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边,就是在拉着电网的地方。那影子就在离我们几十米远的地方。它一直朝前躲避,最后就碰到了那铁丝网上。那个生物专家,眼睛瞪的老大,恨不得马上就扑过去,被那支队长拦着。
我也不知道这电网用的多高的电压,既然生物专家想活捉了做研究用,电压应该不会太高。
那影子退到电网上,晃了几晃。冒出一片黑烟来。一股糊味儿飘过来。我靠,一下子给电焦了吗?
那个生物专家,比谁都急,这会儿都不像个老头,蹭地就蹿了过去。支队长一边跟上去,一边急叫停电,停电。其实管电的人,一见那影子冒了烟,就把电给停了。
要说还是那些个战士,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儿,没有命令,都各自守着自己岗位,站在上山的台阶上,没有随意乱动。我们走到刚才那影子撞上电网的地方,那地方什么都没有,只不过地上的土有些黑,也有些湿。
那老专家四下里望着,一边叫:“跑了,就这么跑了?”
一边埋伏着的人,也都从稍下面一些的地方围拢来。支队长问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跑出去。
战士们回答说没有。就那影子,直接就在接触到电网的地方腾起一股烟消失了。
那生物专家,有些傻眼,喃喃地自言自语:“没了,没了,怎么能这么没了。这不科学啊。”
他说话时失魂落魄的样子,本来让我觉得非常同情。这老家伙后面一句话,叫我忍俊不禁。这不科学,网络语言深入人心哪。连这做研究的专家都懂。
这影子没了,我转身就走。这边的事儿,我就是个打酱油的,没我什么事儿了。
那老头儿拉住我说:“等等,那边工地上,是不是还有很多这样的不明生物。”
我苦笑了一下说,是。
那老头说还好还好。回头对支队长说,如若不然,你杀死了仅有的不名生物,就是国家的罪人。
支队长只有苦笑。
支队长往上面打了报告,带着人撤了。我和音音,月月,李宏波等人跟在队伍后面下山。我问月月那个被影子弄变形的小车里坐的是什么样的人。
月月说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脸型瘦削,络腮胡刮得脸面发清。
我立马想到,在宝安公园里那个上吊未遂的妇女说起的那个墨镜男。脱口说道果然是他。
那老头儿拉住我说:“等等,那边工地上,是不是还有很多这样的不明生物。”
我苦笑了一下说,是。
那老头说还好还好。回头对支队长说,如若不然,你杀死了仅有的不名生物,就是国家的罪人。
支队长只有苦笑。
支队长往上面打了报告,带着人撤了。我和音音,月月,李宏波等人跟在队伍后面下山。我问月月那个被影子弄变形的小车里坐的是什么样的人。
月月说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脸型瘦削,络腮胡刮得脸面发清。
我立马想到,在宝安公园里那个上吊未遂的妇女说起的那个墨镜男。脱口说道果然是他。
音音说你见过这个人?
我说知道一些。就是那个养小鬼的人。不过这下也好,这小鬼肯定和那影子一道没了。估计这小鬼万万没想到,进入了影子的身体就出不来。
下山的路,绿荫遮挡,天亮了,太阳还没出来。我看着音音的样子,怎么看怎么都觉得美。月月也美,和音音比着,总差了那么一点儿气质。
上山下山这么多人,都没觉出音音有什么异样。我坚信音音,就是个正常人。她那点儿秘密,和我不能受伤流血差不多。
出了公园,我约音音一起去吃个早饭。音音爽快地同意,月月有些不大乐意。一吃完早饭,太阳出来了,月月就说有事儿,撑起一把小黑伞,拉着音音匆忙走了。
李宏波笑着说,她们两个,不能在白天出现吗?
我说去,第一次见月月不是大白天吗?现在也是。
李宏波嗯了一声,说女孩子都怕晒吧。
宝安公园离我们原来在公寓的住处较近,我们就又返回那住处。在路上给吴总打个电话,告诉他养小鬼的人找到了。
吴总忙问在哪,逮到了吗?
