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子因我而死,丈夫婚后折磨我的肉体和灵魂来报复我。

情况并不理想。


等到上白班的时候,骨科医生看了我哥的情况,又看了拍出来的片子,对我们说:“之前的那一次,神经完全接上了,他自己恢复的情况也不错,原本这样持续下去,完全康复都不在话下的。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的神经又受到了重创。”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急忙问道。

  这个医生指着图上的一处地方给我们看:“看到没有?就是这里,神经断裂,而且因为原来就没有完全康复,这一次又受了伤,所以已经呈现出萎缩的迹象了。”


  “萎缩?那还有没有再接上的可能?”


  这医生看了我一眼说:“别人我不清楚,不过就我自己的能力来说,我做不到。”
我瘫坐在椅子上,陆彦回扶着我的肩膀:“你先别一下子就放弃了,这里不行我们再找别的人,实在不行我把你哥送去美国,总是会有机会的是不是?”


  “其实我说实话,我虽然不是骨科全国最好的专家,但是在这方面也算是说得上话的,就算真的接好了,他能走路都不错了,可能勉强脚能落地,但是想正常走路,我恐怕再好的医生,都是无力回天的。”


  我忽然动了气,哗啦一下站起来指着他说:“你别胡说八道,我不信你。我哥一定会站起来的,当时就是本地的医生都说治不好,还不是一样有人有本事接起来了,你们不行就觉得其他医生也不行,这算是什么道理?”


  因为心里着急又生气,我这话说的实在是不礼貌也不客气。


这医生倒是好脾气没有说什么,只是对陆彦回说:“你太太情绪激动,我不跟她解释多少,我是医生,肯定是希望病人能够早日康复的,如果你能够找到治疗的人,那么是最好的了。”
而窗外,树木枯零败落,十里寒冬。


  这件事情我让所有的医护人员保密,不要透露让我哥知道。


如果他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没有办法走路了,一定会比上一次还要崩溃的。


陆彦回打给他在北京的朋友,预备先把北京有名的骨科医生请来,看看是不是在国内能够治疗。


  我们变得忙碌起来。


  我又见到云云。


  自从我哥不在住在疗养院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云云了。


此时一看,她似乎比以前更加漂亮了一些,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戴了一顶毛线帽子,摸索着我哥住的病房。


  我人在走廊上面,先看到了她就叫了一声。


她停下来看我:“陆太太,我是来看看何大哥的。”
“他告诉你自己的情况了?”


  “是啊,他情绪不太好,我心里有些担心就想着来看看。他到底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在想办法了,实在不行去北京,去美国,一定会有办法让他重新站起来的。”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在A市没法治疗吗?怎么会这么严重?”


  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云云,她拉着我的手说:“你就实话告诉我吧,我担心他的情况心里也着急,你告诉我也让我有个底。”


  我看着这个姑娘朴素的脸,忍不住问了一句:“云云,如果我哥,我是说如果啊,他再也没法走路了,就从此以后坐轮椅了,你会不会嫌弃他啊?你喜欢他吗?”


  她松开了我的手,怔忪了一下。
我心里有些忐忑,她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说:“我去看看他去。”


  怕云云透露给我哥自己的情况,我拉住了她:“先别告诉他,我怕他心里难受。”


  “好。”


  何为人心,这是个大难题,我一直不得解,也知道人性本自私偏颇。


不过多数人都怀有善意,不至于会对旁人有刻意的伤害。


就像这个时候,云云明明已经答应我,不会让我哥知道这个情况,我也非常相信她,我觉得她是个好姑娘,从一开始照顾我哥的时候,就很单纯善良。


  我总是很难真切地看一个人。


  北京的医生很快就被安排到了A市,看到了我哥的情况之后一直对我皱眉头。


“这没可能治疗好了,就算是手术也是白费啊。神经都萎缩到这个地步了,连连遭受重创,本来还没有恢复又被伤的更厉害了。根本连个缓和的余地都没有啊。”
听了他这话,我的一颗心瞬时沉入了海底。


