刧(惊悚)

  坐在硬木椅子上,老太太尽可能地把腰挺得笔直笔直。
  大家都瞧着老太太,等她说话。此刻,更体现出,她是他们大家的主心骨。甚至包括周宇,堂堂的大学教授,平时总是以一种蔑视的神情瞧着他们这些山民,但是,这会儿,他也是在认认真真地听老太太说话。
  老太太开口了。
  “老二是怎么死的,现在看来,应该是很清楚了。”老太太说。
  老太太的语调平稳,似乎,她不是在说自己儿子的死亡,而只是在陈述一些别的小事。
  没人接腔,等老太太说下去。
  “毫无疑问,是小白干的。”老太太又说。
  没人反对。
  “这个小白,看来,是来找咱们寻仇的。”老太太说。
  同样,没人反对。
  老太太亮晶晶的眼睛挨个盯着人看。老大杜龙木着脸,没什么表示,老三则躲闪着母亲的目光,周宇呢,不动声色地瞧着老太太,至于那两个媳妇,几乎可以说,是以崇拜的眼神瞧着婆婆。
  “小白是来寻仇的,那么,咱们该怎么对付她呢?”老太太问大家。
  对付现在的小白,没有一个人有信心。撕人肉就跟撕纸一样,一翻身就能从寨墙上翻下去,这能力确实不是他们这些凡人能对付的。更别说鼓惑人心,神出鬼没了。
  “要不,咱们跑吧。”二媳妇魏蓝说。
  老太太瞧着她,微笑。
  “跑?”老太太说。
  在老太太的目光下,魏蓝有点羞愧。但是,现在管不上羞愧不羞愧的,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她也顾不上脸面了。
  “对,跑。”魏蓝说。
  老太太不置可否地瞧着她。
  魏蓝陈述她的理由。
  “小白现在太厉害了,我们加在一起,也不是她的对手。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跑,离开这里,让她找不到我们。”魏蓝说。
  “抛弃我们多年经营的家,偷偷摸摸溜了?”老太太嘲讽地说。
  “没办法,小白实在是太厉害了,我们斗不过她,只能跑。”魏蓝说。
  老太太嘿嘿笑。
  魏蓝又说话了。
  “我们可以带上我们的家当,跑得远远的。”魏蓝说。
  可老太太不想让魏蓝继续说下去。
  “跑,嗯,倒是个办法。但是,就是不知道咱们能不能跑得出去。”老太太说。
  魏蓝张着嘴,瞧着婆婆。
  “今天晚上,瞧着小白这个样子,她是毫不留情,铁了心要收拾咱们,估计呀,她不会轻易放过咱们。就算是跑,她也未必让咱们能跑得出去。”婆婆说。
  倒是有道理。
  “所以,咱们不能盲目行动,就算是跑,也得计划计划,再行动。”老太太说。
  是呀,小白要是铁了心地报仇,她是不会让他们这一大家人逃跑的。
  “这个小白,现在怎么这么厉害呀。”魏蓝说。
  没人反对,小白的厉害有目共睹。
  “她是突然变得这么厉害吗?在猪笼里,她还苦苦哀求咱们呢,一转眼,咋就变得这么厉害呢?”
  小白跪在猪笼里,向他们求饶的情景,他们每个人都记忆犹新,唉,是不能怪小白现在心狠手辣,当时,他们折磨小白的时候,也没有多温柔。
  “也许,在水里被折腾时,唤醒了她的能力。”周教授说。
  几个人都瞧着他,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
  “狗被逼急了,还能跳墙,人要是别逼狠了,潜能就被激发出来。”周宇说。
  周教授讲了一个例子,一个爷爷为了拽住快落井的孙子,两只脚挂在井沿上,挂了整整一天一夜。
  魏蓝露出后悔的表情。
  “要是当时不那么对待小白,或许,现在还什么事也没有。”魏蓝说。
  是呀,大家也都这么想。
  但是,哪儿有后悔药可以买呢。
  老太太不想让这种情绪继续蔓延下去。
  老太太的声音响亮。
  “她就算再厉害,咱们也能对付她。”老太太说。
  怎么对付呢?这个小白收拾一个人,就像是捏一个稻草人一样,能怎么对付她?
