相士的道学,当不逊于朝的牛鼻子刘伯温啊!要是我田某人能得而辅之,何愁大事不成!只不知他现在隐于何方?”田归农又是一通旁若无人的自语,但转而一想,又道,“看来那凤仙姑娘也是福禄不浅啊!”
  “那是自然,只因掌柜的生了凤仙小姐,才有了“凤仙酒楼”!这远近百十里,凡下过海的和出过远门的,无不知道小镇上有个味美价廉的大酒楼。所以往来人口车水马龙,滔滔不绝。”小二自是叨叨赞不绝口。
  田归农笑道:“难道酒楼的兴旺,就味美价廉那么简单?”
  小二并未意会,继续侃侃而谈:“开初十数年,掌柜的确实经营有方而吸引了太多顾客,在这竞争激烈的海滨小镇上一直独占鳌头;近两年来,因小姐已出落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原来慕酒楼之名而至的客商,更因多了位花枝招展的裙钗更是鱼贯而至。谁人只要闻得姑娘的气息,无不心旌神摇留连忘返!”
  田归农讶异道:“你家小姐十分淫荡么?”
  小二自知说走了嘴,解释道:“其实不然!我家小姐虽娇不乱,虽媚不贱;凡往来商贾名流,渔夫贩卒 ;虽被搅得脔心异动,无法自已;却也无可如何,只求一睹芳客,也便怏怏而去 ;不久又来了,如此循环往来,无边无际,这生意不好也得好啊!”

  田归农虽然已年近花甲,但有着万丈雄心的他,还是被无端的欲望充填着空虚的心灵,闻得小二的描绘,早已难于自禁,竟把本来的目的都忘却了,急迫的问道:“敢问小二哥,凤仙小姐今天可在家?如何才得一睹小姐芳容?”
  “嗨嗨!”小二故作姿态,淫笑着道,“无可奉告!有缘自然相见。莫非客官此行的目的,也是冲着咱小姐来的么?”
  “不!不!”田归农老脸有些挂不住了,连忙否定道,“老夫来此另有重要公干!但老夫虽无眠花宿柳之心,却有探奇揽胜之意,这也是人之常情嘛!只是小二哥将凤仙楼说得天花乱坠,今天却为何悄无声息,并无一人光顾?”
  小二环顾了一下周边,心下也甚为蹊跷,不解地道:“近两年来,天天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今天还真是个例外,小人我也颇感奇怪?也许是老天故意给客官您安排个娇情独享的空间吧!既然能承上天眷顾,将来客官一定飞黄腾达。”
  “许多醉翁之意不在酒者给凤仙楼带来了滚滚财源;也有醉翁之意不在酒者想扭乾转坤!诚如二哥所言,有朝一日老夫我若能腾达,那么你就是这“凤仙酒楼”的总掌柜!你愿意吗?”看来田归农喝醉了。
  “谢谢主公抬爱,将来主公驰骋江湖,指点江山,这凤仙楼将永远等待着您来息马。”小二也确非凡品,出言自不逊色,因为无论今后事态如何发展,在一个醉汉面前,他也只有逢迎的份。
  “二位的雄心可敬,壮志可佳!只是你去争你的天下,可别把我的酒楼随意送人呀!”一串莺歌过后,紧接着燕舞般从后楼飘出一朵彩云,那彩云慑魂夺魄,艳丽得令人目不暇接,以至一时窒息得令人气息不畅,难以呼吸。
  “你是……”田归农见过多少名门闺秀,也迫过多少小家碧玉,可是连同已逝的和兰在内,谁也无可与这尤物比美!因此一时也囫囵得说不出话来。
  不用说,此人必是万人惊艳的扈凤仙!


  第十五回

  今人莫敌古人智 敌国情迷异国女

  话说田归农面对凤仙姑娘的神韵,惊羡得早已不知身在何处,曾经迷得和兰围着他团团乱转的小白脸田归农,一时也失去了往日如簧巧舌的风采。
  小二眼见田归农一脸窘迫之态,心中暗哂道:“看似胸装天下,颇有将相风度,原来在女人面前却如此弱不禁风,原来也是个李克用呀!”表面却极其恭谨地向田归农谄媚道,“主公缘份确实不浅,想什么便来什么!这就是人人来到辽东所必欲求见的我家小姐。”“小姐!”接着,小二又迎向飘然而至的姑娘道,“这位就是弛名江湖而又慕名而至的一代豪侠……啊!对了,小人还未请教主公的高姓大名呢?”
  经小二这么来回一折腾,还真给田归农在佳丽面前赢得了一线喘息的机会,才得收敛心神,不至于那么狼.田归农装做若无其事地淡淡一笑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小可便是“天龙帮”帮主田归农。小姐你名震辽东,无论草莽英雄,还是商贾豪侠,无不为之倾倒,本帮主又岂能例外,在下这厢给你稽首了!“
  扈凤仙见田归农身前身后,又是刀又是剑的,戏谑一笑道:“田将军过谦了,贱婢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何德何能备受将军如此尊崇?”
  凤仙一笑,牵动着左右俩酒窝同时深陷,只笑得酒劲刚浓的田归农好似掉进了那俩酒窝中,浑身的骨头都酥软了;再加上姑娘的恭维,飘飘然已找不着北,一脸讶异的盯着扈凤仙那张俏脸道:“什么?小姐叫我将军?敢情我田某人是哪一门子将军啊!”
  凤仙小姐也许会错了意,立时敛住笑容,正色道:“怎么?难道这将军的头衔还辱没了帮主的门风不成?因而我不得不奉劝帮主您一句:休要“得陇望蜀”奢求太高。以吾观之,您此生充其量也只能位等将军而已!决无再大的发展。”
  田归农道:“姑娘误会了,田某人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就连将军也未必当得上,又岂敢妄自称尊,怀有其他非份之想!”心中却不以为然,暗道:"燕雀安知鸿鹄志!如今我富可敌国,只要我田某人大袖一挥,便可先定武林,再夺江山;让东夷.北狄.南蛮与西羌的子孙们全部俯首臣服,拜倒在我的脚下,届时看你还有何话说?”
  其实凤仙早已看透了田归农膨胀的心理,微笑着道:“贱婢并非全是以小人之心度之,只你一句"妄自称尊"便道出了"此地无银"的心理。你梦寐以求的权势,也正是所有不自量力者们的终极目标;多少人在这共同目标的驱使下,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前仆后继争战了多少年?

  山河依旧龙虎斗,日月轮回鹬蚌争!

  但他们每每也只在历史长河中划过一丝微弱的痕迹,"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这难道还不足使田帮主引以为训么?”
  田归农道:“扈小姐所言非虚,推陈出新必然要将旧的格局打破,给许多人造成太多的伤害。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小姐您难道还迷恋当年的“燧人氏”与“伏羲氏”不成?所以我们必须得顺应历史潮流,随时而动!”
  凤仙小姐小嘴一扁道:“好个顺时而动!理由倒是堂皇得很。只是贱婢心中虽敬你是条汉子,但对帮主的观点却不敢苟同。井中之蛙谓“天有井大”是它从未见识过井外的天空,只怕有朝一日潮水将它溢出了井口,它未必能把原来看见的那个天重新装到井里去!”
  话不投机,田归农惊疑地瞪着凤仙道:“敢问姑娘芳龄几许?说出的话如此老成炼达,倒似乎比我田某人还老于世故!”
  凤仙小姐还是不依不饶道:“贱婢虚度一十八春,难道依帮主之见,说话的份量必须与年龄划等号么?想帮主应该早已“知天命”,无怪乎有气吞山河,胸装寰宇的气魄;若帮主能青春常驻,永远抗拒“无常”的召唤而步入耄耋之年,那我辈还哪敢望其项背,只能剩下欢呼的份了!”
  “小姐秀外慧中,雅量高致,今天能拎听小姐的教益,实乃三生有幸,老朽如有说得不当之处,还请小姐多多见谅!”凤仙姑娘如此健谈,田归农只剩暗自咋舌的份,所以他不得不改变了策略,满嘴谀辞。
  “天命所归,非人意所能勉强;世事多艰,希帮主好自为之!”谀言有毒,它无形却有味,能让人闻之全身舒坦,不知不觉中却使人陶醉了。但见凤仙姑娘粉脸微微一红,早呈麻痹之状,羞涩地道。
  田归农心中暗咒道:“未出道的黄毛丫头,不知自己有几两重,便敢在人前教训人!本帮主若非有事相求,定然给你个好自为之。”狼就是狼,秉性决定一切!尽管它想伪装成狗,那潜藏着的尾巴却不自主地又抖了起来,因而又颇为狂妄地道:“扈小姐,谢谢你的良言!但在下闯荡江湖数十年,外面的世事见过多和少啊!也并不觉得怎么的?而今本帮主侥幸得到了“共工剑”,还练成了“幻影无形功”,放眼当真,包括那“金面佛”苗人凤在内,谁可与我争锋?”
  “那也未必?天下之大,卧虎藏龙,谁也不可小觑!阁下仅凭一招两式便想藐视天下武林,未免也忒骄横了点罢?看镖!”田归农侧脸一望,楼道口已疾如流星般窜上两条人影;一道银色电弧如飞蝗般早已应声而至。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田归农轻舒猿臂,张开二指,早将尖啸着的银镖轻轻夹住,被夹住的无棱银镖,还在二指间疾速旋转。田归农在口中道着“雕虫小技!”的同时,通体早已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叫道:“好险哪!倘来者连发两枚亦或三枚,无疑老夫早巳躺下了。”
  “果然身手不凡,请再接我一掌!”来人说完,一股强劲的掌风早已袭到。
  今日之田归农确也了得,他是在“蜂鸣螺旋镖”下唯一未受创的人。这螺旋镖薄如蝉翼,铜钱大小,铜钱形状,只是边缘多了一圈锯齿;持镖人用功发力,那镖便疾速向目标旋去,除非他是铜浇铁铸,否则都将被它绕身锯为两截。田归农前面话已说满,不想却突遭这近乎偷袭的一击,只迫得他手忙脚乱。幸好他功力深厚,眼疾手快,再加上来人出镖之前早有警示,所以才勉力接了这一镖。田归农无暇揩去额角的冷汗,狠声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以子之矛,还验子盾,看是如何?”言罢右臂一振,螺旋镖又“啸啸”着反向来人击去。这出其不意的反击不用说已延缓了来人的掌势,田归农借机后跃了数尺,早已脱出了掌风范围。
  掌力再强,也挡不住飞镖的进击,来人这才明白了一个古训:对敌手的慈仁,就是对己身的残忍!他暗悔:为什么不将三枚银镖同时击出,不给对手以喘息之机呢?倒让漏网之鱼习得了破网之法!万般无奈,不得不将左手心上扣着的银镖同时发出,两支银镖夹着啸声向另一支银镖迎去。可它们在空中却并未直接相撞,而是一上一下挟持着另一支镖同时旋转,以阻止它疾劲的速度。须臾,三支镖同时落于来人掌中。



  “盐平君!”扈凤仙一声惊呼,惊讶的瞪大了眼眼,直呆呆地望着那张并不陌生的脸,她不敢相信眼前一向文雅的秀士,那双怯生生的手却具有如此神功,竟将死神挡在了门外!
  田归农大张着嘴,一时竟也说不出话来,心道:“这是什么武功?“燕鹊归巢”啊 ?”能将飞旋的暗器如此出神入化地纳入掌中,他自问还作不到,作为“天龙帮” 掌门人,武林中屈指可数的一代宗师能不心生懊恼,感到有失身份和尊严么?而目前,田归农必须想到的不是探究东洋人使用的是何种武功,而是如何压制住对方嚣张的气焰。今天不能降服他,便必须除掉他,留着必然是他将来争霸路上一道无形的障碍。
  可不等田归农调整心态发动攻势,那东洋人又抢先发难了。只是他这次学乖了,再不敢贸然使用“螺旋镖” 进击,他已经领教过了,田归农接. 发镖的技艺比他更精进,更灵巧,否则弄巧成拙,反而自取其辱。东洋人虽然自信,徒手相博不会输给田归农,可他觉得用剑制敌的把握性更大,更何况他还想试试那柄被华夏人传为神奇圣物的“莫邪” 剑,到底神奇到什么程度?先让华夏人来试试!用这神兵利器,再加上自己超绝的剑术与武功,必然所向无前!
  魔剑出鞘,寒芒电闪。
  “莫邪剑!”田归农只惊叫得一声,那东洋人已七上八下快捷无伦的接连攻出了一十五剑。东洋人剑技不可谓不快,可田归农身法更快,但见他上窜下跳,左腾又挪,只觉风动,不见人影,“幻影无形”是发挥得淋漓尽致,在东洋人的剑网中任意驰骋。
  “隐形术!”这次却是轮到东洋人疾声怪呼了,观其面部表情极为惊怖。原来那所谓的隐身术,是东瀛一种至高无上的轻身功夫,习得此功的人,能在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而敌之不察,想当年关云长斩华雄,诛颜良.文丑或许就是用的这种功夫?田归农在强敌面前初试“无形功”便收到了慑人心魄的效果,这倒是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
  但东洋人也绝非等闲之辈,呼声刚止,早已身随声退,倒跃八尺,脱出了战圈。可田归农又如影随形般迫上来了,并且探手去夺“莫邪"剑。东洋人但见满楼影子,却不知田归农身在何方,只好强摄心神,“八面风”剑网将自己罩了个严严实实,也就自然封住了田归农的探手进击。但剑网的封锁毕竟难以旷时持久,东洋人只好退到楼梯口,以提防背后的偷袭,形势又立时改观。
  田归农只以为徒手夺剑,必然手到拿来,不想东洋人的剑术已精湛到不可思议的地步,那近乎偷袭的“幻影无形”已收不到奇效,只好尽力施为,以作正面对抗。所以也就顾不得身份,迅即挥出了“共工剑”。
  “共工剑”问世,鬼神皆惊!其威力比诸“莫邪剑”又是强胜百倍。
  “莫邪”之所以神奇,在于与“干将”合璧,才可飞剑杀人,而一旦落单,也只不过比寻常剑更坚韧些更锋利些罢了;可这“共工剑”不仅锋利无匹,迎风舞动,它能发出尖厉的笛声,使对手昏昏然不知所措;若是能得“颛顼心经”中的内功心法来控制机括,它比“干将”“莫邪”还将神奇万千倍;“共工剑”可瞬问幻化成千百朵剑花以制人死命,而后又极其神奇地自动组合成一柄剑;它是十万年前颛顼制成的空前绝后的纳米产物,并假手给他的机器人,共工来护法的。
  只可惜田归农的内力用“共工剑”来衡量,还不到一成,他只能如小孩般勉为其难地舞动着,可尽管如此,东洋人还是难以承受住那逼人的剑风。所幸田归农的“幻影无形”也只练得四.五成,徒手游走还堪堪得心应步,可提剑运行便捉襟见肘了,哪还能挥洒自如?往往是走了步法便忘了剑法,舞剑上前又忘了步伐,这便给了堪称“神剑”的东洋人以可乘之隙。
  田归农步伐一慢,便原形毕露,“共工剑”威力虽强,那东洋人偏能在他的剑缝中觅得战机,凭借那“八面风”的剑技慢慢赢得了喘息;可田归农又以“共工剑”的强横弥补了他剑术上的不足,两人堪堪战成了平局。
  田归农眼见一时半会未必能轻松取胜,心中不免萌生了罢战求和的念头,毕竟自己本就有求于人家,只是刚才伧促应战也是迫于自保才伤了和气。于是田归农借机“唰!唰!唰!”一连三剑将对手逼退,同时威严的道:“东洋小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漂洋过海也不过是为了这一点,今天老夫便给你个发财的机会,岂不远胜你去刀头上舔血!”
  “远涉重洋又怎么样?十年来,本人南至马六甲,北达白令海,踏遍了万国九州,堪称海上霸王!本人生来便喜欢刀头舔血,看你又能把我怎么样?”那东洋人你一软,他就硬,只以为田归农“黔驴技穷”,已无所作为,早想抛戈罢战,却先以钱财为诱饵,诓己就范,所以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咄咄逼人。
  “明知山有虎,偏上虎山行!老夫倒是佩服小哥的勇气,但瓦罐不离井上破,这无本的买卖老夫劝你还是莫做的好!别在老夫面前眩耀你走南闯北的功绩,国人一旦醒了,未必你能全身而退!”田归农正色道。
  东洋人闻言,也作色道:“谁稀罕你这穷乡僻壤的无本买卖来着?这半年来,本武士若不是寄恋着我的心上人,便是金山银山又岂能留得住我,今天倒在这里来听你的狺狺吠叫!”
  田归农似有所悟道:“哦!原来如此,老夫当日虽然未能赶上与小哥接风,只要小哥了却了心愿,还有用得着老夫的地方,老夫庆幸正好赶上了替小哥送行!”
  “老匹夫,你找死!”凡信佛之人最忌讳“送行”二字,因送行有二解:一为出行,一为出殡。东洋人一听,即时火了,谁让人家闯遍万国九州而罕逢其匹呢!
  “井底之蛙,大言不惭!老夫即便送你出殡,也是瞧得起你,何如如此大呼小叫?”田归农虽然知道东洋人曲解了他的本意,但既然撕破了脸,解释亦无益,只好顺其自然更添堵了一句。俗语云:酒逢知己千杯少,但话不投机自然半句也多了,剩下的便又是兵戎相见。
  此番战事比之前番又是不同,两人都有了第一次较量的经历,各各都十分谨慎。田归农“幻影无形”摧动,东洋人便紧守门户,“八面风”剑招舞得风雨不透;当田归农试图舞剑进击时,在东洋人眼中的所谓“隐身术”便失去了效应,抓战机,便又扳回了颓势。如此往复纠缠,各施巧劲,都无法制住对手。
  两人游斗着僵直了近半个时辰,东洋人毕竟年轻气盛,已耐不住性子,加之之前话已说满:什么万国九洲!现在连一个山旯旮里的一个小老头都对付不了,还谈什么上“少林”,拜“武当”,去印证中原武功!羞愧之余,无形中更加快了攻势。
  再说田归农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自“颛顼”洞中得了“共工剑”,又练就了“幻影无形功”,自忖武功已天下无敌,普天之下,谁都无与争衡!岂料今日出师不利,锐气先挫,能不使他心焦如焚?急怒之余,田归农倒慢慢冷静了下来,他调整了一下心态,毅然罢却了那引以为傲的“无形术”,从而将内力专注在了“共工剑”上。只见他真力催动,霎时罡气如潮,啸声雷动;风云色本,屋颤楼摇。


  东洋人一时猝不及防,不由往后一个踉跄,急忙凝聚真力,才勉强稳住身形,可是,田归农的长剑早又逼过来了。
  东洋人被“共工剑”的罡气已迫得心神散乱,又自恃“莫邪剑”的坚锋世间无匹,因而这次他已是信心满满,并未剑走游龙,避实就虚,在田归农的剑缝中穿插,而是刚硬而无意识地迎了上去。“共工”与“莫邪”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竟然击出了幽灵般的蓝色火花,令人目眩欲裂,爆出的铿锵之声震耳欲聋。
  田归农占据着有利地形,并且他的“共工”比“莫邪”要威猛得多,所以只稍稍晃了晃身形,未显败像;那东洋浪人可就惨了,本来,论内力,论兵刃他都输于田归农,更何况他身处楼道口,没有任何凭借,已是退无可退,又岂可稳住身形呢?
  一阵钻心的疼痛,东洋浪人的虎口已被震裂,“莫邪”几欲脱手而飞,还亏东洋武士凭着“人在剑在”的信念才得以强行捏住。可身体是再也支撑不住了,一个后挫,早巳“骨碌碌”滚下楼去。身体着地,热血上涌----这可是生平的奇耻大辱!
  在东洋武士心中,只有强存弱亡----失败便意味着死亡!这种精神称“武士道”精神。它与华夏民族的----大丈夫能屈能伸!成鲜明对比。这就是传统的观念支配着传统的后代,但孰是孰非谁又能说得清?
  今天,这东洋武士与中原历史上堪称空前绝后的“莫邪剑”一齐输了----因为“莫邪”的剑刃上也划去了一道钢痕,已呈月牙之状,因此,死!对于他来说,便是一种精神解脱,更是一种荣耀和安慰,于是,失败的武士掉转了剑刃。
  与此同时,田归农似乎对对手失败的心理早有预知,及时催动了“幻影无形”,但毕竟楼道难行,虽然“共工”及时干预了“莫邪”的深入,可还是晚了半拍。“莫邪”虽然斗不过“共工”,但穿透东洋武士的防身软甲还是绰绰有余,剑尖剌进了肌肤,鲜血早已汩汩流出,田归农只来得及替他止血疗伤。
  当时,田归农的救助只要延得百分之一瞬,那“莫邪剑”早已穿膛而出,东洋人定然血溅当场。那么,东洋人的子孙----大盐平八郎----将永远无法面世,大和民族百年后的历史必将改写了!这是后话,暂休繁絮。
  “大哥!”“英风!”与此同时,楼道口又飘下两朵彩云,一个是惊艳辽东的扈凤仙,一个便是倒在楼下被扈凤仙称作盐平英风的人的妹妹-----盐平英子,一衣带水的两朵芙蓉同时伏在了盐平英风身上。
  但听一人摇着盐平英风那僵直的身躯在嘤嘤低诉:“英风君,无声并不代表无情,海誓山盟也并不能代表忠贞,这半年来小妹无时不在梦中思念你,只是父命难违罢了!不过爹爹也是护犊心切,执意不想女儿漂洋过海,远嫁他乡,才开出了那高昂的条件。只要心诚,小妹相信事态会有转机,爹爹也必然会被感化的。可是,你今日回剑,代表着什么?是抗议?是殉情?这倒使小妹旡依无靠无所适从了?”扈凤仙声带呜咽地叨念着,眼眶中早已珠泪涌动。
  哦!田归农这才明白,这隔海相连的一对男女,原来是一对暗恋着的爱侣,今天的无端介入倒是大煞风景!
  原来这东洋小哥自恃武功通玄,一生从未遭受过挫折,今天刚上楼来,便见田归农对他的梦中情人似乎存有调侃之意,甚或还有欺凌之心,一时性起,便想给田归农一点惩戒。岂知却在阴沟里翻了船,并且在心上人面前丢了丑,更给不屈的武士脸上蒙上了一层羞辱的阴霾,那还有活下去的勇气?因此,一气.一急.加一剑,虽然血被田归农止住了,却也早已背过气去!
  按田归农的的本意,并不想给这东洋小哥造成伤害,只想震慑一下他的心神,不想弄巧成拙,走进了死胡同。那一洞珍宝无法转移不说,还惹下了无穷的麻烦,对着两张梨花带雨的脸,心中也涌动着无穷的伤感,因而对着人事不醒的盐平英风小声自嘲道:“小兄弟呀!这世上本就没有不败的将军,全受天时地利制约而已!今天,你的武功并未输给小老儿一招半式,只是你的“莫邪”不如“共工”粗犷罢了。另外,你我倘异地相处,即使小老儿持有“共工”,也未必能挡住你的“八面风”剑招而不败。倘一败即死,将置家国于何地?曾经育你的人与恋你的人,她们将情何以堪?”
  田归农一字一顿,却见虽然已失去了知觉的盐平英风,那紧蹙的眉宇却逐渐舒展开来。好死不如赖活着,这是个最简单的道理!只因失败就等于死亡的蚩尤思想根深蒂固,东洋因之发达了,强盛了。可这种思想是否永久适用,谁能说得清?起码,眼下这个暂时失去意识的人-----开始动摇了。
  “小哥,”田归农接着道,“今天的较量并不公平,等你的伤好了,咱俩再来一场徒手对决,那时谁也不能取巧,方显真功夫,你敢吗?”搬兵不如激将,田归农话说得十分委婉,竟使出了诸葛手段,当然他不会再去触碰盐平英风那根敏感的神经。
  人,当一切希望都已破灭,确确切切已萌死志,那谁也救不了!只是有些人实因情感的暂时阻滞,因而引起了一时的血脉不畅,自戕好似乎便成了心中一种永还的解脱,试图去寻求另一个“世外桃园”。田归农毕竟江湖老到,与其说这刺激的语言唤醒了一条垂死的生命,不如说是给了这垂死的生命一个再生的理由。
  于是,盐平英风那飘荡着的灵魂又羞涩地回来了,终于又微微睁开了双眼。


  却说盐平英风睁开朦胧的双眼,正欲与田归农分辩,不想正好与扈凤仙那焦虑而又略带责备的目光相遇了,这真是:半年相思言难叙,一刻碰撞激情生!四目相向,心中各各翻起了波澜。扈凤仙只激动得再也说不出话来,终于抑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竟像那决堤的洪水,滚滚而下,全都撒落在了盐平英风脸上。可难以想像的是,盐平英风不但没能适时振作,却如中了魔咒一般,激动得又晕过去了。
  原来,凤仙姑娘母亲早故,自幼父女相依为命。幸好她母亲葬了个风水宝地,在她还未及笄之先,便红遍了辽东半岛,便连数百里外的商贾财阀们都慕名而至,谁都想一睹她那超人的丰姿!年前,东洋人盐平英风兄妹偶然光顾“凤仙酒楼”,便天天留连忘返,虽然酒醇,确切说应该是意浓!开始,凤仙确也未正眼瞧过这异地“流亡”。可一来二往,终于拨动了凤仙心中那根“琴弦”!于无声处,二人也曾撞击出微妙的火花。
  只是:一来由于少女的矜持,拉不下面皮;二来嘛!因为老爹爹开价太高,东洋人根本无法实现;三来虽是异性,却是异族,从个人得失,到民族恩怨,都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四来也就是女人的惯用伎俩----必须验证一下男人的耐力和诚心!
  半年时间不算短,盐平英凤终于挺过来了,可是还在为那高昂的赎身费挠头。
  再说, 盐平英风虽未能赢得准丈人的同情,却赢得了准夫人的芳心,一时血脉贲张,由于失血过多,早又昏厥过去。田归农急忙抓过他的左手,食中二指一搭,发现他的脉搏虽然平和,却很微弱,不免心中一惊:这可是术士放阴的前兆,如不及时唤醒,他的灵魂也许就在那迷惘的憧憬中不再归来,直至在体内慢慢消失。
  田归农心知不好,急忙狠劲掐住盐平英风的人中,但终究还是毫无反应,只好无奈的道:“二位姑娘请冷静,今天之事,虽因老夫而起,只是老夫也是有事相求于他,特相戏耳,并无恶意相欺!那知他性情如此刚烈,倒使老夫措手不及,才酿成如此惨剧。现下老夫虽尽力施为,也只是迁以时日,要想等他阴游返转,必须得唤醒他对人世间的眷念,也就是意外的奇迹出现吧!”说完沉重的摇了摇头,不由黯然神伤。
  “哥!你太傻了?”一直呜咽着的盐平英子,闻言突然从郁闷的胸腔发出一声惊叫,伏在哥哥身上嚎啕起来,“此番咱们渡海,并非是谋财夺利,实指望从泱泱上国探求出一条富国强民的道路来。哪曾想你为情所困,却是踏上了一条不归路!如今壮志未酬,便要撒手西去,你叫小妹我怎么办?你又叫一脉单传的盐平家族怎么办?”盐平英子泪如泉涌,痛哭失声,异国他乡,这确是六神无主的体现。倘盐平英风再也醒不过来,她未必能活着将其兄的遗体运到琉球去?
  “唉!”另一边的扈凤仙,眼见盐平英风醒转,正欲摘下那张一向被众人称作“冷美人”的冷面孔,让心上人感受一下春回大地的融融暖意,不想盐平英风却难以消受,竟然抽搐着背过气去了。望着盐平英风那张死寂的脸,半年来所经历的一幕幕不由又反复映于眼帘,不由感慨万千!
  正当田归农一筹莫展时,望见了扈凤仙那失魂落魄的模样,突然心中又萌发了一线希望----也许只有她,才能救这异邦人!因问道:“扈小姐,这半年来英风君在这海上飘泊,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扈凤仙见问,秀眉一扬,强提精神道:“无论刮风下雪,日晒雨淋,英风每天傍晚都得准时来小店小酌,从未间断。只是老爹只想借他的海鲜招揽生意,从未假以辞色,虽然君有情,妾有意,却只能无情地僵直着,至今已是悔之无及!敢问田帮主,难道英风真的便无救了吗?”
  田归农道:“希望不是沒有,只是老朽内力耗损,已尽了最大的努力;真的希望便在于你与他妹,去唤醒他体表第六感官的感知,只要他还有生存的欲念,对你们的声音就必然感怀,你二姝不妨与“黑白无常”争上一争,也许还有效!”
  盐平英子闻言,止住抽泣斥道:“老杂毛,你别惺惺作态!倘使我哥他死了,你也活不成!”
  田归农道:“姑娘何苦出言无状,你哥受伤本就与老朽无干;话又说回来,即使真的是老朽失手伤了他,那也是正常较技,谁叫他鼠肚鸡腸来着?再说,便是老朽真的伤了他,你也未必能把老朽怎么样?”
  盐平英子嗔道:“老杂毛别以为你武功通玄,我便奈何不了你,大不了殊途同归,即使我兄妹全都客死异乡,也算死得其所!”说完,早已星目如电,犀利可怖,制起地上的“莫邪”,便欲施展东洋隐术,与田归农拼命。
  田归农却全然不以为意,略显轻薄地调侃道:“能与英子姑娘共死,小老儿倒是荣幸之极,只是姑娘一朵鲜花就此凋凌,倒是甚为可惜!”
  扈凤仙见英子一时气极失去了理智,只要长剑挥出,撞上“共工”,肯定又是一场悲剧,急忙止之道:“英子不得莽撞,原来田帮主对尊兄本就出自至诚,并无恶意相欺!只是尊兄艺高人胆大,又自恃“莫邪”在万国九州罕逢其匹,今一旦受挫,那落寞的心情可想而知。与其说田帮主是罪魁,那么“共工”便是祸首!你要真想较劲,只怕“莫邪”在你手中,也未必胜得了“共工”?而你的“隐身术”又未必较得过“幻影无形”?”
  英子道:“你明做师公暗做鬼,还在这里惺惺作态!如果没有你的欲拒还迎,我哥他就不会留连忘返,早已回到了故土,“莫邪”又岂能在此逢着“共工”呢?”
  田归农两面逢迎道:“英子姑娘说得沒错!扈小姐的开脱之情小老儿心领了,只是在下虽无心伤及英风君,却也其咎难辞!现在多说无益,当务之急是赶紧救人,再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了。一切因果报应均等英风君醒来再作处治,小老儿绝不回避,如何?”
  可盐平英子还是油盐不进,怒道:“你二人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自恃“共工”威力无比,妄图称霸天下;又以你的“幻影无形”扰人视听,乱人心志,我哥若是死了,本姑娘也决不独活,死也要找个垫背的!”说完还是不听劝解,“莫邪剑”剑走龙蛇;天罡步脚踏莲花,人五剑六疯狂地向田归农甩出了十一招。
  人谓以阴制阳,以柔克刚还真一点不假,那“莫邪”在英子手中的威力又自不同,一时倒迫得田归农有些手忙脚乱。但也只瞬间而已,紧接着田归农步罡踏斗,横七纵八,巧妙地避过了英子的进击,轻狂地笑道:“只要姑娘不嫌老朽为老,老朽却也甘愿替姑娘垫背,只是莫要这般凶狂便好!”
  英子闻言,一张粉脸早已红到了脖根,羞怒交炽之余,“唰!唰!唰!”前三剑.后三剑.左三剑.右三剑,一连十二剑,剑剑生风,但见剑光,不见人影,攻击的手法又是不同;走出的身法更是诡异。
  田归农今非昔比,只见他催动“幻影无形”仿如游龙戏水在剑网中穿行,灵巧地窜出了英子笼罩的剑风,躲过了那凌厉的攻击。出于习惯,右手早已按往了剑柄,脸现狰狞之态,但那只是眨眼之事,两位姑娘谁也沒有察觉。
  田归农跳出圈子,无奈地摇着头,又笑容可掬地道:“英子姑娘千万莫动真气,你莫怪老朽没有提醒,等你把地上躺着的那人送走了再来寻仇也不迟,老朽在此耐心等待垫背就是了。”
  一语惊醒痴迷人,几个回合过后,盐平英子自忖一时奈何不了田归农,只得惊惶地弃了“莫邪”,然后附在盐平英风身上,陪着扈凤仙紧一声慢一声地呼唤着哥哥的灵魂归来。搗鬼有术----田归农的惯用伎俩一旦生效,他便又忙中偷闲,乐得自在了。
  当然,面对娇娘的乖模样,我见尤怜,何况那八面玲珑的情场精英田大掌门?他曾让亡妻钟红沉醉过;他曾使续弦和兰迷惘过;实可谓:秦楼无他歌冷落,楚馆有厮庆升平!无怪乎那东洋女在异国他乡,心中也萌动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而对他的话产生了无可抗拒的效应。
  可田归农的不拔剑,并不是他自恃身份,倚老卖老;也不是他对盐平英子的故意轻慢。他心中最大的焦虑是那一洞珍宝留在乌兰山终究夜长梦多,如何才能将其安全转移,运出“爱新觉罗”氏的控制范围才是当务之急,目前最佳的选择就是如何才能降服这东洋兄妹。
  英风很不知趣,而况“武士道精神”又太过刚愎,眼下能否醒转还是个问题?那么,英子便是那大海中唯一的掌舵人,他又岂能开罪得起!前车之鉴他不敢复蹈,所以他想,无论用什么办法,都得将盐平英子诓得乖乖的,将那艘远洋货轮驶到南海去,然后到“天龙南宗”去开创他的中兴霸业。


  话说盐平英子顷刻便如受伤的母狼,又发出了大声的哀嚎,可是,尽管她那催人泪下的呼唤,对那气若游丝的盐平英风却未能有半点反应。
  “英风,英风,我是凤仙!......英风君,你可要坚强啊!......为了我们的将来,你必须挺过来......”扈风仙伏在英风身上,有声无声地在嘤嘤低诉。不知过了多久,英风似乎稍有感应,手指微微动了动;
  “英风君,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又何苦用生命作赌注......你虽痛快一时,你叫英子小妹怎么办?......时光虽然不会因你的逝去而静止,而小妹我却将因你的永诀而暗无天日了......”情可动人,英风虽然处在昏迷状态,但潜意识还是十分明了,他的喉结上下嚅动着,似有话说;
  “半年来,老爹虽然防“贼”防“盗”!小妹我也从未假以辞色,向你表露心迹,可你的音容却每每进入我的梦乡,使小妹的内心遭受着无比的煎熬!......虽说人生如梦,可梦毕竟是内心潜意识对未来的展视,你难道对小妹我的梦就没一点感应么?”英风眼睑微动,似在极力挣扎,试图睁开眼来;
  “你是懦夫!......你受浑蛋!......你不敢正视现实,却选择了逃避,死亡使盐平家族在这世上永远消失,却让小妹我天天去湎怀一抔黄土,你在天之灵又于心何安啊?”扈凤仙与盐平英风这半年来虽从未正面交往,却已情根深植,各自的心中已充填了太大的空间,一旦失落,心中突然感到无比的空虚,那伤情的泪水又一次飞流而下,倾泻在盐平英风脸上,甚或倒灌进了他的耳中。
  “凤仙小妹,能得你的垂青,英风于愿已足,便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值得!”奇迹?奇迹还真的出现了!已经奄奄一息,似乎将登极乐彼岸的盐平英风,瞬间又睁开了那双迷惘的眼,并轻轻拍打着凤仙的粉颈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你......你......你装b?扈凤仙一惊而起,粉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不知如何是好,“叭!”倒是在英风脸上轻轻挥了一掌。
  “哥......”盐平英子早已激动得热泪盈眶,即刻附在英风遭击的脸上狠狠亲了一口,小声道:“打是亲,骂是爱,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一边的田归农却呆若木鸡,他不相信爱的力量有如此神奇----因为他从来就没为爱而爱过----那魔幻般的“音乐”竟然胜过了他数十年的内功造诣!看着盐平英子那副梨花带雨而又略显稚气的俏模样,田归农的心也醉了----问世间情为何物?能使人起死回生!“惭愧,惭愧呀!”面对此情此景,田归农只剩小声嘀咕的份了。
  盐平英子抹了一把眼泪,秀眉一飞道:“不是惭愧,是残害!我哥醒了,只怕你心中现在又在盘算什么新点子了?”
  盐平英风本就没伤及要害,只是气塞胸腔,一时缓不过劲来而已!但如果没有至亲至爱的呼唤,那气就一直堵着,永远醒不来也是常有的事,周公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醒来的英风见妹妹正在刁难田归农,急忙止之道:“小妹不得无礼,首先是愚兄失态在前,继而又心胸狭窄后,自始至终,都是自取其辱!而田帮主并无些许失仪之举,小妹何其不识大体?”
  田归农却颇有君子风度,对英子的刻薄似乎充耳不闻,迅速搀扶起英风道:“一时的误解,万勿介怀,今天凤仙楼上老朽请客,不欢不散!”
  英风尴尬的道:“今天应该小弟作东,以赎以怨报德之罪,又醉不归!”
  扈凤仙蹶着小嘴,不满地道:“众位异国他乡,远来是客,小妹能不尽地主之谊,难道连几坛水酒都请不起?反倒让诸君喧宾夺主不成!”
  英子偷望了田归农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扈姐姐,不!大嫂的话不无道理,喝过这顿酒,以后咱们便成一家人了,何分彼此?”
  “对......”众口一辞,同声赞同。
  不移时,酒菜上席,盐平英风满斟一杯以敬田归农道:“借花献佛,谨以此杯为田大掌门接风,愿田大掌门心想事成!今后如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小弟兄妹定当唯命是从。”
  田归农回敬道:“不打不相识,你我两国一衣带水,一脉相承,祝老弟顺利达成志向,马到成功,谨以此杯替老弟诜洗尘!”
  凤仙擎盅道:“为陌路相逢!”
  英子挽盏道:“为冰释前嫌!”
  四人同声道:“不是冤家不聚首!干......”五指山擎着四座海,四头八脸,隔海相望,各各用眼晴的余光偷窥客方,四双眼睛中倾刻都成了一片激荡的汪洋。
  一阵杯缸交错,田归农早已酒酣耳热,两眼迷离,红着脸拍打着英风的肩头,口中含混不清地道:“小兄弟啊!恭喜......恭喜你能从失败的阴影中走......走出来,摆脱了陈旧的武......武士观;所谓“识时务者为......为俊杰!”将来你的成就,一定......一定无可限量!”
  英风没醉,羞惭的道:“败军之将,不可言勇,何敢以俊杰自居?”
  英子天真烂漫,口无遮拦,颇为不屑地道:“好个“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们的民族每每被那些个“俊杰”们葬送了,却还要替他们歌功颂德。倘人人都能抵御诱惑,个个都不奴颜屈膝,又何来往复的外族入侵......”
  英风横了英子一眼,急忙止之道:“小妹不得信口胡言!各国各民族都有自己审时度势独特的生存方式,谁也无可厚非。只是愚意以为:凡事稍稍虔诚些.执着些,似乎比随意更换门庭更让人尊重!”
  扈凤仙似乎也心有灵犀,赞同道:“没错!本来嘛,破坏一个旧世界不难,可要创建一个新秩序谈何容易?即使建成了,历史又将停滞多少年?所以贱妾也以为,还是固守的好!”
  田归农心中有鬼,只得隐晦的道:“惨痛的历史虽然像一面镜子,发人深省。但要从具有民族特色的桎梏中解脱出来,老朽自问还办不到!”
  英子深情地望着田归农,嗔怪道:“抛弃私欲,一切从我做起,这还不简单,真是榆木脑瓜!”
  自知田归农对哥哥并未重施杀手后,英子对田归农的态度是峰回路转。而田归农也并非真的榆木脑袋,眼见英子的秋波电传,那久违了的激情瞬间又复苏了。