我说吴总你别急。那小鬼是完蛋了。养小鬼的人却跑了。我把事情的经过综合起来给吴总讲了一下。
吴总说知道了,他去派出所,看看有没有那个人更多的资料。
我和李宏波回到公寓楼下,在1号岗亭那和值班兄弟打了招呼,然后上楼。我和李宏波,各自睡觉。我蛋疼的是,每一天都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就像现在,小鬼没了,养小鬼的人还在。那个算命的家伙,还在骚扰吴总,工地上那些影子的事儿,还不算完。
为吴总想,我们应该去追查那些影子,并且消灭它们。吴总的工地才能重新开工。他建成的大楼,也才能有人买或者有人租。
想到这儿,我又给吴总打个电话,说现在主要是得想办法解决工地上的事儿。小鬼没了,算命先生是个人,做好机械防护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吴总说知道,现在政府的人正在大楼里搜索,希望能把那些影子找出来。听说上面要来人,猜想你那个老熟人,这次可能要来,你找他帮帮忙,事情就好办的多。
老烟鬼要来?我激动地问。
吴总说可能是,听说是这样。
听说老烟鬼要来,我心里有一种踏实感。对这个我一开始不怎么喜欢的老家伙。现在觉得他这人挺不错。就是说话不靠谱,给人第一印象办事儿也不靠谱。
困意袭上来,我躺下睡觉。夏天,床上一张席子就能解决问题。把风扇开始起来,呼呼地转着,我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我睡得正香的时候,感觉到屋里进来一个人。我就努力挣扎着使自己醒过来。我睁开眼睛,就看见床边上坐着一个人。我一下子坐起来,问是谁?
那人坐着不动。很淡定地在笑。我感觉这个人特别面熟,往前探着身子,伸着脖子去看她的脸,是吴小燕。
莫名的惊喜涌上心头,我小小激动地问:“吴小燕,你没有消失,你一直都还在的吗?”
吴小燕淡淡地笑着点头:“你特别希望我消失吗?”
我连忙摆手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吴小燕说都是那个老妖婆,把我给拘起来了。这死老婆子,我这么倒霉就遇上她了呢。
“小丫头你骂谁老妖婆,你嘴上可积点儿德吧,不是我老婆子,你个孤魂野鬼,能讨得了好去?哪天灰飞烟灭了都不知道。”
我心里一惊,这说话的声音,来自于我自己。我腾地下床,在屋里乱寻,然后望着吴小燕,问:“是那个老太太在说话吗?她人呢?她人在哪?”
吴小燕指着我:“她就在你身体里,这会儿醒过来了,要不然我也不能得自由。”
在我身体里?我不能想像,这是怎么样一种情况。若说是鬼上身,我自己还有自己的思维,比如听到老太太说话的时候,我还可以第一时间跳下床,然后满屋子里找。
我听见老太太说:“别找了,我现在和你,共用一个身体。不过你放心,我老太婆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只借你的身体,存续下来,继续我的修行,你还是你,但是若是有人来对你的身体不利,我老太婆第一个不会答应,所以,你等于请了个免费的保镖。”
这老太太真能扯,有这么大年纪的保镖吗?
这老太太对我的好处有多大,我暂时没发现。不过我知道,从此我的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在了。还是个老太太,这要多不方便就有多不方便。
才想到这,就听见老太太的声音说:“年轻人别想那么多,你该干嘛就干嘛,我老婆子什么没见过,不稀得你那些事儿。”
我一屁股坐回床上。吴小燕看着我笑,说你不用纠结这个了,老妖婆不会害了你的。
然后吴小燕的笑,变得有些勾魂。
然后我下面,可耻地先硬了。然后我们就做了那个。整个运动过程中,老太太一声没吭,好像她根本不存在。
然后痛快淋离地一泄千里。
我很自然地醒过来。原来是一个梦中梦。下面硬着,我没有梦遗。还好,吴小燕不是一开始的吴小燕了。
我躺在床上,睁着两眼望着天花板,想着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我觉得我也不再是以前的我了。我听见一声叹息。吴小燕?这太像吴小燕的声音了。
我四下里搜寻,没有找到。
想起刚刚在梦里和人家做过那个,我讪讪地说:“小燕,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管说。尽管是人鬼殊途,你在阳间有什么心愿未了,我尽力帮你。”