  “别被她吓破了胆。”老太太说,“咱们前面的水潭有什么古怪,你们也都清楚,咱们不是照样安安稳稳地生活了几十年。她小白能有多厉害?不要怕她,说不定什么小东西就能治住她。”
  倒是有可能,也许存在什么东西能治住她,再可怕的东西也有对头么,但是,究竟是什么东西能治住她呢,他们现在是不知道的。这才是最关键的。
  “何况,我们也不是一般人。”老太太慢慢说。
  大家不明白老太太的意思。
  “我们血管里流着土匪的血,土匪怕什么?土匪啥都不怕,什么鬼神狐狸精呀,都吓不住土匪。所谓鬼神怕恶人,所以,我们不要怕她。”老太太说。
  此刻,老太太倒让人觉得,有个土匪的爹还是个好事情。
  “我们不能被她吓倒,我们要跟她斗,别怕她。”老太太又声音洪亮地说。
  大家的情绪确实被挑动得高昂了一点。
  趁着这股劲儿,老太太做出了她的安排。
  “从现在开始,我们吃住都在一起,上厕所都要一起结伴去,至少,我们能够相互照顾,人多力量大,人多阳气足,总会好一些。”老太太说。
  没有人反对。他们都听老太太的。
  老太太又瞧了瞧老大和老三。
  “老大老三,你们之间不管有什么事情,现在都要放下来,有什么事以后再说,现在,要全力对付小白。”老太太说。
  老三杜豹倒是不住点头,老大却什么表示也没有。不过,他毕竟也没有反对。
  老太太又望着三媳妇陈红。
  “有什么委屈,也以后再说。过了眼前这个大劫难,以后再说,好么,老三媳妇?”老太太对陈红说。
  陈红瞧了一眼丈夫杜豹,没有立即回答。
  “好么?三媳妇?”老太太又追问。
  陈红点点头。
  “知道了。”陈红说。
  老太太又看大家。
  “你们有什么护身符,都带在身上,没准,那个就能管用。”老太太说。
  魏蓝又想起来什么。
  “如果关公还在,或许还会有用。”魏蓝说。
  杜豹连忙点头
  “肯定有用,要不然,小白就不会先把关公偷走。”杜豹说。
  “对,对。没错。”魏蓝说。
  周宇一直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听着大家的讨论。老太太却要他发言。
  “周教授,你有什么看法吗?能跟我们大家说说么?”老太太说。
  周教授勉强地笑着。
  “我没什么看法。”周宇说。
  老太太望着他。
  “没想到会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吧?”老太太问。
  “是,确实没有想到。”
  “你有什么对策吗?你是教授,办法肯定多。”
  遗憾的是,教授也束手无策。
  “我就会画画,哪里懂这些事。”周宇说。
  “不对吧,你不会只懂画画吧。”老太太说。
  老太太这是话里有话呀,周宇没有盲目应对,他等着老太太继续发招,等明白老太太是什么意思后,再考虑该怎么接招。
  可是,老太太只是颇有意味地微笑。
  “我确实只懂得画画,别的不懂。”周宇用诚实的语调说。
  老太太只是笑。
  “教授,你去过那么多地方,你肯定有很多护身符吧?”魏蓝对周宇说。
  “也没有很多。我只有一串佛珠,还有几件从西藏淘回来的小物件。”周宇说。
  魏蓝很感兴趣。或许,那些不起眼的小物件就能收拾住小白。
  “都在这儿吗?你都带在身边吧?”魏蓝充满期待的说。
  “倒有几件在我行李箱里放着。”
  “那就好,那就好,你全都拿过来吧,万一有用呢。”
  “嗯,好的。”周宇说。
  周宇明白,现在他是跟这个家庭在一条船上,只好和衷共济了,但凡他有什么,他肯定都愿意贡献出来。现在是非常时期呀,先保住命,再说别的。
  但是,老太太的话怎么那么怪怪的。



  杜豹浑身颤抖。
  他控制不住,全身颤抖个不停。
  嘴里吧,似乎还有大嫂乳房的味道,怎么洗,怎么漱口,都去不掉,他甚至嚼了个生大蒜,但是,他还是去不掉那个味道。
  眼前呢,似乎大嫂的脑袋老是晃来晃去,杜豹努力不去想,但他做不到。
  幸亏,大家都睡在一个小屋里,老大拿着他那把大砍刀,堵着门,就睡在门口,杜豹才觉得安稳一些,要是他一个人睡,他可是更够呛。
  好歹,他迷迷糊糊还是睡着了。
  他一直在做梦。
  他梦见了大嫂的脑袋。
  在他梦里,大嫂的脑袋飞来飞去,嘟嘟囔囔,跟他说个不停。
  他出了一身汗。
  最后,他被吓醒了。
  睡在一个小屋里,众人的气息让他安稳了一点儿。但是,不对呀,他床头边好像漂浮着什么东西。
  杜豹有手机,他按亮手机,看清楚了是什么漂浮在那儿。
  是大嫂的脑袋。
  就漂浮在他床边,正对着他的脸,像个气球一样,大嫂的长发垂在气球的四周,快拖到床腿了,但是,大嫂的脸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
  大嫂的脑袋突然睁开了眼睛,嘴也撇开,开始说话。
  “老三,我是你第一个女人,你不要忘记呀,不要忘记。”那个脑袋说。
  杜豹再也忍受不住了,绷紧的弦终于断了。
  杜豹蹦了起来,他开始尖叫。不住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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