  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第十六回

  吝富逸利重于天 憨英风情动乎地

  话说田归农本是绿林好汉,情场高手,面对英子的隐喻奚落,岂能无动于衷?早已恨不得一亲芳泽!但“凤仙楼”不是“天龙堂”,虽然热血上涌,他还得顾全自己的身份。但燥动的末梢神经和同蚁噬虫咬,无法抑制,于是赤红着眼,紫胀着脸,蹒跚着腿,颤抖着手,举着杯绕桌向英子移去。
  扈凤仙见状,心知有异,急忙伸手拦住了他,从他手中夺过酒盅一饮而尽,然后抹抹嘴道:“田将军您喝醉了?小妹喝了将军敬的这杯酒,预祝将军早展鸿图好梦成真!”而后与英子相视一笑。
  田归农口齿不清地道:“是将......将军,永远不会醉!小妹子你......你别来多事,本将军敬的不......不是你!”
  “两国邦交,将军只重军事,这宴宾的小事就由小妹子代劳罢!将军您请坐。”凤仙见田归农喝醉了,不得不将他强行按在坐位上。恰在此时,田归农闻到扈凤仙一股透体的幽香,反而将本巳迷醉的心性一下子中和了,那窜上心头的欲火再也没有之前那般猛烈,粗犷的喘息也逐渐平复。田归农猛然惊醒,心中暗叫“好险哪!差点婆婆妈妈,误了大事。”表面却不露痕迹地道:“那么就有劳凤仙小姐了,本将军也乐得清静!”
  扈凤仙见田归农能从狂躁的急浪中稳住船头,确非等闲人之可比,因而欣喜的道:“田将军能收发自如,确是驾驭风云的一把好手,小妹子佩服之极。来,英子小姐,咱们一同再敬他一杯,祝田将军前途无量,佳偶天成!”
  扈凤仙一语双关,犀利的目光刺得英子不敢正视,羞涩地只将手中酒杯虚晃了晃,以示敬意,却只与哥哥英风推杯换盏。凤仙之心所属英风,对田归农却全无芥蒂,所以便与这位自封的将军无拘无束地又碰起杯来。
  四人打得火热,兴致正浓,谁也没有注意到,楼道口悄悄地冒出了个油光呈亮的秃头来,见到如此境况,那秃头上直冒青气,气急败坏地奔上楼来,照着扈凤仙的粉脸就是一巴掌,口中还愤愤的叨念着:“骚妮子,老子才一眨眼,你就背着老子招汉子,你难道忘了羞耻二字是怎样写的了?”
  扈凤仙捂着脸,抽泣着道:“爹,人家朋友相聚,女儿只是助助兴而已!又不是不给钱?”
  田归农叉开五指,照着那光头正欲劈下去,陡闻凤仙凄楚的辨解,这才模模糊糊辨清:这就是带他去海边,而又把女儿当作摇钱树的,扈凤仙的老爹扈富逸。只是刚才他戴了一顶瓜皮帽,现下脱了帽子,倒让他一时无从辨认。
  所以,这下却让田归农十分尴尬,那举起来的手倒不知如何是好了?劈了有损凤仙的面子,不劈又丢了自己的架子,还真难哪!田归农毕竟是田归农,反应何等神速!只见他仗着酒劲,在那光头上顺势一摸,自我解嘲道:“你女儿称老朽为将军,其实你才是真的光皮司令,田某人也当对你敬重有加呀!”
  这扈富逸你说他胖,他还真喘,拿腔作势道:“扈某人虽未开“红楼”!但“楚馆”也差不离?从来只认钱不认人。只是这二位却不自重,这半年来总是无端地骚扰本酒家,今天若不看在田帮主的面子上,本大爷是该好好管教管教这两个没有教养的异邦浑人了!”
  英子钢牙挫动,正欲发作,英风却一把将她按下,悄声道:“妹子,异国他乡,莫争闲气。而况这个高深莫测的田帮主倒底是敌是友咱们还搞不清,能忍则忍罢!”却向扈富逸陪礼道:“这半年中小侄如有不当之处,还请老伯海量包容!”
  扈富逸得势不饶人,极其势利道:“闲话不须讲,拿得钱来,你是爹,我供着你!拿不来钱,没话说,走人!公平交易。”
  “爹!凡事莫作绝了,您积点德好不好?这半年您可也没少嫌人家银子。”凤仙劝道。
  扈富逸道:“九牛一毛!没有他们的缠绕,咱家也许赚得更多!”
  凤仙小声道:“爹,你既拒绝了人家的求亲,何苦还要羞辱人家,只怕人家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就不怕玉石俱焚?”
  扈富逸却不管不顾,大叫道:“没有限度又怎么样?这里不是东瀛,难道他还能翻了天去!”
  “他们说的是真的?”一边,田归农在轻声问盐平英风。英风默然无语,只轻轻点了点头。
  田归农又道:“扈老头开价多少?”
  英风道:“不说也罢!”观田归农的模样,他不相信田归农能拿出那么多银两来。即使有,陌路相逢,又凭什么帮他?所以对田归农并未抱任何希望,只当他随便问问,也就随便漫应之。
  可田归农却不依不饶,紧紧逼问道:“活人不会让尿憋死,船到桥头自然直,凡事总有解决的办法的!那凤仙小姐到底值多少钱?你倒说来听听。”
  盐平英风羞于作答,扈凤仙却忍不住了,无奈的道:“三年知府的价值!田帮主您可别误会,这并非家父贪财,只是想让英风君知难而退罢了!”
  田归农恢谐地道:“不误会,“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开价合理,值得!”
  盐平英风茫然地听着二人窃窃私语,疑惑而又又屑地道:“什么知州,知府的与我何干?本人不犯法,便是巡抚又能把我怎么样?话又说回来,本武士若然真的犯了禁,你个总督又岂奈我何!”
  扈光头却不管这一套,依然我行我素地道:“你未经照会,私闯我大清之境,只要我一声招呼,捕快马上便将你缉拿了,有理你上公堂辩去!”
  “我们可能上公堂,但你却再也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看样子盐平英子已经被扈光头激怒了
  “异国狂徒,如此嚣张,难道你还敢杀人不成?你若真有如此胆量,也不至于龟缩海滨半年之久了!”扈富逸也不甘示弱。
  “不看在凤仙小姐份上,你早已成为一堆枯骨,哪还有机会在此饶舌?”英子忿忿的道。
  扈光头头上直冒热气,毫不退让道:“承让了!二位既没胆识杀人,又拿不出足够的聘礼,那就请下辈子再来提亲罢!”
  只气得盐平英子青筋突暴,粉脸紫涨,再也咽不下这口气,趁哥哥一个不留神,一个移形换步,粉掌早又悬在了光头上。“叭!”的一声响,只吓得凤仙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敢睁开来,同时又听“啊!”的一声,只已为她爹的脑袋早已拍碎了,立时晕眩过去。
  话分两头,与英子身形移动的同时,英风涵养再好,终于也憋不住了,只气得他双手一哆嗦,“叭!”的一声,手中瓷盅早被捏成碎末。幸好他心情虽然激愤,理智却还有八分清晰:杀人后,虽然官府未必便擒得了他,但经日回顾凤仙那哀怨的眼神,也许比死还难受,这感情的孽债永远也还不清!所以,英子腿快,英风手更快,所以他的另一只手早已封住了妹妹的绝杀。
  与此同时,扈光头眼见英子掌风凌厉劈到,以他老弱残躯绝难闪避,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便只剩闭目等死了。可左等,右等,那光头上硬是没有感觉,心道:“原来死就这么简单,也并不可怕呀!为何人人却怯惧之?但不知那阎罗王的油煎火熬又是何种感觉?”
  扈光头迷缝着眼,正想悄悄看看阎罗王到底长啥样,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却发现眼前站着的还是英风和英子,不由又神气起来:“好哇!二位有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当你大爷是三岁小儿,吓大的啊?有种你还真给这里来两掌,给你大爷搔搔痒!”说完还“嘭!嘭!嘭!”自己清脆地敲响了那个秃脑门。
  盐平英子一腔怒气无处散发,顺手端起桌上的一杯酒,向着那秃头奋力泼去,虽未贯注真力,却也胜似鞭抽棒打,难以承受。英风这次并未及时制止,心中积着怨气,也不想制止,只是将手中的碎末若无其事地随手撒开,于是楼道上到处弥漫着白色的粉末,而后漫不经心的道:“小妹无礼,还请老伯见谅!”
  好汉不吃眼前亏,一声杀猪般的嚎叫后,扈富逸也自学乖了,再不敢恶语相向。他双手抹去满脸的酒水,又将其舔干净,然后才慢条斯理地道:“这杯酒你们虽然付了钱,但付了钱的酒水又弄脏了我的马褂,所以这马褂必须得赔钱!”
  英子看着这吝啬的守财奴那逐渐肿胀起来的紫脸,暗自发笑:“马甲有价,脸无价?唉!这人?这世道?”
  “扈老哥如此精明,那么本帮主今天再跟你做笔交易如何?”田归农见扈富逸如此重利薄义,竟然连亲生女儿都能拍卖,这世上难道还有他做不出来的事?所以沉默了半天,才借机试探着问,他还想证实一下,女儿在他心中到底占有多大情感的份量。
  扈光头道:“客官请讲,但话说在前头,亏本的事,我可不干!”
  田归农道:“既然英风老弟付不起聘金,不如你就将你女儿卖给本帮主我怎么样?”
  田归农语惊四座!不仅盐平兄妹瞬即怒目相向;扈富逸惊讶莫名;就连刚被英子救醒的扈凤仙也挣扎着爬起身,大声抗议道:“你人面兽心!你趁人之危!”
  田归农抬手止住众人欲要抗争的情绪道:“黄.白万能,谁让你们却摊上了一个嗜钱如命的主,而给本帮主留下了机会了呢!扈老板,就照你开的价,再加一万两嫁妆费,十一万两!如何?”
  扈光头木然地望着这天外来的财神,只惊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出,十一万两哪!那堆起来得有多高?所以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当他醒过神来时,心灵又被欲望充填了,连声道:“不行,还得再加!”但加多少这个帮主才能承受,他心里也没底?
  田归农道:“出尔反尔!你想宰客?”
  扈光头却振振有辞道:“人有上中下,棉布三号价,你田大帮主怎可与这东洋人相提并论呢!这钱太少了不有失您的身份吗?”
  “哦!”田归农应道,“这么说价钱越高,我便越得感谢你这老丈人对我这老女婿的抬爱了?”
  扈光头也感觉到了田归农的挖苦,也许有点良心发现地道:“话不要说得那么难听,不愿意就拉倒!我还真舍不得将女儿丢给一个老头子呢。”
  田归农笑道:“今天总算你也说了一句人话。”
  扈富逸却恬不知耻的道:“有钱是人话,无钱则是鬼话,你不要拿我寻开心,如无诚意请带着你的破烂弟妹们给我滚出去!”那光头虽不狰狞,却也可怖,再无回旋余地。
  “你到底想要多少?”话说到这份上,田归农不得不让步了。
  扈富逸望了望那曾经对一万两都一筹莫展的盐平兄妹,又看了看看似富豪的田归农,试探着道:“至少得十一万零一百两,田帮主船大,总得加个戽斗吧?”
  “一百两?我还以为一个多大的数目呢!”田归农差点“噗嗤”笑出声来,但却没说出口,故意调侃道:“扈老板,咱们还有得商量吗?”并且边说还向楼口踱去,一副即欲离去的模样。
  扈富逸生怕失去了这个大主顾,到嘴的鸭子又飞了,急忙伸出左手道:“再加五十两?五十两,不二价!”
  田归农看着这个守财奴确实有些恶心,不想跟他十两十两地再攀扯,忙从袖中摸出两样东西掷给了扈富逸道:“这是上京“华泰”钱庄的十二万两银票,本帮主连同小姐和你的“凤仙楼”一齐买下了,你拿了银票马上给我滚出去,永远不要再回来,我不想再看到你这珠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东西!”
  天落馒头狗造化,扈富逸双眼眯成了一条线,把两张银票翻来覆去看了个够,确认无误后才松了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牙门紧,没让东洋人把女儿迷了去,今天才能赚得这十万元。
  然而田归农叫你滚,你就收拾细软悄悄滚好了,他却还要画蛇添足,再摆一摆谱。只听他大声呼唤:“向英!快叫伙计,招待们一齐上来,本大爷有话吩咐。”
  须臾,酒楼旅馆;楼上地下共汇集了十来人。扈富逸一一绍介道:“向英,本店代理经纪人,可全权处理店中一切事务;夏雄,本店采买,凡菜蔬米粮柴炭等都由他承办;左豪.右杰,本楼厨师;来风.去云,本楼跑堂;还有这春兰.秋菊,冬梅.夏芙,则全是那旅店侍奉。”说完还不无得意地嘿嘿笑了几声。
  “好个别开生面的女“侍奉”!个个都有几分姿色,真是历史首创,无怪乎生意火红?”田归农感慨道。
  扈富逸道:“过奖!过奖!还算过得去。只是她们以后就是你的“聚宝盆”了,十万两银子很快就会赚回来的。”四姝闻言,一齐都把目光转向了田归农。
  扈富逸又道:“大家看清楚了!我现在宣布一项新决定:从今天起,本酒楼转让,新任掌柜便是这田大老板,他今后也就是你们的新姑爷。”
  十人闻言,齐声道:“新姑爷好!请新姑爷以后多多关照。”
  田归农没好气地冲着光头怒道:“什么新姑爷老姑娘的,你哪那么多事呀!消停一会不行吗?”
  “站住!”光头自觉没趣,揣着银票正要离去,冷不丁田归农一声断喝,把扈富逸吓得跳了起来,扭转身痴痴地盯着田归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就这么走了,这老板我怎么当啊?十二万两哪!空口无凭,你明天带着衙役来了,我怎么跟你上公堂?”田归农心细如发,想得周全。
  “此楼乃我祖传,历经七代,就是有房契也早弄丢了,我拿什么给你作据?”光头无奈地解释着。


  田归农道:“据由人为,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后也沒有,亏你活了大半辈子,竟连这一点都不懂?”
  扈光头原本并无耍赖之心,田归农的话倒警醒了他:“未雨绸缪未尝不是智者之举,他日时过境迁,未必无缝下蛆,这祖宅将来也许依然姓扈不姓田;还有这个女儿又岂能立下卖身的字据,那自己不昏到家了!”想到此,光头心一横,便向楼口奔去,企图逃出田归农的掌控,口中叫道:“要立字据,再拿一万两,否则这楼咱不卖了!”
  “你找死!”一声轻啸,田归农早到。
  “快来人哪!救......”光头见势不妙,本能地呼救。可命字还未脱口,田归农早已扼住了他振动的喉腔,魂魄差点脱体飞出。
  “老光棍想耍我,你知道本帮主是干啥的吗?老子专干那无本的买卖,岂能让你这条泥鳅拱翻了一条大船!若不看在凤仙姑娘面上,老子今天定然不给你一具囫囵尸首。”田归农愤愤的便想将光头摔下楼去。
  扈凤仙早已泪如雨下,趋于田归农身前,苦苦求饶道:“田将军你大人大量,只要你放了我爹,今后我就是你的贴身侍婢,将来我一定好好侍奉你。”
  瞧着扈凤仙这副娇模样,田归农哪里再忍心抛出,终于放下手来。但是早憋得扈富逸老脸紫胀,下巴上那几根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直喘粗气。扈凤仙见状,悲泣着道:“爹爹呀!你把女儿卖了,把家业也卖了,你还想怎么样?难不成你要看着女儿先死了你才趁心?”扈富逸终于知道田归农惹不起,只好乖乖答应马上作据。
  一边的盐平英风眼见名花有主,不由酸楚怨恶一齐涌上心头,喃喃自语道:“可恶!可鄙!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可以卖给他人作妾,简直禽兽不如。”边说边沮丧地拉着英子慢慢离去。
  “盐平君,请留步!,我这据可是为你作的!待酒楼事情一了,你我兄弟还有话说。”田归农心中有许多话一时跟英风说不明白,只好含糊其辞地善意挽留。
  英风道:“田帮主,无论气度,武功,和资财,在下都无法与你比肩,这朋友不交也罢!再说,今天是我人生中最倒霉的一天,自觉无地自容,留亦何益?”
  田归农道:“盐平君你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只要你能稍等片刻,定有你意想不到的惊喜。”
  英风道:“半年来,在下已被这......”他指了指扈富逸,“老杂毛”即欲脱口而出。但转念一想,却得凤仙面上不好看,毕竟他们也曾热心交往过,只是迫于父亲的横加阻挠才有始无终,今天若在人前诅咒乃父,实在有是体面。所以临时变音,“这老荤腥诓骗得晕头转向,你老兄的留难我又怎知不是另有企图呢?你们中原人,真是莫测高深啊!”
  田归农道:“烦你相信我这一回,一会便见真章!”随即又转向向英,“你和来风去与你的前任掌柜写好字据,呆会便请镇上有头有脸的人公证一下,我想你对这些该不会陌生罢?”
  “是!是!这是小人份内的事,请老板放心。”向英唯唯喏喏,领着小二来风去了。
  扈富逸眼见一切已成定局,撩起那油光呈亮的长袖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忧伤的道:“仙儿你莫怪爹爹太恨心,只怨你娘命太短,炎凉白昼无聊;漫漫长夜难熬,爹容易吗?”说着又是仰天一个大哈欠,只见满天泪雨纷飞;黄.淮双闸失控!
  看着老爹这副猥琐的背影;想起爹爹拆散鸳鸯的残忍手段,扈凤仙真是爱恨交炽,身心在一阵阵抽搐,随即匍伏于地拜泣道:“老爹啊!女儿此身他属,今日拜别,从此再也不能承欢膝下,长河落日,希您好自为之!”拜罢伏地痛哭,见者无不哀伤。
  “去了!去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扈小姐你也不用想得太多,有了十万两,无论天涯海角,你爹下半辈子都应该活得安逸,实在了,咱们应该庆贺。”田归农一边劝慰一边将凤仙扶了起来。
  “去了!去了!应该去了!君辱臣死,父辱儿亡,妈,女儿来了!”凤仙警觉地推开田归农搀扶的双手,口中喃喃着突然如脱兔般向着墙根撞去。变起突然,就连一向老成炼达的田大帮主都猝不及防,眼见姣娥俄顷便将香消玉殒。
  田归农的疏于防范,在于他花钱买来的姑爷头衔使他尴尬,所以从凤仙执意挣脱他的扶持到发现她的意图,一向思维敏捷的田归农从背后的救援已是慢了半拍。




  幸好田归农的疏忽,不等于所有人都在休眠,那时盐平英风一双雪亮的眼睛睁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扈凤仙的一举一动。对于田归农的一切举措,他心中虽然酸楚,却也不想闭着眼睛去接受这残酷的事实,所以凤仙的速度虽快,却并未逃过英风的眼睛。
  电光石火之间,英风丹田之气猛沉,霎时腹部胀得像只大蛤蟆,恰如一支离弦之箭向着墙根射去,由于功力的差异,竟然后发先至了。恰直凤仙一头撞来,英风肚腹迅速一收,蛤蟆即时变成了一只瘪臭虫,紧贴着墙壁,巧巧地将那直冲的劲道卸去了。
  凤仙莫名所以地抬起头,见自己已撞在英风怀中,只羞得她双手捶打着英风,嗔怪道:“冤家!你为何不让我死了干净?”
  田归农一场虚惊,背脊处早已渗出冷汗,不由暗自佩服东洋小哥的机智与敏捷。
  英风无奈地推开凤仙,深情的道:“既然名花有主,事与愿违,但英风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人生苦短,若有缘咱们来生再续!”边说边抹去凤仙那泉涌的泪水。
  田归农见状,心中暗笑这对情痴人并不懂得自己的真实意图,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十万银票不是买凤仙的花容月貌;而是买英风的赤胆忠心!这对欢喜冤家哪知这个中情由?田归农一抹颌下短须,呵呵笑道:“英风君,今天本帮主的十万两银却躺在了你的怀中,你可得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哟!”
  英风只急得手足无措,如避瘟神般推开了凤仙,辨解道:“英风并非诚心相侮,只是事出突然......”
  “救人心切,权宜之计耳,不必当真!”田归农打断了英风接下来要说的话。
  英风瞪了田归农一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这话本应该由我说,现在却让你给抢去了,留给英风我的就只剩一句对不起了!”
  田归农道:“我等的就你这句话!十万两买个姑娘,我只看了一眼,你难道不该给我一句道歉的话么?”
  英风茫然道:“你“天龙帮”以技压人,到底还讲不讲理呀?我好心救了你夫人,还得向你道歉,难道这就是贵国的风情?”
  田归农道:“以技压人又怎么样?你谢了凤仙姑娘还没谢我呢!”
  凤仙却不买帐,怒道:“人死如灯灭,你十万两终究只能换来一具尸体,还跟姑娘我谈什么谢不谢的。”
  田归农却只顾嘻笑着道:“我知道你只是吓吓老夫而已!况且你不肯谢我,我又怎能让你得偿所愿呢?”
  凤仙道:“觅死容易超生难!田帮主,你就有把握能控制本姑娘的生死?”
  田归农还是笑盈盈地道:“控制生死未必办得到,但若要小姐改变主意也许并不难。”
  “你什么意思呀?别异想天开了!”扈凤心中却有些犯嘀咕。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旁的英子却看出了端倪,悄悄拉了凤仙一把小声道:“大嫂,你连死都怕,还怕什么呀?依小妹看,只要田帮主改变了主意,大嫂你也一定会改变主意。”
  “死丫头,你说什么呀?莫名其妙!”凤仙斥责道。
  英子道:“假使田帮主放你自由,你将怎么想?”
  “痴人说梦!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吃腥的猫,你就别来宽慰我了。”
  “那也未必?咱们横下一条心静观其变吧,一会便见分晓!”一边,扈凤仙与盐平英子小声地说起了悄悄话。
  田归农的武功,在江湖上本就堪称一流,再经“颛顼洞”的内力辅佐,更是今非昔比,英子与凤仙的悄悄话自是听得分明,所以更增加了他对自己决定的信念,因赞道:“知我者,英子也,能得一红颜知己,此生于愿足矣!”
  英子见自己的话泄了密,娇羞地掩脸道:“你道你是谁呀?臭美!”
  田归农干咳一声,郑重宣布道:“本人,“天龙帮”帮主田归农,今花十万两并非买凤仙小姐做夫人,只买她的自由之身!人各有志,今后凤仙小姐何去何从,任由她自已选择,本帮主决不干预。”
  扈凤仙与盐平英风还有盐平英子陡闻此言,无不激动得热泪盈眶,不由自主的脱口欢呼:“田帮主百岁----千岁----万岁!”
  田归农本欲以身换心,取得英风的忠心为自己办事。不想却又误打误撞,一箭射下双雕,既收降了英风,又赢得了英子,可谓色利双收!田归农见三人拥抱着欣喜若狂,全然没了他的戏,便轻轻敲响桌面侧击道:“英风君今天娇娥在抱,已是功德圆满,这小镇已再无留恋,是否应该考虑凯旋归国了?”
  三人这才一惊而散,盐平英风定了定神,羞怯地道:“大丈夫理应志在四方,这半年来却遭儿女情长的困扰,倒让田帮主见笑了!”
  “食色者,性也!本也无可厚非。”田归农道,“只是你们此次西行的目的,难道仅此而已,别无他求?”
  但听盐平英风道:“英风周游列国,发现西方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我们的东方民族却还沉睡在祖宗的荫凉下而不自知,如不尽快变革,将来必遭西人凌辱。”
  田归农道:“老婆.孩子.热炕头,乃人生三足,振兴国家本就不是咱平头百姓可以考虑的范围。英风君你也许有超凡的政治家才能;卓越的军事家气魄;独到的振兴国家的眼光;但纸上谈兵,于事何补?”
  “所以嘛,英风在拓荒!想从贵国强唐盛汉的经验中,拓出一条通向强盛彼岸的捷径来。”盐平英风解释道。
  田归农道:“人不惧死,卫国之本;人不畏苦,创家之源!从来就没有捷径可走。”
  英风道:“勾心斗角,祸国之魁;忌贤妒能,亡国之首!要想扭转这种荒淫之事,我辈当责无旁贷。但真若付诸实施,却又不知从何做起?毕竟咱们都是只会摇旗呐喊的喽喽,牵动不了大局!”
  “很简单,无毒不丈夫!夺取最高集权,控制上下局面,才是唯一可行的办法!”田归农早已气势如虹。
  英风却不以为然的道:“那倒未必?世人都知道“高处不胜寒”,却还要人人往上拱。为何不能广开言路,以谋求共同辅佐呢?须知,主观臆断也是亡国的症结之一。远有霸王,近有闯王,便是贵国的前车之鉴!”
  @唐狗娃 137楼 2013-03-04 14:33:02
  禅门偈语
  终日茫茫只为饥,觅着食儿便思衣;
  衣食住行都齐备,房中没有美貌妻;
  娶了娇妻并美妾,出门无轿少马骑;
  骡马成群轿已备,没有官职被人欺;
  七品九品犹嫌小,三品五品还嫌低;
  一品当朝为宰相,又想君王做一时;
  心满意足为天子,又想万世无死期;
  佛法无边神通大, 终了期盼人上祭
  -----------------------------
  人心不足蛇呑象,做了皇帝想成佛,欲无止境啊!所以,这就是在下要写<<红尘幻梦>>的主旨。
  话不投机,再谈下去很难达成共识,田归农只好改变话题,以缓和一下气氛,便转向那些依然伫立着的男女佣工道:“好了!好了!大家依旧各司其职,重新整饬好“凤仙楼”,本帮主也决不会亏待你们的。只是扈老板走了,这掌柜的就由原来的小二来风暂代,大家听明白了吗?都散了吧!”
  大家喏喏而退,这可急坏了扈凤仙。你想想看,他爹爹已是风烛残年,身上虽有银票,但未必每个钱庄都能兑得开来?即使兑开了,倘若碰上几个不俏之徒,那银子也未必永远就是他的?即便无人打他的主意,他染上的那瘾儿,没人照顾,迟早也会送了他的老命!父女连心,凤仙她能不心焦?但又不知怎样向田归农恳求,正自不知如何是好。
  但这些都没逃过盐平英风的眼睛,心上人蹙眉,自然牵动着他的动感,所以他的心又岂能平静下来?因而抢在凤仙之前,哀哀地道:“承蒙田帮主慷慨相帮,英风感激莫明,今后愿将有生之年,任君差遣!但却有一事相求......”
  田归农不知所求何事,但心中窃喜:“只要你有事求我,咱身份才能对等,出海的事才好商量。”表面却不经意地道:“有话就说,你我兄弟还用得着这么客气么?”
  英风道:“凤仙他爹再不是爹也是养育了她二十来年的爹,今后一任他飘萍无踪,我这做女婿的也必牵肠挂肚,求田帮主海量,饶了他吧!不然英风实在无颜迎娶凤仙小姐。”
  田归农笑道:“英风君多心了,你当我真的要逐他走啊?田某只是煞煞他的气焰而已,不然他还真不知道他是谁了呢!这不,以后你这女婿不就好当了吗?”
  “唉!”凤仙这才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苦笑道,“田帮主你费尽周折,到底想干什么呀?”
  “我什么都不想干!”田归农岔开话题道,“英风君,你的“莫邪”本与“干将”是一对不可分离的神剑,却怎么遗落到了你东洋?”
  英风道:“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田归农更为好奇,半催半激道:“盐平君既有难言之隐,亦或有碍两国邦交,田某也决不会强人所难,这话就算过去了。”
  英风道:“田帮主言重了,在您面前英风哪还有隐秘可言,只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罢了!”
  英子见哥哥词不达意,忍不住道:“大哥说话甚是不近人情,不看在田大哥救你份上,也得看嫂嫂的面子,你婆婆妈妈还有值得隐瞒的东西吗?”
  凤仙也帮腔道:“小妹说得没错,田帮主确是你我的再生父母。”
  英风见妹子对田归农的称呼都变了,笑道:“人人声罪致讨,我倒成了孤家寡人,看来不说还真不行了。”
  “嘿嘿!”田归农也陪笑道,“家家国国,国国家家,谁都有本难念的经,相互念念又何妨?”
  英子道:“一代君王,竟然护不住自己心爱的女人,这本经还确实难念。”
  田归农道:“在咱中原这本是司空见惯之事,并不值得惊乍,但不知姑娘说的是哪一位君主如此不堪?”
  英子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不想他们未可比翼齐飞,却成了咱九州的圣母。”
  “杨玉环?”田归农见闻不菲,也知东瀛建有许多杨玉环的庙宇与雕塑,并且还有她许多的后人。
  英风道:“田帮主说得一点没错,你们中原所谓的忠贞之士,抗敌不力,整军无方;更因政治上的倾轧,而迁怒挤兑于妇孺。正是你们中原所谓引起兵燹的灾星们,成就了我们的民族政治与经济空前的繁荣昌盛。”
  田归农道:“据史载,李隆基时代的安.史之乱,宰相杨国忠与贵妃杨玉环确实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英风道:“那是阴谋,政治挤克于内,军事勾结于外。”
  “逼宫?”田归农的第一反应,想到的便是这个词。
  “用你们中原较为文雅一点的话说,那叫“兵谏”!”英风道,“但是,有时局势往往并不向着一个人的预想去发展。安禄山是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原因是他也想化龙!这就是军事并不能由预想家掌控所造成的悲剧。”
  田归农道:“英风君,无论是我中原的喜剧还是悲剧,这似乎与你太和民族的中兴并无多大关系啊!”
  英风道:“咱们追溯历史,田帮主可知今生代人的第一场战争是由哪些人发动的?”
  田归农略略思索了一下道:“应该是颛顼与共工罢?”
  英风道:“不对!许多事实证明,颛顼是中生代的英杰,共工只是颛顼制造的一具机器而已!岂可与颛顼相提并论?”
  田归农道:“那也许就只有轩辕与蚩尤的争战了?”
  “对!确切的说,还有神农氏,三驾马车,争霸天下!”英风道。
  田归农道:“神农本草与黄帝内经,在下虽未正经研究过,但它们对后世影响之大,是谁都无法预知的。可那三足鼎立的另一方----蚩尤----似乎对咱中原并无多大建树?”
  英风道:“史料是由后世编纂的,他们往往只歌颂成功的英雄,疲于奔命的失败者,能上“功德碑”么?”
  田归农似有所悟道:“那倒也是,华夏的所谓酷元.暴秦便是最好的例证。其实在华夏的历史上,嬴政与铁木真的政绩与军功世人无与甚匹!”
  英风道:“田帮主说得一点没错,也界史上有个罗马帝国,锋芒所指亚.非.欧三大洲,当时号称条条大道通罗马;你们的祖先铁木真也毫不逊色,他的疆域东至白令海,西过伏尔加;南越马六甲,北达泰梅尔;地跨两洲,海冠三洋;更具东方罗马的盛名。”
  田归农哀哀的道:“蒙元成就是不小,只可惜刚柔不能相济,难以持久,终究是昙花一现,就连一本好的史册都没来得及做出来,便烟消云散了,倒让后世之人高兴不起来!所以他就只能与也曾统一过中原的嬴政划等号。”
  英风赞道:“田帮主的悟性确实非比一般,所以你也必然知道,蚩尤才是你们华夏历史上第一只败羽的凤凰,他的一切辉煌都被炎.黄掩盖了。”
  田归农疑惑道:“蚩尤也曾经辉煌过么?”
  英风道:“无庸讳言,那是铁定的事实!就说他从海边打到鄱阳,打到洞庭的所谓侵略便足以证明这一点。”
  田归农默然自语道:“自卫有余而觊觎他人的良田美色还说得过去;可自保倘且不足还要去攻城略地,侵略何来?他蚩尤是不是有病呀!”
  英风道:“所谓侵略名词的由来,只是弱者无奈的哀号;在强者眼中,弱者只是被征服的对象。所以,征服的目的便是用武力强制推行自己强盛的经验,对被征服者有百利而无一弊!”
  田归农不失时机地道:“所以,蚩尤终于把自己也给征服了,连带着把整个蚩尤集团也给毁灭了!这就是你所说的利吧!”
  “......””盐平英风一时语塞。
  “田大哥的话说得有些过于偏激了点吧!”情人眼中出“潘安”,那盐平英子可是对田归农越看越入迷,他的形像在她心中不由也越来越高大,几乎占据了她的整个心胸。可是哥哥失利,她又不得不违心的替哥哥说话,“没有蚩尤的被征服,也就没有东瀛九洲的始祖开发,更不用说后来的徐福和太真了。不知道田大哥以为蚩尤的这匹马到底失得值不值?”
  田归农与盐平英子对视了一眼,那胸中早已微泛的涟漪顿时汹涌澎湃,若不是他要祈求英风兄妹替他出海,只怕这“凤仙楼”上早已摆上了几幅春宫图。那时,田归农只好又潜运内力将心魔压下去。待他缓过劲来,才慢慢一字一顿道:“同字----不同意,同意----不同字;字同----意不同,意同----字不同!这万千年的演变,使两岸的文化越来越陌生了,但习俗却还隐隐可见一斑。”
  英子道:“适者生存,这很好理解。从仓颉造字,你们中原文化不也是从像形文.甲骨文慢慢推演过来的吗?你推来,我推去,越推越远,也就成了今天你我似曾相识的模样了!不是吗?”
  田归农笑道:“天真无邪,人之本性,小妹还蛮有想像力的嘛!这倒让本帮主佩服的紧。但这些都不是咱们一介粗人应该考虑的事,自有那些个酸文人慢慢去改进。英凤兄,我只想知道,这“莫邪”剑到底是怎么跑到贵邦去的?”
  英风遥望了一眼“共工”,又抚弄了一下“莫邪”,道:“田帮主身为中原人,可知道“干将”“莫邪”的真实功用?”
  田归农道:“据说雌雄合璧,可飞剑杀人!”
  “那么,要成王霸之气,自当是如探囊取物的了。”英风责之道,“可为何唐玄宗二剑在手却还受制于人,连自己的爱妃都保不住,而长恨绵绵呢?”
  田归农道:“也许,能飞剑杀人只是楚王的一厢情愿和铸剑大师的梦中暇想而巳!不然,凭他雌雄二剑在握,纵然没有不轨的念头,也决不至于血溅金阶让楚王给砍了头;他的遗腹子也不至于用自己的头去报仇血恨,这惨重的代价未免也太悲壮了一些。因此,我认为“干将”与“莫邪”的威力并未传说中的那么神奇,能飞剑杀人也许并不是事实。”
  英子忙道:“田帮主,这么说来“干将”必为不祥之物,得到它必被一片不祥的迷雾所笼罩;而相逢“莫邪”,灾难也便即刻降临。”
  田归农道:“何以见得?”
  英子道:“当年安禄山从绿林中偶得“干将”“莫邪”,作为晋见之礼送给了唐玄宗李隆基;李隆基又将“干将”赐给了宰相杨国忠,将“莫邪”赐给了贵妃杨玉环,并认了安禄山为干儿子,册封他为翼州节度使,从此种下祸根。安禄山重兵在握,欲念顿生,他既垂涎太子妃的貌美,又难舍杨贵妃的多情,更有甚者,他还想李隆基的那张龙椅坐一坐呢!这不,千古绝唱----安史之乱也就应运而生了。”
  田归农不以为意地笑道:“小小年纪,口无遮拦;信口雌黄,歪曲历史!中原的典故你似乎比我知道的还多?”
  英风却替英子帮腔道:“田帮主,不是我袒护自己人,这次小妹还确实没说错,在我九州太真庙里,还真有史可查哩!”
  田归农十分茫然地道:“在中原,如无马嵬坡上的变故,杨玉环定为国母;可在你九州万国,你们却又把杨太真奉若神明,堪称圣母。她是同一人呢?还是历史的巧合?