  很多天没有睡好觉,陆彦回逼着我回去,他说这里自有安排,让我赶紧回去不要再留下来,别到时候自己先倒下来了。


应该是太困了,我沾了枕头就睡着,不过是真的没有睡好。


人在白天有念想的时候,夜里就会反复地去想。


即使没有做梦,也仿佛是在脑子里装了个机器,一直不停地运作回放,不能休息。


  我是被人叫醒的。


  陆彦回叫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可是屋子里却非常的暗,没有开灯。


窗帘拉了两层,厚实看不到窗外的一点点光线。


我的脑袋动了动,却察觉到一丝异样,一边自己的枕头,发现不知道何时已经被眼泪沾湿了一大片,湿漉漉的,而我的脸上也是那种眼泪干了之后的粗糙。


  他看着也似乎很疲惫,我支起身子问他:“什么时候了?我哥可还好?”
“已经是晚上了,你睡了整整一天,我没有让人叫你。”


他看着台灯上的液晶板上面的时间对我说。


  我吓了一跳,赶紧下床去洗手间里洗漱,想着去医院里看看。


他却拦着我说:“何桑,你别去了,你哥心情不太好。他不想见任何人,连护士都被赶出来了。”


  我一边刷牙顾不得满嘴的泡沫就问他:“为什么?我哥怎么了?”


  “云云跟他分手了。”


  我低头刷牙,没有说话。


  其实我知道,这种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女孩儿身上,可能都是需要多想一些的。


毕竟我哥康复的机会微乎其微,她有自己的打算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我还是有些失望,真的,挺失望的。


都说一句老话,患难见真情,我哥这里还没有彻底地下定论了,她就已经决定分手了?
我哥这一次真的是难得喜欢上一个女孩儿的,至少在生病脆弱的时候,她有些仁义留下来陪陪他,哪怕只是开导开导他,说说话,都是会有极大的帮助和鼓励的。


  我刷完牙洗脸,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陆彦回一直在门口站着。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生活习惯,他不会是想看我刷牙洗脸的。


我把东西放好问他:“你有话跟我说吧,怎么不说?”


  “何桑,我告诉你哥他的情况了。”他看着我说。


  我一直都觉得,我们卧室的洗手间的灯光设计略显晦暗。


就像此时,我看着陆彦回,他的脸上有一点门框落下来的阴影,我觉得此情此景有些肃穆。

不该是这样,他很少这样凝重。


  陆彦回对我说:“我联系到了美国一家著名骨科医院的院长,他给我发了一封E-mail。那是他们医院的医生的会诊结果,他说没有办法。”
“所以呢?”


我掐着自己的手指问他:“所以你把一切都告诉他了?没有任何的余地?”


  “那个叫云云的女孩儿跟你哥提出了分手之后,他找我去病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房间里,他让我跟他说实话。我不想说的,他跟我说没有关系,一切结果都可以承担,如果我不肯说,他就会一直没有根据地胡乱猜测,也许结果比知道了更加糟糕,我觉得是这样,那更加糟糕,还不如直接告诉他来得好。”


  “你得跟我商量一下的。”


我推开他往外走,一边换衣服一边说:“你每次都不跟我商量,我哥这个人我比你了解多了,他是什么话都不肯说的,尤其是这样的事情,如果他因为你的话心里就是去了信心可怎么办?我们还没有真的就到了最坏的那一步。”


  “我也没有就果断地告诉他没有办法了,还跟他说了无论如何都要去美国试一试,已经在让人安排了。”


  “他怎么说?”


  “他就说要静一静。不过也没有发脾气什么的,人都有难受的时候,让他一个人待着,消化一下这个消息未尝不是一个有利于他的做法。”


  我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到底是谁?到底是谁还不放过他?他都已经残过一次了,难道都到了这个地步了还不够吗,非要他死了才好是不是?”


  “你哥跟谁有过节?我让人问了你家附近的邻居,他们都说没有见着人,你哥坐过牢,他们似乎都挺排斥跟他多相处的,所以也不在意他怎么样。”


  我拉住他问:“会不会还是那帮人?我哥被指控杀了龙三,他们当初就已经动过他的手脚为龙三报仇了,如今我哥的手脚好了,他们又不肯放过他,再来找他的麻烦?”(88)
明天见。。
么么来了
那个爱心是怎么打出来的
这个问题好!我当时怎么就让她姓陆了呢,我也不知道


 陆彦回摇摇头:“应该不会的吧,我不太明白他们这些人处理事情的方式,不过虽然是偏门,也讲究一个道义,既然解决过的问题,那就是过去的了,理应不该再翻出来。”


  “你懂什么?你这么肯定?”