吴小燕的声音幽幽地凭空想响起来:“我上次就给你说过的,还是那个潘外阳,他这样的人,应该受到惩罚。坏人要得到报应,人世间做恶的人才能有所顾忌。”
我点头同意吴小燕的说法,问她我可以为她做些什么,还是直接把潘外阳打成半身不遂。
吴小燕说:“不用,潘外阳身上,有一块玉,只要你把那玉拿掉,剩下的我自己收拾他。我把他应得的报应,全都还给他。”
我说行,这事儿不是很难。我马上就去办。
我把李宏波叫起来,跟她说了吴小燕的事儿。吴小燕先前的确说过,我也有意帮他报复潘外阳,只是这一段时间事儿真多,给忘了。现在抽这个空儿过去瞧瞧。
潘外阳经营的是一家游戏厅。尽管从我们富源大厦搬走了,要找到他也不难。况且他根本没搬多远。就在一公里左右的另一栋大厦的三楼里。
要不是吴小燕重新回来提起潘外阳这事儿,我都给忘了。李宏波问我见到潘外阳打算怎么办。我说吴小燕说了,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只要把他脖子里一块玉拿掉就行,没了那块玉的保护,剩下的事吴小燕自己能搞定,估计她做起来比我们更得心应手。
李宏波说,我说的就是我们要做的事怎么办,去人家脖子摘玉,你一见面就来这一手,人家答应吗?你不会觉得潘外阳手底下没两个人吧。
这倒也是,我说我们先见见这个人,他总有落单的时候,我们明抢。
李宏波靠了一声说,看着你这么老实,这等事儿也干得出来。
我撇撇嘴说,只要我们做的事儿是好的,手段并不重要。
李宏波切了一声,说坏人也不会觉得自己坏的。不过,你不是坏人。
我两个去潘外阳的游戏厅,经过女子新商城。看见紧挨着门口里面,围着很多人。有一个女人吵得很凶。是在打电话叫人。好像和里面的店铺,发生了争执。
李宏波这家伙好热闹。立马挤过去看。我不敢往里挤,还得四处留神着。因为我姐姐就在这里面开着一家圣女形象设计店,我怕我万一被我姐姐撞上。我爸说过的话,叫我千万别见我家里人。我怕我一见到,会给她带来什么祸端。
我梦见老太太说和我共用一个身体后,对一些未知的东西,更加敬畏,所以我不敢不把我爸的话当回事儿。
我在外面着急,李宏波这货,这说着去办事儿,你管人家热闹干什么。一会儿李宏波从里面出来,说这女人叫闹的店铺,就是圣女形象设计店,你姐不是也在女人新商城里开店吗,不会是你姐的店吧?
我一听店名,心里一震,还真是。
对李宏波点点头说,巧了,真是我姐的店。
李宏波说糟糕,你姐要麻烦。这女人像是专门来找事的,在这儿接了个头发,接完说不好看,不愿意给钱,说要不就叫店里再帮她剪掉。又说价格贵了,还打电话叫人呢。
我说这死女人叫什么人,商场里不是有保安的吗?
李宏波说刘文飞你真是不经事儿,她们这样的争吵,商场的保安只能劝说。真等人家突然叫来人,叮叮咣咣一顿砸,就那两个保安,根本就来不及,也管不住,他们不躲远就算不错了。
我问李宏波,没人报警吗?我姐怎么不报警。
李宏波那个给这女人做解释的老板可能就是你姐,她光顾着给人家解释了,以为不会有大事儿,我看她会判断失误。
我拿出电话,就要报警。被李宏波拦住。
他说:“你报什么警啊,万一那女人叫的人先来了,我们是出手还是不出手,要是一出手,等警察来了我两个也走不脱,你就躲不开你姐。咱们在这等一会儿,有人过来冲上去就是一阵猛打,打过了咱俩一撤,再报警让警察来处理。你现在身手不也进步很多吗,试验一下。”
李宏波这货,够老油条的。
我两个就在外面等着。里面那个女人,越叫越凶,估计是因为相信她的人很快就到。然后一通捣乱后,她就会和她的人大摇大摆地撤走。
过了三四分钟,商城门口小马路上驶来了一辆奥迪,车子一停,从上面下来五个人。青一色年轻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一边下车朝商城门口过来,一边叫着花姐在哪花姐在哪。
里面那个高声吵闹的女人,大叫着我在这里被人欺负了。
你妹的。我和李宏波站在门口,就像平常看热闹打酱油的路人。等这几个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才一到跟前。我和李宏波一人一个,毫不留情地,把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人狠狠摔倒在地。这两个家伙一点防备都没有。倒在地上就起不来了。