  欲知祥情,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马嵬坡贵妃惊魂 魔三角帮主遇险

  “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为何不泪垂!”是诗人白乐天的慨叹;“水太满则溢,情太专则妒!”是历史与自然的必然法则。
  杨玉环才貌兼备,艺冠六宫,三千佳丽,个个失色;杨国忠位高权重,震慑百僚,六部九卿,人人自危!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当挤压力超出了承受力,“火山”也就爆发了。
  莽夫安禄山首先发难,悍将史思明继之响应,一场浩大的劫难就此拉开帷幕。奇怪的是兵部调令迟迟不肯不达,勤王之师又只是远远观望,这便是兵部侍郎"宋江山"与大部朝臣“先清君侧,再靖国难”的“宏伟”计划。
  尽管一向刚硬的宰相杨国忠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内外交困,终于难抵安禄山的进攻,马嵬坡上便成了他的噩梦。面对成千成万被人鼓动得哗变了的军将,杨国忠已知大限将至了,他不屑地瞪了一眼帐外耀武扬威的"宋江山",然后跪在玄宗面前哀哀地道:“君辱臣死,古之定数,只希望陛下用国忠的头能平息这场叛乱,也就死而无憾了。”言毕一挥手中“干将”,抹了脖子。
  国舅杨国忠饮恨,李隆基心中也不好受,不无惋惜的道:“权与利的争夺如此惨烈,倒让朕始料不及!国忠你也莫怨朕不能保全你,谁叫你一贯刚愎自用,不通中庸之道,直弄得朝野上下怨声载道,驭虎不力,反被虎伤!”
  李隆基这话是说给杨玉环听的,他既要顾全自己的面子,又不能使爱妃难堪,其实他心中正在暗咒杨国忠的无能,给自己带来了这无穷的麻烦。杨国忠为他而自刎,虽然可暂解哗变的燃眉之急,可安.史尝到了甜头,未必会就此罢兵,勒马称臣?他还得重新掂量眼前的局势。

  可那杨玉环又岂止比她堂哥杨国忠伶俐百十倍,李隆基心中所想她早已揣摸透了,当下娇滴滴的道:“妾兄自作自受,陛下不要过于悲伤伤了龙体。陛下一门心思委以国忠重任,可他却只注重于人才的培养与农桑的发展,从而忽略了人脉的串联与军事的掌控,可铁腕军权恰恰是其它方面的可靠保障。只因国忠对于朝中政体的调整,对地方盐铁的管制,便触动了上下官宦的既得利益,于是兵部勾结地方节度使便蠢蠢发难了。国忠不死不足以平息这场权.利争夺的风波,但只恐事态的发展并未能达到兵部主谋的预想,所以妾身也许马上就会受牵连,将来一定再难侍陛下左右了。”说完秋波一闪,早已珠泪横流。
  李隆基信心满满的道:“爱妃放心,朕不下旨,谁敢把你怎么样?不说国忠无罪可议,即便他恶贯满盈,朝臣犯案又岂可波及后宫?”
  杨玉环道:“事情只怕没有陛下想的那么简单,现在外面的乱军欲行废立之事倘且易于反掌,陛下你连自保都异常艰难,还能保得了臣妾?”巧妙的激将,激将往往具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因此李隆基始终念着杨玉环的一线情谊,她才得未遭叛军所绞杀,从而侥幸保住了一条命。
  再说外面的叛军虽然见到了杨国忠血淋淋的尸首,也只寂静得瞬间。不移时,军中又发出了怒吼:“外惩弄臣,内绝妖妃!与妖共舞,祸国祸民!”声音由弱至强,响彻云霄。
  杨玉环微微苦笑道:“来了罢!看来陛下的面子并不大?”说到后面,杨玉环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一代君王,遭人要挟,李隆基的心情本就坏到了极点,闻言怒道:“欺君犯上,简直无法无天!朕今日誓与爱妃共存亡,要杀就连朕一同杀好了。”话说出口,李隆基还是偷偷看了一眼众侍卫的动静,但形势不容乐观。
  杨玉环看着李隆基外厉内荏的举动,自知今天终究难以幸免于难,索性高姿态一回,也许在李隆基心中将来还有个念想,因急促道:“陛下,几个侍卫是挡不住千百个禁军的,唯今之计,臣妾还是劝陛下舍车保帅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陛下脱此大难后,能给臣妾正名就好。”
  耳闻帐外越来越烈的吼声,李隆基还是无可奈何,很难作出取舍的决定。杨玉环一阵阵心悸,十分眷念地看着李隆基,看着这个已再无她立足之地的世界。慢慢地,她的眼神从李隆身上移开,投向了曾经钟情于她,后来又极力保护于她的李隆基的贴身太监兼侍卫的高力士。
  “娘娘,保重!”但是,目前高力士所能做到的便是如何才可延缓"宋江山"与陈玄礼等一班别有企图的人逼宫的速度,给李隆基与杨玉环多一点喘息的机会,也许在这短暂的时间内,便可想出对策来亦未可知?此际却见李隆基早已六神无主,急得在佛堂中团团乱转,只好轻声安慰了一句,便硬着头皮出去搪塞了。
  “皇上,众怒难犯哪!安禄山的叛军不日将至,不稳住军心,大祸将至矣!陛下千万别为了一个妖妃而毁了大唐江山。”高力士刚出大殿门,那禁军统领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已是无礼之极地在门前叫嚣。
  高力士尽力压住心中怒火,却难掩其心头怒气逼视着陈玄礼道:“国舅已自裁,贵妃却无辜,陈将军还要来落井下石么?虽然此一时,彼一时,但江山总是李家的江山,你陈将军又不可谮越,何苦那么咄咄逼人呢!”
  陈玄礼似有无奈地道:“高公公,我陈某人也不想贵妃娘娘花姿凋零,但您不想这样,我不想这样,他李家人与"宋侍郎"却想这样呀!若皇上真想拥香惜玉,只要他愿意卸下这身“行头”,也许一切都好商量。”
  高力士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你陈将军身为禁军统领,这说的是人话吗?虽然亡国之君可悲,但你护驾不力更可耻!”
  陈玄礼闻之,如芒在背,心中却有难言之痛:兵部侍郎"宋江山"制约兵部在内,范阳节度使安禄山拥兵自重在外,他一个小小禁军统领能抵得住十万残暴之师?在这夹缝中,他只能巧与周旋于两者之间。但目前的天平却倾向于"宋江山"一方,他又岂敢对暂时相对弱小的杨玉环有所袒护呢?只得故作厉色的道:“高公公别再婆婆妈妈,请皇上速作决断,若待叛军追至,大家玉石俱焚!”
  高力士道:“陈将军请稍安勿躁,安禄山虽叛,也只不过冰山一角,天下九州之一毛耳!皇上虽一时落魄,但只要诏旨勤王,他安禄山莹火之光又岂可与皓月争辉?还请陈将军理解其中玄理。”
  陈玄礼却执坳地道:“我理解你,但谁又理解我哩?再说,"宋江山"把持兵部,你那勤王的诏令也未必发得出去?高公公还是面对现实吧!”
  陈玄礼不解风情,高力士也无可奈何,为了心中知己,只好另换一副容颜,卑躬但语中带刺的道:“陈将军休要急躁,您虽受宋侍郎制约,但功利也不在于一时,请看在咱家面上,再给皇上与贵妃最后一晚上,咱家再从中慢慢陈说厉害得失,也许皇上便想通了呢!明天拂晓,再给陈将军一个满意的答复,如何?”
  陈将军会意地笑了笑道:“除非贵妃能退得了安禄山的十万心魔大军,否则答案只有一个,只不过多留一个“霸王别姬”的难忘春宵罢了!”


  此时一轮残阳在西天已逝去了它最后一抹金辉,东山上的羞月开始慢慢绽放它的毫光。佛堂内,成群的蚊子肆无忌惮地围着人身“嗡嗡嗡”上下乱舞;数只蝙蝠扑打着翅膀在大殿中“吱吱吱”来回穿梭,给本就郁闷的李隆基更添几分烦恼。
  待宫娥掌上灯来,这落魄的天子之灯与那佛祖座前的长明灯遥相对应,蚊子见光,即时有所收敛,几只蝙蝠也“扑簌簌”瞬间藏到佛像后面的洞里去了。
  龙武大将军陈玄礼走了,只留下十个亲兵在大佛堂前后巡逻,喧嚣了一天的驿站周边又慢慢恢复了平静。内侍送上御膳,大唐天子李隆基与爱妃杨玉环开始了最后的晚餐。非常时期,虽然清淡了些,但三荤四素,吆五喝六还不失皇家风范。
  “力拨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姬虞姬奈若何!”但是,李隆基想起自己辉煌的一生,今天却被一个侍郎迫得如此狼狈,竟成了受人制约的汉献帝,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不住,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可如今是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不由抒发出了心中莫名的慨叹,那好菜好饭又如何能够下咽!”
  “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杨玉环闻言,早已泪如泉涌,泣泣劝道,“皇上不必焦心,事情还远远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凭他"宋江山"一只泥鳅未必能掀翻大唐这条船,当年项羽若肯过江,胜败还在两可之中;今天只要皇上舍车保帅,复兴大唐当指日可待,皇上可千万别效楚霸王啊!”
  “唉!”李隆基轻叹道,“得势的狐猫雄势虎,败羽的凤凰不如鸡!一个小小的侍郎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这成什么世道了!怎么急难之时竟无一人挺身而出来匡扶国难呢?”
  杨玉杯道:“现在宋侍郎已完全掌控了兵部,皇上您的诏令根本发不出去,众节度使谁敢擅离职守?您就是等到明年,也未必能等来勤王之兵!”
  李隆基紧盯着杨玉环疑惑地道:“朕老了,这次事变该不会是寿王李瑁在暗箱操作罢?却指使傀儡"宋江山"在前台蹦哒!”
  “故把真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皇上您的话确实令臣妾寒心!”杨玉环闻言,只急得珠泪涟涟,连忙分辨道,“即使寿王想上位,也决不会以牺牲妾身为代价,万望皇上三思!”
  “爱之深,恨之切,什么事都有可能!”在李隆基心中,这次哗变,寿王李瑁的嫌疑最大。
  杨玉环只当没听见,竟自旁若无地追逐一只飞进佛堂的流萤。只弄得李隆基哭笑不得地道:“都什么时侯了,爱妃还有这闲情逸致玩小孩子把戏?”
  杨玉环手中团扇三下两下把流萤拍了下来,郑重地送到了李隆基手上,寓意深长的道:“君疑臣死,臣妾自知时日无多,恰似一只流萤在陛下的人生旅程中匆匆掠过。但妾身一死,宰相早亡,下一个目标也许就轮到陛下您了,还望陛下善加珍重!”说完竟悄悄躲到了佛像后面暗自哀伤。
  高力士送走了陈玄礼远去的背影回到佛堂,正好听见这一对欢喜冤家生离死别的对白,急忙道:“无论是寿王李瑁暗箱操作;还是废太子李重俊的余孽作祟;亦或是太平公主与安乐公主的“阴魂”不散;现在都无关紧要了!当务之急是如何亡羊补牢,诏旨勤王。唉!当日陛下若不听信谗言,斩了封常清和高仙芝,也不至于今天落魄到这种境况。”
  "宋江山"箭已上弦,安禄山剑已出鞘,形势不客乐观,李隆基已是退无可退,不献出爱妃他还能怎么样?不然,李唐江山也许就此划上句号。李隆基正自泪眼婆娑盯着高力士不知如何是好,突听杨玉环在后帐凄然道:“诏旨勤王,谈何客易!现在宋江山制约着兵部,陈玄礼掌控着禁军,陛下的诏旨又如何出得了这铁桶般的大营?”
  “爱妃,这状况谁都知道,你不等于没说吗?”李隆基自觉刚才的想法有些荒谬,危难之时本应同舟共济,即使弃车能保住了帅,一光杆司令还不得任人宰割,倒不如生死相守的好!因而瞬间又改变了主意。
  杨玉环道:“唯今之计,只有另谋他途了!”
  李隆基抹了一把满脸的鼻涕眼泪急不可耐的道:“爱妃有啥应变之策能胜万马千军,请快道来!”
  杨玉环道:“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条件有些苛刻,只怕皇上不愿实施。这是非常时期的非常办法,除此臣妾也回天乏术了。”
  李隆基见有希望,急忙将玉环扶出后帐,追迫道:“为了爱妃你,就是不作这劳什子皇上朕也乐意。爱妃你就快说吧,可别把朕憋疯了!”
  “禅----让!但不是今天。”杨玉环就坡上驴一字一顿道,“英雄所见略同,皇上还真与臣妾想到一快去了,但目前除了这办法,此厄运还真难解!”
  "啊!"这毕竟不是一个好主意,李隆基如闻惊雷,突然惊叹一声,颓然跌坐在椅中。尽管他心中作好了最坏的打算,甚或包括与爱妃共同去“西游”,但骤然闻之,也不禁哑然失态。


  “好!好!这也许便是一种解脱。从此青山流云,朕相伴你白头到老,爱妃你就说出具体的实施方案来吧!”痛定思痛,李隆基逐渐回过神来,不得不拉下架子,毅然道。
  杨玉环凄然道:“事实并没有陛下想的那么乐观!说一千,道一万,臣妾才是引起这次劫难的罪魁。现在国忠死了,您想啊!"宋江山"和他的幕后主谋若能放过臣妾,这就等于在他们头上还悬着一把利剑,必然寝食难安!再说安禄山叛乱,目的也是为了臣妾一人,“庆父不死,鲁难不已!”因此,只有臣妾谢罪天下,才能平息这场叛乱,除此再无更好的办法。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哪!这也许就是命,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呀!爱妃,这倒是朕的罪过了,你若还是寿王妃,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李隆基沮丧地喃喃自语。他既在悔人,也许也在自悔。
  高力士无可奈何,小心翼翼地道:“娘娘!难道一切已成定局,再也无可挽回了吗?”
  杨玉环却异常镇静地道:“天亮以后,宋侍郎肯定又会前来逼宫,你只要献上本宫的尸首,宋侍郎这场有预谋的哗变也就必然消于无形。而后你辅佐陛下西行入蜀,与安禄山相持相御,拖延时日。本宫既死,宋侍郎想拥兵自重,行伊.霍之实,再立新主,便找不到籍口,各路节度使也决不会答应!况他虽与安禄山内外勾结,可毕竟安禄山重兵在握,鱼想化龙,怎肯再听他的调遣,所以无形中也就粉碎了"宋江山"制约兵部的阴谋。同时,再劝皇上,密诏禅让太子李亨,北上诏兵勤王,唐室必然复兴有望。再说皇上既已禅让,宋江山兵柄自解,这对李唐宗室.对安禄山来说,他"宋江山"也就没了任何利用的价值,终究又将还原成一条断了脊梁骨的狗,本宫会在森罗殿上等着他!”杨玉环说完,早已拨出了身侧的“莫邪”,向颈中横去。
  “娘娘,不可如此!”内侍尉必行刚好从后帐出来,见状急忙拦阻,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却见眼前身影一晃,那掌灯侍女早已挺身扑上,挡住了向上挥舞的锋刃。侍女倒下的同时,尉必行也正好赶到,随即夺下了宝剑。
  事出突然,谁也无法预料。一时,只吓得佛堂中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惊悸之余,还算尉必行有点见识,他将宝剑悄悄入鞘,小声劝慰道:“娘娘如此悲壮,欲效虞姬为霸王壮行么?但娘娘您想过没有?“虞姬”一死,“霸王”还能独活么?那么,刚才您谆谆善导奴才们的目的不白费了?若那样,您倒真正成了败亡李唐江山的千古罪人了!”
  “莲儿!......莲儿!”杨玉环抱着倒下去的侍女早已泣不成声,“唉!为了妾一人,又多赔上了一条无辜的生命,妾身不死,还有更多人跟着遭殃!”
  尉必行道:“只怕娘娘仙游了,陪葬的人更多!只要皇上与娘娘在,日后必有禳解之法。”
  李隆基闻言,惊喜万分道:“小尉子有何良策,还不快快道来!”
  尉必行道:“奴才也是刚来的灵感,按常理,死者为大,咱家不应再惊扰人家。但非常时期,为了大唐江山,咱家又不得不这样做。”
  “你是说借头?”都说当局者迷,还真不假!李隆基还是一脸迷惘,可高力士早已领悟了,说完紧指着杨玉环怀中已故的侍女。
  李隆基这才醒悟过来道:“这种歧黄术历史上虽然屡试不爽,但未必能骗得过陈玄礼和"宋江山",一旦被他们识破,只怕会变本加利地折磨人。”
  尉必行点点头道:“"宋江山"虽然奸诈,但娘娘深处内宫,有谁见过?即使有人曾遥沐春光,也未必敢正视凤颜!况且,明天拂晓光线暗弱,尸体又鲜血淋漓,谁能识别?奴才愚昧,出此下策,还请皇上酌情处之。”
  这不是办法的办法,也算一个办法,却让李隆基陷于了沉思,一时还真难果决。杨玉环略一沉呤,反咭道:“与虎谋皮,谈何容易!但话又说回来,即使能逃过"宋江山"的耳目,本宫偌大一个活人,也出不了这森严壁垒的大兵营。”
  只见尉必行轻松的道:“只要"宋江山"不再刁难皇上,这个倒是容易办到。”
  李隆基道:“说得轻巧,他"宋江山"有胆逼宫,必然加紧了周围的警戒,只怕连一只鸟儿都休想飞得出去,更何况一个大活人!”
  尉必行笑道:“奴才虽然愚钝,却稍稍懂得一点奇门奥理。说来还是皇上与娘娘洪福齐天,刚好在这佛堂后厢发现了一个暗道机关,奴才循径摸出了三两里,正好脱出了禁军的控制范围,您说巧不巧?”

  @wqewdy 157楼 2013-03-05 20:42:20
  看了一点点就看不下去了,楼主你明白“夏布糊窗,个个孔明诸葛亮”的意思吗?
  还说简单,举了个例子:"日映绫闱,人人仲达司马懿。"
  还仲达司马懿对应孔明诸葛亮,幸亏不是刚吃完,要不非笑喷不可。
  人家说半桶水晃荡响,LZ桶底都没湿润就响了,是木桶干裂缩小了铁箍松动的响声吗?   提示你一下吧,夏布糊窗,个个孔明诸葛亮————》》
  夏布糊窗,个个孔明诸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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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兄幸好还只是个所谓的研究生就如此盛气凌人,倘"您"读成了个"学富五车"的博士后,必当君临天下,那我们这些个只能借天涯抒怀的人都沒法活了。
  "您"说得沒错,在下连半桶水都沒有,确实淌不起来。"您"也许沒看到,我在我自己的帖子里就曾经说过,倘以高中十二年作为海平面,博士后当作珠穆朗玛峰,那么在下的海拔还低于海平面六千米,又岂敢与老兄"您"相提并论?
  最后作一下解释:其实,在下也知道,"日映绫闱"确实不配"夏布糊窗",只因后世之人将纪夫人的"夏布糊窗"改成了"月照纱窗",所以才有在下在开篇上的献丑。特此更正,还请老兄"您"千万别喷饭,倘然动了肝火,竟将我这松了箍的朽木桶砸烂了,那可就拚不起来了哟!
  @淡淡雨后茶 158楼 2013-03-05 22:08:34
  呵呵,楼上来了个砸场的“油菜花”。其实按最通常的理解,“诸葛亮”也不一定非要“诸格亮”,“葛”本身也有布的意思。
  ——话说回来,对这一上联的理解,干吗非要按最通常的来呢?所有的对联都没有标准答案。话说“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有人对“雅典白玉兰玉白典雅”,那叫雅致;有人对“日照老年人年老照日”,话很糙,但正可以当饭桌上的玩笑。
  相信你不会受此影响,我支持你!
  问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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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感,其实对联不是数学题,都可质疑,并且沒有标准答案。就拿"上海自来水来自海上"来说,也可谓之病句!有点常识的人应该都知道,盐份可以过滤吗?那么,只有上海蒸馏水才可来自海上,不知茶兄以为如何?
  惊闻喜讯,李隆基杨玉环早已拥抱成一团,喜极而泣,倒不知如何是好。高力士急忙提醒:“皇上切摸儿女情长,当务之急,是赶快收拾行装,让娘娘早些脱离险境。只要青山不老,绿水长流,皇上与娘娘就必有重逢之日。”说完,携尉必行悄然退出了佛堂。
  人生最大哀苦事,无非死别无生离!李隆基与杨玉环因尉必行的偶然发现,虽可脱离死神的追索,却还是面临着生离的困扰,让这对痴情鸳鸯只哭得昏天黑地,难舍难分。
  时交五鼓,黎明在即,帐外传来了高力士的催促声。李隆基紧扶玉环玉嫩的香肩,泪眼婆娑的道:“爱妃,今日一别,你我天各一方,届时,我们将用何种方式再行相见呢?”
  杨玉环痛苦的摇着头道:“臣妾一家都是陛下的奴婢,早已无家可言,即使有些近支,也许也被"宋江山"驱赶甚或残害了。臣妾如能大难不死,也是飘萍无踪,居无定所,哪敢相约有期啊!”
  “皇上放心,奴才祖居山东,此番娘娘逃出此劫后,奴才定当雇船,侍奉娘娘沿河东下,以归祖藉。等皇上大局已定,勿忘了派车马到海边来接娘娘就是。”在外侍奉了一宵的尉必行早已越帐而入,恭谨地秉奏。
  李隆基感功不迭的道:“一定!一定!”
  高力士适时跟进,强忍泪花呜咽道:“缘聚缘散,各安天命!但愿相逢有日,再为娘娘效命。”
  他们谁也无法预料,命运也会捉弄人,从此关山阻隔,死别生离,永无相聚之日了。倒成了历史上一宗无法破译的谜底。
  再说李隆基西进巴蜀,即行下了“罪己诏”,并诏告天下,禅位太子,实施了杨玉环的“釜底抽薪”之计,"宋江山"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阴谋也就不攻自破。
  太子李亨持密诏北上灵武,以朔方节度使的营帐为根基诏师勤王,九原郭子仪,云中李光弼与各镇诸侯及时响应,终于平息了安禄山.史思明与朝中高层这场内外勾结的叛乱。
  叛乱虽已平息,可李隆基早已风光不再。虽然他也三番五次派出了众多人手到山东境内以之及近海找寻过,但一因机缘不巧,二因寻找不力,终是无功而返,至使太上皇李隆基遗恨终年。
  再说杨玉环当年遁出马嵬坡后,确是沿河东下,到了尉必行故居。叛乱平息后,她还痴痴地祈望着李隆基来接她回京,可是一等三年,李隆基的名字,恰如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无人牵动。
  又一个三年过去了,在漫长的等待中,杨玉环已日见憔悴,红颜渐老。在尉必行的百般劝说下,终于远离了耗尽了青春而又令她心碎的是非之地,踏上了东渡扶桑的漫长旅程。杨玉环带着她的智慧和哀伤,凝聚了东洋人的意志,同时也创造了东洋的文明,并由中原的国母摇身一变,成了东洋人的圣母。这柄“莫邪”剑就是当年杨玉环把它带到扶桑的。

  盐平英风与田归农还有盐平英子扈凤仙四人,浅斟慢酌,半醉半醒的终于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讲完。说到这,不由醉眼朦胧地深深吸了口气,还不自觉地扬扬手中“莫邪”,仿佛是他伴着贵妃娘娘刚刚从地道里探出头,力倦身疲地呼吸到了新鲜空气一般。
  田归农比英风醉得还厉害,幸他内力深厚,还可自制,只是囫囵着道:“盐平君,由此看来,你我两邦关系,确实非同一般,从蚩尤与精卫的集团海战,奠定了九州的军事基础,到寒山拾德的个人恩怨,更加强了两邦的联系履带;从秦始皇的海外求仙,到李隆基的瀛台寻人,无不证实两邦从民族习俗到社会文化都源出一体......”
  “古有鉴真东渡传经,今有英风西行求偶,后世也必将传为佳话!”盐平英子快人快语,田归农画龙,她速来点睛。
  田归农道:“只可惜两邦交流还嫌太少,由于历史的变迁,意同字不同,字同意不同,便是两邦文化瑰宝悄悄流失所导致的一大损失!”
  英风道:“田帮主博古通今,看来您不仅武功卓绝,文治也必然超群,将来一定辅佐乾隆帝替你们的民族创出一片新的天地来。”
  “燕雀安知鸿鹄志!”田归农心底虽对英风的恭维甚为不屑,但表面却谦恭道:“过奖!过奖!田某纵想有所作为,今后还得拜求你们兄妹二人的鼎力相助哩!”
  英子不等哥哥开口,便又急不可耐的抢着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要田大哥信得过,小妹我随时做你的马前卒,你说东小妹决不向西。”然后才转向英风,撒娇道,“大哥!你该不会反对吧?”
  英风就算不碍于那十万两才艰难求得的扈凤仙的面子,这娇稚的小妹也够他难缠的了,他能反对吗?但表面却故意不动声色的道:“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和你是一家人?羞也不羞呀!”
  扈凤仙望着英子对田归农那副专注的模样,便知这小妮子芳心已动,心中早已明白了八九分,却见英风只娶得媳妇嫁不得妹,有些不近情理,立刻粉脸微变,娇嗔道:“看不出来呀?你个大男人的民族意识还相当强啊!什么你家我家,本姑娘还没过门呢,你就分得那么清楚,倘使到了东瀛,还不知道你会把本姑娘怎么样呢?”
  英风见状急了,讪讪地辨解道:“英风跟小妹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田帮主既是夫人的娘家人也就是咱舅,况且咱舅待英风又情深似海,这个恩英风能不报么?”
  凤仙这才笑着揶揄道:“他是我舅,你是他舅,那才真是两邦不可多得的一家子呢!”
  英风茫然地望着凤仙道:“什么意思?天道多变阴转晴,你叫我猜哑谜呀!”
  凤仙目注英子与田归农,对着英风将两个大拇指相互一勾,英风转脸一望二人的神情态,早已一目了然。但女大不由娘,何况为兄者乎!并且他还欠着田归农一笔难以偿还的债,这未必不是一个最好的偿还方式。可这层窗户上的薄纱,作为兄长,他又怎好去捅破呢!想到这,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凤仙凑近英风悄声道:“自古美女爱英雄,虽然田帮主老了点,但只要他们两情相悦,咱们应该祝福才对啊!”
  英风闻言,觉得有理,无声地又点了点头。
  这一摇头,一点头倒把田归农给弄糊涂了,也就极其谨慎的道:“既是朋友,你我就不必见外,有啥为难之事,只要说出来,大家好商量。”
  既然英风不便说,凤仙就只好勉为其难婉转地道:“帮主的恩德,我与英风此生结草衔环都难以为报。不过,大恩不言谢,凤仙却还有个小小的请求。”
  田归农道:“英雄行险道,本帮主虽然出了几两银子,毕竟有求你们帮我出海,也算你们资可抵债了,相信你们也不会再出一道太难的题目让我解答吧?”
  凤仙道:“说难不难,说易却也不易,这是一贴“狗皮膏药”,只要贴上,就撕不下来了。”
  田归农脸现惊愕道:“有那么严重么?”
  凤仙道:“田帮主你也知道,我华夏民族的传统是嫁鸡随鸡,但英风是东洋人,也就是说,凤仙忠.孝双双都不能周全。我爹虽然吝啬,但毕竟他是我爹,所以拜托你代为照看如何?”
  田归农欣然道:“这个好说!这“凤仙楼”我已交由小二来风代为掌管,今后你爹就是他爹,他敢不从命!你就放心好了。”
  凤仙道:“不过,我还有个附加条件。”
  田归农更加愕然:“百忍成真!莫非扈小姐要我亲自侍奉你爹不成?”
  凤仙道:“不!不!我们只希望你在照顾我爹的同时,再携带小姑一程,这不算过份罢?”
  田归农道:“这个容易,此次航海,必须我们四人协力才行。因此,英子姑娘必然同行,还谈什么携带不携带的。”
  凤仙狡黠地笑道:“不是提携一次,而是携带一生!”
  英子并不愚昧,听到这里,怎能还不懂得话中韵味,早已娇羞地扭过头去。
  田归农是过来人,面对娇娥,自是来者不拒。不由仰天长笑道:“天意,天意啊......”人曰: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可田归农却财色双收。而且,如果此次珍宝转移成功的话,他称霸江湖夺取江山的雄心也就成功了一半。

  东海不大,但毕竟是海,它不是泳池。虽晴日,峰高浪涌;堪五月,障雾连天。英风的船虽大,但在海上航行,却如一片树叶在浪花中上下翻舞。
  为了那虚无飘渺的所谓霸业,田归农“老骥伏枥”信心百倍的上了大船。没曾想,三五个浪头打来,便承受不住了,翻肠倒肚只吐得他上气不接下气,他越运功抵御,肠胃痉挛得便越厉害,伏在舱中软绵绵的连头都抬不起来,全然没了往日的雄风。
  英子看在眼里,疼在心中,轻轻推拿着田归农的后背安慰道:“帮主乃陆上猛虎,但要想海中搅浪,谁都得有一段适应的过程,除非他从小就生活在海中,还是慢慢来吧!你勉力吃点东西也许会好受些。”
  田归农有气无力的道:“几天来,我与凤仙是水米难进,即使强咽下肚,还得原本吐出来,早知海途如此艰辛,倒不如走陆路的好,至少不会遭受这非人的磨难。”
  英子道:“你不是说过,陆上山高路危,风险更大,你这来路不明的大批“财货”,即便能闯过绿林的拦截,也躲不开官府的盘查!”
  田归农半闭着双眼,有如蚊鸣般的道:“正因为如此,在下才侥幸与姑娘巧结连理,只是这海上的磨炼也确非常人所能承受。”
  英子一会儿搓他胸腹,一会儿拍他脊背,硬是跟带小孩般轻轻哄道:“莫急,莫慌,初次出海的人都这样,过了适应期,慢慢就习惯了。”
  躺在英子的臂弯里,听着茑歌般的催眠曲,田归农昏昏沉沉正要进入梦乡。突然,一个浪头袭来,大船又开始剧烈晃动。田归农“哇”的一声,翻身又吐出了一小口胃液。这次,他没有听到凤仙姑娘的“共鸣”,也就奇怪的侧眼瞄去,只见凤仙躺在英风怀中,脸色铁青,牙关紧咬,早已昏死过去,也就顾不得自己的不良反应,一跃而起,大声惊呼着:“出人命了,快停船!”
  “不能停,千万不能停!”但听盐平英风大声疾呼,“小妹,你快去前舱,叫舵工们加速绕过这是非之地。”
  “你敢!”田归农忘记了自己的羸弱之躯,一个箭步窜到了英风身侧,探手抓住了他的后领,怒道,“老夫还真看走了眼,原来你们东洋人竟视我们华人如蝼蚁,如此草菅人命?今天凤仙姑娘若有个三长两短,老夫叫你们一船人都下海喂鱼!”
  英风任凭他在身后吼叫,并不加理睬,只是将凤仙抱在胸前轻轻晃荡着,拍打着。大浪过后,大船又稍稍恢复了平稳,凤仙终于缓过一口气来,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红润。英风这才深深地透了口气,反手拿下了田归农的老掌,笑道:“田帮主何其沉不住气呀!你可知道?前面就是钓鱼台,岛上驻有你们大清帝国巡逻的舰艇,现在他们正在上下交接,我们只有偷空绕过去,才有胜算。过了这道关,咱们就算成功了一半,再也无人可以轻易搅扰咱们了。帮主若想做个人情,停在这里等人家来接收也无妨,只是我们是异邦越境,却不敢在此奉陪,还请帮主您三思!”
  英风与田归农的争执,扈凤仙在昏迷中也隐隐感觉到了,一旦醒来,便挣扎起来解释道:“田帮主,你身在江湖,却并不知道大海中的凶险和两邦的矛盾,为了你这次航海的安全,无论什么事,都由英风兄妹作主,等到了佛山再听你的,好吗?”
  田归农揩掉嘴角余沫,嘴巴微张,却欲言又止。
  英子从前舱返回,矫情的道:“你这个傻蛋,只知同胞之义重如山,却并不知夫妻之情深似海!试想,我哥能让你的同胞,他的妻子轻易去死么?”
  田归农这才明白,英风兄妹海上所冒的风险,全是为了他。万一一个不小心,被我大清海警逮着了,缴了船不说,只怕还得进监房。
  英风见田归农已无语,又颇为动容的告诫道:“老田呀!按年龄,你早已知天命,我得尊你为前辈;按地位,你一代帮主,能指挥万马千军,我应尊你为将军!可现在身份变了,你既是我的妹夫,又是我的雇主,无论从何种角度上说,你都得尊重我的抉择,希望我们合作愉快,海途顺利!”
  “好吧,大哥!”田归农红着脸,诺诺连声的道,“只要能在七夕前赶到佛山,这海上一切就全看你的了。”
  英风扳着指头算了算:“今天应该是你们中原的端午节,距七夕还两月有余,沿途如无意外,应该没问题!”
  “今天端午节么!”扈凤仙闻言,瘫软的身体不由为之一振,忙道,“端午的雄黄酒,龙王惧三分!来,大家共同喝几杯,压压邪气。”英风见凤仙也来了精神,自是高兴不已。
  人以食为天,这是生理必需;情爱可以创造奇迹,那是心理苛求,其实必需与苛求两者并不予盾。但当一个人饿得奄奄一息时,再美妙的“花”也将失去色彩,那时生理必需必然战胜心理苛求;可当一个人沉湎于一种幻像中不可自拔时,生命又显得何其渺少,那么心理苛求又自然抵制了生理必需。所以,生理与心理不自觉地又对立起来。
  意念是一种无形的动力,有时它可以主导一切!此时的田归农扈凤仙正受一种亢奋的意念支配着,即使死神见了,也得退避三舍!
  “禀主人,后面发现大型船舰追来,请主人示下。”正当两对情侣缠绵高歌时,一舵工前来请示动止。
  此时英风巳知绕过了大清控制的屏障钓鱼台,穿过硫球,前面便是公海,心中自是踏实多了,所以顺口应道:“知道了,也许是渔民捕捞,继续观察!”
  “是!”舵工矫健应声着,然后悄悄离去。不移时,另一名又进来了:“禀主人,后面大船追上来了,而且不只一只!”
  “加速行驶!这还用问么?”英风酒兴正浓,忘乎所以的道。“是!”舵工又应声出去了。
  大家都在兴头上,谁也没把后面的船舰当一回事。可田归农毕竟一代帮主,又是绿林出行,警觉程度自是比其他三人高了许多,况且又受年龄局限,激情也是完全能够控制的,又经舱外灌进的凉风一吹,大热的天不由也打了个激零,不由猛的一跃而起,道:“英风君,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还是出去看看的好,万一......”后面的话他没敢说下去。
  激情中的英风还没有反应,凤仙早已一把推开了寓意正浓的英风,娇羞的道:“英风哥,只要“清泉”在,不愁不“饮马”,来日方长嘛,还是赶快处理正事要紧!”
  英风本是性情中人,能不格外体恤娇妻?只是刚才喝的雄黄酒作怪,才点燃了胸中那难以压抑的无名欲火。甫经凤仙一推拒,自然也就冷静了许多,即时与田归农相率来到后甲上。
  “不好!”不看则已,出得舱来,英风这才发现,远远疾速追来的竟是大清巡逻的兵舰,不由慌乱的命令道,“快加速......快转舵!”
  见到大清兵舰,田归农与盐平英风同时失色:田归农惊惶的是“秀才遇见兵”,他这一船珍宝转眼便将被这些个兵痞扣押----吞没;而英风惊悚的是他的东洋船只已超出了它行驶的范围,根据公约,越界船只及人员,在追堵过程中,如有反抗,可当场击毙或击沉。
  凭他船上对付沿海渔民的那点枪炮,哪敢与大清的两艘兵舰发生冲突?唯一能够逃生的方法,便是凭借这条如梭的快船,和了如指掌的海域航线了。
  英风正自惊魂未定,前面又传来了舵工的讯问:“请问主人,舵转何方?”
  英风已是六神无主,狂叫着:“向东!向东!这还用问么?”
  “东面可是难以逾越的“魔鬼海区”!我们能冒这个险吗,主人?”舵工谨慎的问道。
  “不冒险难道束手就擒?你说还有更好的办法吗?你该不会叫我挂白旗吧!”但听盐平英风一连串无奈的反诘,却没给舵工一个准确的答复。
  “不成!无论如何咱们都得赌一把,不管什么结果,总比坐以待毙当俘虏强。”田归农闻言慌了,这一船的珍宝,就是他一生的希望。这些年他忍辱负重,假死脱壳,也就是为了这点希望才支撑下来,今天若叫他拱手相让,他宁愿选择死!
  距离已越来越近,兵舰见倭奴拒捕,已开始发射炮弹。登时,大船周围已溅起许多丈许高的浪花,船身又开始上下颠簸得十分厉害,看看大船很快必遭灭顶之灾,而田归农空有一身工夫却无法施展,只好在船尾手舞足蹈,暗自伤神。
  田归农的这一举动,却让英风发现了端倪,觉着大船前进的速度有所增加,也便试探着往后发力,果然大船前进的速度又增进了不少。这一发现让英风看到了希望,于是高叫道:“老田呀!别赌气了,快快运功助推,或可逃此厄运!”
  田归农也一惊而醒,两人同时用功,无形的气浪向后贯去,但见船头溅浪,大船前进的速度又自增加了不少。见此情景,英子也同时跑了过来助力。正当大船距兵舰越来越远之际,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原来,作为动力的船帆,这时却倒过来成了“喷气式”的阻力,任他三人如何用功,那船帆就是兜着一股风,牵扯着大船难以前进。眼看着后面的兵舰又渐渐追了上来,只急得英风一时没了主意,高叫道:“凤仙,快去卸下船帆!”可他自己却木然得不知所措。
  海浪涌跃,大船波动极大,凤仙张开双手,艰难地摸到了帆索,可由于风帆绷得太紧,凤仙又心急手抖,四肢乏力,那帆索硬是解不下来。本来英风过去卸下风帆只是举手之劳之事,可他却气急心迷竟未想到,只是一个劲地催促:“凤仙,快用斧子,用斧子斩断帆索!”
  凤仙又抖抖索索捡起斧子,高举过头,可一来心急,二来船晃,“咚!咚!”两下全砍在了桅杆上,那帆索竟然丝毫无损。“唉!”只急得英风直顿足,正要跑过去帮忙,可第三下终于命中了目标,船帆随之“哗哗”下落。
  阻力既消,登时大船便箭一般地向着“魔鬼海域”射去,终于把兵舰甩在了后面,可巨大的惯性却差点把扈凤仙抛进了大海,幸好被那风帆兜住了。
  摆脱了大清兵船的追袭本是一大幸事,可不幸的事却接踵而至了。进入“魔鬼海域”不久,四人只感船体微微一振,接着大船周围无风也涌起了吓人的浪涛,没办法,四人只好同时退进船舱,躲避大浪的拍击。
  这风浪的突然袭到,只有英风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传说中“魔鬼海域”的厄运今天终于应验了,剩下的就只有闭目等死!
  那田归农却不明所以,惊慌地问:“英风,怎么毫无征兆就发台风了,亏你还说闯过白令海,混过马六甲,原来你对大海也不怎么熟悉呀!”
  盐平英风痛苦的道:“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你我的相逢也许就是一个错误!田归主,你知道吗?这里就是女中豪杰“精卫”的葬身之所,俗称“魔鬼海域”,只怕我们是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哈!哈!哈!”却见田归农疯狂地大笑起来,“人曰: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呀!今天咱们能陪“精卫”填海,也算不枉此生了!”
  “亏你还笑得出来!”一旁的英子却冷着脸小声嘀咕着。
  大船并未触礁,船底也并未漏水,眼看着船体却在一分一毫地急速下沉,没过船舷,设过船舱,没过桅杆,最后一个浪花合击,大船便没了踪影,大海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那远远迟到的的兵舰,见此情景,个个都汗毛倒竖,乍生舌不已!