我心里烦躁异常,仿佛一直深山的兽四处盲目探路,却毫无线索。


  他点了点头:“不会是他们,你放心。”


  我一点儿都不放心,他的安慰太苍白。


我又问他:“哎陆彦回,你认识道上的人吗?帮我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是不是那么又来找麻烦了,如果是,我得解决。”


  “不认识。”他面无表情:“我做正经生意的,怎么会认识他们?你也不要想着打听,我告诉你不是就不是。”



“那会是谁?”


我不耐烦地下床:“我跟一个瞎子一样眼前一片黑,什么都不知道,我哥残了我却只能干坐着束手无策,你知道我什么心情?”


  “会不会有可能是,许至?”


陆彦回看着我说:“你知道,这个人如今跟疯了一样,做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万一他对我们夫妻怀恨在心,可是没办法对付我们,转了别的心思对付你哥去,也是有可能的。”


  “你别瞎说,他再怎么变了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完全没有道理好不好?他和我哥一点过节都没有,而且我哥对他也一直都很好的,根本没有一点可能是他。我倒还是很怀疑是龙三的那些兄弟整天想着替龙三报仇,又找到我哥了。”


  陆彦回的话我觉得毫无道理,甚至有些无理取闹。


我知道他讨厌许至,我如今对许至也是避之不及,可是真的把这么一个帽子扣在他头上也真是冤枉了人了。


而且就算不是龙三的人,我也不确定我哥后来有没有再得罪什么人,他做事有时候偏激,难免会闹出矛盾来。



思绪千丝万缕,抽不出一根明晰的线来,烦。


  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我还是去了一趟医院,他如今知道自己的情况,总是不妙的。



陆彦回要跟着我一起去,我拦住他:“你也很多天都没有休息好了,也睡会儿吧,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


  他不再坚持,眉目间却是掩饰不住的一些复杂情绪,我总觉得陆彦回有些怪,可是哪里怪,我想不通,也说不出来,就只好归结为他是累了。


就像我累了一样,时不时地会发呆分心,都是有可能的。


  因为太晚了,他不放心我一个人开车,让老李送我去的。


住院部一走进去很安静,只有医护人员还在来回走动,我哥是一个人住一间病房,我去的时候灯已经关了,我不敢推门进去怕打扰他。


  就去了值班护士的办公室里,她们也是认得我的,看到我来了对我说:“怎么陆太太这么晚了还到这里来?”


  “我哥他已经睡了吗?”


“刚才我们进去看过,已经睡了,下午的时候情绪不太稳定,到了晚上反而平静了,人不都是这样吗?想明白了想通了,也就接受这个结果了。”


  我点点头,却还是不太放心,就尽量不发出声响地推开门进去,谁知道明明那么小的动静还是惊动了他。我哥在黑暗里问了一句:“是谁?”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又说:“桑桑,是不是你?”


  “嗯,不放心你,就过来看看。”我走近他,他伸手开灯,又示意我把他的病床摇起来一些,方便跟我讲话。


  可是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我们竟然有短暂的沉默。还是我哥率先打破这沉默的,他开口对我说:“陆彦回都告诉我了,我这腿,是不是就彻底没的治了?”


  “怎么会?他没有告诉你我们已经在联系美国的医院了吗?等安排好了我到时候陪着你,我们一起去美国,找最好的医生动手术,一定能医好。”


 他弯弯嘴,估计是想笑给我看,却竟然哭了。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不会有事。你信我。”


  “我知道你是安慰我,不过没事,我想了一下午,已经想通了。”他嘴上这样说着,眼里反而湿漉漉的,我拿纸巾给他擦眼泪,自己也有些想哭。


  他勉强笑了笑:“让你笑话了,我这么大一个男人,还在自己妹妹面前掉眼泪,真是没有出息。”


  “你别这么说。”


  “是真的,桑桑,我有时候会回想自己这一辈子,觉得特别没有出息,谁过得都比我过得好,我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好,出去闯社会也没有一个正经的拿的出手的工作,以为跟了一个老大就很了不起,说话也浮躁没品,最后还闹出了人命,把自己送进牢里,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委屈自己嫁给陆彦回,我可能就在牢里面老死过去了。”



“怎么啦?好好地怎么说起这些啦?”