门里看热闹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纷纷扭过头来。不少人赶紧离远一些,生怕把祸引到自己身上。
前面那两个人的倒地,让后面三个人懵了一下。不过他们应该也是打惯了架的主,只一秒钟时间,就反应过来,朝李宏波和我扑过来。只有两个人扑过来,另外一个人。回身去车里抄家伙。
李宏波那边不用管了,反正他也是个老油条,手里又会两下子,吃不了亏。我打架没什么经验,就是靠着反应快。成功地放倒第一个,多半是靠着偷袭,但无疑增加了我的自信。我发现我现在不单是反应快,而且出手的力道,也不弱。
朝我飞奔而来的这个家伙,到我跟前跃起身子,就是一个飞踢。能使用飞踢的,都不是菜鸟。因为这种连身子一起悬空横进的打法。不管踢不踢中别人,菜鸟的话都不可避免地会摔在地上。
这样飞踢的力道,肯定也大。我不敢硬接,身子旁撤,闪开他这一踢。然后双手,就对着他后过来的上半身推过去。我这没练过的人,打架完全没有章法,就是想到哪打到哪。
我这双手一推过去,这厮竟然猛地伸出双手,和我的抓到一起,然后借着这一抓,身子竟然停住了。
我不待他双脚落地,直接朝前扑倒。他现在借的是我的力道才能稳住。我往前一扑,和他一起倒地。不过他在下面,我在上面。直接摔向了大理石。关键时候,这货把头抬高,后背咣地就与大理石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这一摔之后这家伙老实了。我赶忙要起身。就听得脑后生风,我一偏头,一个铁棍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直冒火花。我忽地跳起来,这货的大铁棍又挥舞过来,我只有跳开。
刚跳开身子,后面一样桌面大小的东西呼地飞了过来,朝着挥铁棍的这人砸来。这人来不及躲,舞铁棍相迎。那东西砸到铁棍上,顺着铁棍朝他滑过去,撞到他身子之后,才落地上。是个装货用的木托。
还没等这人反应过来,一道人影从我身边蹿过去。一脚踹到这家伙膝盖处。一脚见效,把这货踹倒在地。然后举起那木托,又朝着他砸了下去。
我一时看愣了,李宏波这货,这样砸也不怕磺出人命来。我听到刚才在里面吵闹的女人大叫着杀人了杀人了。
然后李宏波拉了我,急急就走。
我听隐隐听见,人群里有人喊小飞。
我来不及回应,李宏波接着我狂奔,转了个弯,后面的人望不到了。拦了一辆的士,说去宝安公园。
我问李宏波,那女人不会找我姐的麻烦了吧。
李宏波说绝对不会了,她自己的麻烦就够她收拾了。就那几个躺地上的人,全都得她负责。
我低声说你丫的下手太狠了,也不怕弄出人命来。
李宏波说一看你就没打过架,就那木托,只要砸不到头上,随便砸都不会出人命。大地震那么厉害,都有人活下来,生命力强着呢。打架多了你就知道。最容易出事儿的是那些没打过架的急了眼,打哪是哪,那才叫没个轻重。
我问李宏波,我姐看起来还好吧。
李宏波说很漂亮。
我咣就给他一拳,说你妹啊。
李宏波揉揉胳膊,回过味儿来,说你轻点儿,你现在力道挺大你知道不。
我问李宏波,刚才有没有听到有人叫小飞。
李宏波说有,八成你姐看到你了,不过那声音,挺不对头。像是很害怕。
我说是激动吧。还有些不敢相信是我,是我的话怎么可能在深圳不去找她呢。
到宝安公园门口付钱下车。我问李宏波干嘛跑到这边来,还浪费打的的钱。
李宏波说你可真菜。你说我们不赶紧离开那地儿,就有可能被警察拦住,这年头打群架,可没有什么好果子吃。虽然吴总也能把咱们保出来,你想想吴总那事儿还烦着,咱这又添乱,这不给自己找麻烦吗?
我说现在去哪,多会儿才去找潘外阳?
李宏波说这会儿先别过去,都在那一片,别给人碰上了,做牢稳点儿,晚一会儿再去。
我和李宏波没暂时没地方去,又在公园里转悠起来。不知道不觉地,又转悠到围捕影子的那地方。就在影子变成烟的那地方,蹲着一个人。
我一拉李宏波蹲下来。那台阶一边,也有石头。我和李宏波藏在石头后面。李宏波还没发现那边有人,低声问我什么情况。
我指指那边说有人。
我和李宏波蹲下来后,再慢慢探出头去,人没了,只有那一片土,还是黑色的。
这变化太突然,人呢?
李宏波问我:“不会是你看花眼了吧?”
我摇摇头说,不可能,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们正被人盯着。
李宏波说有一点点。这会是什么人?