  却说鄱阳湖区老君庙水域,历来为沉船事故多发地段,而湖深虽然不过十来丈,可大小众多沉没的船只,虽经打捞,却都一无所踪。即使湖底有水怪吃人,难道连船板也嚼吃了不成?更何况沉船皆在风和日丽的晴朗天气,并无水怪兴风作浪的迹像!
  可一怪未能澄清,近日来这老君庙又出了两件怪事?
  其一:那早已破败了的老君庙近日住进了两个人,他们戴着僧帽却不敲木鱼;穿着法衣却未绣八卦;持着驱狗棍却未悬布袋。是僧是道是乞丐?谁也说不准!
  三天来,他们既不化缘念经,也不烧纸打符,更不乞钱讨米;白天他们不生火做饭,晚上也不铺床设案;不吃不喝也不动,只是注视着湖面上的一条大船;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谁也不敢去验证他们的身份;就连想去老君庙上香的善男信女也临时取消了行程,只是远远地观望,并不敢贸然逼近;那些个地保.捕快就更不用说了,一般上头没有压力,谁愿意去招惹事非,引火烧身?
  其二:这老君庙前的湖面上,向来都是沉船的危险区域,可不知怎么?在那惯于失事的地方却无端地冒出了一艘大船来,那粗大的桅杆恰如一位不屈的斗士,好似乎在紧紧守护着大船不让外人侵犯;那宽阔的船帆却如一柄没有收拢的折叠扇,凌乱地散落在甲板上。
  大船冒出水面三天了,三天来,船中始终一片死寂。远近村民闻讯来看新奇的虽然络绎不绝,但既然无人敢上老君庙招惹那两位不速之客,又有谁敢于正视湖中这远近从未见过的神秘大船?每天,各乡民只是远远地观望,到晚即散,谁也不敢有上那大船的念头!
  正因为对这一水域的沉船打捞,每每无功而返,也便使这片水域凭添了许多神秘色彩。所以三天来,对这神秘的天外来客,地保豪绅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去理会。当然,如果有利可图,那些大小官员还是会不请自来的。
  但可畏的是,这庐山脚下的老君庙,是个多事而又解不开的老疙瘩,所以人人只好敬而远之。
  既然乡民不敢管,官府又不屑管,那么这艘无主的大船就只好在那湖中央静静地泊着。偶尔有几艘货轮由此经过,都得远远地避开这不同凡响的怪船。那些货轮划过的水道,只能使大船微微颤功几下,瞬间便又恢复了平静。
  其实这艘怪船,竟是老君庙前那两个怪人在晨功早课时首先发现的。三天前,当晨曦在东边的地平线开始扩散,那湖中央却同时露出了一截木桩,并且一截一截地直往上升,最后竟然冒出了一条从未见过的大船。
  这世上只见过触礁的船只摇摇晃晃往下沉的,有谁见过龙王悄然将一条怪船往上托的?所以那二人索性以怪异对怪异,三天来一直不眠不休,暗暗观察着这怪湖中冒出来的怪船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怪物?你道那二人是谁啊?原来他俩就是那名动江湖的“神偷”东方一人,“惯盗”西门万里。
  三天过去了,除了湖岸上围观的人们发出的议论和猜测,大船上还是死寂得令人窒息。看看又已日薄西山,围观的人群早已散尽,大地又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素妆,虽然月光皎洁可人,但大船已依稀模糊了。
  此时,“惯盗”西门万里再也按捺不住焦躁的心情,终于不听东方一人的劝阻,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而后又舔了舔早已干裂的唇角道:“喂!老兄,你的定力确实超出了我的想像,难怪江湖朋友把你“神偷””排在我“惯盗”前面。你有定力能沉得住气,我可无法再忍耐了,如果今夜咱们再不行动,只怕明天再没机会了!”
  东方一人还在密切注视着大船,心不在焉地质之道:“何以见得?”
  万里道:“按惯例,失物三天而无人招领,官府当自动介入,这大船明天它便成了官家的监管之物,再想下手,只怕又得多费一番周折了!”
  一人仍然面无表情的道:“你难道忘了,我“神偷”从不偷不义之财的宗旨么?”
  万里道:“这无主之财,何为不义?劫亦何妨?”
  一人道:“人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山河倘且有主,哪来无主的船耶?你就不怕是朝廷捕快“金锁”“银链”设的陷阱等你去跳么!”
  “老兄呀!机不可失哟!”万里虽然三天两夜没有合眼,但眼中却仍射出一束束贪婪的欲火,瞧那透出的满船红光,他是再也敌不住这种诱惑了,急切的道,“今晚便是火湖枪林,我“惯盗”也得闯它一闯!”
  可一人却冷冷的道:“恕“神偷”不能奉陪,希老弟你好自为之!”
  万里尴尬地道:“亏你还是个老大,真不够意思,难道又要创下咱们第二次互不合作的纪录?”
  一人斥道:“你不要叫我老大!不听忠告,有其一便有其二,甚或其三其四,这并不矛盾!”
  万里自我解嘲道:“第一次不合作,可小弟并未失手呀!”言下之意,是第二次也必定成功!
  这话让一人听来,似乎含有炫耀的成份,也就更为不悦地回敬道:“兄弟祝你好运常在!”
  “你我兄弟,酒逢......”万里也感觉到了一人心中的不快,极意想缓和一下已不融洽的氛围。
  一人不等他说完,及时打断了他的话道:“话不投机半句多,你还是赶快去做你的发财梦吧!我就不打扰你了。”看来一人是要极力阻止西门万里今夜的行动了。
  老大毕竟是老大,因为他已看出,虽然大船上闪烁的红光极具诱惑,但红光中透出一股杀气,暗藏着一种威猛的潜在危险。而这种危险远远超出了自己能力的控制范围,自出道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非同一般而又无法解释的潜在危机。

  欲知一人与万里的际遇如何?且看下回解说!
  第十八回

  鄱阳湖神偷受制 老君崖惯盗遭擒

  却说惯盗有了第一次单独行动的成功,之后总是沾沾自喜,从来不把神偷的告诫放在心上,十多年来硬是出足了风头,今天晚上也一样。那么,第一次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值得他一生引以为傲呢?原来是他十几年前,曾经独潜皇宫大内的慈宁宫,硬是从太后处盗得先帝关于废立弘历的遗诏。这虽是前事,却留作后面再表。

  这里且说西门万里一意孤行,悄悄上了大船,潜入舱中。当推开舱门四处一打量,心中不由暗呼:“真的上当了!”原来这并非一艘无主之船,他只初步一观察,便见船上横三竖四躺着许多人。
  万里跨进舱门的腿正欲退出来准备溜之乎也,可转念一想:若是朝廷“金锁”“银链”设的陷阱,那么“猎物”既已进笼,还不收网更待何时?莫非他们都是死人不成!对,越想越真。船从水中冒出来,除非鱼儿,人能活吗!再说已经三天了,若有活人,谁还能沉得住气?既然全都是死人,那还怕什么?不能说“惯盗”的胆子太大,实因船中珠光宝气的诱惑太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还真一点不假,西门万里算是豁出去了。
  正当万里心中暗自窃笑一人胆小如鼠,却突然发现其中一人也就是被万里认定为死人的人微微动了一下,他就是曾经葬身东海的田归农。
  也许有人会质疑:都三天了,田归农他们就一直这么静悄俏地陪伴着海龙王,怎么万里一上船,他就还魂了,难道他真的负有擒拿"惯盗"和"神偷"的特殊使命?
  那倒不是!只因大船被一股强大的潜力从东海送入了内湖,舵内已无氧可吸。没有万里打开舱门,大船中人永远也醒不了,也就是说他们将永远处在真空中保持着酣睡状态。
  由于不速之客西门万里的掺合,从而给舱内输进了氧气,打破了大船里的寂静,田归农终于从昏昏沉睡中骤然醒转,却浑不知身在何方。他极力从脑海中搜索着往事的记忆,慢慢的终于映出了"魔鬼海域"中那惊悚一幕的轮廓。
  随着眼前一条黑影的晃动,田归农只道自己早已成了官府的囚徒,一切希望皆成泡影,不由痛苦地轻声哀叹着:“壮志未酬身先囚,英风君,你确实害人不浅啊!”
  盐平英风的内力比田归农只稍差一点点,即使田归农不唤他,这时也该醒了。英风虽然功力稍浅,可是他年轻,适应力也就稍强,何况还是在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大船上,也就更比田归农占了先机。当耳闻田归农的责难,不由十分抱屈的申辩道:“田帮主啊!英风真诚之心,天日可鉴,怎么无端地便害了你了?”
  那时,西门万里朦懂胆大,匍伏着正想伺机作案,一人自语,他并不惧怕,湖上深夜,来去自如,放眼天下,谁能拦得住他?可二人对语,万里也就有些胆怯啦!而且听船舱内的回声振荡,此二人的内力必然十分浑厚,要想龙潭夺珠,已实非易事。
  情非得已,万里不得不打算伺机退却。可进舱容易出舱难,现在虽然还没人发现他,但两大高手环伺,要想全身而退只怕机会渺茫?心头不自已地想起了东方一人的忠告,浑身便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情不自禁地轻轻嘘了口气。
  “嘘”声不大,与英子.凤仙二人均匀的呼吸没有多大区列,可田归农何许人也!历练江湖数十载,能不捕捉到这细微的征兆?“舱内有人!”但见他惊呼一声,早已一跃而起,警惕的注视着每一个暗影和角落。
  鄱阳湖水虽近在咫尺,可既然身中埋伏,这一舱之隔在万里眼中却如隔万里。心中不由暗暗诅咒东方一人的不够义气,这局面,倘使能二人联手,就是斗不过“金锁”“银链”,那逃生机率也可增加八分!
  但咒也无益,既然行踪败露,却绝不能束手就擒,只有拼死一搏了。如天可怜见,能侥幸脱困,也不至于辱没了“惯盗”的名头;倘不幸被擒,算我“惯盗”气数已尽,今夜终于栽到家了。
  未战先怯乃兵家大忌,西门万里似鼠,在舱中小心翼翼地蠕动着,一心想抓往机会,夺门而出;田归农是猫,敏锐地捕捉住舱中的任何响动,他不能让这船上的秘密被一个小毛贼无端外泄。
  两人神情专注,同时一跃而起,向舱门疾冲而去。虽然西门万里距舱门近,但田归农的速度却比他快许多倍,“幻影无形”绝世轻功,西门万里岂能望其项背,早已被田归农挡住了去路。都说困兽犹斗,当此生死存亡之际,又有谁甘心束手就擒?西门万里自然也不例外!
  说时迟,那时快,但见万里左拳疾冲,向着挡在舱口的田归农右眼击去,这是虚招,意在牵引对方的视线;右腿却快如闪电般向着对方裆部踢去,这近乎偷袭的一击,便是“惯盗”的成名绝技“飞拳神腿”!不用说,在他的“神腿”下确也伤亡了许多武林成名豪侠。
  可是万里的“神腿”再快,也快不过田归农天下独步的“幻影无形””,只见田归农不慌不忙探右掌接住了万里的“飞拳”,顺势往右轻轻一带;然后疾退右脚无形中避开了万里那致命的“神腿”;接着左手食指一探,在万里右腿的“梁丘”穴上轻轻一弹,登时,万里疾速抖过来的整条右腿,早已软绵绵地耷拉下来;随着田归农右手的牵引,万里上身不由自主地向前疾冲,正欲右脚落地,平衡身体,可右腿穴位被点,已是不听使唤,哪里还能挺立得往?唯一便只剩匍伏一法了。
  万里毕竟久历江湖,临危不惊,他心知这条腿瞬间已难以恢复,干脆就地一滚,迅速抽出腰中长刀,滴溜溜围着田归农转起来。这西门独创的“地趟刀”着实不赖,虽然万里的右腿一时还用不上劲,可刀随人转,在皎洁的月光映照下闪着寒光,也算得上无懈可击。
  那边田归农神功催动,万里转得再快,也是白费精神,时不时只见人影不见人形。可田归农面对一团白光,也是狗咬刺猬,一时也无从下口。
  万里的“地趟刀”使出,只要功力稍差者,必然立毙刀下,这也是“惯盗”的成名一绝。可今天他三绝用尽,对手却仍然安然无恙,自己却“黔驴技穷”,负伤在身,心中早已沮丧万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于是又悄悄向着舱门滚去。
  万里心中焦虑,田归农心中更焦虑:“连一个小小的毛贼都对付不了,以后还如何号令江湖?称孤道寡!”可他并不知道,这小小毛贼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惯盗”西门万里。倘在半年前,形势未必不会逆转,他田归农有可能毙命于万里的“地趟刀”下亦未可知?
  但是,今日的田归农已不是昨日之田归农了,他眼见白光又慢慢向着舱门滚去,心中早已明白了八九分,机会稍纵即逝,再不制住这小小毛贼,等会只怕就来不及了。
  只见寒光一闪,田归农早已拔出了“共工剑”,内力贯注,便向光圈中横扫而去。只听“当啷”一声,万里手中利刃早断,白光夹杂着“嘶嘶”的破空之声向着舱外飞去,舱内便只剩下一只飞速旋转的螺陀向着舱门滚去。
  “想走?那好,本帮主再送你一程!”田归农说罢,早已内劲贯足,奋力向着螺陀踢去。
  其实,田归农此时心中并无杀人的意图,只想将那毛贼踢入湖中,让他“扑腾”几下再将其擒获。哪知他三番两次的秘道奇遇,无形中已吸纳了不少地心力,功力自是今非昔比,他这一脚踢出,万里便如一块瓦片,飘飘荡荡在湖面上掠过两三点,便径直向着三二十丈外的老君庙下的崖壁射去。
  万里正暗自得意船主对他这只“刺猬”无从下口之际,陡感右腕有如电击,虎口早已震裂。虽然手掌鲜血淋漓,刀刃早已飞出舱外,竟还扼自紧捏着刀柄不肯撒手;万里疼得还没来得及换一口气,紧接着又一股强劲之力径直踢中了他的左脚,更加速了他的旋转力度;田归农的攻势之猛,令他防不胜防,也就不得不收缩身形,试图将受伤程度降到最低。
  万里的“锻筋缩骨法”虽不老到,但凝气收缩后还真成了一只“螺陀”,硬生生的向着那陡峭的老君庙崖壁贯去,此情此景,西门万里再也无法可想,只能自认倒霉,闭目受死。
  可奇怪的是,万里旋到了崖壁上并未被强有力的惯性摔碎,身体贴在崖上只转了两圈,那神奇的崖壁竟然跟着他一同转起来,并且越转越快。
  西门万里如一架失控的罗盘,贴在老君崖上飞速旋转;不想老君庙里那座古老的铜钟竟然也离奇地跟着敲了八八六十四下,沉闷的金铁之声,响彻了十里八乡;紧接着又是电闪雷鸣,风雨大作,整个湖面已是漆黑一片。
  在田归农踢出万里的同时,趁着月色,盐平英风也操控着大船跟踪而至,不想霎时风雨大作,早已失去了目标。待得钟声静止,云开月现,眼前豁然展现出了一个两丈见方的大岩洞,虽值深夜,洞中还放射着五彩毫光。
  田归农一觉醒来,正自不知身在何方,虽然朦胧中一脚踢飞了“惯盗”,却又为这一船珍宝将驶向何方而犯愁,现在面前居然又冒出了一个天然的山洞,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不由喜不自禁地脱口叫道:“奇遇,原来奇遇到处都有,老天爷待我田归农确实不薄啊!”
  叫声惊醒了凤仙,她疲意地翻过身来,感慨道:“吉人自有天相,我们终于还活着!”
  英子功力远胜凤仙,早已奔出舱去,深情的问道:“老田啊!你今天又有什么新发现,这么高兴?”
  田归农一指那山洞,兴奋的道:“你看,人算不如天算,老天赐福,这里不又是一个天然的藏宝洞么!”
  英子一拍双手,矫情地依偎着田归农道:“咱们这次能因祸得福,也算是沾了你老田的光,谁让你老田总是有颗幸运星高罩着呢!看来我们兄妹俩还真没有跟错人。”
  凤仙刚出舱门,见此情景,俏脸早红,不无忌妒的道:“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可冥冥之中也必有定数,你们千万莫要再有非份之想啊!”
  人若顺意,心情特佳,此时的田归农怀拥佳人,胸装寰宇;心潮澎湃,壮怀激烈,飘飘然已不可一世,激情地道:“久有凌云志,何日得舒怀?伯益不争,终为鱼肉;伯夷不争,饿死首阳,有谁赞颂过?唐太宗玄武门内讧,宋太祖陈桥驿外篡,又有谁非难过?历史便是一部血淋淋的活教材,它供人借鉴,也催人警醒!”
  凤仙闻言,无奈的小声哀叹着:“道不同难以为谋,人人都说欲无止境,看来还真一点不假!只怕英子姑娘的情感将来得大费周折了。”
  “人类在竞争中崛起,国家在竞争中壮大,默守成规岂是大丈夫所为?即使真君子也未必会满足于现状?”田归农只隐约听见了凤仙的“欲无止境”,后半段因声音太小,并未听见,所以即刻申辩。
  “虽说欲无止境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探索.开拓.进取,也是人类从这欲无止境中一步步走过来的。有了欲,才有望,这就是人类与其他动物的最大区别,也是人类发展的最大动力。”由于桅杆太高,英风只好将船泊在洞口,正赶上了田归农与凤仙的辨论,也就适时附合着。
  田归农得到了英风的支持,声音更是高了八度:“固步自封只是庸人学说,推陈出新才是国家与民族所应推行的必然趋势!”
  “说得好,只有改革时弊,吐故纳新,国家和民族才有希望,英风飘洋过海,目的也是想向大清帝国这位龙头老大借鉴经验的。”英风对田归农还真是惺惺相惜,极表赞同。
  “二人说得都很功听,看似惺惺相惜,实是见地相左,一个人要改革延生,一个人要推翻重来,两个人并未尿到一个壶里去!还好,两个人的共同目标就是将来如何实现自己的抱负,也算求同存异罢!”声未完,人先到,但见一条黑影如大鹏展翅般从老君庙上空奔泻而下,临近船头时在空中连翻了三筋斗,当触及甲板后又顺势滚了几滚,也就卸去了千钓的下坠之势。尽管如此,大船船头还是下陷了三尺有余,而后船头船尾几个起伏,险些将旱鸭子田归农抛进了鄱阳湖中。
  只吓得英风兄妹急忙抢着搀扶,可田归农毕竟功力深厚,只晃了两晃,便迅即腾身,飞落了洞中。
  “大哥,快来救我!”黑影刚刚站稳脚跟,便听见那紧紧挂在崖壁上的西门万里的急切呼救。
  “不听忠告,活该!”不用说,那飞身而下的定是“神偷”东方一人无疑了。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万里今天栽了,大哥脸上也未必好看?”万里与一人相处数十年,早已摸透了这位兄弟爱慕虚荣的心理,似求却激地道,“只要大哥今晚救得小弟,今后一定唯命是从,再不敢有所僭越。”
  “不看在几十年形影不离的兄弟情份上,我还真是懒得理你!怕只怕今晚遇上了真正的高手,愚兄我也未必救得了你!”一人刚落船头,未等田归农等人调整好心态,“嗖!嗖!嗖!”三下两下便上了桅顶。
  破译易理八卦,玄门机括对于“神偷”来说,本来只是小菜一碟,可是,今天对那如一贴膏药般附在洞顶上的“惯盗”却一筹莫展。尽管他左扳右扯企图将“惯盗”撕下来,换来的却是“惯盗”撕心裂肺的哀嚎,全然无济于事。
  一番折腾过后,一人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叹息道:“都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善溺终究丧水中!”兄弟,你今晚就认命吧!”
  万里也自知此次一定劫数难逃,哀哀的道:“大哥你能下来见兄弟最后一面,兄弟我此生也就了无遗憾了,如有来生,小弟还认你这个大哥。”
  眼见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转眼便将生死永诀,便是铁石之人一时也难以承受。一人一转脸,凄楚的泪花早已滚滚落下,哽咽着道:“天落馒头狗造化的好事毕竟不多,兄弟可要谨记,千万别再鲁莽了!”
  万里头下脚上贴在洞口上,早已呼吸急促,艰难地道:“大哥,一失足成千古恨啊!今晚中秋佳节,咱们兄弟本应在老君庙前看嫦娥弄姿,欣赏大湖美色,也包......包括这艘诡异的大船,可是......”由于悬得太久,万里下面的话已说不囫囵了。
  田归农刚跳下大船,陡闻那毛贼在洞口上说什么“中秋赏月!”“这难道是真的?这一觉竟睡了一百天?”他想,“真是造化弄人啊!我虽获得绝世神功,更得了富可敌国的宝藏;可却失去了时间,失去了这一届武林争霸的宝贵时间;下一届昆仑争霸又得再等五年,人生还有几个五年可以等待啊!......啊!”田归农暴怒地一声狂呼,余音在洞中回荡,震耳欲聋。紧接着又跃上大船,将一切怨怒全都倾泻在东方一人身上,对着桅顶便是凌空一掌。
  东方一人身处桅顶,正欲援崖而上,到老君庙中再想解救万里的办法。不想田归农隔空之掌来得如此突然,一个猝不及防,已是避无可避,急忙运功护体,饶是这样,还是被田归农一掌击下了桅杆。
  东方一人跌落船头,要想与田归农等四人相抗衡简直是痴人说梦,只好干巴巴地盯着田归农道:“你我往日无冤,近日亦无仇,况兄弟你们船上又无损失,我们已赔上了一个,为何兄台还要赶尽杀绝?”
  田归农余怒未熄道:“凡挡我志向者就必须死!何须理由?你有理,下了黄泉跟阎王去诉说吧!”说完早又一掌向一人罩过去了。
  “挡道者本来是我,与“神偷”何干?有种你冲着我来,滥杀无辜算哪门子好汉?”万里自知必死无疑,只想保全一人免遭涂戮,不得不拼着最后一点余力与田归农周旋。
  田归农闻言又是一震,惊疑地盯着壁上黑影道:“他是“神偷”?”稍顿又道,“那么胆大包天的你便是“惯盗”了!”
  万里道:“你今天既然控制了"神偷"和"惯盗"天下两部发财的机器,今后财源滾滾还怕沒钱用么?"
  田归农冷笑一声道:“发财?本帮主如今已富可敌国,难道还希罕你们给我召来只鳞片爪的钱财不成!”
  万里道:“依我“惯盗”几十年对人生众相的观察,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贪恋财色超凡脱俗之人,你以为你是谁啊?”
  田归农哈哈大笑道:“老子就是"天龙帮"帮主.江洋大盗田归农,只要我跺跺脚,整个武林都得抖三抖!你“神偷”“惯盗”算得了什么?”
  “原来蚕食的遇上了鲸吞的,我二人今天总算是小巫见着大巫了!”这下万里蔫了,挂在壁上自语着。
  田归农道:“你才知道呀?但是晚了!”
  “不晚!帮主可知道,你我也曾有过一面之缘。想来当年那湖南武陵山中和珅赴任途中的遭遇,都是你田大帮主的大手笔了?说来惭愧,当年你我都是和珅之姐和兰和桂的仰慕者,可惜后来和桂小姐踪迹全无,下落不明,和兰小姐也几经波折终于成了帮主的红颜知己。唉!光阴易逝,转眼十几年过去,这情景,我“惯盗”却还恍如昨天。”万里早又转了话锋。
  田归农忘乎所以地笑笑道:““惯盗”过奖了,当年只是牛刀小试而已!”
  “田帮主一向顺心趁意,开朗豁达,今天却为何暴躁如牛,无端迁怒于无辜?”万里牵着田归农的鼻子向着他的道一步步走来。
  “唉!”田归农也叹了一口气道,“只因时不我与,壮志难酬。本来今天衡山上的武林大会,那盟主之位,本帮主是志在必得,只可惜在那“魔鬼海域”错过了时日!”
  万里道:“武林盟主能号令江湖,但比诸专制朝政,号令千军万马,谁的诱惑更大些?”
  田归农道:“那当然不可同日而啦!但本帮主只有此贼心,目前还没有此贼胆,暂时还不敢向朝廷发难。”
  万里道:“帮主当年的老相识您的准舅哥和珅和大人,现如今在朝中正如日中天,求贤若渴。帮主若是就了他,以你的武略文韬,将来是你辅佐他,还是反过来他辅佐你都无定数,帮主又何苦对那个破盟主耿耿于怀呢?”
  田归农悻悻的道:“依本帮主的计划,武林盟主只是第一步阶梯,按你这么说,这一级当可直接跨过去了?”
  万里道:“帮主你也过于迂腐了些,只要能直接登堂入室,那下面有多少级阶梯不都无足轻重了么?你却还在这里一级一级地数!”
  “西门老弟啊!你已死到临头,乍不以苍生为念,还要为虎作伥呢?你死前就再积点德不行吗?”一人终于忍无可忍,急忙止之。
  万里却振振有辞道:“强存弱亡,自然法则!是稀泥自然糊不上墙,你“神偷”又何须“杞人忧天”呢?”
  一人道:“推波助澜是为帮凶,若真致使国家重新动乱,你“惯盗”必然其咎难辞!”
  “可是......”万里还想极力拖延时间,给一人多一点恢复的时间。可是,由于倒悬的太久,已是悄无声息,再也拖不下去了。
  万里贴在壁上已然晕眩,一人挣扎起来又欲爬上桅杆去救治,不等他爬上船顶,那万里却早已莫名其妙地摔将下来,幸亏田归农眼疾身快,急忙伸手,玄妙地托住了。
  与此同时,那粘住万里的崖壁上露出了一个拇指大的小孔,孔中竟然传出了电波般的“天籁”之音:“山海本是谜,异人奇遇之!田归农你能误闯迷宫而携宝离去,证明你造化不浅,所以你东海遇险,本座特助你脱困。希望你能持身修好,造福苍生;切忌骄横暴虐,异想天开。虽然“共工剑”特强横,“幻影无形”最快捷;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天外有天,冥冥中自有定数,望好自珍重。”那声音清晰悦耳,似发自千里之外,却又如响在咫尺之间。
  田归农正自陶醉在即将成功的喜悦中,陡闻那来自天边的忠告,热血遇冰,相互冲撞,霎时便乱了心志。他不假思索,向着那发音之处便推出了一掌,只听“咔嚓”一声响,掌风震得那小洞口的沙石纷飞。
  紧接着那小孔中又传出了声音:“你一掌拍碎了你所有的希望,如此没有修养的人将一事无成,本座算是看走眼了。”
  一人坐在船顶,位置最高,听的也就最清楚,他对着那逐渐微弱的声音询问道:“敢问前辈,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敢莫你就是这鄱阳湖上异常灵验的老君庙中的大神么?”
  “本座既非湖怪,亦非山神,你们应该知道,当年“共工”怒触不周山吧!本座便是十万年前“共工”的主人----颛顼。田归农手中之剑便是本座特制的产品,本来是想让它助“天狼星”和“天葵星”成就一番事业的,但事与愿违,只怕本座得考虑收回成命了。”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田归农握着人家的剑,手在微微发抖;想着"魔鬼海域"的遭遇,心在暗暗泣血,不无后悔地自语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下本帮主全完了!”
  田归农正在暗自沮丧,那扈凤仙却兴冲冲从洞中跑了出来,大叫道:“田帮主,这里可是又一个世外桃源,洞中虽不宜放牧种植,但水陆两重天,却是个天然的藏宝洞,把大船和珍宝一齐藏进这山洞里,真可谓万无一失啊!”
  不想一齐出来的英风却道:“好是好,但我们总不能天天守着洞口一辈子吧!人走了,莫非咱们就扯起这风帆遮住洞口不成?”
  自从田归农发现了这个洞口,心中确实有一种莫名的高兴劲,可一腔热忱却被英风的这盆冷水泼没了。因为田归农想到,要从内湖再转道佛山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但走陆路更行不通,这让田归农还真有些挠头。
  “只要你赶快救醒我兄弟“惯盗”,也许我“神偷”能帮你们想想办法。”那时一人在船顶上要想开溜,谁也拦不住,但船上还有那生死不明的万里,他能独自一个人走吗?这不,刚好将田归农的对话听得分明,立时来了主意。
  田归农闻言一惊,这才记起甲板上还躺着个“惯盗”,这时他要拍死“惯盗”恰同碾死一只蚂蚁,但这时他可得掂量惦量了。那时闻得“神偷”提出的条件,田归农反应奇快,急忙将“惯盗”扶进了船舱,并运内力给他推血过宫。经过一阵忙碌施救,“惯盗”终于悠悠醒转了。
  一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拍拍手正要走人,田归农将他拦住道:“江湖上都说你“神偷”一言九鼎,今天为何说话不作数?我田归农费尽心力将“惯盗”救活,只要你“神偷”一走,转眼我又能将他弄死,你信吗?”
  一人还是执拗地往外走,毫不介意地道:“那田帮主你就弄死好了!”
  田归农急忙又换了一副面孔:“开个玩笑,你又何必当真呢!据江湖传闻,“神偷”兄弟对奇门遁甲以及暗道机关,样样通晓,但不知兄弟能否帮田某将这“幽洞”复原,也可谓功德无量了。”
  一人道:“任何机关,能开启,就能关闭,我在山上听着秘洞开启时,老君庙里的铜钟应时响了八八六十四下。由此推断,除了万里误撞了那个已经被拔下来了的启动阀门,山上的老君庙中一定还藏有机关按钮,只要找到了,又何愁这座神奇的仙洞关不上呢!”
  “对呀!”田归农一拍脑门,心甚恍然。急忙吩咐英风赶快将船驶进“幽洞”,自己则随东方一人上老君庙里去勘察。

  天亮了,鄱阳湖中停泊了三天的华丽大船,突然失去了踪迹;再加上夜里老君庙上那离奇古怪的钟声,远近数十年的百姓都闻讯,闻声赶过来了,整个湖岸顿时沸腾起来。
  晌午时分,地保领着乡绅来了;捕快协同衙役来了;轿夫抬着县太爷也来了;大人带着小孩子全来了!浩浩荡荡,黑压压挤满了湖岸的人群,全是为了那条神秘的大船。
  然而,大船在一夜之间消失了,这来得蹊跷,去的突然的大船,不由又留给人们一个无端的猜想----文人说:那是神农避难江南观摩山水时坐过的麟舰;骚客说:那是屈平流放湖湘呤诗作赋时坐过的鹤艇;能人说:那是虞舜南巡吊民伐罪时坐过的虎舟;辨士却说:那一定是杨广东游怡情赏花时坐过的龙船。众说纷纭,不一而足,只是佐证都能统一,那就是----目下大清疆域内,还从未见过这等豪华的船舶。
  大船既然凭空消失,可虚此一行的县太爷却不肯善罢甘休:“你们耸人听闻,唯恐天下不乱,该当何罪?”县太爷斥责师爷,也就是佐贰。
  师爷又埋怨衙役与捕快:“办事不力,混淆视听!”
  捕快又自然要要挟乡绅:“谎报案情,哗众取宠!”
  上自老爷,下至捕快,谁都没有目睹过大船,便一致认定这是乡民们捕风捉影掀起的风波,从而导致了地方的动荡,必须好好整饬。
  乡绅到过现场,曾经亲眼目睹过大船的“丰姿”,但大船一夜之间又突然没了,他也是有口难辨。虽然心中也在切齿暗恨大老爷们滥用权威,以势压人,也只好忍气吞声,默默承受。
  乡绅之能成为乡绅,自然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他不省油却省事,早已明了上面的意图。他虽一向奉行事不关己,明哲保身的处事哲学,所以那艘大船从出现到失踪,并不是他多事向上申报的。可闭门家中坐,也能招来喜和悲,麻烦事还是找上了他。
  乡绅不想招麻烦,更不想惹祸上身,不得已只好“金蝉脱壳”赖上了地保:“赵大哥,你我同饮一湖水,共操一份心,这湖中既无大船,你闲得没事做,报的哪门子喜啊!弄得我们都惹了一身骚,岂不自寻烦恼么?”
  地保赵天成正欲伸辨,那乡绅又急忙止之道:“倘使这湖中真有大船,你拿了朝廷俸禄,就应该着力监护;今大船无端失踪,闹得满城风雨,你还有何话说?”乡绅轻描淡写几句,地保吃不了也就只能兜着走了。
  可是地保赵天成本来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一只铁公鸡,无毛可拔。所以两手一摊,异常坦然地笑笑道:“乡亲们!四天前,说第一个见到大船的人是谁,我知道;昨天,说最后一个见到大船的人是谁,我也知道;总的来说,今天聚集在这里的父老乡亲,也许先先后后都见过。但这些现在都巳无关紧要,因为那本就是一场无法触摸的虚梦。昨晚,我也曾经因此暗自庆幸,甚或睡梦中都曾笑醒过:在这只会发生沉船悲剧的水域,今天总算冒出了一桩令人欣慰的喜事来!可是,随着大船莫名其妙的消失,它终究还是还原成了一桩悲剧。唉!看来这老君庙的“瘟神”又得送了。”
  乡亲们心中当然清楚,老赵所说的送瘟神,并不是鄱阳湖中那无形的“孽龙”,而是今天抬来的活“菩萨”!不待天成吩咐,岸上人群已响起一片呼声:“为保一方平安,赵大哥你已呕尽心血,既然“瘟神”来了就得送,总不能让他祸害乡亲们,我们一家愿出个百十文钱,给“瘟神”上炷香吧!”
  赵天成有了乡亲们的承诺,心中已有了底,赶忙对着县太爷一揖到地道:“小民办事不力,扰了大老爷清静;大老爷公务繁忙,就请转道回衙吧!三天后,小民一定上衙暑请罪,给大老爷一个交待。”
  县太爷见这地保一介寒微,对乡民竟有偌大号召力,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便想收为己用。他摸摸下巴上几根稀落的胡须,小声顾谓师爷道:“这赵天成颇有变通之术,明儿个你将他收为编外的捕快,由他来维护这一方治安,那不是众望所归么!”师爷听了,急忙点头,众衙役听了个个都心照不宣,偷着乐。
  这大船疑案因没有原告,也就不便惊动州府,只以乡民们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而不了了之了。