我替他掖好被子,希望他说点开心的事情,可是大概是此情景太悲伤,他说的都是伤心事:“我那天做梦了,梦到妈了。”


  “梦见什么?妈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不喜欢做作业,就会让你帮我做,有一次我老师发现了我作业不是我自己写的,就问我帮手是谁,我说是我妹妹。他认得你,你书念得好,学校里很多老师都认得你,他把你叫过来训了一顿,还把妈叫来了。”


  “我记得,那是小学的时候了,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还拿出来说?”


  “妈那个时候骂了我一顿,说我自己不学好就算了,还拉妹妹下水,给你也惹麻烦。”


  “妈也是希望你好。”

  “我知道,我不怪她。”


他总是不再流露悲伤,带着浅浅笑意对我说:“你和妈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从前我心里总有侥幸,觉得哪一天能多一个才好,不过现在看来只是我浑想,不能成真。”


我知道他是想到了云云,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


只好对他说:“其实我也不觉得她有多好,只是你喜欢我懒得多说,现在看来还是我看人的眼光毒,分了也好,分了以后给更好的姑娘腾地方出来,旧的不去,新的怎么来?”


  其实我这话说的没有一点依据,我看人一点都不毒,我觉得谁都是好人,所以我容易栽跟头。


  我哥摇了摇头:“你别怪她,我就不怪她的,我只怪我自己。桑桑,你说我会落得这个下场,是不是因为从前罪孽太多,老天看不过去,给我的报应啊?”


  “什么报应!”


我制止他继续说:“我不信那些东西,你不是说了吗,这一次还会受伤是有人去家里对付你了,你还有印象吗?或者你自己猜测是谁,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算了吧,不去追究是谁了,不重要了。”


他摆摆手,对我说:“刚才的话也还没有说完整,妈责怪我拖你下水,我觉得她说的对,我不只是那个时候让你给我收拾烂摊子,后来很多次都是。我还记得自己打架,把人家的头给打破了,住进了医院,那个时候你才初中,我不敢跟家里说,你去求那人的父母,说不要告诉爸妈,还拿出自己的学费交了医药费,回头告诉家里说自己不小心给弄丢了,被爸拿皮带抽了一顿。”


  “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在想这些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提起来我都当做笑话听,快别再说了。”


  “你觉得好笑,我却不觉得,我只觉得自己一直对不起你,桑桑,哥对不起你!”他摸摸我的头发,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你既然知道对不起我,那么好,你得好好报答我对你的好,而对我来说,最好的报答方式就是,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


  我看着我哥说:“你答应我,无论这一次我们从美国回来,你能不能再走路,万一好不了,我是说万一你真的以后永远要坐轮椅了,也请你每天都要开开心心的好吗?”


他没吭声,我又问了一遍:“好吗?”


  “好,我答应你。”


  我临走的时候,他又对我说:“桑桑,我想看日出。”


  他这话让我有些诧异,他摸摸鼻子说:“很多年没有看过日出的感觉,突然很想看一次,不知道可不可以陪我这一次?”


  我点头:“行啊,那这样吧,我先回去,我们都早点睡觉,我明天一早来,推你出去看日出,我们可以往远了走,靠海的地方看起来更漂亮,到时候我来跟医生说,我带你出去兜风,他不会不同意的,你说好不好?”


  “靠着海的地方,好呀,那更好了,我等你来。”


  我临睡觉前想起来这事,设好了闹钟,还心存侥幸地想,他的状态很好,看来我不必太过于担心了,最坏的结局也就是坐在轮椅上一辈子,那没有什么的,很多了不起的大人物,比如霍金,史铁生,他们都残疾,但是也活得很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是我哥哥生命里的最后一次日出。(89)

  

 我出门的时候,天还是黑的,陆彦回都不知道。


  昨天从医院里回来,他还没有睡,房间里有淡淡烟味。


窗户明明是开着的,冷风都没有把这味道完全吹散。


看到我回来,他才又顺手灭了手里的烟,我一瞥烟缸里,已经有好几个烟头了。


  他也烦。虽然我有些不明白。


  今早我起床,设定了闹钟都没有把他给闹醒,看来是真的困,我小心翼翼地洗漱,换好衣服出门。


  陈阿姨他们也都还没有起来,我从柜子里找了牛奶温了一下,简单的喝了一些就自己开车出去了。


我以为我哥还没有醒,谁知道他已经醒了,而且已经准备好了,坐在轮椅上等我。


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就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尚且漆黑的天色,一直发呆。


我走进去他都没有反应,直到我走到他面前叫了一声:“哥。我们现在出发吗?”