养小鬼的人。我说。
因为他的小鬼,是在这儿和那影子一起没有的。如果那影子,没有后台。只有养小鬼的人,还会过来这儿看看。那个生物专家,也可能来,但他那样的人或者他的同事,绝不需要偷偷摸摸的。见到人还要躲起来。
这个人只所以躲着我们,肯定是认识我们。陌生人是不用躲避的。
李宏波分别指指台阶的上面和下面,说我们两个人,分头包抄过去。
我往上走,李宏波往下摸。山上虽然有树,但低下身子,只要没有什么阻挡,还是能看见去好远的。我两个一上一下,朝刚才有人出现的那地方摸过去。
公园里的山,毕竟不同于深山老林。要不然逮那个影子,也不会那么容易。所以一个人要想在这山上玩消失,特别是在别人盯着的情况下,真不容易。
说实话,我心里是有些紧张的。能够养小鬼的人,肯定不简单。不知道我和李宏波两人,是不是这人的对手。这一旦遇上,在这午后的山上,可靠不得别人了。
我刚摸上去几步,就看到一个人躲在一个凹处,朝着我们躲身的石头处盯着。然后目光离开那石头,往一边游走,最终和我的目光对上。我已经朝着他滑出了几步。
这个人就是先前在山顶救下的那个妇女说的墨镜男,就是在这上,他还戴着墨镜。
因为是下山,我不可能飞奔,不然的话,一个不小心,我会把自己骨碌下山去。
那人见我朝他滑过来,起身就打横里蹿出去,朝与台阶相反的方向逃去。我叫了一声李宏波。我两个一上一下,陪着这人在山腰上穿行。
山虽然不高,也不算特别陡,但走在山腰上,有的地方好些,有的地方却是特别困难。墨镜男的身手,看起来并不比我和李宏波强多少。
不过这丫的胆子够肥,在和我两个距离错开一些之后,在一个较陡的地方,我和李宏波都小心着放慢速度往前赶的时候,他直接往下奔下去。我和李宏波吃了一惊,这要直接下到底,肯定是作死的节奏。
不过墨镜男相当聪明,他是看准一棵棵树木,朝下一扑,扑到一棵树跟前,用手一抓树,缓冲一下,然后又对准下一棵树扑过去。他这样往下行的速度,相当的快。以至李宏波在下面,都来不及赶过来阻止他。
我也学着墨镜男,把一棵棵树作目标,快速斜向下移动。李宏波也是。不过墨镜男,还是赶在我和李宏波前面下山。到一大片平坦的地方,就是一丛一丛的竹子,竹林里也有不少人在玩儿,或者拍照。
这人在竹林里转了几个圈儿,失去了踪影。我和李宏波紧跟在后面,不相信这人速度有这么快。一直到追出竹林,才发现这人从竹林另一个方向跑了出来。
他那个方向,下去就是公园门口的大路。这外面是一片上山前的开阔地,我和李宏波发力狂奔。他猛跑过开阔地,从一个石阶处下去到了公园门口。
我和李宏波在后面紧追。惹得很多人朝着我们看。
我两个追到门口,这人已经上了一辆出租车。好在工夫,后面又出现了一辆的士。我和李宏波拦着上了车,和电视上演的一样,对的士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车。
碰巧的是,这个司机,正是拉我和李宏波来公园那位。看看我两个笑了笑说:“你们是执行任务的吧?”
李宏波煞有其事地道:“你都看出来了?”
司机笑笑,自作聪明地说:“看你两个人,匆匆地拦车来公园,又匆匆从公园出来去追人,肯定是在跟踪什么重要嫌犯,电视上这样的事儿多了,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
李宏波一竖大拇指说:“聪明。你下点工夫,别把前面那混蛋跟丢了。”
司机说:“好嘞,帮着警察抓坏人,是咱们的光荣,跑不了他。”
追了一会儿,随着距离拉近,那司机就笑了:“这嫌犯保证跑不了。”
过一个红绿灯路口,前面那车闯红灯过去了。我们这司机嘎地停住,回头问我和李宏波:“可以闯吗?你们得出个证明,不能扣我分。”
李宏波爽快地说成,闯。
这司机才要启动车子去追。可是两边车子已经对开起来。想过也过不去了。
李宏波埋怨司机说:“做事真婆婆妈妈的,前面那车都敢闯,你怕个球?”