  这里原是一片荒漠,因为有了他才焕发了一线生机;他虽然没有鞅的刻薄.桧的圆猾,却为何也玩得风生水起?今天让我试探着以“野史乱弹”的形式来解读这个谜。
  乾隆四十五的初冬,大雪已覆盖了整座北京城,在通向城西“和府”的小道上,一个人正踩着“咔嚓”作响的冰渣,大步向前----他就是受“惯盗”启发,前往和府拜访吏部尚书和珅的田归农。
  来到和府门前,田归农向着两仆役谦恭地道:“劳驾俩小哥,通报一声和珅和大人,就说故人田归农求见!”
  一仆役大声斥喝道:“去去去!,“潜龟龙”是个什么东西?我家主人的名讳也是你这奴才随便叫得的!”真是主骄奴悍,不可理喻。
  田归农强忍怒气,并不跟这些真正的奴才一般见识,还是压着嗓音道:“兄弟你看好了,田某是人,不是东西!通传原是你们的本份,你们何如却如此口无遮拦?”
  两侍卫相视一笑,另一人眨了眨眼,狡黠的道:“这是哪个裤裆里漏出一截不知礼仪的东西,也配做人吗?”
  田归农怒极生怜,反而笑道:“人做的东西,同样可以做人,看来二位也并未全然笨到家呀!”
  仆役见田归农挥洒自如,只以为他有点老年痴呆,更加重了语气道:“人人都说蛟龙搅海,你却龙归井田,岂不晦气!”
  田归农一生的抱负是----蛟龙翻身嫌海浅,大鹏展翅恨天底!可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正好触痛了他的底线,田归农就是有再好的涵养终于也忍不住了,竟然将那“打狗要看主人面”的明训也抛到了脑后。只一句:“你今天遇见了我,就得晦气一辈子!”但见田归农手随声出,那仆役早已飞出了一丈开外,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不动了。
  一人躺倒,另一人见状,惊惶失色地边跑边狂呼起来:“快来人啦!光天化日之下,要出人.....”田归农隔空弹指,那仆役的下半截话还在肚子里,早已挺立着僵直无声了。
  呼叫声虽然受控,但和府上下高手如云,骚客如雪,全天候蹲守,任何风吹早动又岂逃过护院大总管“小湘子”韩含的预警范围。那时,韩含早领着他的徒弟兼师弟“暴旋风”李夯出了和府大门。
  “暴旋风”李夯名如其人,性情最躁,刚刚跃出府门,便是一声虎吼:“哪里来的狂徒?想撒野也不看看地方!这里虽然不是金銮殿,但比银安殿也差不了多少,谁人要想惊动和大人虎威,首先得问我李夯答应不答应。”
  “唉!”田归农冷笑着讥刺道,“好条看门狗,只配狺狺叫!我田某人若要进和府,就凭你这怂样汪汪几声便能拦得住?”
  李夯霎时红脸胀成紫黑,长喝一声道:“老不死的,也许你爹没有教你一个怕字怎么写,今天本大爷便教你一个死人怎样躺!”说毕身形一长,早已临空一掌向着田归农兜头劈到。
  田归农不闪不避,仿若视死如归,仍然钉在原处一动不动。李夯虽然鲁莽,这下倒使他有些颇费思量:“这人口气虽狂,原来却全然不会武功,我这一掌若真拍下去,他还不成了肉酱!不行,我目的只是为了教训一下这没有教养的狂徒,又何必伤他性命。”李夯心念电转,瞬间将发出的九成掌力降到了四成。
  田归农双眼洞若观火,李夯的一举一功连同他的内心感受都看得真切,心道:“既然你收回了真力,也就证明你良知未泯,你也就躲过了此次劫难,我田某人就只给你一点小小的惩戒,使你知道天到底有多高?”
  说时迟,那时快,当李夯的掌锋将及未及时,田归农左掌早已紧紧拿住李夯的右掌,而后右腿跨前半步,迅速侧过身来,紧接着右手上扬,正好托着了李夯的右肘,然后右手只往怀中轻轻一扭,那李夯的整条右臂便无声的耷拉了下来。只听李夯一声惨叫,竟毫无反抗地跌坐于地上。
  “暴旋风”李夯的师傅,“小湘子”韩含比他这个徒弟要稳重得多,他一贯与人为善,从不怒行于色,此时他解了一个仆役的穴道,又正在救治被田归农放倒的另一人,对李夯的争强好胜他简直是置若罔闻。待得他将那不知死活的仆役救醒,田归农也正好将李夯摆平,两人的眼神不由聚焦到了一块。
  两人一照面,那韩含的记忆力最好,反应得也最快,他在脑海中略一搜索,往事立刻就反篑了出来,断断续续的道:“你是......天龙帮帮主......田归农......田大掌门?你我一别十几年了,别来无恙啊!”
  田归农直瞪着眼,一脸迷惘,硬是想不起眼前之人是谁?
  韩含风趣地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襄阳城里聚会,武陵山中救人,帮主你难道全都忘了?”
  “你是武陵山中“悲情谷”的“小湘子”韩含?”田归农仰脸又思索了半会,这才猛然想起。
  “对呀!帮主终于想起来了。”韩含一脸兴奋,并指着地上那脱臼之人道,“他就是韩某人那不成器的师弟,人称“暴旋风”李夯。”
  田归农尴尬一笑道:“恭喜啊!原来你们都已修成正果,而我田某人却不知走了多少迂回的弯路啊!”
  韩含陪笑道:“田帮主取笑了,身为一帮之主,总比寄人篱下强胜百倍。”
  田归感叹道:“区区帮主算得了什么?宰相门卫七品官,风光着呢!”
  韩含道:“还请田帮主舌下积德,口莫太损,真是羞杀了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了。”
  田归农却道:“原本恬不知羞的应该是我田归农,今天田某也正想与韩兄共事,一同辅佐和大人,还望韩兄引荐一二!”
  韩含道:“不要说和大人求贤若渴,就凭当年的一面之缘,和大人也决不会将你拒之府门之外,还用得着别人引荐么?”
  田归农道:“好汉不提当年勇,憧憬着已逝的辉煌,便足见目前的黯淡,看来田某真的是老了。”
  韩含道:“让我们挥去那些不愉快的阴霾,迎来明天的曙光,与和大人同舟共济,去完成各自的心愿吧!”
  山河为主人为客,各领风骚能几年?此时田归农的心理极不平衡,他甚至于不肯相信,昔日一介穷困潦倒的落泊士子,今天已成为一个跺跺脚金銮殿也得摇三摇的政坛大主宰;而他田归农当年便已是前呼后拥,门徒千万的大帮主,今天却还在人家门前揩鼻涕。
  那往事如烟,还真不堪回首,而思绪如潮,早已破闸而出!------

  雍正十三年八二十三日子时,胤禛猝死(具体后面另有交待),皇后钮祜禄氏将皇四子弘历拥上帝位,由庄亲王允禄.果亲王允礼.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辅政,年号乾隆。
  弘历虽然即位,他一方面受八旗议政王大臣会议控制朝政,另一方面,太后钮祜禄氏虽然沒有垂帘听政,但她手中握着先帝的一份遗诏,一切大权均已独揽,弘历便如走在两座山峰中的一根钢丝上,两边荡悠,稍有不慎,随时便有被废绌的可能,剩下的便只有唯唯听命。
  乾隆初年,在那三架马车的牵引下,朝中政局还算和谐。天子脚下,车流如梭,人流如织,倒也烘托出了京城的繁华,它体现出了爱新觉罗氏发展史上的最巅峰;同时也缓冲了汉.满.蒙.回之间的矛盾,形成了满汉文武共议朝政的新局面。
  但是,这种对立而又统一的议政局面却未能被发扬光大,而由于刘庸与和珅的出现被打破了。谁都知道,作为国家的最高权力的像征,有谁愿意大权旁落?弘历又岂能例外!他上位以后,锲而不舍地摸索了许多年,总是沒能逮着机会,文曲星刘庸的的出现,恰如一颗闪亮的新星,终于让他看到了重新振作的希望,从而打破了自己大权旁落的僵局。
  话休繁絮,言归正传。却说乾隆时期八面玲珑的刘庸与胸无定数的和珅本在同榜应试(野史乱弹,读者勿喷!),并且二人的试卷超绝,难分伯仲,主考刘统勋与副主考于敏中均颇为欣赏,却难下决断,于是大笔一挥,谨请圣裁。
  有人会问:既然和珅胸无定数,又怎可能文章超绝呢?其实和珅的进士及第是他的孪生兄弟让出来的。未出娘胎,和珅便处处争先,无奈之下,因他争着先出母腹而瞎了双眼的老娘,只得说服和琳,事事迁就他,包括今天的金榜题名。
  再说皇上钦点三鼎甲,本是历代惯例,可今天,弘历为了扶持自己的心腹,这御笔钦点却点出了另一番情调,这在华夏历史上不说绝后,却实在空前。
  "和珅!"太和殿中,群臣三呼过后,弘历便随口叫出了一个名字。
  三人中那位趾高气昂者立即匍伏于地:"奴才在!"按大清惯例,中了举人,便上了品级,拿了朝廷的俸禄,更何况进士呢!自称奴才,则突显自己是八旗子弟,更加高人一等。
  "刘庸!"弘历并不着意理会这个真正的奴才,继续叫着下一个。
  殿下一人漫不经意地跪于丹墀下:"草民在!"
  弘历闻言变脸,不悦的道:"大胆刘庸!你既拿了朝廷俸禄,对朕却不称臣,莫非心怀异志不成?"
  刘庸却毫无惧色地辩解道:"皇上有所不知?朝廷虽然接济了草民许多银两,"他故意将朝廷二字加重了语气,从而将"皇上"与"朝廷"区分开来。"但那只不过是朝廷激励仕子向上的"奖学金"而已!世人都知道:穷文富武,芸芸学子都是穷秀才!既然秀才便穷了,接下来还得考举人,沒有朝廷的接济,这十年寒窗,漫长的路怎么走?何时才能得见圣颜?再说,皇上不赐封,草民永远是一介草民,这永远的千古是理!"刘庸的话丝丝入扣,既道出了穷苦百姓的心声,同时又鞭策了那些勤学上进的仕子。
  这刘庸人称“罗锅”, 其实并不罗锅,只是从小受姨娘虐待,营养不良,身材比常人略略矮小些罢了;又因他从小患过天花,脸上留下了少许雀点,有些不太雅观,所以乡邻便给了个“罗锅”许之。可矮小与雀点并不影响天赋,刘庸终于过关斩将,进入了殿试。
  那边一向风流倜傥的和珅,一向以反应敏捷著称,今天却在这毫不起眼的刘庸面前露了败相。这第一回合,比诸刘庸,和珅不自觉的便稍逊一筹了。
  金殿上的弘历不可能察觉每个人的内心反映,开始出第二道题:“几位今天能济身于太和殿中,决非泛泛之辈;谁都是十年寒窗,破书万卷,应该对罗贯中并不陌生吧?”
  弘历被拥上位,被太后和议政王们“左拥右抱“,可谓是个夹缝中的天子,对汉献帝刘协可是感同身受。他研读过:赵普用半部《论语》帮宋太祖夺得了江山,用半部《论语》助宋太宗巩固了江山,证明夫子的儒学可用;他也研读过《三国演义》,那简直就是千百年来华夏历史上,一场场政治争斗的缩影,谁能融汇贯通,谁就能掌控时局。因而弘历自上位以来,无时不在物色自己的政治筹码。
  那时和珅欲要扳回颓势,急忙抢答道:“奴才知道,他是《三国演义》的作者,元末明初小说家,号“湖海散人”, 福建建阳人。”
  刘庸默然,作欲言又止之状。
  弘历虽然不满意和珅的答卷,却见刘庸并不作答,心中更是不悦,暗骂道:“这些个主考还真瞎了眼,这等庸才也能当状元?”但表面还是强压怒气给了刘庸最后一次机会,“刘庸,你是来太和殿赴琼林宴的吧!难道只会喝酒,就沒话说?”
  刘庸等的就是要皇上发问,却见他十分猾稽地道:“皇上啊!“湖海散人” 著《三国演义》则崇刘,著《粉妆楼》则炫耀罗氏本家,从各个角度观察,草民以为,罗贯中大师定是我刘家姑爷!”
  弘历鄂然道:“这话怎么说?你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无端诽谤先贤,朕可是要治罪的哟!”
  刘庸却不紧不慢的道:“三国演义》源出于和《三国志》,可罗太师却完全扭曲了陈寿的本意,汉室江山明明丢了,对刘氏还有什么好尊崇的呢?另外罗太师的藉贯也值得推敲,他既是福建建阳人,又是山东东平人。因此草民认为:或许他就是从建阳赘婿到了咱们东平刘家后,才作了那本《三国演义》,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解释。不然,他为何尊刘到了如此着迷的地步呢!但这只是草民之浅见,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妙答!”弘历闻言,眉宇早已舒展,脱口赞了一句。
  和珅心怀不满道:“启奏皇上,刘庸调侃先人便有罪,皇上不罪而赞,倒让奴才无话可说了!”
  弘历道:“没话说就不说好了!”
  能得皇上赞誉,本是殊荣,可刘庸偏偏傲骨丹心,宠辱不惊,面对和珅的诋毁,随即朗声道:“沒有缚虎胆,不敢上山岗!草民今天能一睹龙颜,一抒己见,已心满意足,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赞亦何欢?罪亦何惧!”
  弘历早已观察出刘庸一身傲骨,正是自己苦苦寻求多年的人才,急忙道:“刘庸心中有何话说,不妨一一道来,朕也正想推陈出新,打破这禁锢言论的囚笼呢!”

  欲知刘庸所奏何来?请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小郡王金殿问难 刘罗锅初试牛刀

  老子云: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也就是说,一个人只要摆脱了对死亡的恐惧,就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只因刘庸一生经过了太多的磨难,今天终于上了金殿,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只想一抒压抑已久的情怀,其成败得失已无所顾忌了。正因如此,刘庸收到了连他自己都意想不到的效果,从而平步青云,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
  当日,刘庸似醉非醒,懞懞懂懂一步一趋地踱到了距弘历不远处,压低声调道:"皇上您贵为天子,如今却还每每受制于人,据闻:这八旗议政王会议,先帝在位时便欲完全废止,可现在却越演越烈,大有凌驾于万岁之上的趋势,如不适时终止,敢问皇上您的威严何在?"
  弘历自上位以来,内受太后呼喝,外遭诸王钳制,确实深受其苦,闻言已急不可耐却也极力压着嗓音道:"朕虚掌乾坤已一二十年,受议政王会议压制着,实感窒息得紧,刘爱卿当用何法,助朕摆脱困境?"
  刘庸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解冻,决非一朝一夕之事,切忌急功近利,大刀阔斧地去触动各王的敏感神经!"
  弘历不无沮丧地道:"刘爱卿,这祖制不能动,你这说了不等于沒说,莫非是嫌朕丢人还沒丢到家,还想戏弄朕不成?"
  刘庸道:"草民岂敢戏弄皇上,但历史的经历便是一面镜子,草民不想做商鞅第二!"
  弘历道:"爱卿即使是商鞅,朕也决不会做秦惠王,只要你的政见能惠国惠民,朕一定全力支持你,只要朕与你联手,难道还有过不去的坎么?"
  刘庸道:"习惯势力可以杀人,亦是一道难以摧毁的城防!为保护自己的既得利益,每个人都会豁命相抗的。"
  弘历上位二十年来,第一次遇见知音,岂愿失之交臂,当即念由心生,脱口而出道:"即日起,朕授你顺天府尹兼九门提督之职,京城内外,一切军政体系全由你便宜行事!你看可好?"可以看出,弘历对刘庸的器重已达无以复加的地步,历史上料无前科可考。
  刘庸闻言,急忙俯跪阶前道:"谢主隆恩!皇上颁给微臣如此殊荣,微臣定当誓死以报皇恩。"
  弘历道:"知人善任乃为君之道;忠于王事乃为臣之本!只要爱卿你能描绘出我大清的光辉蓝图,朕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这二十年来,不奉诏而胆敢趋近御前的人还绝无仅有,爱卿既有这胆识,一定能助朕摆脱困境。"
  那么,刘庸欺近皇上,为何却旡人阻挡呢?也正因为从无先例,所以,未奉圣谕,谁也不好横加阻拦,倘触怒圣颜,还道你侍卫欲图谋不轨呢!因此,众王公屏声,诸大臣静气,众侍卫无所适从,各各同床异梦,各怀心志。
  其一:那些大权在握并控制着政局的议政大臣们,虽然对弘历的身份有所猜忌,但碍于太后的面子,又不敢发难;却又无时不希望政局发生变化,他们便好从中渔利,使本旗的势力在朝中得到壮大。
  其二:那些太师.中堂,六部.九卿,怕的却是天下大乱,担心既得利益被人剥夺。因此,他们便游走在太后党.天子党以及议政党之间,且又相互牵制,谁也不敢贸然出头。
  其三:基于上述原因,这就苦了那些在名义上只听命于皇上的侍卫们。按理,除了皇上的诏旨,他们可以不听任何人的调遣。可事实上,又谁的命令都得听,----圣旨指挥来,懿旨指挥去;还有议政王既可指挥来,又可指挥去,他们是茫茫不可终日,无所适从。
  可今天谁都沒有指挥,众侍卫却皆成了沒头苍蝇,个个按着剑柄不知怎么好了。幸好适时传来了弘历的特赦令:"你们全都退下罢!金殿之上又不是疆场,全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成何体统?况且刘爱卿一介书生,与朕畅谈国事难道也要受你们监管吗?"众侍卫这才魂魄归窍,深深嘘了口气,匆忙退下。
  辅政王闻言,急忙跳出来道:"皇上,这刘庸语不惊人,貌不出众,皇上若钦点他为状元,只怕令天下仕子取笑,还请皇上慎重些为好!"
  弘历道:"以貌取人才会令天下文士寒心,朕意已决,辅政王您就不必谏阻了,也让朕自专一回罢!"
  老虎不发威,群兽还以为它是只病猫!弘历遇见那个本来后背有些不直的刘庸,却第一次挺直了前胸,在决策上一向唯唯喏喏的弘历,第一次果敢决定,还真镇住了一手掌控着朝政的老娘舅辅政王"铁铁哈尔"。
  一生如履薄冰而又以一向沉稳著称的十四王允禵,为了给辅政王留点面子,急忙上前跪奏道:“刘庸的文章虽然超群,口才亦然绝伦,但长相确实有碍观瞻,皇上若是爱才心切,赏他个探花也说得过去了,还请皇上慎察之!”
  “皇叔你也别跟着搅局,今天,朕不仅要钦点刘庸为今科状元,朕还要加封他为顺天府尹,九门提督,总领整座京城的所有事务呢!”弘历对皇叔不支持自己而替他人下说辞,心中老大不高兴,他隐忍了这么多牟,今天算是铁了心了,立即将皇叔允禵顶了回去。
  允禵一听,早已慌乱不已,心道:“这算什么事呀?你若一味意气用事,自己把个火药桶给捅破了,那局面可就无法收拾了。”因顾不得弘历的冷言,急道:“皇上呀!自古文不可兼武职,况九门提督干系重大,刘庸他能力再大,也不能分而治之,还请皇上收回圣谕。”
  弘历一改往日的优柔寡断奋然道:“九门提督免了,那顺天府尹就即日上任吧,不必再议了!”
  刘庸俯伏金阶,原也无可畏惧,可那殿中的肃穆气氛不能不对他有所感染,这才想起挚友曹雪芹“伴君如伴虎”的告诫,不免诚惶诚恐的道:“微臣才疏学浅,只怕难负重托,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发回沱水效命,微臣当感激不尽皇上圣恩。”
  弘历见刘庸有些虎头蛇尾,心有不悦道:“你也不用得意,倘你罗锅子有华无实,空逞口舌之便,朕还是会毫不留情将你贬为庶人,打回原藉的。”
  弘历一句话又激起了刘庸的雄心,不由爬起身激情澎湃的道:“文臣一张嘴,呼喝寰宇;武将一杆枪,气吞山河!微臣一介腐儒,倘能用这张嘴,使诸官吏廉而不贪而治国;百姓们勤而不惰以持家,皇上您不就可以坐享太平了嘛!”
  刘庸的话,如脱闸的水,奔流不停;弘历的头,如迎风的树,点缀不已。“精辟!”弘历自即位以来,心中第一次舒畅了,忘乎所以地赞道。人若投缘,第一眼决定成败,所以,刘庸无论怎么说,让弘历听来都是句句顺耳。
  刘庸走红,第一个直接受损的当然是与他同进闱庭又同上宫庭的和,和珅不能夺魁,自有一肚子的不愉快哪还沉得住气,慌慌忙忙奏道:“皇上英明!但凡朝中大事,奖惩全凭皇上一句话,谁敢非议?但若论三韬六略,奴才倒想见识见识新科状元刘罗锅的一张嘴与一杆枪到底有多厉害;称称他胸中到底装有多少学问?”
  弘历问道:“和爱卿,依你之见,欲怎么个称法?”
  和珅高调道:“谈天,说地,论阴阳!”
  弘历一脸严肃的道:“和爱卿也想效张温问难秦宓么?”
  和珅闻言脸色微微一红,欲言又止。因为他已预感到,自己每每出师不利,此番败局已定!谁叫他竟正成了失利的张温呢?
  刘庸见和珅不说话了,却不依不饶地补上一句:“皇上,张温问难不足为奇,微臣还想舌战群儒呢!”
  弘历本想息事宁人,不想刘庸不知天高地厚,目空一切,急忙转向皇叔允禵道:“十四叔,您在朝中堪称朕的“八贤王”,您看今天之事,朕当如何处治?”弘历似乎也已悉知:当年先皇伙同隆科多篡改了圣祖的遗诏,才登上了九五之尊;这金銮殿上的主持人,本应是“八贤王”允禵,可让我“赵恒”成了最后的受益人。今天弘历首先端顶帽子给允禵戴上了,倒让允禵不好推却地成了弘历的一面挡箭牌。
  所幸那允禵却也明智,一生谨慎有加,凡事不敢僭越,在雍正的虎威下能苟延残喘却也难得。雍正暴毙后,弘历凭着太后的扶持,顺利继承皇位。但允禵也隐约侦知,朝野上下流传着一个秘闻:称当今天子并非爱新觉罗.胤禛之嫡传,胤禛与皇后的嫡出公主却遗落在民间,难以回归家族。
  允禵不愿也不敢做明成祖第二,挑起宫廷甚或满汉的纷争,从而引燃战争的烽火。那样,也许可以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也为子孙们铺平道路。那么壮士带甲出征,百姓流离失所便是铁定的事,以一己之私而导万民于水火,何其残忍!
  况一将成名万骨枯只是争霸的一种手段,使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才是目的。既然胤禛无情,我允禵又重蹈覆辙,岂非一丘之貉?还是让后世之人去盖棺论定,褒贬是非吧!允禵如是想。
  允禵在朝中,一向瑾小慎微,其实当年圣祖赏识他的也就是这一点,才欲将大清江山传位于他。可是允禵这么想,他的二儿子弘宙却不这么想:沒有成祖朱棣,也就沒有他汉王朱高煦的任何希望了。允禵一脉便只有从亲王至郡王;从郡守到县尉;一代一代衰落下去;待到织草贩席再想去争天下,只怕便难于登天了。
  同一件事,倘成功如武昭仪,是谓雄心万丈;若失败如韦皇后,却称包藏祸心!虽然前后二者身份悬殊,却不可同日而语。
  俗语云:一娘生九子,连娘十条心,良莠各异!所以说,弘宙未能与老子允禵想到一快去,也实属正常。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却说允禵见皇上下俯,已知事情重大:"和珅在京中虽无大势,但他是八旗子弟,出身官学,为人又圆滑,自然结识了许多纨绔子弟,所以八旗议政大臣们心中对他统皆有所偏袒;刘庸一介汉人儒生,出身卑微贫寒,况性情又刚直不阿,除了皇上,谁能驾驭,引为臂助?所以,唯一的便只有贬斥了。他二人虽然才技相当,可"门户之见"已给和珅创造了有利条件;
  显而易见,今天皇上一心欲打破宠满抑汉的常规,便足已证明他对汉人的情愫确非一般,若能使满汉从此不再相互排斥,融洽相处,也是朝廷的幸事,百姓的福音!看来弘历这小子的胸襟确非一般人所能度量,倘使易地而处,我允禵就未必能想得周全,敢于破此老例?"
  想到此,允禵心中不由又对弘历增添了几分敬意,心中暗道:"作为亲叔叔,也作为八旗的一份子,我允禵不支持他,谁还能支持他?一旦大权全然落于太后钮祜禄氏之手,"武氏"得氏,成为丧家之犬的恐怕就不只弘历一人了!"因而允禵果断地站了出来道:"皇上御笔钦点鼎甲,是皇上慧眼识珠,为臣者岂可非议!至于切磋韬略之玄奥,以后有的是时间,又何需急在一时呢?况皇上日理万机,此等琐事有各主考料理就行了,也值得皇上圣裁么?"
  允禵有心给弘历清除"路障",可他的儿子弘宙却未必肯答应。作为襄阳郡王,一来和珅是他的好友,他能看着和珅将状元拱手让人而毫无表示,那自己在京城各路朋友面前也太沒面子了;这二来嘛!他今天若不把朝堂上这一汪水搅浑,自己今后又怎么能摸得着"鱼"呢?弘宙一心企图夺柄,首先就必需网罗党羽。倘和珅能因他的干预而晋级,不就成了自己的心腹了!
  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精于算计的和珅,早已测出了襄阳郡王这颗珐码有多重,能不蓄意巴结;可那瘟头瘟恼的刘庸却不分天南地北,难以驾驭。如果说他是和珅仕途上的绊脚石,毋宁说他确是襄阳郡王雄霸天下的拦路虎!弘宙与和珅二人都心有灵犀,能不互为犄角共同对付刘庸么?
  允禵话音刚落,弘宙就急急出班奏道:“皇上!文臣帏幄讲学,武士校场较技,原也不失为千古美谈。一届状元,三年为期,天下多少举子窥望而欲得啊!刘举子倘真有匡复社稷之才,也不枉皇上知人善任;若只是“花拳绣腿”,纸上谈兵,岂不误了天下大事!所以还请皇上恩准和珅的请求,他若果真智不如人,也必输得心悦诚服,若......”说到这,弘宙不往下说了,言下之意是:皇上若想徇私偏袒,小王不言,八旗议政也必将有人责难。
  刘庸的文章能进呈御览,自有他的独到之处,主考刘统勋也确实从中费了一番心思,但此情此景,他不得不摇头暗叹:“你一介寒士,朝中无人也想夺状元,真是异想天开啊!”
  刘庸虽不知这盛气凌人的弘宙是谁?官居何职?但与自己争状元的这个和珅,在京师结纳朋党,自成一家是必然的事,肯定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不先挫挫他的傲气心中实有不甘,能不能当状元倒在其次。
  刘庸一激动,两眼已然模糊:“这四十来年曲折人生,我是迷迷糊糊走过来的,今天,是皇上才让我真正看见了自己的价值,难道未来的路又得让这和珅给阻断了么?不!为了皇上,也为了自己,我必须拼死一搏!”
  想到此,刘庸早已毛毛躁躁跪于丹墀上:“皇上,微臣自知才疏学浅,难登大雅之堂,但既然有人还尊微臣是个人物,有心问难,微臣也将竭尽所能以应之。如有幸能赢个一招半式,以博皇上一笑,微臣也将欣慰得紧!”
  “刘罗锅,你不要自负得紧!这胜负能由你自己说了算么?你把八旗王公当成什么人了?”和珅还未来得及应对,弘宙早已忍不住了,怒斥道。
  刘庸语中带刺道:“这位大人,年龄不大,说话却异常的大气!刘庸身虽罗锅了些,心却并未扭曲,平生与人为善,从不“罗锅”!”
  弘宙心虚,俊容微微一红辨解道:“说话别齿缝带草,本王一向光明磊落,从无偏袒!今天只不过是就事论事,多说了两句,便惹得你不高兴了?这陪王伴驾,日子还长着呢!所以,是骡子是马,必然先牵出来遛遛才知道。”
  刘庸道:“这位王爷所言极是,这世上万千学子想为皇上所用而不得,原来都是未经王爷您遛过才总在边槽卧着啊?”
  弘宙的脸早已由红变白,叱道:“一派胡言!”
  刘庸道:“在下不会说话,王爷休要见怪!只因刘庸家境贫寒,一生并不尽如人意;幸得朋友资助,首上京城应试,便能一睹圣颜;又蒙小王爷您亲自“遛遛”,真乃三生有幸!倘真智不如人,被王爷“遛”得失了“蹄”,纵然复返沱水,也心安理得,亦无憾矣!若和大人不幸“蹩了脚”,未知能否也光彩怡人,进退洒脱呢?”
  御座上的弘历见刘庸言辞流畅,甚为钟爱,心中大有相见恨晚之慨。在这寂寞深宫,他企想着巩固自己的权势,却无任何凭藉,各王爷只会鸡蛋里挑骨头,非短流长地指责他政绩中的所谓过失;他还隐隐听闻,太后处藏有先帝遗诏,倘有些许行止不端,太后便随时可能协同各议政大臣,废止他这个不"上进"的皇帝。
  弘历出身莫名,根基不正,长年累月,如履薄冰。允禵曾遭先帝拘禁,虽然再无心问鼎,可和珅却是允禵之子弘宙的马前卒;而大部分王公也都希望和珅能夺魁,力图尽可能限制弘历的权力,才能确保议政王会议彻底贯彻执行----因为他们心里都知道,魚大了就必将破网而出!
  弘历深知朝中危机四伏,如沒有圣祖机智的头脑;沒有世祖钢铁般的手腕,要想稳住这摇曳的江山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近二十年来,他一直在捜罗不畏权势未生媚骨的人才而不得,今天总算机缘凑巧给他遇上了.他当然有心揽为臂助,那些个繁文褥节当尽可免去,可那些王公又岂能让他如愿?
  那时只见众王公均齐齐出班奏道:"既然刘庸有扬鞭催马的气魄,皇上不妨让众大臣一睹江南塞北二良骥的挥洒风采罢!也好让天下仕子效仿效仿,传为美谈。"
  箭已上弦,不发难收,弘历心中不由暗暗埋怨刘庸的不知天高地厚,哪懂得世态炎凉?这金殿上的议政各大臣,除那允禵忠于职守稍有收敛外,其余都是"弄潮"的高手,总希望这朝堂之上的风浪越大越好。他虽时时谨小慎微心怀三分忌惮,有时还是防不胜防,这不,今天又让他们给将了一军。
  此时弘历已控制不了局面,只得强装笑脸道:"既然诸位爱卿众口一辞,呼应得紧,朕若不许还真有悖公允了!其实,朕也想见识见识能得"八贤王"赏识的"罗锅子"到底是位多么出众的人才。"
  "皇上,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不管谁是人才,论过了才知道,只要刘罗锅不要使皇上失望就好!"弘历话音刚落,弘宙又顶上去了。平日里,"八贤王"允禵便是弘历手中遮挡流矢的一面盾牌,可今天在他儿子弘宙面前却不灵验了。
  在今天的殿试上,能得皇上赏识,刘庸那压抑多年的怨气,是再也捂不住了,心情稍一激动,便略显暴躁的道:"沒有芭蕉扇,过不了火焰山!更何谈西天拜佛?皇上您就请出题吧!"
  弘历望了望朝堂上许多的皓首白发,大多却心怀异志,不由感从心发,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伯夷安在?"不用看,闻声音便可听出弘历的满腹感慨。朝堂上下,包括刘庸和珅在内,皆感茫然,不知这题将怎样答。
  稍停弘历才略显伤感地接着道:"这是横批,烦二卿凑副对联,便可看出各自的文采优劣,满朝王公大臣也必有公论。"
  和珅能上金殿,也绝非浪得虚名,他当然知道:伯夷者,不以兴衰改节,不做遗臣享受供养而宁做首阳山的饿殍!但和珅自问做不到,再联想到皇上对刘庸的偏爱,心中也积着一肚子怨懑翻滚着无从发泄,这时正好借题发挥,当即心头便涌出一副上联,并大声呤道:

  边槽卧马,神州千载无伯乐;

  和珅果然出手不凡,语出惊人,弘宙闻之,自是沾沾自喜,暗道:"这番和珅必然独占鳌头,刘罗锅是再也对不出一副与之匹配的下联来的。"
  允禵听了脸上微微发热,心道:"这个和珅舌苔尖子也能杀人!"
  弘历听了,拉长了脸也觉得不是滋味,可题目是他出的,也就不好追究和珅的大不敬之罪,只悻悻地道:"好马不需伯乐验证,照常日行千里,而况边槽正好誓死效命疆场!"
  刘庸在一旁冷眼旁观,但见十人中有九人皆以和珅的联句为喜,以为绝对。再者说,和珅的出句虽有含沙射影之嫌,但以棋论,却也不算为过,这也就是他的高明圆猾之处,何况他后面还有一大群不容忽视的怂恿者。
  本来要给"鳏夫娶亲"并不是一件易事,但此情此景却是一幅绝妙的图画绘在刘庸眼前,所以不假思索地便想出了下联,并一字一顿地呤了出来:

  御---苑---逆---士,赤县百世尽伯嚭!

  如闻纶音,弘历立马收起了长脸,微笑着赞道:"妙呀!没有伯嚭,贤路自通,纵有西施离间又如何?不知众爱卿以为此联可好?"
  刘庸道出虽轻声细语,可诸王听来却如闻惊雷,只震得耳膜隐隐作痛。好个"赤县尽伯嚭",这浑天一棍,诸王纷纷落马!众议政王一时无言以对,弘宙早已恼羞成怒,恨不得生吞了刘庸。
  弘宙一生的愿望便是志在夺回他老子曾经失去的天下,可是允禵不想搅乱朝纲,以至生灵涂炭,才使他背地里总是埋怨得紧。今天他急不可耐地将和珅推向前台作了急先锋,以期给弘历制造太多的麻烦,不想却出师不利,只得不顾平日里允禵的劝诫,还是顶风而上道:"皇上金口玉言,既然皇上道好,那必然是好,也许这刘庸生来就有呤诗作对的天赋!只是呤诗作赋只能作为闲情逸致时的消遣罢了,并不能当作治世的前提,敢问刘老兄弟对经世治国有何见地?"
  刘庸故意莫名地紧盯着弘宙道:"尊驾是谁啊?不知在下将怎样称呼?"
  弘宙愕然地愣了一会神,有些喘不过气来。这刘庸连他襄阳郡王都不知道,简直是信佛的不知道观音菩萨;信道的不知道太上老君,太不是东西了!他扭过头去,仿佛连对着刘庸说话也丢了格似的,不屑地道:"状元公的恩师,名誉主考乃家父;当今万岁是我皇兄;现受封襄阳郡王,你可记清楚了?"
  刘庸又故作惊讶的道:"哦!原来你就是皇上的兄弟襄阳王啊,小民失敬了。但依小民观之,郡王应该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不知可否生下了小守备?若干年后守备又该生小县尉!"刘庸故意把小字加重了语气。
  无情的讥刺,给了那高傲的郡王当头一击,几乎使他窒息。弘宙定了定神,强忍怒气道:"襄阳虽小,也是一方诸侯,凭你罗锅,此生既得不到,也镇不了。"
  刘庸道:"郡王爷,襄阳比耒阳如何?倘皇上只给微臣管理个襄阳加耒阳,在下也不想来凑这个热闹了!"
  弘宙道:"志大才疏,巧言狡辩!国乃家组成,何况一郡守?你也不照照镜子,竟不知羞,还自比庞士元呢!"
  刘庸步向弘宙,小声道:"人贵有自知之明,在下也不例外。我只不过自诩庞士元而已,其实庞士元一生并旡成就,在下只是敬他气魄可嘉罢了。"刘庸边说边凑到了弘宙身前,与之耳语道,"可有些人恐怕还想做司马昭呢!未知在下猜得对吗?"
  古人云: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可弘宙的内心世界被人窥破了,能不惶急惊惧,心惊肉跳?一时语无伦次地道:"你......目无纲纪!你.....耸人听闻!......你找死!"
  允禵见儿子失态,急忙止之道:"宙儿,金殿之上,不得无礼!"
  刘庸却若无其事的道:"恩师不用责怪,学生想,能使郡王爷激动的事并不多,也许王爷忧国忧民对皇上是出于一片赤诚,却看不惯我这萎琐的乡下人在这显摆罢了。"一言以蔽之,将弘宙那气极败坏的模样巧妙地掩饰了过去。
  允禵贵为皇叔,不由也对刘庸报以了赞赏的微笑,向着御座上的弘历道:"刘庸看似貌不惊人,却胸怀宽广,雅量高致,想必必有满腹经纶和过人的才智。所以皇上破格提拔也算是慧眼识珠,匠心独具!"
  弘历巴不得这位举足轻重的皇叔给他压阵,闻言急忙道:"这朝野上下,能得皇叔褒扬的人还绝无仅有。刘庸,你得拿出一套治国方略来,让朕瞧瞧,也好让同僚们心服。"
  刘庸道:"借用郡王刚才说过的一句话,"国乃家组成",皇上乃一国之主,只要法随令行,严惩贪腐渎职者,国易治;皇上又是一家之主,上行下效,厉禁懒惰滋事者,家可兴......"
  "我还以为你心中装有什么莫测高深的玄奥哩!原来只是这等人人皆知的肤浅见解,还配在金殿上喋喋不休地炫耀?"弘宙刚刚缓过气来,又肆意打断了刘庸的话。
  刘庸仍然不愠不怒道:"道理是肤浅了点,但上慈下恭实施起来却并不易,起码郡王爷你想得到便未必作得到?"