  他才回头看我:“好,我们走吧。”


  医护人员帮了忙,把他给抱上车,又把轮椅放好,他坐在副驾驶,方便扣着安全带。通往海边的这条路我如今已经谙熟,再加上时间尚早,一路开车都畅通无阻,并没有在路上耽误时间。


  我哥看着侧面窗户外面的风景,虽然寒冬草木枯败,但是这季节的清晨又有一种别样的美。


已经有零星的老人穿着运动衣出来锻炼身体,路过湖边矮山的时候,湖面上起了一层朦胧薄雾,一眼望过去,如同一幅山水墨画。


  他突然开口对我说:“真漂亮,我活了那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咱们A市的好,今天才知道自己过去都是白活了。”


  “是挺好的。我有一次被陆彦回大早上的拉去爬山,在山上看了一回日出,当时坐在山顶的长椅上往下面看风景,所有的东西都在渐变的阳光里慢慢地清晰和明亮起来,那是真的没,可惜忘了拿手机给拍下来了,不然还可以给你看看。”


 “真的吗?我都没有见过。我好久没有爬山了。”


  “那有什么难的?”我一边开车一边说:“下一次你想去,我随时可以带你去。都在A市,再方便不过了。”


  他就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那个时候我如果分一点关注在他的神情上面,也许能够察觉到他脸上的落寞,他那个时候已经做好了离开这人世的准备,所谓的看日出,我后来想,莫非是一种对这个世界道别的形式?


  日从东升,如同生命从母胎里生长而出,每一个清晨都仿佛是一种重新的开始,他那个时候想到了什么?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再眷恋这风景怡人的美好人世?


  车开到海边,我还算仔细,带了厚实的围巾来挡住海面上袭来的寒风。


他不方便下车,我就把窗户和门打开,又给他系好围巾,让他可以清楚看到海面上的风景。


 看了看时间,应该过十分钟这样就差不多能看到了。


我哥看着大海对我说:“以后等我百年之后,我真想让自己的骨灰就洒在海里,不用留下,洒在海里好,跟着海水一起,到这世界的很多地方去,我这一辈子去的地方太少了。记忆里就只有A市的每个角落,虽然我熟悉这个城市,但是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


  我就笑话他:“那得多少年以后啊,也许以后你去的地方多了,你反而改变了主意了呢。”


  “不会,我不会改变主意,撒进海里吧,桑桑,你比我小,我肯定比你早走一步的,所以这事儿就麻烦你记着了。还有如果那个时候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伤心难过,也不要哭,那本来就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人总是要死的。”


  我制止他:“好了好了,怎么一早上的那么开心,尽想着这些多少年以后的伤心事了,你放心,你那个时候去世了我一定不难过,生老病死嘛,你老了我也老了,有什么好难过的。”

 
 “那就好。”


他朝着那边看,忽然脸上多了一些兴奋,然后拉我的袖子说:“你看,出来了。”


  薄雾晨光。海上日出。


  橘色的光线慢慢从海平面扩大,东边的海面上晕染了一层淡淡的色彩,然后随着太阳升高,颜色渐深,范围也越来越大,波光粼粼,颇为壮观。



我下车拿手机去拍照,我哥坐在车里看着这风景,我转过身来对他说:“我给你也拍一张,留个纪念。”


  他点点头,对着镜头笑了笑,我走过去给他看,他却是红了眼睛,我说:“怎么了?”


  “想到妈了,我有些想妈了。”他揉揉眼睛:“我这些天经常伤感,你别介意。”


  “我不介意,我有时候也想到妈,她永远都是年轻的样子,坐在家里那台老钢琴的边上弹钢琴给我们听的样子,她可真是美。”

 太阳已经完全从海面上升了起来,我哥对我说“走吧,我们走吧,再之后就算不得日出了。”

 
 “你不多留一会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不了,我累了。”


  我不再多言,开车回去,他让我回去睡觉:“你起来的太早了,赶紧回去再睡个回笼觉,你晚上再来看我,白天不要来,我也要休息,谁都不要来。”


  “好吧,我知道了,你哪里不舒服就跟医生说,他们会随时打给我。”


  护士把他弄回病房里,我并没有多想。


  人生有多时候来不及多想,谁会知道什么时候就是永别?