这司机说:“我们追的急,肯定被发现了,前面那司机,肯定被胁迫了,这年头谁敢轻易闯红灯啊。我们开的士的,就靠着这个吃饭呢。”
我和李宏波都不说话了,这要等红灯过去,那还追个毛。
这司机见我俩一脸的失望,笑着说:“两位放心,越是离的远,那嫌犯才不起疑心,你们才更容易跟踪。”
李宏波说屁,人影都没了,跟踪个鬼。
红灯转绿灯,司机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放心,跑不了他。”
过了红绿灯路口,这司机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等对方接通后问道:“志华,把手机贴你耳朵上,你在哪边,我国文,你把速度放慢些,你拉的是个嫌犯,我拉着警察在跟踪你。”
那个叫国文的,刚报了个地址,电话就挂断了。
叫国文的这司机一愣,说那嫌犯叫志华把电话挂了。不过志华说了,还是在这条路上。我们追上去就是。
果然没多工夫,就追上了前面那辆车。不过那车子就停在路边。车子驶到跟前。志华那车上,已经没了墨镜男的影子。
问志华,他说他蒙戴眼镜那人说他的车子坏了。那人下了车,朝一边那巷道里去了。
我和李宏波下了国文的车,立马发足朝巷道里追去,这个巷道很长,两边都是绿树成荫。追出十来步外,我才想起还没付司机钱,那个叫国文的司机,也没有在背后叫,想来真把我们当警察了,义务帮了我们一把。
我们一直朝前追,结果竟然进了山,我说这边车怎么这么少。这是个山沟沟,里面全是些花啊草的,还有很多小树。这是个苗圃,专门对外供应花草的地方。
像这样的地方,我呆过,怎么着里面也得有七八个人干活。可是这会儿,竟然没人,一个人也没有。
我忽然看见一个人影,从一边蹿出来,正朝小树林里钻进去。我和李宏波立马扑过去,那人影在小树林里飞快地穿行,慢慢进入树林深处。这些树苗,因为是要对外出售的,所以不是什么参天大树,但我俩在里面转了一会儿,就把这个人跟丢了。
奇怪的是,我俩发现,我们竟然出不来了。在一个苗圃的小树林里出不来了,这可能吗?事实上的确如此。
我看看李宏波,说:“别急,瞎跑没有用,我们肯定是着了这人的道儿。”
李宏波瞪着眼:“不能吧,他能一转眼工夫就弄出一个迷魂阵来?”
李宏波这货,不懂行,在他看来,只要困住人出不去的,就是迷魂阵。
其实我也不懂,但我知道,这里叫鬼打墙更贴切些。我对李宏波说:“我倒怀疑,咱们是追到人家老窝来了。你看这地方,这么大个苗圃,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就算不是开工时间,那也得有人看守不是?”
李宏波靠了一声,说养小鬼的人还开苗圃,说出去鬼都不信。
我说这没什么好希奇的,越是不正当的职业,越是有个正经事儿作掩护。现在看看,咱俩怎么出去才是正事儿。
李宏波骂了一声娘,说猎鹰的人被鹰啄了眼。
我两个在里面转了一大圈,到处都是树,往哪走都一样。而且这树,没有横竖排列规则,间距都一样,往哪走都没有分别。更奇妙的是,不管我们朝哪个方向走,总会被树挡来挡去不停改变方向,不可能沿着直线前进,所以都是一直走不到边。
李宏波突然问我:“你不是说,那老太太和你共用一身体吗?老太太呢,她总不能没有一点儿办法吧?”
我晕,李宏波说的对,老太太呢,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叫老太太,没反应。又叫吴小燕,也没反应。
我沮丧地对李宏波说:“吴小燕和老太太都是这么说的,我想着也和我那猫牙手镯一样,时灵时不灵的。”
说到猫牙手镯,我挽起衣袖,把这东西露出来,伸着胳膊,就这样朝前走。李宏波在后面跟着。
不是说猫牙手镯能避邪吗,可是走了一会儿,我们仍然没能走出去,我就放弃了。
其实我们刚才这处境,还算是好的,虽然走不出去,却还没什么别的动静。我和李宏波,正在想另外的办法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哭声传来,开始是一个人的,很快变成很多人,从四面八方传来。
这是婴儿的哭声,就像半夜里,正静的时候,然后响起婴儿特别高声的啼哭,很痛的那种。听得让人纠心。
随着这哭声铺天盖地,林子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很暗,就像暴雨到来之前,乌云密布压得很低的天色。这让我感到,特别压抑,仿佛这树林深处,藏有很多可怕的东西,正窥视着我们,伺机而动