  弘宙却不以为然的道:“所以你这罗锅便也想来充有求必应的"阿弥陀佛"?”
  刘庸道:"夫子云:祭如在,祭神如神在!但反过来说,不祭则不在的了。也就是说,这世上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以及有求必应的"阿弥陀佛"原本就没有,要想"成仙得道"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间,那些看似简单而肤浅的为臣之道,却要各自终此一生去努力实行;除此之外,还得靠皇上来指引和操控着每个人前行的路,所以说,皇上才是郡王所说的有求必应的"阿弥陀佛"!"
  胤禵本就是个守成的治世良主,他比弘历对国计民生的话题更敏感,朝野上下,凡有稳定朝政的奏折上来,他都会不遗余力地支持并促成。今天他也看出了弘宙的醉翁之意却又不好制止,只想借刘庸的言论将他的声势压下去才是上策,所以急忙道:"看来本王并未看走眼,刘庸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请继续说下去!"
  人们常说:有一失,必有一得!只因刘庸这十几年中失去的太多太多,却好能得皇叔胤禵首肯,总算"塞翁失马",心灵终于得到了一丝丝安慰。今天,他冒死也得将心中的郁闷一吐为快,所以眨眨小眼睛继续道:"人类最初凝聚在一起,无非是为了互帮互助以对付自然界的风霜雨雪,狼虫虎豹等外来侵入,由于历史的变迁加上己身的进化,这种凝聚倒成了奴役自己的枷锁。"
  "罗锅子,你这是对人性的无端扭曲,是对皇上的恶意攻击!"弘宙终于又找到了反击的理由。
  刘庸道:"就算罗锅在扭曲人性,但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为官者,应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试问:郡王您也勉强算得上是一方诸侯,您做到了吗?有些人拿着朝廷的俸禄,却每每给皇上制造麻烦,也许还自诩为功臣呢!当然,郡王您绝不会同室操戈,贻笑于后世的。”
  弘宙反唇相讥道:"本王一郡守,方圆几百里,所辖万千家;贫富不均,良莠难齐,为一己之私铤而走险者也许确有人在,这在历史上也是件平常不过的事,倘对朝廷危害甚大,本王定当自缚请罪。只是刘老哥既然治国有道,持家当不难,却为何穷困潦倒,寒酸如斯,竟要靠朋友借贷才进得闱场,岂不令人齿冷!"
  刘庸道:"岂止齿冷,您若知道了我罗锅这半生的遭遇,也许还会笑得齿落呢!常言道得好,两人一心,黄土成金;一人一心,枉念真经!王爷您饱食终日,妻妾成群,能体会到一个妻离子哀,欲哭无泪的人的苦痛吗?圣人曾云: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者也!不知郡王对此有何感想?"
  弘宙羞颜作色道:"金殿之上,罗锅简直是一派胡言,莫非你口中所谓的小人与女子,便是抛弃你的爹娘不成?"
  刘庸却极其平静的道:"王爷您休要激动,难养不等于不养,只要善于驾驭,也无伤大雅。恰如皇上驾驭臣子,丈夫驾驭妻子,必须得有一个尺度;若似夫差宠爱西施,胡亥宠坏了赵高,那才是真的取败之道,而我刘某人也恰恰是这其中的一个受害者呢!"
  弘历闻言,颇有感触地道:"刘爱卿所言极是,伍员铁骨铮铮,却被小人伯嚭构陷至死,那个远贤臣亲小人,心胸狭窄的夫差也自取败亡,岂不令人痛心!"
  刘庸接着道:"微臣驭内无术,治家无方,确实羞颜得紧,立于朝堂倒会成为同僚们的笑柄。但请皇上恩准微臣讲个小故事,也许它有些内容倒值得借鉴,也算给微臣这颗寂寞的心灵一点点排解。"
  "朝堂之上,谁有闲情来听你罗锅闲扯,况皇上日理万机,什么民间破故事能扰皇上清听,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弘宙急忙止之。
  弘历却饶有兴味的道:"弘宙不要打岔,朕今日高兴,不妨听听今科状元的新点子,看看是否能搏大家一笑。"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弘宙无法阻止,只好悄声咒道。
  刘庸跟距弘宙很近,听得真切,却只当充耳不闻,轻轻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门开始讲故事:“话说当年,湖湘有对夫妻,结合三载,虽未育下儿女,却也还算恩爱。只是丈夫长年经商在外,一年也难得回家两趟,妻子青春年少,终是难耐寂寞,不免红杏出墙,与人有染,简直到了夜夜同眠的地步。时间一长,再好的墙也会透风,那些流言蜚语早已传到了男人耳中;
  “那男人左思右想,却无计可施:留之则自己脸上无光,也心有不甘;休了又恐淫妇脸皮薄,弄不好闹出了人命官司,自己还得倾家蕩产!又过了半年,男人终于想出一计,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悄悄潜回家中,竟将那奸夫偷偷刺杀于床上;
  “待那淫妇收拾完家务上床寻欢时,却见奸夫已僵毙多时,一时不免失色。可那淫妇却非等闲之辈,处乱不惊,至人静夜深时,却将那尸首剁了和入猪草中,熬成了猪潲竟让猪给吃了,神不知鬼不觉了结了一宗谋杀大案;
  “那男人躲在暗处,只吓得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喘。心想:有朝一日,这样的事若重临己身,阎王面前倘说不明白,更何况人间捕快!这等女人还是远离为妙。于是乎,男人只要回家,便每每声言生意蚀本,一来二往,只好变卖家产,再作营生;三番四次,早把个富庶的家庭给整没了。淫妇心中有愧,也就没得主张,任其折腾;
  “家财既没,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商议着嫁老婆了。甫经媒人撮合,拟嫁隔江一富翁作续弦。日期已届,男人还是装得煞有介事,夫妻俩是抱头痛哭,依依惜别。上轿后,男人才隔帘小声叮嘱道:“贤妻啊!为夫无能,养不起自己的媳妇,新郎老则老矣,却富甲一方,今后夫人再不需如在我家那般勤奋,那晚上的猪草千万少剁啊!夫人你当须知: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呢!”
  “鬼神之机,人已测透,淫女是羞愧难当,嘤嘤泣道:“夫君啊!原来这事你早就知道了?”
  “男人不无得意地道:“不知道我又怎会将你送上别人的新床!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那枉死鬼正是为夫将他送进地狱之门的,你还不知道吧?”
  “一路上,那淫妇想入非非:“夫君啊!我原以为事情败露,你会“扬汤止沸”,我倒作好了就死的准备;没想到你却来了个“釜底抽薪”,倒让贱妾防不胜防,既然秘事终究败露,我还有何面目去见那难以伺侯的“老古董”啊!”
  “女人虽然淫贱,却还刚烈,心中是越想越羞,越羞就越急,船到江心,她早已越轿而出,投江自尽了。”
  “完了?”刘庸的故事讲完,弘历仿佛还意犹未尽,急着追问。
  “完了!”刘庸两手一摊道,“那男人聪明,不仅处治了淫妇,还免除了一场无谓的官司,不但毫发无损,而且以最快的速度又重整家园,娶妻生子。”
  弘历不顾群臣赞叹中夹杂着许多鄙视的目光,自顾自道:“莫道此公全无用,倒还有三分鬼点子!”弘历是皇上,但是人不是神,这就是男人内心世界无意识的表白。
  刘庸道:“放牛与牧马未必相同,但审视女人与驾驭小人却也许相同,微臣并非有心贬损天下所有女人,只是觉得女人若是耍起小心眼来,确实可憎;可小人若是心怀不轨,却也更为可怕!皇上应该看过<<水浒传>>,那卢俊义与其说是被吴用逼上梁山的,倒不如说是被李.贾一对别有企图的男女使他无家可归的,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男人,女人;君子,小人。天地间的阴阳绝配!但不知何时人人都能功德圆满?”弘历心中也有着无限的感慨,心中还在品味着刘庸的故事,语音中竟带着些许悲情。
  弘宙并不管这些,他要抓住战机,进行绝地反击,及时奚落道:“刘罗锅,那剁猪草的女人难不成就是尊夫人?”
  刘庸也并不含糊,针锋相对地回敬道:“小可也有些迷糊,怎么客死淫妇床上的小王爷您,为何后来又无端的复活了呢?”

  “你......”弘宙没能缓过神来,一时气噎胸腔,形态十分狼狈。
  刘庸道:“你,你什么你?这里是皇上的金銮殿,不是你的襄阳府,小王爷你虽然急眼了,却又能把我罗哥怎么样!”
  和珅深怕事情闹僵,皇上脸上不好看,万一皇上一发怒,他并不会把小王爷怎么样,吃亏的倘不是刘庸,便是他这个无名的小举子,因急忙缓解紧张的气氛道:“状元公满腹经纶,才华出众,自然是夫唱妇随,令人羡慕,又岂会招蜂引蝶做出些不齿之事呢!”
  “在下没贱人!”和珅无意中戮到了刘庸的痛处,自然反弹,早已不自主地脱口而出,加以否定。
  “贱人?”弘宙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加紧了攻势,“原来状元公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光杆一个啊!难怪有此誓死如归的气魄,倒让小王我敬佩有加,不得不刮目相看了呢!”
  刘庸反驳道:“多谢小王爷抬爱,在下不独自己一人,家中还有一双儿女。”
  “状元公还有儿女?”弘宙睁大了双眼,深表意外道,“借鸡生蛋?看不出你还真有两手啊!怎么就没有被人把你掺到猪潲里去呢?”
  刘庸一时道不明白,又不好与争,只好哑然失声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可理喻!”
  弘宙又急起直攻道:“无妻而有子,你道是孵鸡崽,公鸡也可替换?”
  “那原是山野村夫的私事,只要未触犯大清律例,好像王爷你也管不着罢!何如要咬着不放呢?”弘宙的挖苦,倒让一向文雅的刘庸有些恼羞成怒了。
  弘宙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私事虽未触犯刑律,却也是振兴国家的原则问题。我大清万里疆域,倘人人都寄养"螟蛉",长期以往,这后世之人岂不灭绝了,谁来捍卫我大清江山?”
  刘庸道:“风流公子只知道儿女情长,这就是你们这些纨绔子弟们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却把它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儿女情长胜于英雄气短,起码有儿女才有希望,这可是忠不忠于皇上的大问题,所以本王问问又何妨!”弘宙侃侃而谈,并不甘示弱。
  刘庸道:“人人只会拥香纳玉,个个只知饮甘食肥;光会挽尾交媾,拥鸡下蛋,纵有万千星斗,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希望又在哪里?”
  弘宙道:“状元公你我都知道:二千八百年前,中原出了个老子李耳,据说能度人生死;二千三百年前,天竺出了个释迦牟尼,据说能超度亡灵;一千七百年前,亚细亚又出了个耶稣,据说能济人温饱。可现下还不是死亡频仍,灵魂飘荡,饥寒依旧么!莫不是状元公是圣人第四降生,这几大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刘庸道:“人,无论长幼,都不想死,这是本性,于是老子学说出世;死了,魂魄须有所依,便由菩萨来超度;活着要吃饭,万能的耶稣也就应运而生了!这本是百姓心中共同的愿望,与圣人第四何干?”
  弘宙道:“刘罗锅,你自视清高,混淆视听,想做圣人第四,只怕你永远都不够格,别做梦了吧!”
  刘庸道:“小民本就一介腐儒,并不懂得什么第四.第五,小王爷既云小民不够格,小民倒还真的要来充一充了。”
  “哼!说你胖,你这几斤干柴倒还真的喘起来了!”弘宙鼻孔里冷哼一声,把脸扭向了一旁,泛现着极度的蔑视。
  “人,无论贵贱,他们的初级目的只是温饱,终极目标则是长生,繁殖只不过是延续生命的过渡手段;当人类发展到不需占用他人剩余财富,生命又能无限期延长时,繁殖也就失去了意义,无情的争斗也就自然消失......”刘庸只顾自己概述,并不理会他人讶异的眼神。
  “真是痴人说梦!”弘宙再也听不下去,打断了刘庸口若悬河的演讲。
  刘庸说得性起,还是旁若无人的道:“小王爷所说的"痴人说梦",并不是常人所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它是人的第六感官的复苏!有时,人在梦境中,会进入从未见过和永远也思及不了的幻境,那就是第六感观在静意识中漫游,人类文明史中的许多创造,都是在梦境中受到启发才成功实现的。人类思维突飞猛进,其五官比其他动物发达得多,只是潜意识的第六感官却跟不上需要便逐步消退了,只有在全身静止后才有些微的反应,还得因人而异,有强弱之分,这才是在下真的在"痴"人说梦呢!”
  弘宙听着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也没有足够反驳的理由,便只好静静的听着,再无反响。
  “人死了,他的潜意识即所谓的灵魂,在短时间内还凝聚在身体周围并未消失,它对熟悉的人熟悉的环境还有一定的感应,不然,有些瘁死的人,为何见了亲人,伤口便能汩汩地流出血水来,这便是刚死的"灵魂"对亲人的展示!”刘庸还在继续演说。
  “天方夜谈,导人于盲区!无根无据,岂能令人信服?”又一个人忍俊不禁,蚩之以鼻,出言在嘻笑刘庸。

  未知刘庸如何作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擢双星公卿忌能 难八王状元搏弈

  话说当日刘庸闻声,扭头一看,但见一人一头银丝如霜雪,满脸皱纹似苦瓜;一说话,牵动着脖子上的青筋乱颤,一扭腰,倒垂的双手在不停地乱抖;失神的双眼眨巴眨巴着闭多睁少,佝偻的脊梁似乎已撑不住一个并不沉重的脑袋;那有气无力混浊的声音便是从那张没了牙齿的嘴中囫囵发出来的。
  “有志不在年高,无能空活百岁!外面的世界在发生着翻天复地的变化,我们不能闭着眼睛就当什么事情也未发生,"掩耳盗铃"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大家应该醒醒了,我的大人啊!”说刘庸初生之犊也好,说刘庸亡命之徒也罢!总之,在刘庸心中,除了皇上弘历之外,他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艰难地活了这么些年,他再不想由他人左右自己的命运而改变初衷,也不想深究责难自己的人到底是谁?早已念由心发,脱口顶过去了。
  “狂妄之徒,竟不知天高地厚,岂不是自取其辱么!”嗫嚅的声音又由那蠕动着没有牙齿的嘴中含混吐出来,声音虽然不大,整座大殿却已雅雀无声。
  刘庸颇感诧异,睁大眼睛紧盯着那人人敬畏的老头,厉声问道:“尊驾是谁啊?皇上并未发话,您却凌驾于皇上之上,三番两次地阻止晚生的答辨,如此声威震天,你就不怕招来灾祸?晚生还是劝您尽量收敛一点为好!”
  弘历听了刘庸之言,急忙向他摇手示意少惹麻烦,一面厉色道:“大胆刘庸,不得无礼!亏你枉读了半辈子的圣贤书,竟连敬老尊贤的规矩都不懂了么?你给我听明白了,这位就是皇额娘的大舅哥,朕的老舅公,辅政王铁铁哈尔。连朕都得对这位功勋卓著的三朝元老礼让三分,你一个小小的举子,还不快向老王爷谢罪!”
  辅政王一向自恃出身高贵,雍正在位时,对这位大舅公也是礼敬有加。今又有太后撑腰,所以立于朝堂之上,他的架子最大,俨然太后的化身。弘历即位,那"正大光明"匾后的所谓遗诏是谣传四起,若不看在太后面子上,也许他已学伊.霍,早将弘历废除了。因此,他能将你一个小小的刘庸放在眼里?
  昔日的弘历临朝,每每如芒在背,如刺在喉,一腔苦水只能胀在腹中;今天他确实看中了没生媚骨的刘庸,并且故意激起他忘我的斗志,以达搅动这朝堂上的风云,便好坐收渔人之利。
  刘庸对这位“老古董”的傲慢神态本就看不顺眼,甫经皇上这么一激,更如一只好斗的公鸡,竖着冠子扑簌簌迎了上去:“哦!原来是"兜率宫"的"太上老君"啊!晚生倒是失敬了,但不知老王爷还有何训示?”
  辅政王激动得双手乱抖着,呼呼喘着粗气,缓缓的道:“刘庸你不要油腔滑调,把钢全焊在一张嘴上。我大清建国已一百多年,朝堂之上是人才济济,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你若想光凭一张嘴来"滥竽充数",皇上仁慈,能海量给你一席之地,只怕本王与众公卿都难以答应!”
  刘庸道:“晚生的"竽"虽是管"破竽",但只要皇上爱听,王爷您爱不爱听都无关紧要,难道您敢越俎代庖将晚生逐出去不成?”
  辅政王脖筋一扯,怒道:“儒子不要贫嘴,别给脸不要!你现在收敛还来得及,众王公也许看在皇上面子上,你还不失为一甲三名,如若不然,只怕你难以全身而退!”
  打在牛角,疼在牛头,这简直就是对弘历皇权的公然挑衅。刘庸不畏自己的凶险,却替皇上捏着一把汗:这辅政王不仅是迫得他退无可退了,只怕那龙椅上的皇上,心中也在暗自抖索,倘若我罗锅子今天在这太和殿上栽了,那么这金殿上的傀儡,不用说也僵了一半!为了自己,也为了龙椅上的知音,咱不蒸馒头蒸口气,就是冒死也得硬撑下去。所以刘庸只好硬着头皮道:“老王爷啊!只怕您饶皇上不饶,晚生还是难以自保,但只要皇上以为微臣是个可造之才,便大吉大利。您不会认为这金銮殿上全由你说了算吧?辅政王大人!”
  此话一出,只气得辅政王颌下胡须乱抖,却又不敢正面回击,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还得顾全太后的面子,而况八王议政,也并不全由他一个人全说了算。
  弘历见刘庸话锋如此犀利,还真担心辅政王一怒之下,下令将刘庸斩了,他还真的不好保全呢,若强行出头,只怕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因而急忙止之道:“刘爱卿,适可而止吧!历史上两小儿争日,倘然难倒了圣人,你自问比圣人如何?这朝堂之上,倘人人问难,你能应付得过来吗?还不快快退下!”
  刘庸可谓是恃才胆壮,生就了一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并未把金殿之上的所有人放在眼里,于是挺了挺身,朗声道:“皇上,我刘庸命运不济,已窝囊了半辈子。今天,既然皇上给了微臣这个机会,为了皇上,为了天下百姓,也为刘庸我自己,微臣不得不舍命一搏了。人人好像都是三根筋挑着一个头,若是微臣真的智不如人,就是输了这项上人头,也在所不惜!但若蒙辅政王大人"另垂青眼"勉强过了关,不知大人您又何以自取呢?”
  辅政王紫胀着一张苦瓜脸,两颗眼珠无神地在眼眶中骨碌碌地滚动着,声音虽然有些囫囵却异常急促的道:“无知小儿,你想怎么样?难道也想要本王的脑袋等价交换不成!”
  刘庸躬躬身道:“当然不会,老王爷您言重了,况且晚生也提不动您那三斤半!只是王爷真的疼爱晚生,只想请您把这辅政王的位置挪一挪,回去陪王太妃一同抱孙孙岂不更好些!”
  “大胆奴才,太放肆了,你这样羞辱本王,今天本王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不知道马王爷生了几只眼呢!”那辅政王关不住风的大嘴一开一合地咆哮着。
  刘庸却全不介怀,马上换成了一张笑脸道:“王爷呀!晚生其实是在为您着想,您偌大年纪,每天上朝下殿,举步维艰;严冬酷暑,跪着站着都不方便,何苦还要与后生小辈来凑这个热闹,找这份罪受呢?”
  辅政王不无尴尬地苦笑了笑,似有所思。原来刘庸所言不差,辅政王虽然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焰炽天;可每日三呼万岁,还得行人臣之礼,年龄不饶人这是自然规律,刘庸说得没错,这天天的早朝,还真是把他累得够呛!但箭已上弦,若就此退缩,众人还以为他示弱,满朝文武面上也不好看,自己怎能拉下这张老脸来?
  再说训政王在一旁早已看出铁铁哈尔已心怀忐忑,急忙怂恿道:“辅政王,我的老大哥,我八旗男儿可从没有过临阵退缩的先例啊!这刘庸虽然看似舌尖嘴利,充其量也不过是一株山涧竹笋,胸中未必充实,老哥你惧他何来?”
  人生在世,各怀怪胎,训政王心中也自包藏着他不可告人的心计:辅政王赢了刘庸,一荣俱荣,八王脸上个个都开光;倘辅政王师出不利,他自然得含羞引退,那接下来受益的也就非他莫属了。但他似乎也忽略了这句话的下半部,既然一荣俱荣,那么必然一损俱损,他这渔翁之利又从何得来呢!
  与此同时,大殿之中,大部分王公也随之附合着:“自我大清入主中原以来,无论文治与武功,可还从未怯过阵,辅政王可别给咱八旗丢脸啊!”
  金殿之内,一片沸腾,谁也不给铁铁哈尔一个下驴的平台。辅政王已成骑虎之势,只好将心一横馗:“诸位同僚不要吵,今天既是皇上的殿试,也是皇上蓄意召开的一场群英会,谁都可以畅所欲言。本王就不信这个邪,他刘庸便是所谓的诸葛亮,能舌战群儒?”老儿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一句话,群臣一同下水。
  刘庸道:“微臣不是诸葛亮,王爷也不是张子布,我们都是皇上的子民,兴邦安国,各尽人臣之道;又不是各为其主,却为何要搞得如此泾渭分明,格格不相溶呢?”
  辅政王受两面夹击,倒把戾气给挤顺了,还真生出了引退之心,因而淡淡的道:“小兄弟啊!无论孔明也好,公谨也罢,只要你才冠诸葛,能息众议,老夫我自然无话可说,真该让贤,回家怡养天年了。”
  刘庸道:“王爷左一个孔明,又一个诸葛,看来历史都被诸葛亮的歧黄之术给蒙蔽了。依晚生看来,其实诸葛亮并非蜀汉功臣,而是亡汉的罪魁!赤壁之战,吴蜀凭着刘琦在曹操背后制造的麻烦,打乱了曹操的军事部署,再加上北方人对南方的水土不服,导致瘟疫流行,使诸葛亮捡了个大便宜,从而侥幸得到了荆州;
  “诸葛亮一旦大权在握,便拥兵自重,结党营私;嫉贤妒能,排除异己;居功自伟,过责他人;他诛刘封,驱孟达;斩马谡,贬李严,无所不用其极;他堵塞贤路,使勇武贤达之士望而却步,蜀中无大将,廖化做先锋便是蜀汉没落的真实写照;他一生只会用一些鬼域的伎俩愚弄着先主和后主,死前还要离间先主的重臣魏延,使其郁郁一生永不得志;
  “作为政治家,他既没辅佐好先主,更没能扶稳后主,只是在联吴拒魏的藉口下,无端标榜自己的形象而苟延残喘;作为经营家,他更没能富国强民,繁荣城乡,只会屯田自救,举步维艰,这些都是地方官所做的营生,一个将将的人却去将兵还自以为得志,真是让人笑掉大牙;那么他是军事家了?也不尽然!六出祁山, 寸功未立,损兵折将不说,却还要自剪羽翼,最后被司马懿拖得脱力而亡。其怨天不佑汉乎?实人力之不逮也!他只配在一支倘未开化的山民面前耀武,七擒孟获,何等显赫啊!他不脸红,我的耳根还发热呢!
  “徐庶在新野替先主奠基,曹操在许都已睡不好觉,千方百计谋而夺之,可见单福的江湖名望早已深入人心;他倒好,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火烧了博望,二把火烧了新野,三把火烧了樊城,急急如丧家犬,忙忙如漏网鱼,只能挟百姓以挡兵锋,早已优劣自见;他既是华夏历史上所谓的智神,再怎么着,也得像孙武一样,给后世留下几句真言罢!可是,不幸却让我们失望了!”
  铁铁哈尔一时还真被刘庸的演说给感染了,只听得他朦朦胧胧不知身在何处,刘庸的话语刚停,这才口不应心地道:“刘庸呀!你将诸葛亮贬得一无是处,想必你胸中定然装有姜.张之机了?你若无能辅佐皇上整饬吏治,就凭你这诽谤先贤的罪状,便可即时革去你的功名,废为庶人!”
  刘庸却会错了意,顶道:“刘庸就是刘庸,若与子牙子房比起来,那晚生自是逊色多了!但话又说回来,姜.张二人也只是创世先贤,并非前世神仙;我辈虽无持家之能,却未必就无治国之才,王爷看晚生总似一根眼中刺,似乎总要拔出来您才会心安气顺的了!”
  “大胆!在你眼中,本王竟是鼠肚鸡肠那么不堪的么?”辅政王的倒毛一下又被刘庸撸翻了,接着一声断喝道,“刘庸,你别太自负,纸上谈兵,赵括比谁都能,到头来损兵折将事小,若丧权辱国那事可就大了,皇上,您可千万要慎重啊!”
  弘历笑笑道:“老舅爷,不管您使用什么法子,只要不动大刑能让刘庸服贴了,朕便听您的,您看怎么样?”弘历不想再做儿皇帝,硬是将这一宝押在了刘庸身上,无论他有无经世之才,这不畏强权和不怕死的精神也就值得嘉许。
  辅政王戎马一生,喝的墨水本就不多,这唇枪舌剑他那斗得过刘庸。只是,原以为凭他的声威便可折服刘庸,却不想刘庸全不买他的帐,现在皇上好像还在有意袒护于他,自己还真成了骑虎难下有些头疼了。辅政王皱着眉头,捋着胡须,来回踱了几步,终于眼前一亮,须眉尽展。
  辅政王心胸开阔,慢慢踱到刘庸面前,轻轻拍着刘庸的肩头道:“小兄弟呀!有件心事压在本王心头已经三年了,终究解不开,小兄弟自诩能胜姜.张,只要今天你能解开我的心结,本王立马辞官,回府去抱娃娃;你若解不开,本王也不要你的脑袋,只请你回家去重读三年书,再来进贡院,如何?”
  刘庸不知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脸茫然的道:“王爷该不是想用个死结来套住晚生不得见天日罢?”
  辅政王道:“小兄弟看似豁达,怎么也学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刘庸道:“不是就好,王爷请试言之。”
  辅政王大脑袋一晃,道:“三年前,有人给本王出了个上联,老夫本就是一介武夫,绞干了脑汁,熬脱了白发,还是未能续出下联。现在斯人已逝,联句还未成对,本王更是心焦,还望小兄弟能给本王排解这未了的心结。”
  “哦!原来是故人的遗愿啊!看来晚生还真是义不容辞了,王爷请讲,晚生当尽力为之!”刘庸听罢还真有点动容了。
  辅政王道:“故人的上联是:

  雾锁高山,看哪个巅峰肯出头?”

  “雾锁高山,能锁得住吗?看来王爷气魄还真不小啊!”刘庸弦外有音的道。
  “这原不是本王的出句,小兄弟你千万别误解了。”辅政王一阵心虚,连忙扁着嘴喃喃辨解道。
  “是呀!晚生也并未说是王爷您的佳作啊!既然不是老王爷亲自出的考题,那么晚生如对上了当然好,若真对不住王爷的亡友,王爷您也不会真的将晚生逐出京城去吧?”刘庸装做松了一口气道。
  "......"辅政王-时语塞。
  "刘年兄啊!依小弟看,你立着好像并不比他人高,只是嘴巴张得却比常人宽,可谓是:癞蛤蟆争春,全凭上下其口!以你的口才,倒计三朝,仿佛都无人能出其右,但你那江华县中怎么就沒有聘你去做个讼师呢?"和珅-个小小举子,身份低微,本来不经皇上诏传,不可参与辨论。此时,他见辅政老头嗫嚅着答不上话来,一来想乘机展示自己的存在,二来也给王爷赢得一丝喘息之机。
  辅政王只白了和珅一眼,未说-句话便闭上了失神的双眼,双手交叉于胸前,仿佛眼前之事已与他毫无干系。原来这老儿也与刘庸一样性格,一生刚烈且嫉恶如仇,生平最嫉恨那些溜须拍马之辈,所以对和珅之流是根本看不上眼。但虽然觉着他的话大倒胃口,却也不好大加责难,只好默然不语了。
  和珅自忖今天在皇上眼中无论怎样都是胜不得刘庸了,只得转而向辅政王献媚,希冀得到这位老王爷的青眼,却不想热脸贴在了冷屁股上,讨了个沒趣,只好尴尬地笑笑,心中很不是滋味!
  再说弘历望着和珅那副哭笑不得的猾稽相,脑海中不由闪过一抹灵感----跷跷杆!要想天平不倾斜,就必须双方均衡,但关键在于他这个支点上。他处心积虑摸索并等待了近二十年,何如在这-瞬间,仿如密码得到了诠释,不由大喜过望。但是,他还必须考证:他虽看好刘庸,却并不知道山野刘庸是否真的具有与和珅相抗衡的能力?
  这决定自己与他二人命运的考察必须秘密进行,既不能叫刘庸知道有所防范;更不可让和珅知道而无端做作,因为弘历心中已作好调配,拟将和珅放到刘庸的第三故乡----永州去。
  由于遣送不公,出于妒嫉,和珅必然会去暗中侦悉刘庸那不肯示人的-面,只要和珅迈出了第-步,这两虎相争的炽焰就算点燃,那漁人之利也就可以坐收了!
  但具体如何使他二人沿着自己设定的路线走下去,也确实是一个值得斟酌的难题:权重了,难免他们不会倾向太后,又成-匹难以驾驭的劣马;权轻了,搅不动大清入关以前便既定的规矩,这朝堂之上还是一潭死水,八王还是八王,议政还得正议。高处不胜寒,只有良臣死士才能当作寒衣,这是千百年来君王明智的选择。但要想真正求得又谈何容易?今天,弘历自信已捕捉到了。
  二十年来,弘历是兢兢业业奉行着太后与八王的意旨,从不敢越雷池半步,因此只好美其名曰:----以孝治天下!今天,想必是受刘庸那不撞南墙不回头,誓死如归的气势所感染,再也不愿当这个窝囊儿皇帝了。所以,对那久已习惯了的辅政王的冷漠神态也就第一次产生了反感,虽然那冷漠是对和珅的,但他还是如芒在背,心中五味翻涌。
  金銮殿是至高皇权的像征,岂容他人横眉冷目!弘历-时心血来潮,断然将刘庸与和珅看似势不两立的竞争对手,当作了摆脱八王羁绊的法码而各垂青眼了。弘历心已生怜,自是沒头沒脑的道:"和珅,你无端惹王爷不高兴,还不快快向辅政王谢罪!"

  和珅拍马并未拍在蹄上,却让和珅陪罪,这是哪门子学说?这倒让刘庸有些莫名其妙,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可那和珅却不假思索,立马跪地求饶:"请王爷饶恕奴才无知冒犯之罪!"
  辅政王还是冷着脸道:"罢了!罢了!本王何曾将你的话放在心上!再说,皇上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就当了真?还不快起来!"和珅左瞅瞅,右看看,着实有些无所适从,但闻殿中早已响起了一片唏嘘之声。
  这嘲弄之声未必都是冲着刘庸来的,但声声都砸得刘庸心痛,于是咬咬牙,冲着和珅道:"和年兄,你躺着也并未盈尺,只是腿脚比别人勤快一些而已!可谓是:屎壳螂滚蛋,只会左右逢圆。你若把声音能再调高一点,未必不是屎壳螂变知了,那就-步登天了!”弘历似乎早已成竹在胸,只是蹙着眉,对刘庸和珅的口角并不置可否,却只羞得和珅粉脸早已变青。
  议政王在朝中权势最小,为人也最谦和,他每每只是在这八王体系中充充数而已,一生并不祈求有太大的作为。所以最厌恶世事的尔虞我诈,对朝堂中的朋比为奸,虽然深恶之,却又无能痛绝之;他一生但愿朝野永远无事相争,各官员,无论大小都能为民请命,创造出一个太平盛世;作为臣子,人人都应该作到,忧君之忧,为君死难,唯命是从!今天他察颜观色,见皇上眉宇不展,急忙出班道:“各 位同僚,咱们都是 皇上的臣子,朝堂之上,何必剑拔弩张,弥漫着火药味!这三年一届的金甲状元,只须皇上御笔钦点就得了,何用满朝堂的人来横加议论,喋喋不休呀!”
  议政王虽然权微言轻,却能审时度势:“现时,皇上并不制止双方的舌战,心底必然有所偏袒,倘刘庸孤军奋战,能够冲出围城,那状元夺来是顺理成章的事。如今搁浅了,这舟便得有人来推,既是铁定了的事实,各位同僚却还想横加阻拦,太后脸上也不好看嘛!和珅啊!只怪你生不逢时,莫怪鄙人同族却不相护。”当然,这些话议政王决不会说出来,只能憋在心中。
  参政王素有风雅才子之称,朝中诸臣,个个仰目。刘庸夺冠,他并不在乎,在乎的是这个刘庸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目中无人。再说平日里他就常以与议政王并肩为羞,这时偏偏又见他那套庸弱的倡议完全是在为刘庸庇佑,所以心中便极其反感。虽然他与和珅并无交情,也并不想为和珅 争夺状元说话,却只想压一压刘庸的气焰,也好给八王争回一点面子 ,因而大大咧咧地跨出行列道:“启奏皇上 ,臣有话说。”
  弘历道:“明爱卿,你想保举谁呀?”
  参政王挺挺身道:“没有金刚钻,不上花岗岩,皇上,微臣也想领教一下新科状元的高招!”
  弘历见诸王皆不给自己面子,心中很是不悦,但又不好驳回,只能寄希望于刘庸心中的韬略了,问道:“刘爱卿啊!只因你名气太盛,连久负盛名的赛子建也来挑战了,你自忖还能应付吗?如若不能,快献“降表” ,也免得朕跟着你丢丑!”
  甫经皇上这么一激,便是刘庸心中想退缩也不可能了,更何况刘庸心中本来就从未有过畏惧的概念,但见他振振精神毫不气馁的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知挡道的又是个什么王?学生我这厢有礼了!”
  参政王摆摆手道:“文弱书生,不必多礼,老夫乃参政王明见是也!”
  刘庸道:“学生自忖:参政王必有奇招怪术,令人防不胜防。但学生我一山野粗人,从来就无招无式,岂是他人随便能窥透的。参政王,看您年纪还不算太老,莫非也想效仿辅政王,早些回家去抱孙孙了?”
  参政王道:“新科状元果若卓而不群,老夫又怎好再厚着脸皮尸居其位,自是得早早让贤了!”
  刘庸诡诘地一笑道:“可惜学生不是只九头虫!只要不慎失利,这项上吃饭的家伙就没了,没办法,还得请参政王大人包容谦让则个?”
  弘历见刘庸在故弄玄虚,连忙警醒道:“刘庸休得狂妄!你知道吗?你所面对的是人称八斗之才的内阁中堂,参政王明大人。”
  刘庸道:“明大人,这八斗之才的封号也是随便能够盗用的么?”
  参政王自鸣得意的道:“诸位同僚抬爱,老夫似乎又却之不恭,只好愧领了。”
  刘庸轻蔑的质问道:“明大人,如果同僚们想借您的脑袋玩玩,您也毫不吝啬么?您哪那么笨呀!如果明大人真有那么多才,今天不妨借你二“升”用用,也好让学生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参政王闻言色变,吱唔着道:“你......你......混帐东西!本王一向谨守本份,岂有二心乎!”
  刘庸却不紧不慢道:“学生只是借两升,半斗都不到,王爷如此暴躁,莫不是做贼心虚了?唉!真浪费了您的八斗之才啊!”
  不臣之心可是百官不可言传的大忌,参政王闻言气急败坏的辨解道:“刘庸血口喷人,你说本王有二心,有何凭证?不然,今天老夫跟你没完!”
  刘庸道:“参政王既无二心,却为何敢于凌驾于皇上之上?”
  参政王急了,惶恐的道:“本王哪一点欺君了?你个黄口小儿不妨直言道来,如有实事,也好让本王死个明白。”
  刘庸道:“天下之才,统归一石,您一人独占八斗?那么世上谁也无份,皇上充其量也不过两斗罢了。曹子建号称八斗之才,然他有个擅权的老子,谁可与争?即便如此,他老兄曹子桓都还不服呢!未知参政王所恃为谁?”
  参政王老脸紫胀,慌忙跪于金阶之上,嗫嗫地:“你.....你......”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刘庸轻松地道:“你,你什么你?你道天下之才有一车?那八斗又算得了什么!岂不微不足道。”
  参政王俯首于地,抖抖索索哪还有心作答。刘庸紧跟着道:“学生原就知道明大人会顾惜我这颗并不值钱的脑袋,谢谢了!”
  金殿之上,皇上颌首,百官失色。须知欺君便是死罪,所幸皇上不予追究,也就免除了参政王的一场大难。只可惜他的满腹经纶再也无法释放出来,不得不归班垂首而立。
  众王公大臣欲罢不甘,欲逞却又自忖不能,个个都垂头丧气,无复成军。匡政王鄂桂见状,只好勉为其难,出班来缓和一下气氛,道:“若然返究五千年,大家都属炎黄子孙,虽交浅而言深,但万不可敌意太重,相互尊重乃我华夏之美德,咱们何不推诚以待,和睦相处呢!”
  刘庸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天之使然。学生何偿不想与大家融为一体,静心受教,只是众王公首先便拒人于千里之外了,还怎么和睦啊?”
  匡政王惺惺相惜,略显钦敬地道:“两军对垒勇者胜!本王佩服你的胆识。我大清王朝有你相佐,定然国运昌隆,我主万岁当再无忧虑。”
  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刘庸闻言,心境也顺畅了许多,不无崇敬的道:“当今天下,皇上之外,总算还有一个明白事理的人,尊驾您是这世上值得学生敬重的第三个人。”
  匡政王有点羞涩地道:“刘庸,你与本王好似乎在相互推崇,倒让别人以为咱俩臭味相投也欲结党营私呢!但不知小哥你心中尊崇和敬佩的另两人是谁?”
  刘庸道:“第一个当然是万民敬仰,仁义孝悌.文治武功都胜过唐宗.宋祖的当今皇上。”
  “那第二个呢?”匡政王问。
  刘庸颇露蹙容的道:“那第二个便是那一生廉洁自律的吴敬梓,他虽博学多才,却自忖难以挤进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的太虚幻景,所以只好用他那尖刻的笔调写出了<<儒林外史>>,描绘出了浊世中的人生百态,而以学生的心境与底蕴是万万学不来的。”
  匡政王小声而又郑重地道:“这金殿之上说话,可不是闹着玩的我的小兄弟啊!本王劝你字斟句酌,还是慎重一些为妙,千万别让他人抓住口实。”
  刘庸却是初生之犊不畏虎,还是自顾自的侃侃而谈:“历史证明: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任何强大的政体,如不适应环境,便必被环境所吞噬。铁木真.忽必烈虽然神武,却只一味注重马上征讨,而忽略了马下治民,终为环境所不容,结果蒙元朝政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灭亡了。所以说,限制言论,并不是解决予盾的最佳方法。”
  匡政王道:“看来小兄弟你不仅有政治眼光,而且语意中还颇含哲理,看来今天皇上能海量容你,还真是我大清之幸哩!”
  “匡政王您应该知道:任何物件,挤压得越紧,反弹力便越强;人也一样,无声的反抗是一种无形的暗流,无时无刻不在与挤压力相抗衡,当挤压力弱于反弹力时,那久经压抑着的潜能便将在瞬间暴发了,这是自然规律,也是历史惨痛的教训!”刘庸越说越兴奋,心态倒有些飘飘然了。
  匡政王轻轻摇手止之道:“刘庸,你可千万别危言耸听,这天大的忌讳,说什么本王也不敢再跟你磨蹭下去了,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咱华夏地大物博,满.汉.蒙.回四系同堂;虽然皇上英明睿智,但咱们做臣子的也必须做到恪尽职守,为君分忧;切莫为了一己之私而将民族利益视作儿戏,那才真正成了民族的罪人了。”刘庸的心潮还在澎湃。
  这时弘历不等匡政王再次劝导,早已急不可耐地道:“依卿之见,朕当如何缓解民族冲突,使各族百姓与朝野上下互不敌视呢?”弘历体内流着的是汉人的血,他脑中不思,心中不想,仅凭模糊的意念便十分赞同刘庸的倡议。更何况他天天受着太后与议政王会议的挟制,既可突破樊笼,他的心中能不渴望?
  但听刘庸道:“皇上啊!这世上之人可是欲无止境,心境能静如止水进入“灵山”者可以说完全没有,当然也包括微臣在内。所以,为保既得利益,首先就得排除外来干扰;欲创新环境,便得破除旧世界,这相互间的矛盾于无形中也就自然产生了。这里倒让微臣想起了家乡:“起床早了,得罪了老公;起床晚了,得罪了家娘!”的一句俚语,因此,肯定的说,无论微臣站在王公还是百姓无论哪一方,都是置于炉火之上。纵观历史:商鞅站错了地儿遭车裂,王安石站错了地儿遭贬谪,殷鉴不远啊!还望皇上理解刘庸的苦衷。”
  “是儿倒是刁钻得很,对朕还不放心呢!当然,这于情于理也说得过去,谁愿无端拿生命去作无谓的赌注?”弘历心道。
  再说在朝高官,谁愿意改变现状?只是心照不宣不敢直面相抗罢了。虽然如此,训政王还想抢在既成事实之前,将刘庸的言行加以束缚,也许还能将局面控制在大家的预想之中,因而表面上十分恭顺的道:“状元公你好像忘了,辅政王出的上联你还没对上呢,你可不能出尔反尔,无所用心哪!”话语中柔中带刚,确实令刘庸无可回辩。
  “唉!”这时,好像已完全置身事外的辅政王,忽然睁开无神的双眼,轻叹一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散在沙滩上!本王老了,从今天起,无论刘庸续没续上本王拈来的下联, 本王都郑重决定:从此辞去辅政王之位,自动退出朝堂。那八王辅政的议政王会议,从此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即使需要再继续,也只是七王了,一概与老夫无干!”老王虽然老了,却看透了弘历的心思,与其被迫撤王,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刘庸也不等众王非难,不失时机地道:“老王爷说得好!这议政王会议先帝本来早已取缔,可自皇上继位以来,八旗各部又重新赖上了这个位置而你掣我肘无所作为。凡有利则你争我夺,如有弊却你推我搡;糜财费时,误国误民却又每每找不着症结所在!难得老王公深明大义,顺应民心,确是皇上之幸,万民之福也!”
  这刘庸再行倡议撤销议政王会议,并且辅政王又首席通过,这可急坏了拥政王,心中暗恨这铁铁哈尔不明事理:你辞便辞了罢!为何却叫整个议政王会议一齐散会?倘然弘历突出了议政的"樊笼",海阔天空,任意施展,不要说八王在皇上面前没了地位,只怕在刘庸这些汉官面前都得摇尾巴了。那辅政王已发脱齿落再无斗志,自己再不赤膊上阵,等到皇上降旨,就什么也来不及了。所以,这一向乖僻的拥政王今天也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急切地道:“启奏皇上,本来,辅政王辞归,论能力,论威望,我等应该已无话可说,跟着卸任就是了。可是刘庸偏偏又标榜出个什么吴敬梓,还竟敢大逆不道将之与皇上等同!吴敬梓他算个什么东西?光看他那几句诽谤儒家的狗屁文章,便可诛了他的三族,为了我大清江山,为了万千子民,皇上您千万要果断呀!”
  弘历当然能听出拥政王的话外之音,他要求惩治的表面上是吴敬梓,实则是要求惩罚犯有大不敬也是"莫须有"之罪的刘庸,但是他不会,也不能,只淡淡的道:“拥政王也不要小题大作,朕也不会与一个已故之人去争什么长短,而况<<儒林外史>>中所描绘的也并不无道理,朕又何如没有容人之量呢?”
  刘庸接着皇上的话尾道:“施耐庵的<<水浒传>>与罗贯中的<<三国演义>>既是首开白话文的先河,也演绎出我华夏五千年军事与政治的缩影;而吴承恩的<<西游记>>虽是梦幻之笔,却未必不是万千年前已有之事在文人笔下重现?还有就是微臣所说过的吴敬梓,他的<<儒林外史>>确是现实生活中的真实写照,谁又能将它抹杀了!听说皇上已准备编纂<<四库全书>>?然而新整理的<<四库全书>>与固有的<<四书>><<五经>>;<<百宋>><<千元>>,只是对历史原有价值的收编而已,并无多少创意而言。古人云:尽信书,不如无书也!微臣我倒希望能出个杰出之士,在固有的文化基础上,再首开历史的先河,将天文.地理;政治.军事;历史.科学;言情.侦破;文学与哲学统统溶为一体而谱写出光辉的一页,能在世界文学领域上占据一席之地,那才是我华夏民族真正的荣耀!”
  拥政王瞪着一双大眼,紧盯着刘庸道:“太阳还未下山,新状元怎么就说梦话了?”
  刘庸“嘿嘿!”浅笑两声道:“无论是白日梦还是黑夜梦,大抵上都差不多,只要不是同床异梦就好!两百年过去,那"天圆地方"说早已不时兴了!难道拥政王您还要再设绞架,封杀言论不成?”
  拥政王心中有病,再说凭他一生的见识,也确实撼不动刘庸在弘历心目中的地位,所以紫脸一胀,不好再言语。
  这时,一个站在末班并不起眼的人悄悄趋前,从后面轻轻拍了一下刘庸的肩头,刘庸回头一看,惊疑的问:"阁下是......"
  来人小声道:"小弟乃日讲起居注官纪昀,承皇上隆恩,侍立末班观礼,因而才得有幸领略了兄台的博学与胆识。"
  刘庸低头一揖道:"原来是过目不忘,博闻强记的大才子纪大人呀!小弟失敬了,不知纪大人有何见教?"
  纪晓岚回了一礼道:"小弟看过状元公的履历,倒比状元公还小了五岁,应该尊你为兄台。只是在下觉得与兄台一见如故,那些个繁文俗礼就不用拘了。值此良机,小弟倒想向兄台讨教一件憋闷已久的难题,不知状元公肯否赐教?"
  刘庸道:"有志不在年高,无能空活百岁!纪大人少年得志,刘某又岂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可既然纪大人有心问难,众目睽睽之下,量刘某人也躲不过去,请纪大人支招罢!"
  纪晓岚不防刘庸敌意如此之重,胀红了脸欲退不能,只好悄悄的道:"小弟并非有心问难,只是有人难住了小弟,才不得已向兄台请教以充心头之虚,不想兄台却如此不赏脸。"
  刘庸道:"纪大人,即使刘庸有心,也未必能给你排忧,只怕会让纪大人失望。不过话到这份上,刘庸也只好勉力一试了,请说吧!"
  纪晓岚附耳道:"