他跟我挥挥手让我上车,我就真的开车走了,那是我哥最后的样子,坐在轮椅上,脸上有些胡渣,穿着一件厚厚的黑色羽绒服,脸上还有一点笑意。



 我是被陆彦回给叫醒的。


这段时间似乎怎么睡觉都睡不够,我回去之后又沉沉睡了过去。


陆彦回本来是去公司上班了,结果他突然回来,急切地把我给推醒了:“何桑,何桑你醒醒。”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他的脸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沉重,我说:“怎么了?”


  “你哥自杀了。”


  ……


  “你说什么?”我不甘心,又问了一遍:“陆彦回你说什么?我刚才有些懵,听得不是很清楚。”


  “你哥,他趁着医护人员不注意,藏了一把水果刀在身边,就在护士给他检查过身体之后,他给自己心脏插了一刀,又把棉被盖得严实,眼睛都闭上,没人知道他对自己做了什么,直到后来有人发现满床的血才……”



我推开他,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要走。


他用力把我拉回来摁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好,又给我穿上了鞋子,我任凭他又帮我穿好外套,脑袋里一片空白。


  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那里已经围满了人。


因为是病人在医院出的事情,连院长都一脸焦虑地在病房门口等我们。


还有好几个警察也在,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只觉得自己在人群里,有很多的人,很多的人围着我。


声音明明很嘈杂,可是又仿佛我给自己围了一个圈,让这些声音都隔离在外,我什么都听不见。


  陆彦回比我冷静很多,他从容地交代一些事项,我不知道他们具体商量了什么,只知道后来人都散去的时候,他晃了晃我。



“何桑,你别这样,你有什么话要说,你告诉我叫我知道,你别这样什么都不肯说。”


  我摇摇头:“陆彦回我在做梦吗?你告诉我这个是一个噩梦,我哥其实没有死,是我自己不是东西梦到这样的场景,你告诉我。”


 没有人回答。


  人在很悲伤的时候,反而很难哭出来.


就比如我现在,我明明心里一阵阵地绞痛,可是我眼睛干干的,一点眼泪都没有流。陆彦回让我在一间病房里坐着不让我出去,又让一个看护看着我,他说一切他来处理。


  后来我被他带走,我说:“我哥呢?”


  “法医在尸检。还要等报告,现在你别去看他。”


  “我哥呢?”


  “何桑,你冷静一点,他已经死了。”


  “我哥呢?”


  “何桑!”



 看到了法医和医院同时出具的死亡证明,看到了我哥的名字,我才终于明白都是真的。


陆彦回果然安排好了一切,请了殡葬的人来。


如今这样的事情都是他们一手办理妥当的,我看着他躺在棺材里,因为大出血死的,不复之前的样子,整个人显得干瘪,像是一片枯叶。


  A市有个习俗,人死之后不会立即火化,而是会由入殓师剃头,化妆。


不过再怎么样也便不会从前有生机的样子了。


再停床两天,他无妻子儿女,相依为命的人只有我一个人,再没有比这个更加遗憾的事情了。


  这两天不断的有客人来,哭声遍地。


我却一直都觉得不真实,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只游魂,脚不沾地,与身体真实的意识分离。


  他火化的时候,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追悼会,来的人也不多。


他出狱后从前的朋友几乎都没有了,再加上很多人瞧不起坐过牢的人,他活着也是孤独的。

  
我们稍微亲近一些的,依次和尸体做最后的道别,我到这个时候才算真的哭了出来,棺材要被推走,我死死地拽着边上的手把,不肯让。


  陆彦回把我拉开,这个时候却又有人来。


这个人我觉得眼熟,好好地想了想才记得他是谁,他叫黄庭,是我哥从前的朋友,最好的朋友。


  可是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我哥联系了,他为什么会来?(90)

端午快乐,加一更。这三天大家要玩的开心哦。
苏?没有啊,可能是我打错了吧。只有许至
上了这么多年的班了,我到现在还没有弄明白什么叫商界人士,我果然是缺乏生活体验。
明天更啊
那是因为你没看到后面的,我比较喜欢峰回路转。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