李宏波捂住耳朵,直叫:“这你妈的真受不了,我会崩溃的。”
确实,这么多婴儿,这么惨叫一般地嗥,谁也受不了。
然而这叫声,有增无减。李宏波突然指着天空说:“下血了。”
我抬头已经看不见天空,上面都是黑暗。越远越浓的黑暗。我以为李宏波说的是下雪了。大夏天的,怎么可能下雪。
我脸上一凉,摸了一下,粘粘的,有些腥。往眼前一看,是血。很浓的血腥味,一下子弥漫整个树林。
一滴两滴,都是血。很快地,血如三月的小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来,整个小树林里,一片沙沙沙地响。血腥之气,排山倒海般朝我涌过来。
我心中一股冲动,腾地升起。张嘴接着那天空落下来的血,贪婪地吮吸着。那一滴一滴的,不够解馋,我又去寻地上的,可惜那血,一落到地上,便溶入泥土里不见了。
我完全忽略了,正常情况下,血不是水,是没这么容易溶入泥土的。
我又去看树上,干上也没有。然后我看向了李宏波。
李宏波的头上,身上,全是粘稠的血,积得多了,又顺着衣襟慢慢滴下来。
我如获至宝。面朝着李宏波,我感觉到我两眼放光。
李宏波警惕地看着我,问我怎么了。
我知道是这浓重的血腥味刺激了我,心底升腾的这种嗜血的欲望,几乎不受我的控制。我努力控制着自己想要冲上去把李宏波撕吃了的念头,对李宏波说:“快跑,离我远些。”
李宏波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动作。我无法形容我当时的情形,那就是明知道李宏波是我的兄弟,我还忍不住想要撕吃了他,像吃掉一个鸡腿那样。而且明明知道,我会害死他。在这下着血的冷冽的小树林里,我额头上直冒汗。
吃掉李宏波的念头,越来越强。我大吼一声,脚下已经有了动作。
李宏波突然一指我身后。我本能地猛回过头去。四五个光腚小孩子,浑身是血地朝我和李宏波奔过来。这些孩子的身后,是一具一具的骨头架子。有几十个,它们如同活的一般,朝着我们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在那些骨头架子后面,我看到了那个墨镜男,他在的地方不下血,一身干净,脸上带着悠然的笑。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我心里一紧又一松。直接朝着那几个光腚孩子扑过去。
我和李宏波的处境很危险。但因为有了这几个光腚孩子,我不再在李宏波身上纠结挣扎,毫不犹豫地朝这几个孩子扑过去。
我认定了,他们不可能是真正的人。
我要的就是喝血,必须喝血。
我冲过去的时候,还不忘叫李宏波跑。我是无可救药了,不喝到血就会崩溃。
不用回头,我也能感觉到,李宏波没有跑。他和我一道,朝着这几个光腚孩子和骷髅人冲过来。骷髅人后面的墨镜男,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嘲笑。
这几个光腚孩子到了我们跟前,突然分开,有的飞起来,有的趴下去。趴下来去抱我的腿,飞起来的张嘴朝我耳朵上咬过来。因为我跑在李宏波前面,有三个围住了我,两个冲向李宏波。
我一偏头闪闪过上面那两个小东西,狠狠一脚把趴下来抱我腿的那个倒霉孩子踢飞。
然后我伸手,抓住飞在头顶的一个光腚孩子的胳膊朝下一拉,一口就咬了上去。我没有咬到血,像咬在一个气球上。看着被我咬到光腚孩子诡异地一笑,对着我的手腕张开了满是利牙的嘴巴。
我赶紧松口,一胳膊抡了过去,这光腚孩子一口咬在我胳膊上,竟然再也不松嘴。那个被我踢飞的倒霉孩子,撞到一棵树上弹了一弹,又朝着我下盘飞来。
另一个飞着的孩子,已咬在我耳朵上。我不敢把他摔出去,只怕我一用力,我半边耳朵就得掉下来。对咬我胳膊的那个,我看准方向,侧身朝旁边一棍小树上撞过去,树太小了,咔嚓一下就折了。
那个光腚孩子,只叫了一声,并没有松开我。下面那个孩子,已经抱住了我的腿,没命地在啃。无论我怎么打击,都是死活不松口的主儿。
我看见我的血,顺着他们的嘴角流下来。伤的重了,我也会流血。
我发疯般扭着身子,被他们咬到的地方纠心地疼。后面的骷髅人也已经围上来。它们没有动手,而是张开了嘴。我拖着身上这三个光腚孩子,一边转动身子想把他们甩开去,一边张嘴咬我能咬到的地方。可是他们身上没有血。
我看一眼李宏波,心头一凉,李宏波被几个骷髅人围着,身上血肉模糊,很多地方,都已经露出了骨头。而他整个人都不会动了。只是被一群骷髅挤着,没有倒下去。李宏波死了吗?