  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

  求配偶,但此事事关重大,无论兄台是否对得上,请千万别张扬,免遭他人贻笑大方。"
  刘庸闻言心头一惊,略略思索了片刻,早已成竹在胸,遵着纪昀的意愿,也附耳道:"

  日映绫闱,人人仲达司马懿!

  纪大人,你就凑合着过吧!"
  "刘兄,谢谢你了!"纪晓岚紧紧握着刘庸的手,千恩万谢,难以言表。只因一年前纪晓岚娶了个爱妾,不想洞房之夜却吃了妾夫人的闭门羹。一年过去了,这纪晓岚又死要面子,那好事就一直僵着。这难得的"司马谊"呀!今晚总算能敲开爱妾的门了。纪晓岚长长地嘘了口气,仿佛顺意地进入了洞房,眼前爱妾的胴体早已展露无遗,竟比当年中了进士还惬意。
  "纪晓岚,你二人磨磨蹭蹭在嘀咕什么呀!金殿之上,难道你二人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要瞞着朕不成?"弘历看着纪晓岚那略显诡秘的样子,急着追问道。
  "这个......这个......"纪晓岚一时沉浸在美妙欢娱的想橡中,不防皇上有此一问,一时倒沒了主意,吱唔着道,"皇上,微臣与状元公在说......在说吴敬梓在<<儒林外史>>中,将人物性格与世态炎凉刻划得唯妙唯肖,还确实是个可造的人才,只可惜这人时乖命舛,英年早逝,不能为皇上所用,却是让人扼腕!"
  "真是这样吗?纪昀,你撒谎也得早些打好早稿呀!你就不怕朕下旨处治你吗?"弘历道。
  刘庸见皇上心生疑窦,那可是君疑臣死的大事,心神一动,急忙道:"启秉皇上:刚才纪大人也来问难微臣了,只不过他自觉位微言轻,不敢直白罢了,所以借吴敬梓的<<儒林外史>>来开脱,还请皇上恕罪。"
  "他一个小小的日讲起居注官,确实自不量力在朝堂发难,他说什么了?你不妨说出来让满朝王公大臣们评评,看他纪大才子口中是否也能吐出莲花来。"弘历闻言,内心倒平静了些,追问道。
  刘庸道:"启秉皇上:跟辅政王一样,刚才纪大人也给微臣出了一道难题,试图难住微臣。"
  "看来纪昀也有雄心和雅兴呀!什么上联,还不快快说出来让朕听听。"弘历道。
  "启秉皇上:刚才纪大人出的上联是

  春风不识字,红楼紫阁乱翻书;

  意在讥刺微臣呢!"
  "那么,你对上了吗?"
  "启秉皇上:微臣勉为其难,对的下联是

  祥云善舞墨,蓝天碧宇勤作画。

  未知是否恭整,还请皇上圣裁!"
  "好!好!联是绝联,人也是绝对,二卿皆有才,将来一定都是我大清的栋樑之才!"
  就这样,凭着刘庸的机智,终于将纪晓岚的一时失态巧妙地掩饰过去,二人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与此同时,一旁的和珅正在凝神推敲着辅政王的上联,并无心顾及刘庸的自圆其说。他一心只想抢在刘庸之前对出下联来,即使皇上不钦点他为金甲状元,自己也算中了头彩。可是,恰如那初进洞房的新郎,却拿不出他该拿出的东西来,只急得额头冒汗,后心发凉也无济于事。你想,这拿不出来的东西你能急得出来吗?毕竟和珅的文采有限,更何况还怯阵啊!
  和珅心中不仅暗叹自己生不逢时,竟然机缘凑巧遇上了刘庸这个冥顽不灵的尅星;同时也暗悔自己从小太过娇纵,沒能学好真本事,若然有弟弟和琳的一半文武功底,也不至于落得这般狼狈,今天的金殿之上,倘是和琳竞智,他刘庸就未必能有这般潇洒?他心中更暗咒八王无能,竟然包括天下奇才的纪昀在内都对付不了一个刘庸,岂不是奇天之大耻!
  真和琳假冒和珅之名上殿,各议政王与襄阳王弘宙原是他最大的凭藉,可辅政王一卸任,诚可谓树倒猢狲散,他是再沒了争雄的依靠,只有哀叹时运对他的不公。可是,和珅从来就不想做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未出娘胎便逢利必争,今天又岂会就此罢手?所以只稍稍一想,立即变了颜色,却见他轻声一笑,对着刘庸媚颜道:"和某不才,流莹也企图与浩月争辉,可谓自不量力,还请刘兄见谅!"
  俗语云:一份柔情三冬暖,半句恶言六月寒!和珅是八旗子弟,一等国民,他能俯就而刘庸不能仰承,那就有些不附常规了。按刘庸的性格:是针尖对麦芒,遇硬则刚!你道一声软语,他便陪上一副柔肠。当即便道:"和大人不必过谦,沒有真功夫,谁也不能跃"龙门"!主考恩师刘大人乃万千学子之楷模,是决无私情可循的!"
  "所以说,不上昆仑,未知奇峰险;不下台湾,不识骇浪惊!今天,和某总算见识了刘兄的奇闻与卓见,也算三生有幸。"和珅还在继续给刘庸挠痒痒。
  刘庸心头虽对和珅的谄媚有些不屑,却也不好正面回驳,只轻笑了一声,便无复下文。
  原来和珅的谦退,并非惧怕刘庸,而是看准了皇上对刘庸确实有所偏袒,才不得不抱着"大丈夫能屈能伸,来日方长的心理"勉强应付。中不了状元,榜眼亦或探花也好,只要有好友襄阳王在,日后便不怕你刘庸能跳出"如来佛"的手掌心。所以,值此议政王们失利之时,他也不想再生枝节,只等刘庸的轻笑声刚落,便紧接着奏道:"皇上,奴才微末之技,确实不及刘年兄之万一,奴才输得是心服口服,甘拜下风!"
  弘历心中早有打算,眼见群臣再无异议,和珅又已服软,心中自是甚为畅快,轻松的道:"难得和爱卿胸怀坦荡,不争名利。为了满汉通好,朕今委你作个和平使者,去湖南道州做个道员,为我大清立威,造福南岭脚下的百姓,任重而道远,希你勿负朕望。"
  "万岁!万岁!万万岁!"和珅俯伏金阶,口中三呼万岁,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却不敢有丝毫表露,心中却在暗咒:"刘庸啊!你是我和珅前进路上的挡道石咱今后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有你沒我!"
  和珅脸上微弱的牵动,并未能逃过弘历锐利的目光,心中早已知道:那互制之谋已收到了预期的效果。弘历要想整顿朝纲,一时又不敢大整改,触动众王公,所以只有授刘庸以重柄,将其留在身边,众王惧他才智与胆略,必然有所收敛,那也就三方兼顾了。
  在太和殿中,十多年来,弘历心中是第一次感到无比的轻松,不自觉地从御座上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又马上一改刚才的悠闲,肃然道:"和爱卿,据湖南巡抚奏报,近来南岭脚下有个叫白莲花的女人,组建了个什么"白莲教",在湘.粤.桂一带结党互动,扰乱太平。三天后,你作速上任,朕特许你一切便宜行事,将这事彻查清楚,以靖地方之难,朕在京城静候你的佳音。"
  和珅虽心有不甘,却圣命难违,心中暗道:"您既如此倚重刘庸,何不叫刘庸去自己的家乡靖难,却非要我这北国之人去那南方受罪!况白莲花既然能够聚众一方,诚可谓冰冻三尺而决非一日之寒,要想彻底清除解散一帮一教,又岂是一年半载所能奏功的。此行只怕不战死疆场,也得永远客死在那大瑶山里了,哪里还有还京的希望!"但君要臣死,不死不忠,只好恭谨应道:











































  和珅虽心有不甘,却圣命难违,心中暗道:"您既如此倚重刘庸,何不叫刘庸去自己的家乡靖难,却非要我这北国之人去那南方受罪!况白莲花既然能够聚众一方,诚可谓冰冻三尺而决非一日之寒,要想彻底清除解散一帮一教,又岂是一年半载所能奏功的。只怕此行不战死疆场,也得永远客死在那大瑶山里了,哪里还有还京的希望!"但君要臣死,不死不忠,只好恭谨应道:"奴才遵旨!"
  弘历接着又道:"刘庸接旨....."
  刘庸正要趋前跪接圣旨,不妨庄亲王允禄抢在了他前面奏道:"皇上且慢下旨,辅政王虽然感谢皇上体恤下情,准予其卸任告老,但他给刘庸所拟的题还未有答案,以心论心,我想辅政王在朝最后的愿望并未能达成,想必回去也一定睡不好觉,请状元公了了老臣们的心意,还望皇上体恤下情!"

  未知刘庸如何作答,且看下回!

  第二十一回

  御膳房皇上赐宴 养心殿进士论策

  话说辅政王的上联要想配对,原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不然早已佳偶天成,何至于等到今天太和殿上,由一介武夫辅政王铁铁哈尔来向刘庸问难。
  只因弘历与刘庸投缘,便处处给以维护,他见叔叔允禄又旧事重提,急忙止之道:“辅政王只不过是想用这陈年绝旧对,试试刘爱卿的文才与胆略,既然辅政王都放弃了考核,庄亲王又何必如此当真,还耿耿于怀呢!”
  当时,面对辅政王的题联,刘庸还真有些茫然无措。所幸珅的上"昆仑",下"台湾"给了他很大启发而触动了灵感,所以说,弘历搬来梯子给他下,也就无此必要了。
  只见刘庸恰似闲庭信步轻松的道:“老王爷不因学生无能而落井下石;也不以成败论英雄而激流勇退,实实使学生钦佩不已!但人生天地间一言九鼎,自己说过的话当决不食言,学生曾以项上人头作注,好歹得给王爷一个交待,如若失信,将来还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啊!”
  弘历闻言,极其担心的道:“既是死结难解,刘爱卿又何必硬充巅峰而强出头,自取其辱呢?”
  “微臣姑妄言之,还请皇上与诸位王公大臣详审!如有不适不当,甘愿重返故土,永远不再进京求取功名。”刘庸十分认真的道。
  辅政王咧着一张没牙的阔嘴,喜道:“好哇!在老夫卸任之前,有生之年还能聊慰老朋友的心愿,也是一大幸事。刘庸,今天能结识你这个知音,老夫知足了!”
  刘庸也“嘿嘿”陪笑了两声道:“老王爷,如果学生没有记错的话,您的上联好像是:

  雾锁高山,看哪个巅峰肯出头!”

  “没错,即使老夫忘了,皇上也不会忘!众大臣也可以替你作证。”辅政王道。
  辅政王话音刚落,刘庸早已接口道:“晩生的下联则是

  日薄大海,问何处渊薮可落脚?”

  弘历闻言精神为之一振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迷雾虽重,可峰不能出头,而人想出头倒也是件始料不及的事!”
  众王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个个如芒在背,不敢多言。纪晓岚不愧为铁齿铜牙,心无旁務地赞道:“"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但西海再深,也未必能阻住太阳匆忙的脚步,霞光终究是掩不住的。绝配!”
  刘庸与纪晓岚相视一笑,实为惺惺相惜。


  “唉!朋友之愿了了 老夫之愿也了了。”突然,辅政王浑浊的眼中暴射出了一道精光,感叹道,“新科状元才华横溢,确非我辈粗俗之人堪可比拟。从今天起,这朝堂之上,辅政王之位已不复存在,往后朝中一切大小事务便烦劳各位同僚多多替皇上费心操劳了。”
  刘庸道:“老王爷三朝老臣,其威名朝野人人敬仰,何堪以学生的一句戏言而当真,倒让学生有些无地自容了,还请老王爷看在皇上份上,给学生留点颜面。”
  辅政王道:“十几年来,本王立于这朝堂之上,早知有权重慑主之嫌,但又每每放不下心来,至使朝野上下未免产生了诸多误解。今能得小老弟一语道破,却为本王做了一件好事,本王倒可以心安理得地回家抱孙孙了。小老弟你没说错,本王这把年纪,颤颤兢兢,立于朝堂之上,还确实不易啊!”辅政王说完这些话,倒是动了真感情,不由得已是老泪纵横。
  弘历等来这一天也却实不易,辅政王话刚落音,只怕众王公又有异议,急忙抢先道:“既然辅政王执意强辞,朕也不好强人所难,就特许老舅公回家怡养天年可也!”
  弘历之言甫毕,那训政王.拥政王.匡政王.参政王.议政王,以及允禵.允禄等众王公全都不约而同跪伏于金阶之上,恳请退隐归林。眼见八王议政便将一齐散架,弘历心中一时倒没了主张。
  刘庸见状,急忙道:“辅政王年迈体弱,告老让贤自是情理之中的事,诸位王公看起来并未到得如同辅政王一样,须拄着拐杖走路的地步,难道全都想要挟皇上不成?”
  众王磕头如倒蒜,均言:“不敢!不敢!”都说"树倒猢狲散",历久以来,辅政王便是议政王会议的决策中心,而辅政王又是太后钮钴禄氏的前台代理。现在,中心偏离,在这朝政转折的紧要关头,人人都担心自己首当其冲,遭到皇上的"特殊"待遇,所以个个心中都捏着一把汗,谁也不敢想见其余。
  弘历见刘庸一句话便镇住了诸王,心中自是欣喜万分,也就拿腔作调地摆起了架子,正色道:“众位爱卿都是皇考的重臣,朕的股肱,若是少了你们,朕还真有些步履维艰,又怎能推动朝廷这副"大磨盘"?所以,根据新状元的倡仪,朕宣布:所谓的“议政王大臣会议”,从即日起彻底废止!以后,但凡一切军政大事,均改由军机处核查奏报,再由朕亲自批阅实施,谁也不得干预,从中作怪!”
  “皇上圣明!”众王齐呼,整座大殿只剩一片恭敬之声。
  只有刘庸冲着弘历诡诘的一笑,心道:“承蒙皇上看得起微臣,咱刘庸不得不舍命一搏,还好,咱们互惠互利,总算不辱使命!”
  弘历冷眼瞅了和珅一脸的无奈相,不无得意的暗道:“刘庸,你还真的捣鬼有术,朕不会亏待你的。”继而提高音调,“刘庸听封!”
  刘庸原已匍伏在地,恭敬应道:“微臣在!”
  弘历站起来道:“既然诸位王公大臣都无异议了,朕现在便正式钦点你为今科状元,授顺天府尹,兼刑部都察,但凡京中要务,一切便宜行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庸慌忙叩首。
  “和珅听封!”
  “奴才在!”
  “朕今钦点你为榜眼,授道州道台,全权处理南岭"白莲教"聚众滋事事宜,朕在京城期待着你平定骚乱的好消息。”
  “奴才遵旨!”
  “司马谊听封!”
  “微臣在!”
  “朕钦点你为金甲第三名,实授江宁县知县,择日上任。”
  “谢主隆恩!”
  “退朝!”弘历今天的气魄格外雄壮,余音在太和殿中久久回荡。
  刘庸自出娘胎,诸事都不得志,婚姻也更是每每受挫,以至于孤身抚育着一双儿女,早已失去了争强好胜的斗志。是"麻拐岩"中杨.曹两位朋友拨动了他奋进的心弦,激起了他争先的欲望,才得以赴乡试,进贡院;才可能状元及第,披红挂彩,打马游街。可刘庸虽然位列榜首,官居京兆尹,但朋友毕竟不是一日就能云集的,而况那边虎视耽耽的襄阳王与和珅还会从鸡蛋里挑骨头呢!谁又会冒昧来亲近这暂时还有权无势的刘庸?
  百官陆续退出太和殿,皆三三两两地低声议论着这大清百余年来别开生面的"群英会",只有刘庸还是孤孤独独一人,沉寂地返回乡馆去收拾行装。刚刚行至金水桥边,不想皇上的侍宦高云从骤然趋出,远远地呼叫:“新科状元请留步!”
  刘庸急忙止步于金水桥上,其余官员皆流云般地从他身旁掠过。高云从急急赶上,一边喘嘘,一边宣道:“奉皇上口喻,宣新科状元刘庸养心殿晋见!”与此同时,那边的"八贤王"允禵也同时被召回。
  说是养心殿见驾,可高云从却把刘庸直接带进了御膳房,一顿丰盛的御膳早已呈现在眼前,而皇上早已在御膳房等侯多时了。
  刘庸展目一瞧,那膳桌上摆的有----熊掌.燕窝.鹿肉片;天香鲍鱼.飞龙脯;酱焖鹌鹑.鱿鱼卷;川汁鸭掌.狍子脊;有三仙丸子,莲蓬豆腐;有爆炒田鸡,怪味鸡条;有干连福海参,洪字鸡丝黄瓜;还有草菇西兰花,红豆糯米粥外带蜜饯鲜桃,简直便是一桌丰盛的满汉全席,并且有许多菜名刘庸是做官以后才知悉的。允禵一生山珍海味满汉全席不知食用过几许?可对寒门学子刘庸来说,却不谛于龙肝凤髓,玉液琼浆,不由眼前一亮,垂涎欲滴。
  刘庸见驾毕,弘历十分诚恳的道:“皇叔啊!今天金殿之上,一熬两个时辰,想必大家都饿了,所以朕特请皇叔来陪新状元一同吃顿便饭,聊慰君臣之情!”
  允禵惶恐一揖道:“允禵身为臣子,岂敢与皇上同席共餐,乱了君臣之礼,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弘历却淡淡一笑道:“有何不可啊!你是朕的"八贤王",享之当然;刘庸乃朕的新科状元,琼林宴上本就有他一方席次。所以,在朕的皇宫御苑之中吃顿便饭又有何不可呢!”
  刘庸虽然腹内垂涎,但口中还是硬撑着道:“皇上宴宾,天恩浩荡,乃仕子们无尚的荣光,可这庭闱私宴微臣却还真的不敢愧领。”
  确实,内宫设席与皇上同餐者,除了后妃之外,也许无复先例,开这没有尊卑的先河,这弘历的胆子也忒大了点。故非常之人,在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必建非常之功。乾为天,隆为盛,所以千年历史中,只弘历配称乾隆。
  弘历道:“刘爱卿言重了,姬昌渭河觅子牙;玄德茅庐顾诸葛。比诸开国之君的礼贤下士,朕的礼数可谓微不足道矣!”
  “皇上......”允禵还欲分辨。
  弘历打断他的话道:“皇叔处处替他人着想,而备受先皇祖的垂悯,却遭受了许多不公的待遇,就是周公旦与"八贤王"赵德昭的德政,也实难企望皇叔之项背,皇叔又何苦如此之谦辞呢?”
  允禵闻言,早已吓得魂不附体,颤颤惊惊的俯伏于地道:“皇上,臣一生披肝沥胆,对皇上从来就没有半点不敬之意,先皇兄明见万里,体察为臣的一片赤忱之心,臣才得以苟延残喘。自古君疑臣死,今天,既然皇上以为为臣僭越了人臣之道,那么为臣便只有以死明忠了。”言罢便欲向桌角撞去。
  弘历不想皇叔曲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释已然来不及了。说时迟,那时快,但见弘历疾速挺身而前,龙肢轻舒,架住了允禵,这才缓缓的道:“皇叔一向明智,洞察入微,今天却怎么想歪了?历史上,李世民虽被公认为一代明君,可他的玄武门之变也招来了后世之人的不少非议!皇叔难道也要给朕出道难题,来构成朕在仁孝上不光彩的败笔么?”
  刘庸无端卷进了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皇家纠纷中,急忙排解道:“王爷啊!古人云:一年之计在于春,一生之计在于勤;一家之计在于和,一国之计在于诚!如果人人都能跟贤王一样,推诚以待,试问天下,谁可与争?今天是皇上与王爷天伦共叙,倒让刘庸给搅了兴致,如果皇上没有御旨颁发的话,微臣得赶紧回我湘乡会馆以慰饥肠了。”
  允禵明志不成,强忍一眶热泪道:“刘庸,你哪知这皇家天伦之乐的个中辛酸,本王这一生之中的天伦之乐,可都是踏在薄冰上履过来的啊!”
  弘历心中也有一箩筐辛酸,十分委屈的道:“皇叔你也别太难过,自朕即位以来,你是朕心中唯一信得过的人。这十多年来,朕名为皇上,却处处受人掣肘,上自太后,下至王公,甚或有些阉人走卒也敢于违抗朕的旨意,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万乘之尊?”
  刘庸道:“皇上您也别太心急,相信有鞠躬尽瘁的老王爷辅佐,就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微臣虽然是既懒且馋的"天蓬元帅",但只要皇上信任,敲敲边鼓也许还行。”
  弘历力邀道:“来!来!来!皇叔与刘爱卿不用再客套,与朕一起用膳罢!咱们边吃边谈,。”
  “这个......”允禵与刘庸皆脸露难色,不知所措。
  弘历道:“别这个那个的,朕真的有那么可怕吗?要知道,朕今天宣二位进宫,一是为了跟皇叔叙叙家常,并且还有要事相商;二是特旨刘庸来对付朝中那些只会借题发挥的人,因为刘爱卿是朕即位以来,所见唯一没有媚骨而不怕死的人,可谓一将难求啊!”
  刘庸道:“皇上您也别尽往微臣脸上贴金,"士为知己者死"原是为人本份,何况身为人臣?微臣才疏命薄,竟能得皇上赏识,才是微臣三生有幸呢!还有什么不可舍弃的?再说,媚骨也并非每个人与生俱来的本性,只是为走趋炎取暖的捷径而压抑了自己的本能,从而展露出了自己娇媚如花的一面。可微臣却是一株无花的蔷薇,浑身是刺,只怕长期以往,皇上未必还能够适应?”
  弘历道:“花多了成"瘴",刺扎了醒脑,只要爱卿不是见血封喉的毒木,朕常常剔剔就是了,倒也无伤大雅。不论朕是赏"花",还是摘"刺",暂且勿议,今天朕召你们的第一件事是为国揽才,而第二件事便是为家设"灶",因为状元公今后不可能没有一个家,只要解决了爱卿的后顾之忧,你才可诚诚恳恳地替朕办事。”
  刘庸道:“这铺床叠被,安家设灶,原是小事一桩,将就将就也就得了,皇上日理万机,又何劳您来费心!”
  弘历道:“女人无夫心无主,男人无妻家无主,刘爱卿如此聪慧之人,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么?”
  刘庸却委婉的道:“谢谢皇上关爱!但微臣虽然无妻,却有儿女,他们才是微臣能熬到今天的精神支柱,没有他们姐弟二人,那"火狮岩"下也许早成了微臣的归宿了。”
  弘历故作厉色,斥道:“刘庸,你履历表上明明孤身一人?纵有儿女,也属螟蛉!你几番戏弄朕,难道真以为,没了"张屠夫",朕就非得吃"混毛猪"不成?”
  刘庸还是执拗的道:“启奏皇上:微臣此番进贡院,全凭杨.曹二友资助,"破釜沉舟"原不作二次想!其个中情由确有欺君之嫌,皇上以为微臣可用则用,不可用枭首午门外也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往事不堪回首,请允许微臣保留一己之私,将它带进棺材。”
  允禵正将一片海参送进口中,闻言讶异地道:“有那么严重么?小兄弟!”
  刘庸道:“人要脸,树要皮!况微臣死后,和珅也必定不辱使命,会给皇上揭开这个谜底,那时微臣的鬼魂已不以为羞,皇上也能解开这个心结了。”
  允禵道:“难道和珅是你亲戚亦或朋友?”
  刘庸道:“什么都不是!王爷难道忘了?和珅过两天就得执法道州,成为学生的邻居,有什么秘密能瞒得了他!”
  弘历道:“刘爱卿羞于言说的事,和珅也未必能探查得出?好了,朕以后不再追究你的身世就是了!”
  刘庸道:“这世上,我来他往,有来有去,但和珅这个往来邻居,皇上千万不可小视!”
  弘历道:“女色也许无人能拒,可小人朕自问还可洞察!”
  刘庸道:“那也未必?和大人虽然才不堪补天,但智却可以捅天!皇上使他做了微臣的邻居,放的却不是地方,他不仅会捅了微臣的老底,只怕还会给皇上招来无穷的麻烦。”
  弘历心中暗道:“你别危言耸听,朕不激起你二人心中的火花,我这个皇上难道也上五台山找老祖爷爷念经去啊!”表面却道,“揭爱卿的隐私并非朕的目的,但抚不平南岭的"白莲教"他和珅就别想再进京城述职。”
  刘庸道:“微臣的隐私其实并不值一哂!但南岭中的"白莲教"也许会成为和大人手中的一张王牌,这倒让微臣有些担忧呢!”
  弘历惊疑地瞪大了眼睛道:“刘爱卿,此话怎讲?”
  刘庸道:“皇上不必盘根究底,况君无戏言,您也不可随便收回成命,希望微臣的忧虑是多余的,但看和大人如何将这出戏排演下去罢!”
  弘历见刘庸如此固执,也不再相强,便改了话题,从侧面问道:“未知刘爱卿到底育有几个孩子?”
  刘庸道:“一女一男。”
  “都多大了?”
  “长女十四,小儿十二。”
  “你进京来,他们小小年纪,都依靠谁来?”
  “都蜗居在"麻拐岩"的山洞中,全靠朋友接济。”
  “朕给你找位妻房,给他们续个母亲,将他们接来京中团聚,你看如何?”
  刘庸摇摇头红着脸道:“皇上休要取笑,现鸟且破笼而飞,它鸟又岂愿再往竹筒里钻?微臣还是认命了吧!”
  弘历又重开了一瓶茅台,亲自给刘庸斟了满满一杯,打趣道:“朕已钦点你为今科状元,将来自是紫袍遮身,爱卿须知"得陇望蜀,欲无止境"的道理?”
  刘庸道:“为官者,衣为民织,食为民耕,当为民请命。俗语云:知足者常乐,欲无止境是祸殃!皇上又岂可导臣误入歧途呢?”
  允禵听了,感慨道:“家无浪子,国无贪官,可立见太平,新状元卓识不凡又如此谦恭,实在令老朽汗颜。更有皇上慧眼识珠,巧匠琢玉,不愁我大清江山不固也!”
  弘历道:“是呀!固我江山,刘庸诚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还须皇叔三父子,还有朕的皇妹银娥郡主扶朕一把。”
  允禵惶恐的道:“皇上,为我大清江山,臣当竭尽心力,不敢稍有懈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皇上但有吩咐,微臣无不从命。”
  “这可是您自己说的啊!”弘历等的就是这句话,允禵不表白,这出戏就很难唱下去,这第二件,也就是弘历意欲赐婚的事就没得商量。今天弘历请了允禵,同时又请了刘庸,这其中当然另有蹊跷。
  弘历虽然贵为天子,可允禵是皇考的胞弟,自己的皇叔,并非普通的官吏,郡主的婚事不是他一句赐婚就可以了事的。弘历看了一眼形貌不佳的刘庸,又喝了一口酒壮壮胆,然后才鼓起勇气道,“有皇叔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请问皇叔,银娥郡主最近可找到了婆家?”
  允禵盯着弘历,莫名其妙的问道:“皇上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那么挑剔,高不成,低不就,目空一切,倒让老臣伤透了脑筋,向哪里替她去找一个如意的婆家?”
  弘历道:“未知皇妹今年芳龄几许了?”
  允禵更加愕然道:“已虚度二八了,皇上怎么如此健忘,连小妹的生辰也给忘记了?”
  弘历道:“哪里!哪里!朕不但没有忘记郡主的生辰,朕还永远记着郡主有着外向的性格,并且还喜好舞枪弄棒,吟诗作赋,只是这大年纪了还不找婆家,岂不让人笑话我皇家也有嫁不出去的姑娘?”
  允禵无意识地瞧了一眼仿佛旁若无人,正在狼吞虎咽的刘庸悄声道:“小女顽劣,寻常人家她是连正眼也不瞧上一瞧,这倒成了老臣的一块心病,皇上为何还要揭老臣的这块"疮疤"呢?”
  弘历道:“医学有云: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只有清理了瘀塞的痈疽,才是治疗病痛的最佳方案,不知皇叔以为如何?”此时二人都心照不宣,同时都瞄上了吃相与长相都不标准的刘庸。
  刘庸见皇上与王爷同时盯上了自己,有些大惑不解,只以为自己违返了宫中规矩,慌忙放下筷子,站起身来。弘历这才直截了当的道:“刘庸啊!朕今天召你进宫,可不是请你赴琼林宴的,朕请你赴的可是"鸿门宴"!”
  刘庸俯首伫立,咂咂嘴道:“皇上请下旨,只要有微臣三寸气在,决不辜负皇上的厚望。”
  弘历挥挥手道:“坐,坐,你且坐下说话!王爷刚才的话你可听见?朕为了爱卿你家中有主,也为了皇叔心头清静,特把郡主托付给你,刀光剑影中你可敢娶朕的小妹"孙尚香"?”
  刘庸道:“郡主金枝玉叶,王公贵族倘且瞧不上眼,况微臣小小一个侏儒,又何敢企望攀结皇亲?”
  弘历故作恍然道:“哦!朕知道了,前夫人为何弃你而去,原来你是银样"蜡枪头"啊!哪朕就只好撤了你的顺天府尹,封你为宣旨侍从官了。”
  刘庸道:“皇上,微臣这番进京,原也没有太大的把握一展鸿图,只想搏一搏自己的命运,看看霉气是否已经全然消散,不曾想还真让恩师刘大人给看上了,也算侥幸得很。但人贵有自知之明,微臣知道天外还有天,还请皇上收回谕旨,以免辜负了皇上的一片苦心,同时又误了郡主的青春。”
  弘历道:“就凭你那视死如归的气概就足够了,郡主不附风雅,不嫁王孙,等的就是你,这也许就是天意,皇叔,你说是吗?”
  允禵心道:“这刘庸虽然年龄大点,却是博学多才,与小女也堪匹配,并不辱没了我王者家风。只是那冤孽眼高过额,未知她能否看上刘庸这个无貌之才?”因而甚为圆猾的道,“皇上,本来圣命难违,老臣无可抗拒。但小女自小娇惯,她的姻缘老臣从不强迫,一切顺其自然,请皇上容老臣回家征询一下夫人与小女的意向再行回复可好?”
  弘历收起了笑容,一脸寒霜故意恐吓道:“怎么!朕今天还保不了这个媒?”
  刘庸见皇上语气逼人,急于求成,深恐闹成骑虎之势,自己岂不成了罪魁,因急忙劝解道:“皇上,老王爷之言也不无道理,倘皇上强为微臣赐婚,而郡主又以为微臣不屑,以死相抗。到头来闹得满城风雨,谁的脸上都不好看,还请皇上三方周全为妙!”
  “好罢,除非小妹她不食人间烟火!”弘历看似有些无奈,但言下之意却是:除非你银娥不嫁,要嫁便非刘庸莫属。
  允禵活了几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当然知道这话的份量,只得小心应付道:“皇上请放心,只要有老身在,小女定非刘庸不嫁!”贤王不是笨鸟,话中还有下文:“倘女儿誓死不从皇上赐婚,那么自己只好舍了这副残躯,以死来保全女儿的志向。你弘历一向自诩以仁孝治天下,难道还能冒天下之大不讳,将我挫骨扬灰不成?”
  刘庸何等精明,允禵之所想,他早已洞悉于心,不无尴尬的道:“皇上身为九五之尊,难道也想逼婚不成?只是微臣今生家庭事业桩桩失意,早已习以为常,又何在乎多此一桩呢?所以决不愿连累王爷与郡主!”
  弘历为君,今天却抖起了他一生从未抖起过的威风,不容他人分辨的断然道“男遵三纲五常,女守三从四德乃历代法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是天经地义,皇妹又岂可抗命!刘爱卿你不用自责,准备明天去王府相亲,朕倒想看看我那御妹的七巧玲珑之心,到底向谁开放?”只因弘历心中隐晦着一股莫名的思念,一心想给银娥郡主一点难堪,倒无形中成全了刘庸。
  允题与刘庸见圣意已决,动兀以纲常相挟,岂敢再违拗,只得唯唯诺诺,异口同声称:“遵旨 ”
  时已过午,日已西仄,君臣虽未尽欢,但言谈中午膳早已用毕,侍者给每人奉上了一杯热腾腾的信阳毛尖。
  若在往日,弘历早已回御书房精研<<论语>>.<<左传>>,亦或回养心殿静卧养神,可今天他还意犹未尽,谈兴正浓。刘庸是一剂警世的"麻辣汤",既开胃口,又提精神。
  在历史长河的激流中,上自王公,下至弄臣,无不始终在明争暗斗中互逐沉浮,有几人能胸襟豁达,装得下不同政见?弘历在政治漩涡中挣扎了许多年,却始终理不准国泰的航标,也就登不上民安的彼岸。
  他也想遍求贤才,可帐下不是摇尾乞怜一无是处的"叭儿狗",就是阴毒奸诈贪得无厌的"中山狼"!眼见得众王公将他的身世以讹传讹虎视于内;"白莲教"中的白莲花又自诩公主的身份,正如火如荼蔓延于外;而"红花会"与"丐帮"反清复明的势力也彼伏此起,穷于应付;还有就是回民与边疆的叛乱,也是搞得他焦头烂额!
  凡此种种,早已迫得弘历还真有点心灰意冷了。还好,在他几欲泄气面临覆舟时,遇上了十年不鸣,一鸣惊人的刘庸。只要能稳住刘庸那颗漂荡的心,就等于稳住了他驾驶着的这艘颠簸的"大航船"。两个失意人拧在了一起,自然产生了共鸣,因此,一向呕心沥血为他镇"坛"的允禵也就完成了他的历史使命。但有谁知道,他们一个是"天罡星",一个是"文曲星"临凡?
  弘历接着又吩咐道:“皇叔,明天新姑爷造访,您也得有所准备,快快回家报喜去吧!您放心,刘庸的彩礼朕会一力承办,决不会让朕的御妹跟朕挑刺!”
  允禵心道:“是嫁女还是舍命倘在两可之中,这彩礼又算得了什么?你身为皇上,未免也太专断了些。”口中却诺诺道,“谢皇上对小女关怀备至,老臣这就告退。”
  王爷走了,带走了满腔的无奈。刘庸这才深深的舒了口气,冲着弘历道:“皇上,您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微臣不仅其貌不扬,而况家中又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父子三人寄居在佛地洞天之中,哪配做王爷的东床快婿,难道皇上真要看微臣的笑话不成?”
  弘历却意味深长的道:“刘爱卿,人生机遇不可多得啊!朕那皇妹的志向只有朕最清楚,她的一腔抱负并不亚于她的两位兄长,只可惜生就了一副女儿身难以伸展,你可得有所心理准备哦!倘使丢了朕的脸面,你便只得重回你的山窝窝里去,再给你那不争气的婆娘烧几炷高香,保佑你的儿子再上朝堂!”
  这话激得刘庸一时是连大气都不敢出,良久才嚅嚅道:“士为知己者死原不稀奇,更何况替皇上效命!为了皇上,也为了微臣我自己,即使郡主有着通天的才技,明天微臣也一定将其折服。”
  弘历道:“朕那皇妹才气虽然未必通天,可傲气却无人能出其右呢!”
  刘庸道:“敢问皇上,郡主到底芳龄几许,就经过了如此多的大场面?”
  弘历道:“王爷不是早说过了,郡主虚度了二八春秋,你倒是心不在焉的。”
  刘庸头摇得像拨郎鼓,连声道:“微臣女儿都十四了,娶个十六的郡主,难怪王爷心有不悦之色,皇上啊!你这媒也保得确实有点令人尴尬。”
  弘历掩嘴一笑道:“刘爱卿瞧你说的,都说你聪慧,你就不能多长个心眼!十六岁也称得上是个嫁不出去的姑娘?真那样的话,朕的皇叔也不至于暗自咬牙了。”
  “哦!”刘庸似乎恍然道,“二十八了?"嫫母"欲效黄月英,老黄当然乐意,可微臣却无诸葛亮的肚量,天天面对"无盐,岂不反胃!这微臣就是重返山旮旯也万难从命,还请皇上降罪吧!”
  弘历略带轻蔑的一笑道:“别自作多情了我的罗锅子,你也不照照自己的尊容,到时你能否撩开郡主的石榴裙还不一定呢,还反胃?”
  刘庸闻言,一腔热血早已沸腾,极力压抑着道:“微臣失言了,还请皇上海量莫怪,并在王爷面前巧为周旋。”
  人的缘份由一种怪诞的意念所左右,由于不同的意念,便产生了见面第一映象的好恶。刘庸虽有满腹经纶,如果得不到弘历的格外赏识,也许从此折戟沉沙,老死荒原也说不定。但与其说弘历对刘庸的投缘是一种权欲的利用,不如说刘庸的破釜沉舟也是一种智与勇的搏奕,不过,二人都收到了预期的效果。真是造化弄人,所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还一点不假,刘庸是既攀龙,又附凤,可谓禄利双收,古之任何福星,也莫过如是!
  弘历看中了刘庸,即使他有任何过失都能包容,也就大度的道:“这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相亲的事就全看你的临场发挥,朕倒想看看,朕的"罗锅"怎样博得红颜一笑?好了!现在朕要跟你谈政事了。”
  刘庸道:“请皇上明训!”
  弘历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的道理卿应该懂得,可今天朕不以一个君王的身份给你下谕旨,只作为一位知己朋友跟你探讨雌黄之术,希望你能做到知无不言。”
  刘庸道:“只要皇上真心纳谏,那微臣也就一定做到言无不尽!”
  弘历环顾了一下左右,见膳房内外人影幢幢,确非论政之处,便道:“走!刘爱卿陪朕去御书房坐坐。”
  弘历身边没有可信的谋臣,也没有效命的死士,每每如惊弓之鸟,预感到权力日益受到威胁。这往来的宦官与侍卫,难保没有夹杂着太后以及八王的耳目,只有内书房才相对安宁一点。
  弘历没有圣祖爷的气魄,也没有先皇自树的虎威,只是太后钮钴禄氏立起来的一个傀儡。他知道:朝中皆是先皇的旧臣,后宫又全是太后的"老骥";他也知道:诸王的无所顾忌,相互倾轧,全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更知道:废一帝,立一帝只是执柄者借题发挥的平常事,此等例子历史上是时常发生。因此,弘历思之当不寒而栗,不知不觉,养心殿已历历在目。
  人曰:天上神仙府,地上帝王家,一点不假!养心殿内:龙墩玉榻,晶莹剔透;檀柱香梁,盘龙绕凤;绣屏朱帘,素雅别致;三皇五典,千古珍藏!还有"三希堂"中王珣的<<伯远帖>>,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以及王献之的<<中秋帖>>更是古今的稀世之宝。
  刘庸随手翻了翻<<四书>><<五经>>不经意的道:“<<史记>>,<<汉书>>,<<资治通鉴>>只要记于心间即可;<<二十四史>>乃二十四姓之家谱,虽然谁都知道其成败得失的所在,却无人能够屏弊吸利,从中获益!”边说他又边翻了翻<<百宋>>,
  <<千元>>,随之深深叹了口气道:

  “古棺出土,华夏搜寻旧发现;灵魂升空,欧美创造新发明。

  这可是咱华夏不可忽视的真正弊端啊!因此,咱华夏子民的精神改良已迫在眉睫,才能赶上世界的潮流。”
  “怎么个改良法,还请刘爱卿仔细说给朕听听?”弘历急忙追问道。
  刘庸道:“皇上您要知道,自古我华夏百姓皆中立,战时连自己都不知道属于哪一面?但又属于无论那一面!古人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之谓也!所以皇上要善加引导才导流入海,有备无患!”
  弘历道:“这个道理,朕也知道,只是如何实施引导,却是历代君王面前的一大难题,还请刘爱卿详解。”
  刘庸道:“以微臣的切身体验而论,皇上当前首要改变的就应该是教育。自隋唐以来,改革的科举制度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未能参与科考的又何止万千?许多人在贫困的涡轮中挣扎,难见天日。所以世事在恶性循环:穷人的孩子读不起书,不读书便难长见识,所以就越来越穷,剩下的便只有怨声载道疾世忌俗;富人有钱钱生利,依势贪腐欺诈,越欺诈就越富,便形成了一股朋党,难以攻破!长期以往,这贫富二者都不是朝廷的福音。”
  弘历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是圣人的至理名言,谁能改变?”
  而刘庸还是丝毫不甘示弱的道:“可皇上也应该知道张楚王陈胜说过的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虽然陈胜.吴广没能成事,但"大丈夫当如是也!"的汉高祖,与放牛娃明太祖却也出类拔萃成就了大功!这么看来,圣人的话,并不永远都是经典,皇上也就直得深思。”
  弘历一生活在太后的阴影下,而况江湖传言又言之凿凿,不由他不胆寒,倘一个不小心,太后若觅到了她的固伦公主,这朝廷上或许就没他什么事了;再不然若惹恼了她,借故假传先皇遗旨,重扶一个王爷上位,也未必不是不可能的事。虽然弘历心中想的与刘庸说的不是一回事,却也有些颤颤惊惊的道:“刘爱卿,你可别危言耸听来吓唬朕!”
  刘庸道:“这并非微臣为蒙蔽皇上散播的毒烟雾,这是彼此可见的事实,历史上许多事件都是贫穷与无奈逼出来的。当然,太多的希望还在贫穷与饥寒的"摇篮"里就被对手无情地扼杀了。”
  弘历道:“世事真的有如爱卿所言的那么可怕吗?"
  刘庸道:"皇上,微臣还真不是危言耸听,抗金名将岳飞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如果沒有周侗老先生无私的周济,也就沒有岳飞的希望以及后来的功绩,恐怕临安高宗的小朝廷想偏安一隅也未必可得,又哪来南宋一百五十多年的苦苦挣扎?"
  "刘庸啊!朕颇为欣赏你的卓见,你精辟的口才也更能蛊惑朕。今天金殿之上,你首战告捷,彻底关闭了议政王会议,终于卸下了朕头上的一道"紧箍咒",下一步该怎么做?你尽管与朕道来!"弘历回到了养心殿,心情已是舒畅多了,再无顾忌的道。
  刘庸道:"微臣自不量力,斗胆归纳几点,望皇上能够试行之。一.改革教育,重视人才。无论私塾还是京馆各级地方机构,学政都得合理配置经费,让贫寒之家也能免费受到教育,也许许多贫寒之士才是朝廷将来的脊梁。
  二.改革吏治,根绝贪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人事调动不能太频烦;有法必依,执法必严,尤其对执法犯法者必须严惩不贷!历朝历代,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贪腐才是覆灭一个政权的祸根。
  三.放宽商贸,奖励农工。除去一切苛捐杂税,鼓励垦荒屯田者免徭役,这些都是鼓励百姓勤劳发家的有效手段,但必须把持好各级官员不得从中作梗。
  四.废止民族歧视,推行种族平等。民间有句俗语,叫:会打官司共砚台!唇枪舌剑击不倒一个政权,唾沫从来就淹不死人。而永久的沉默才是无形的威胁,一旦暴发,那才是摧枯拉朽的洪水猛兽。所以,蒙元时代所使的铁的手腕才是历史的惨痛教训!"
  弘历望着刘庸,开心的笑道:"说呀!看来朕给你一个京兆尹还算委屈你了,你还真有庞士元的济世之才?不过朕比刘皇叔可要大方多了,一个县令与京兆尹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但朕又不可一朝封你为相,以后你就自己慢慢爬吧!"
  刘庸道:"微臣也只是纸上谈兵,并无实战之绩,岂敢企望拜相封侯?"
  弘历道:"有无实战之绩,明天立见分晓,我那皇妹就是你的"试金石"!"
  刘庸也傻笑着道:"诚如皇上所言,微臣如能蟾宫折桂,自然感到无向的荣光。"
  弘历趋近刘庸身旁,寓意颇深的道:“罗锅无须得意,看来你对你的未来倒是充满憧憬,可对你的过去却讳莫如深?朕与皇叔虽然忍耐着不想掀开你那层羞愧的面纱,却难保郡主与襄阳郡王不会触动你那未必愈合了的伤疤,你可得有所心理准备哦!”
  刘庸闻言一惊,惶急的追问着:“皇上您说什么?原来那襄阳郡王就是银娥郡主的亲兄长啊!微臣该死,无端地去触人家的霉头,岂不自取其辱,这个女婿微臣不作也罢!”
  弘历微笑着道:“人曰:将相头上堪跑马,公侯肚里能撑船!况朝堂上的那点事,人家堂堂王爷能跟你一般见识?你就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再说你要娶的是郡主,又不是郡王,只要郡主点头,剩下的朕给你作主,还怕他宏宙翻了天去?”
  刘庸还是不放心的道:“虽然狼狈为奸说得有点难听,但微臣有种预感,皇上让那郡王爷与和珅搅在一起却是有些不妥,说不定今后便会生出许多事端来。”
  弘历佯怒道:“大胆刘庸,你连朕的御弟还有朕钦点的金甲榜眼也敢怀疑,岂不是对朕的智商也质疑么?”
  刘庸慌忙解释道:“皇上请恕罪,微臣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稍顿又小声嘀咕了一句,“只怕养虎为患,将来难以驾驭倒是一件烦心的事。”
  “刘罗锅,你的预感便未必有那么灵验?”弘历心中虽然不愿意相信,但还是换了颜色。
  刘庸道:“微臣的预感虽不敢说全部应验,但通常会印证个八九不离十,微臣倒是希望此次例外。”
  弘历见刘庸并无做作,又不像蓄意攻击,也就疑信参半笑问道:“刘爱卿当真有此预见之神功?”
  刘庸极其严肃的道:“皇上您看好了!微臣敢断言,不出三五年,不是狡兔死,走狗烹,就是弃卒保车。总之,郡王与和珅二人,终有一人得落马,这是互为利用的必然规律!
  “既然他二人互为犄角,又何以会自毁篱园,自落陷坑呢?这确实让朕难以置信,刘罗锅你就不要信口雌黄了!”弘历的疑惑更甚。
  刘庸道:“皇上有所不知,在官场这个大染缸里,人人左冲右突,都想印证自己的价值,并显示自己的存在。当他们左翻右滚始终跃不出水面时,便只得另辟蹊径,寻找依托物了,裂纹也就因此产生。”
  弘历道:“这就是你认定的他二人必然相互倾轧的依据?莫须有啊!”
  “如果他二人全都能青云直上,不独他二人难以容得微臣,只怕皇上也会给微臣以白眼,那我刘罗锅便只有喝西北风了。”说到这,刘庸倒有点气馁了。
  弘历道:“都说势不两立为雄,看来刘爱卿还真与他二人较上劲了。”
  刘庸十分委屈的道:“皇上您可千万别误会了,不是微臣欲与小王爷较劲,只怕将来他二人会与皇上较劲,到时而难以驾驭呢 !”
  “这可能吗?他一个小小郡王与一个小小道台有这能耐敢与朝廷抗衡?”弘历瞧了一眼门口站立着的高云从,并不肯相信刘庸的判断,压低声调道。
  刘庸道:“皇上可以不相信微臣的话,但对江湖传言也不得不有所警觉吧 !难道那些所谓的“八星闹中华”的传闻,“钦天监”全都没有如实奏报?虽然一个小道台没这能耐与朝廷抗衡,可皇上您别忘了,他这次南行您给了他一项什么使命?”
  一听到“江湖传言”,弘历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数十年前,在他刚降人世之时,“钦天监”就曾经奏报圣祖爷:有“紫微星”现于东方。所以圣祖爷就一直对他这个与"紫微星"同时降临的孙儿另垂青眼,由于爱儿及父,胤禛便在众皇子当中脱颖而出。而胤禛最终采纳了王妃钮祜禄氏内交亲贵,外结权臣的建议,终于力克众位王子,改诏自立,顺利登上了皇位。
  可先皇莫名其妙地暴毙,给弘历心中留下了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虽然他被太后钮祜禄氏强势推上了皇帝宝座,应验了“紫微星”就是真龙天子的预言,但另一个“八星闹中华”的传言也时常萦绕在心头。
  现在除了“兴汉丐帮”不说,江湖上又重新崛起了什么“红花会”和“白莲教”,虽然它们还未正式发出檄文与朝廷对抗,但它们的日益壮大终不是朝廷的福音。他这次将和珅遣往南岭,就是希望和珅能探清“白莲教”教主白莲花,到底是不是江湖传闻中的固伦公主爱新觉罗丽娜,最好是能将这段公案平息下去,朝廷才能得以安宁。
  而刘庸的担忧他不是没有考虑,但却又没有更好的办法去解决 。那南岭天高皇帝远,遣汉官去他更是放心不下,和珅初入仕途,心中应该还没有偏颇,而况又是八旗中人,所以才是最佳人选。但既然刘庸有所质疑,想必他对南岭的所谓“公主”必有相应的了解,也就犹豫的问道:“刘爱卿,你是南岭脚下人,对南岭的人情世故当然知之甚详,难道你认为朕遣和珅为特使,这决定错了?”
  “皇上圣断,微臣岂敢议论皇上的是与非!”刘庸道,“不过微臣虽不怎么懂周易,但稍稍能观面相,依微臣之见,这个和绅绝不是一桩善茬,那个什么“八星闹中华”也许就有他一份也说不定!所以,他这次的南岭之行未必能收全功?皇上您就慢慢看吧!”
  弘历道:“这么说来,刘爱卿也是完全相信星相之说了,那么你能不能给朕说得更详细一点呢?”
  刘庸道:“微臣也只是在蜗居的“麻拐岩”中,耳濡目染了杨真人的一点灵气,再加上江湖上的一些传言,所以才一知半解有些不详实的见地,恐污皇上圣听,还是不说为好。”
  弘历强令道:“有话快说,别买关子!”
  刘庸这才道:“文王创周易,凡乾.坤.兑.震.离.巽.坎.艮八卦,组成了太极阴阳八阵图,从而又演变成八八六十四卦,包罗天下万劫万阵,这天下星宿全在这阵中遭受磨砺。天降“紫微星”,则是真龙天子的像征,他由文曲.武曲二星辅佐;但同时会降下天罡.地煞.天狼.天魔.天葵来激励和印证“紫微星”的功德。所以微臣斗胆猜测:皇上既是“紫微星”临凡,那么,其他七星之中也许就有一颗是和珅也说不定?”
  弘历道:“人生不满百,常虑千岁忧!无论和珅他是颗什么星,朕倒希望刘爱卿你就是朕的“文曲星”,始终能陪朕度过以后那人生坷坎的岁月。”
  刘庸见皇上将自己比作“文曲星”, 真是百官之中至高的荣耀,心中自是乐滋滋的,也就不无逢迎着道:“什么“文曲星”?说来好听!其实,生.旦.净.末.丑,微臣只是个跑龙套的“三花脸”而已!皇上您才是这出戏的总导演,什么事能瞒过皇上的慧眼?”
  谁都喜欢颂扬之辞,弘历也不例外。诚然,依他的雄心,也确实蓄意想在历史上上演一出好戏,以炫不世之功,。今天,刘庸无意中给他扫除了“路障”,拓平了“舞台”,那整肃朝纲的蓝图在他胸中已逐步绘就,但具体操作又岂能让刘庸明了呢?想着想着,不由飘飘然脱口而出道:“油嘴!”
  刘庸察颜观色,见皇上心中隐隐已呈得意之态,若扫了他的兴致,反为不妙,只能见好就收,也就识趣的道:“皇上勤政爱民,日理万机,操劳了一天,也该休息了,微臣就此告退。”
  弘历却还似意犹未尽,呤道:“"吕望不嫌垂钓老,西施岂恨浣纱贫。"刘爱卿已近不惑之年,可上天却为何直至今日才将你送到朕的身边,令朕思贤若渴的等了这么多年?”
  刘庸立即应道:“"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总算皇恩浩荡,灿烂的阳光今天也终于照到了微臣!可几十年来,无论何事,微臣总是每谋必败, 对于明天相亲的事,皇上您可不得抱太高的期望呵!”
  弘历宽慰道:“刘罗锅,即使你真是“银样蜡枪头”,但只要你不临阵退缩,明天你能压住郡主的锐气,让她无话可说,无论她是否看上了你这个郡马,朕都会着意促成你们的婚事。”
  刘庸道:“临阵脱逃微臣虽然不敢,只是赶鸭子上架,微臣这心,现在便开始“咚咚”的跳个不停了呢!“

  欲知结果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求佳偶主婢易位 全大义郎舅争锋

  话说刘庸怀着一颗忐忑的心,本不想上“银安殿”去见郡主。这一来基于对前妻的既痛且恨,其中还包含着深深的怀念的缘故,毕竟前妻的娇容世无其匹!其二.这王府的郡主,尽管不骄不纵,可也必然不怒自威,凭自己这“罗锅”之躯,能不自惭形秽!这其三么?就乡间而言,已然二十八岁的大姑娘还未出阁,那就未必是件好“货” ?都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那王爷的女儿也肯定嫁不愁了,可为何二十八了还待字闺中呢?倘然真是个“无盐”“嫫母”“母夜叉”!那这个状元不就中得太冤枉了吗?可是圣命难违,刘庸也就不得不以刑场就义的精神硬着头皮上,看看是啥情形再作生死打算。

  怒发冲冠
  凭栏处 萧萧雨歇
  抬眼望 仰天长啸
  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
  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 白了少年头
  空悲切

  靖康耻 犹未雪
  臣子恨 何时灭
  驾长车 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 收拾旧河山
  朝天阙

  跨进王爷府,穿过三重朱帘,转过九曲回肠,深宅重院中隐隐传来了琴韵歌呤。弘历此时的心情比刘庸还紧张,他小声叮咛道:“刘爱卿,现在该是你展露雄风的时侯到了,千万别给朕丢脸啊!你丢脸事小,拍拍屁股走人,可朕这一跤就将跌得爬不起来了!”
  “唉!”刘庸虽然只精于词赋,工于书法,不太擅长乐理,可在阖府编炮齐鸣,硝烟弥漫的嘈杂中,他却从琴声与呤唱中隐隐听出了一丝嘲弄的意味,也就不自主的皱了一下眉头,暗自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弘历也听出歌者之音是谁,原来那正是他也曾经思念过的小皇妹,在弹唱岳鹏举的<<满江红>>,也就微笑着道:“大喜的日子,刘爱卿你无故叹什么气呀!殊不知这琴声与歌声正是朕的御妹在夹道欢迎你呢!你是否感觉到郡主的气质有些不凡?”
  刘庸一脸沉寂的道:“皇上,这哪是什么气质啊!这是郡主对微臣无声的讥刺。”
  “何以见得?朕倒以为小妹在自叹空有一腔抱负,却生就了一副女儿躯体,永远无法施展罢了!”弘历不知刘庸何所云,惊疑的阐意道。
  刘庸道:“非也!郡主是在嘲弄微臣而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这个……”
  “心中无愧,他人又能嘲弄你什么!刘罗锅,难道你也有有失检点的地方羞于启齿不成?”弘历见刘庸欲言又止,急着追究下文。
  刘庸道:“皇上应该不难看出,这并非私人纠葛,而是民族恩怨。郡主在借题发挥暗笑“靖康耻”,而微臣又不思进取,为虎作伥,倒让郡主暗生鄙视之心了。”
  “放肆!罗锅你太放纵了,这要在朝堂上,就凭你这句话朕便可诛你九族,你知道吗?只是今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也就作罢,以后千万谨慎!”弘历闻言声色俱厉地斥道。
  刘庸道:“皇上虽然有心赦臣之罪,但郡主揶揄得没错,值此攀龙附凤之时,微臣我还真自感汗颜而愧对祖先呢!”
  “唉!”弘历也颇受感染似的叹了一声道,“朕身为皇上,万乘之尊,却每每受你刘罗锅的掣肘,朕却又拿你毫无办法,看来你并非朕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文曲星”,倒成了朕的“克星”了。”
  “微臣并非皇上的克星,只因皇上太仁慈,众臣工才敢出言无状,又何独我这一颗“克星” !”刘庸这才不经意地笑笑,顺坡下驴。
  这边弘历与刘庸的“对弈”刚毕,那边郡主的琴声与呤唱也嘎然而止,看来还真是故意给刘庸推来的“波浪”,想测一测他刘庸的“深浅”呢!
  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后庭园中又隐隐传来了呤咏:

  拂拭残碑
  区数字 依稀堪读
  慨当初 依飞何重
  后亦何酷
  果是功成身后死
  可怜事去言难赎
  最无辜 堪恨更堪怜
  风波狱

  岂不惜 中原蹙
  岂不念 徽钦辱
  但徽钦既返
  此身何属
  千载休谈南渡错
  当时自怕中原复
  彼区区 一桧亦何能
  逢其欲

  这文征明的忧郁慨叹,与岳鹏举的壮怀激烈,在这王庭后院交替奏响,倒使汉人的刘庸心头涌起了一阵莫名的酸楚。当此年月,靖康之耻虽然早已烟消云散,可崇祯之辱却还为时不远,只是朱由检虽然比赵佶.赵桓稍稍要刚烈一点,可朱氏的子孙却比赵氏更窝囊,才得成就了今天爱新觉罗氏这稳固的江山。
  可是今天王府兄妹把岳鹏举,文征明当年纾怀的悲曲,当作他们的凯歌奏响,使刘庸心中不免产生了一种遭人愚弄的压抑,不由愤懑的道:“皇上,罗锅虽愚,可从来没受过这等屈辱,看来这郡马一职只怕微臣是无缘驱驾的了,还有那顺天府尹,皇上您也还是从八旗中另择良才吧!”
  “刘罗锅,你想怎么样,难道想耍小孩子脾气,一走了之不成?”刘庸反复推诿,惹得弘历心情不佳,也有些恼了,质问道。
  刘庸道:“微臣自出娘胎就委曲求全,从来就没摆过大人的架子!只是倒了城墙,矮了县府,难道皇上您心中就没有“但徽钦既返,此身何属”的困惑么?”
  “徽钦?”听到此话,这下轮到弘历心中震惊了,江湖上那些失去江山的前明朋党,与流落异方的固伦公主爱新觉罗丽娜,不就是欲返的“徽钦” 么?倘“丐帮”,“ 红花会” 扶上了所谓的南明“三太子”; 亦或说“白莲教” 扶上了所谓的“丽娜公主”, 那他这个“高宗” 又当摆回何处?虽然此“高宗” 并非彼“高宗”----看来历史上三位被谥为高宗的皇帝皆是无奈之主----只是他逝后的谥号,但给他谥号之人未必不理解弘历当时的心境?再说朝中最大的威胁----议政王会议----昨天虽被刘庸暂时打发了,可也难保不会死灰复燃!还有江湖上传言的所谓先皇遗诏,也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剑,使他惶惶不可终日,以至于始终活在太后的阴影中。倘使刘庸再负气而走,那他便更沒了依靠,所以,只得抛下尊贵的身价,强行挽着刘庸的手道:“刘爱卿,你与郡主还未谋面便负气而走,这演的可是哪出戏呀?朕今天不罪你,那大清的律法也难以容你,只怕你过了这个村,再沒下个店歇脚了!”
  刘庸愤愤然道:“大清入主中原也已百多年了,沒想到王府中人却还如此自视清高,真是神武啊!可如此与环境格格不入,只怕并非大清的福音。”
  弘历急忙附和着道:“刘爱卿警示得不无道理,不能适应新环境,就必然被环境所遗弃,这是千古不变的自然规律!值此之时,你以为眹心里好受么?所以朕才想借重爱卿来扭转当前的颓势,希望你能陪朕演完这出戏,让朕下得了这个台阶,如何?”
  人有七情六欲,刘庸不是佛门子弟,又岂能例外!不然他何如今天来王府凑这个热闹?见皇上如此说了,即便迈出了情爱大门的一条腿,也会不自主的收回来。正好,此时允禵也前来接驾了。
  弘历一脸的不高兴,半嗔半斥道:“皇叔啊!朕今天领新人上门就这么不够面子么?大喜之日,你府上不吹奏喜乐,不出门远迎也还罢了,却里外弹什么琴,呤什么赋,惹得新人心绪不宁,岂不扫兴!”
  允禵慌忙陪礼道:“如有不周之处,还请皇上恕罪!只是小女自幼娇纵惯了,一向不听劝说,不然也等不到今天来使老臣烦心了。所以她不听劝阻,今天非要奏一曲以助新姑爷雅兴。只是那呤诗者却是犬子与和珅在妄议什么国家兴亡,如有不尽人意之处,还请皇上与状元公见谅!”
  今天终于整理完毕,明天再创新作。
  弘历看了看刘庸道:“罗锅你的肚量未免太狭小了一点罢!昨天朕便告诫过你,应该有备而来,今天你还未见新娘之面,朕的郡主妹妹便先出考题了,倘你无言而退, 倒让朕这个保大媒的情何以堪?”
  见了准岳丈,那刘庸却再也执拗不起来,略带腼腆的道:“微臣愚钝,不知郡主过人的气度确实不亚须眉,倒让罗锅还真不敢仰视了。”
  允禵道:“状元公不必过谦,犬子女出言无状,恕老夫缺小家教,请看在万岁面上,还望状元公多多包涵!”
  弘历见状,故作不满的道:“皇叔你这就有点见外了,刘庸虽是今科状元,但文采再好,也是你的女婿,何须如此客套?”
  允禵唯唯诺诺的道:“是!是!女婿!女婿!来,来,快上茶。”
  弘历道:“刘庸,既然郡主试题已出,你也该拿出你的看家本领来了,这王府上下人等可都在拭目以待呢!”
  刘庸略一沉思,道:“皇上,皇叔在上,既然郡主的试题是岳鹏举的《满江红》,那么微臣也献丑和上一曲,如有不当之处,还请皇上,皇叔以及郡主适时批评指正。”刘庸知道,既然郡主有心考较他的文才,距这客堂就必然不远,所以以刘庸的聪敏,也就附带提及了郡主,以搏她第一映像的欢娱。
  刘庸估计得沒错,不仅郡主在东厢偷观,就连弘宙与和珅也在西厢窃听。刘庸的话声刚落,那东厢便冉冉步出一位娇娥来:那娇娥二十几岁年纪,一身素色装束,手托茶盘,盘中三杯清茶正冒着滚滚热浪。
  女佣含笑款款向刘庸欺身而近,瞬间满屋已是清香扑鼻,诚可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茶不陷宾宾速陷。”王爷用人却是非常,一介女佣,举止文雅,堪称佳丽,确非小家碧玉所能比拟,一代圣君弘历见之,眼中瞬间也闪射出了夺目的光芒,但稍纵即逝。
  “新姑爷,请用茶!”女佣柳眉一扬,眼中异样的光向刘庸匆匆一瞥,但瞬即便羞涩地收敛了慑魂夺魄的锋芒。
  刘庸虽为两个儿女的父亲,这一生中却还从未有人叫他一声“姑爷”, 他只配做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叔叔”, 在令他如醉如痴的姑爷声中,以浓烈的茶香作引线,也就眯缝着双眼渐渐迷失了本性。
  “姑爷,请用茶!”允禵仿佛受女佣指使, 慌忙举起茶盅向刘庸敬去, 那女佣的一声姑爷, 也让王爷第一次绽开了怒放的心花; 这姑爷二字更让刘庸回味无穷, 他捧着茶中, 痴痴地沒有反应, 他醉了。茶不醉人, 是那等待了许多年的” 姑爷” 醉人!
  “刘爱卿......新姑爷!”弘历连叫两声, 刘庸才有所反应, 极其尴尬地笑笑道:” 皇上,对不起,微臣失态了。”
  弘历揶揄道:” 刘爱卿你今天的反应不附常规啊!该不是昨晚失眠了吧?”
  刘庸极力掩饰道:” 微臣乃山沟沟里的小泥鳅, 几时见过大海中的风浪,, 一时倒把微臣给吓住了。”
  弘历道:” 你不用狡辨, 金銮殿上都沒能震慑住你刘庸, 一个王爷府却有如此大的磁场?”
  刘庸缩颈一笑道:” 卤水点豆腐, 一物降一物!这个皇上您难道就沒感觉么?”
  “少贫嘴!刘庸你今天若对不上郡主的试题, 明天你就得滚回老家去, 有功夫你把你的能耐用到我皇妹身上才是正理。”弘历斥之道。
  “皇兄金安!””吾皇万岁!”弘历语声甫落, 客堂立时闯进二人, 他们自然是弘宙与和珅了。
  “大哥万福!”几乎异口同声, 刘庸也不得不向大舅哥弘宙欠身请安。
  “好了!好了!一家人不必拘礼。”弘历大度地挥挥手道。
  弘宙却怒道:” 谁是你大哥?告诉你,别枉费心机了, 舍妹是不会看上你这又丑又老的” 罗锅子” 的, 你就死了这份心快快滚回你的沱水去再烧高香罢!”

  弘宙的话只说对了一半,这对的一半是:他确实不是郡主的大哥,真的大哥不是襄阳王弘宙,而是衡阳王弘宇;而错的一半则是:尽管刘庸的答题还沒有交卷,只以他的正气和傲骨那银娥郡主便已钟情了八九分,只怕她的二哥要想离间都有点力不从心了。
  弘历见弘宙如此出言无状,既沒把他老子放在眼里,竟然还敢藐视他这位当今皇上,也就勃然怒道:“弘宙你可得搞清楚,这是郡主招亲,并非你郡王纳妃,由不得你来作主!即便郡主真的钟情于和珅,也得郡主亲口给朕一个交待,哪容得你来越组代庖?”
  和珅见皇上发怒,心跳加快,忙来求情道:“皇上且息雷霆之怒,小王爷原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怕委屈了小妹,希望来个公平竞争罢了!”
  “放肆!王爷府中,怎容得你来多嘴。什么公平竞争,难道皇上保媒赐婚就不公平了?难道小女下嫁你和珅就公平了?你个不识抬举的奴才!”允禵愤愤的遣责和珅道。
  和珅自知失言,捅了娄子,颤颤兢兢不敢再言。
  三个儿女中,允禵最担心的并不是那个嫁不出去的姑娘,而是这个专好结交狐朋狗友的二公子弘宙。他一生谨慎有加,在四哥的淫威下才幸得保全,可这冤家却好大喜功,专喜结交豪门,广纳党羽,大有孟尝君的蛊惑之势。允禵屡屡严辞训斥,他又哪能理解为父的苦衷,那颗未受挫折从不安份的心,又哪知树大招风的道理,也许自己一生的折衷与忍耐便得全毁在这个儿子手中。
  本来,允禵对皇上保的这桩媒也并不十分乐意,毕竟刘庸不仅体貌上令人不敢恭维,更让人担心的还是他已显老气横秋之态,女儿嫁给了一个半老头,岂不误了终身?尽管如此,可他又不敢驳皇上的面子,“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嘛!只要女儿愿意,自己又何必横加干涉呢?老王爷倒是拿得起放得下,可小王爷却总是执抝于命运的不公,企图要作一番拚搏,因此,那些鼠摸狗盗也就闻腥而聚了。
  今天,刘庸的王府之行,只是迫于皇上的压力,他那颗近乎冷却的心对女人已不敢再有非份之想,毕竟他此生的磨难确实够他心酸一辈子。可是,王府一个女佣的笑魇便令他有些神魂颠倒,那颗枯萎了的心又开始慢慢复苏了。
  面对小郡王的辱骂,面对和珅的嘲弄,不单单是为了郡主,也为了自己的尊严,刘庸不能再保持沉默,“和年兄,王府中能有你我立足之地已属不易,哪能轮到我们来妄论什么公平竞争!既然和年兄在金殿上沒能得到尽情发挥而心有不甘,那么明天咱们不妨到顺天府亦或大理寺去论个够,只是王府中是容不得咱们肆意妄为的,你就再忍忍吧!”刘庸不怒而威,挤兑得和珅是无法开口。
  这时,刚才奉茶的俏女佣又来到前厅,指着和珅声色俱厉的道:“咱郡主说了:败军之将,不可言勇。你也不照照镜子,还敢在皇上面前大言不惭呢!”
  弘宙大张着双眼瞪着女佣,却不知从何说起,默忍了一瞬,终是沒有说出口来。
  女佣得势不饶人,接着又道:“郡主说了:既然和大人脸皮之厚,无人堪匹,不妨与状元公同以岳飞的靖康之耻为题,作一首《满江红》以为答对吧!”
  和珅喝的墨水本就不多,在刘庸门前自然抖不起来,再加上又受此恐吓,还哪来的灵感,只得自认晦气,败下阵去。
  那边刘庸从弘宙异样的眼神中早已看出了端倪,他又悄悄反复端详了几眼女佣,但看她:无论言行举止,气度和胆略都不像婢女,“难道这就是郡主匠心独具,秋波暗传?都说金榜题名日与洞房花烛夜同是人生一大幸事,莫非我落泊了半辈子的刘庸竟然两桩幸事一齐让我给撞上了?”刘庸心头一阵窃喜,当即才如泉涌,那靖康二年,徽钦二帝与众多王公大臣被押过黄河,亿万人民流离失所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不由心中悲感交集,眼中饱含一眶热泪,一呤而就:
  《满江红》

  无影灯

  群羊一串,
  强受鞭自相捱挤。
  叹往昔有为不为,
  井当天迟!
  千角难抵豺狼暴,
  万蹄攒动虎阵移。
  幽州恨牧场变屠场,
  鹬蚌师!

  纵夷狄,
  徽钦辱;
  安家奴,
  夷齐急
  看破败河山,
  碎瓦残壁。
  血红雪白同是血(雪),
  红白相抗无已时。
  看版图塞翁马未失,
  惟自欺!

  @两浙路转运使 2013-03-10 08:00:45
  楼主先看懂:个个孔明诸葛亮。再来发帖吧!小学生都不如的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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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沉住气,看完了再说话!希望常来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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