几个骷髅把我架了起来,我的身上,已经感觉不到痛。很多张嘴,在撕扯我身上的肉。我也要死了吧。有血,汩汩地流淌。多少年没流过的血,可以一次性流完了。
我眼前黑了起来,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我觉得我不该死的,那个老太太,不是和我共用一个身体吗?她不是挺厉害的吗?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身边有哗哗的水声。还有我自己,好像也坐在水里。我第一时间,想到了血水池。用我的血,造了一个血水池,把我扔在了这里。
其实也不想想,我自己能有多少血。
我睁开眼睛。光线很暗。远处有很强的亮光。我正在一个山洞里,人工修建的。屁股底下,是水泥地。这个山洞有三米宽,两米高,成拱形。水从洞的深处流出来,流向外面。
我坐在山洞的水泥地面上,水很浅,就在屁股底下流着。看看我身上,还有肉,手被捆着,脚也被捆着。还好,我还没有变成一具骷髅。
我却高兴不起来,李宏波没了。我认识不久却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情的兄弟。不管我还能不能出去,他的死是无可挽回的了。我叹了口气,倚在洞壁上,这里面很冷。大夏天的,洞里的水却很冰凉。
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沟里,我不能耆望谁来救我,除了李宏波,没人知道我来了这儿,也没有人,在用不到我时还能想到我。
我的眼泪,为李宏波而流。可以说他的死,我有一半的责任。不是我,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掺与到这件事情里面来。
正当我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的时候,我听见一个声音传过来:“刘文飞?”
我猛地一直身子,这声音不是李宏波是谁。
我望过去,李宏波在比我更里面的地方,和我一样,捆了双手双脚。靠着洞壁坐在水里。虽然光线很暗,但还能看得见。李宏波并不是一具骷髅。他的身上,该是肉的地方也还是肉。和我一样,衣服都没有破。
我一时很迷糊。弄不明白昏迷之前的那场打斗是怎么一回事儿。我叫了一声李宏波。他答应一声,问我们怎么到这地方来的?
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一醒过来就是这样了。
李宏波这会儿又怀疑起我来,问我:“你真是刘文飞吗?”
我晃了晃身子,说:“都这样了,谁还来冒交充我们这倒霉催的?”
李宏波说:“我亲眼看到你,被吃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我心里一动,对李宏波说:“我也是,我看到你血肉模糊,好多地方都露出了骨头。所以看见你在这儿浑身好好的,也很意外。”
李宏波想了一会说:“我们看到的,是幻觉。就像小树林里,不可能下血雨。指定是幻觉。”
我点点头,认同李宏波的看法。现在最主要的是,我们被墨镜男困在了这儿,不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我们怎么样才能逃出去?
李宏波试着往我这边挪了挪:“墨镜男既然当时没要了我们的命,估计也不想真要我们死,把我们一直困着的可能性很大。我想着他的目标,主要是吴总。”
李宏波试了一下能动,便在水里打着滚,一点儿一点儿朝我这边挪过来。
我也学着他的样,连滚带爬地朝他那边挪动。因为我两个,本身离得也不太远,没用多久,就挨到一块儿了。李宏波叫我转过身来,他用牙去解我胳膊上的绳子。
我有些担心地说:“恐怕就算解开绳子,也不一定能逃得出去,墨镜男把我俩放心地丢在这儿,肯定是心中有数的。”
李宏波停下嘴里的活儿,说道:“不管他这么多,先解开绳子看看再说,有机会就跑,没机会再说没机会的事儿,只要让我跑出去,非毁了他这苗圃不可。”
李宏波这家伙,就有这个优点。他不看那么远。就看眼前,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做不成拉倒,总比什么都不做强。所以他很少没有信心。
我胳膊上的结,是死结。但也没那么难解。一会儿之后,我胳膊上绳子就松了。我活动了一下手,三下五除二,就解开了李宏波胳膊上的绳子。
然后我们各自解自己脚脖上的绳子。我们解开之后,还没有来人。我两个伸展一下腿脚,站起来朝洞口摸过去。
洞口那里,往下一低,是一个大水池。二十米外,有一个水闸。现在水闸是朝上提起来的,水池里没有蓄水。所以前面是水闸,两面都是陡直的水泥墙壁。后面就是这山洞。我两个又不是超人,没可能不凭借工具爬到这个高高的池子外面去。
我们朝着水池上面张望,上沿着还露着半截竹梯子在那,供人上下用的,可是我们却是望尘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