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葬:民间墓葬带你行走阴阳之间

  天棺
  他也姓周!
  自此,我也确定,我的确是认识那阴阳先生,见过那阴阳先生的。
  这倒并非因为周老爷子姓周,而是在周老爷子之外,我也的确还认识一个姓周的阴阳先生。那就是给我老娘,以及强子爷爷看坟的那个周先生。不用想,那人是个神棍,我几乎是可以确定的。可是他为什么又能在双发村于家的水塘里,找到那口大缸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很快我想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儿。或者说是一系列很严重的事儿。那就是这周先生,也许不只是个神棍。
  在蔡家围子,强子爷爷所葬的“蜻蜓点水局”中,是周神棍帮着点穴选地的;
  在凤阳甲,强子大舅二舅所遭遇的事件当中,有个中年的风水先生,曾教过他们如何用“双鬼拍门地”养蛊虫;
  在杜草村,李胖子二爷爷“四象凶图”活葬之地,有个风水先生告诉李大彪原本只有李二爷爷知道的活葬人尸发家的方法;
  在迟林屯,曾有个周姓的风水先生指点黄村长和她儿子住进“异蛇衔棺”的棺材宅子中,进而逃避刘一刀的抽肠噩梦……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好像有了答案。不管在我经历的每一件灵异事件当中,有没有人提到周姓,但其中的那个风水先生,似乎都好像指向了我所认识的周神棍。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儿?期间又有什么关联?他的目的是什么?而我为何又卷入其中?这一切和我手里的那本《七十二葬》到底又有什么关系?
  瞬间,我被重重隐在迷雾之后的疑问击倒,我甚至能感觉到无数疑问在我脑海里碰撞。而这些完全没有线索的答案,让我在那一刻竟然感到有些害怕……
  身旁的芸芸,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我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到现实。现在人家于家哥俩都在我面前,等着我给一个结论,现在的确不是思索这些事儿的时候。而且,在我内心深处,我真的是希望一切有关周先生的猜测,都只是巧合。
  眼下,应该先着重处理于家的事儿。
  按照我的猜测,于家老母下葬的地方,的确是西子捧月之地,也的的确确是一块发富贵而深远的福地。但这“西子捧月地”却生的不是地方,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西子捧月地”是处在一个更大的凶局当中,即便福泽绵厚,也终究架不住天定大刹之局阴气影响。这就好像在坟地正中间盖了一幢富丽堂皇的别墅,建得再好,也就是个看坟的屋子。根据我那本破书《七十二葬》上的描述,这龙凤山之中所涉的阴煞局中局的名字叫——
  九头鬼车……
  鬼车,并不是鬼开的车,而是一种传说中的怪物。《山海经》中的有载:“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极柜。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面鸟身,句曰九凤。”九凤本是楚人所崇拜的九头神鸟,人面鸟身有九首的九凤,是战国时代楚国先祖所崇拜的图腾形象。后来由于秦国灭楚,九凤被北方神话描述为“昼盲夜了,则飞鸣而过。爱入人家烁人魂气”的鬼鸟形象。因为在夜里九凤会发出车辆行驶的声音,故而被秦人冠以九头鬼车的名字。
  然而历史是很会开玩笑的。原本会随着秦一统六国而流传下去的九头鬼车的传说,在一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呼喊声中,再度发生了偏移。在楚汉相争时期,原本较为邪恶的九头鬼车形象,摇身一变,演变成羽衣仙女的形象并且流传世界各国。
  我的《七十二葬》应当不是大秦时期流传下来的,但其得名却是借了大秦时期流传的的“九头鬼车”的相应版本。其中的因由主要有两个:
  一是《七十二葬》中的“九头鬼车”是较为特殊的,大多数的墓葬都只有一个局眼,而“九头鬼车”的局眼却是有九个。九个局眼会单独各成一局,合二为一,便是“九头鬼车”,恰巧应和九头凤的九头之说;
  二是因为那句自秦流传而下的传说——“爱入人家烁人魂气”。“九头鬼车局”也正如这传说中几度善恶转变的九凤一样,会“烁人魂气”。
  具体怎么烁人魂气,我说不好,毕竟我出道还不到一年,纵然遇到的事情都很离奇,但所涉的知识领域,还只是冰山一角的一角。也许,这“烁人魂气”会让人常年生活在局眼当中的人畜逐渐虚弱。亦或者如双发村村民所说,在那周先生找出大铁缸之前,年年的阴历七月,“西子捧月地”里都会有人溺死。
  当然,“西子捧月地”是“九头鬼车局”中的一个局眼,还仅停留在我的推测阶段,之所以我猜测于家的“西子捧月地”是“九头鬼车局”当中的一个局眼,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这地方连续多年“福地出凶事”。福地出凶事的可能性其实不高,可能性最大的一种成因就是“穴吉而局凶”。于家的地符合这一条件。而“九头鬼车局”的九个局眼,要有乘生气的九山或九水。“西子捧月地”符合“九水”中的一水。更具体情况还是需要我去进行实地勘察的。另外一个可以追寻的证据,就是要判断那口大缸的真实作用……
  有了这些猜测,我便开始调动我的兵马。自然,指的就是李胖子和强子,芸芸我是舍不得指使她跑腿儿的,至于那个死鬼孙胖子,白天很难看到他的鬼影,间接等于没有用。
  李胖子和强子的主要工作是去找一张龙凤山的地图,以便我确定“九头鬼车”其他八个局眼的所在。只要能一一找到其他八个局眼,就可以把有关“九头鬼车”成局的结论坐实。
  找地图,有助于两个胖子减肥,另外可能一个不太需要体力的工作是要我自己亲自完成的。那就是确定那口大铁缸真正的用途到底是什么。我觉得,只要确定了那口大缸到底是用于祭祀还是镇煞,就可以大致判断出于得龙媳妇和于洋的死因。直白点说,在假定于家的“西子捧月地”是“九头鬼车局”当中一局眼的大前提下,如果那口大铁缸是祭祀之用,那么它原来可能不是在水里的。而是在岸上进行祭祀的一个用具,其作用很可能是烹煮或者承装祭祀用的牲畜尸体所用。后因某些原因进了水里。连年阴历七月在那水中死人,可能就是在一年当中最阴的月份里,那大铁缸在向生活在这里的人所要祭品。如果那口大铁缸是个镇物的话,自然是要镇住那水里的东西。根据双发村部分村民的猜测,说那水里有水鬼,想来着缸要是行镇压功效的话,是很正常的。也就是说,两种情况都有可能。
  但问题是,两种都可能的情况,也都存在疑点。
  如果大铁缸是祭祀用的,那捞出来之后自然就不需再行上献祭品。三年前周先生来到这,让于家人捞出大缸,双发屯不再出事,自然成立。可是,为什么时隔这么长时间,于得龙的媳妇会死在大缸里?于家人一直往那鱼塘里放养鱼苗,却从没捞出过鱼呢?于得龙的媳妇算是祭品?还是那些鱼算是祭品?
  如果大铁缸是镇物的话,捞出铁缸之后,被镇在水中的东西重新活动了起来,每年于家人撒的鱼苗,成了那东西的盘中餐,今年于洋也被里面的东西抓了去,当了替身,这都合情合理。可是,为什么在捞出这大铁缸之前,双发村又会连年有祸事上演呢?
  想来想去,无论是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也都有疑问。如果想证明我的猜测,直接的入手点,就是那口大缸本身。无论它是作何功效,一定会在缸上有蛛丝马迹的。
  我们一行人,在我的指挥下,兵分两路。我带着芸芸回到了于家的后院,开始仔细观察起那口大铁缸来。
  如之前看到的时候一样,这大铁缸没有半点变化,还是灰突突的,没有半点纹饰。手感也是冰冰凉凉的。我绕着这大铁缸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还是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但我却越发觉得,有些什么地方让我觉得很奇怪。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来。
  “胡来,你说这缸是铁的么?”
  在我身边的芸芸,突然低声问了我一句。我的大部分注意力还都在缸上,只条件反射一样的回了一句:
  “应该是吧!”
  “那你说,是铁的怎么一点铁色都没有?一点都不亮。”
  芸芸说的对,……
  这缸的确少了点金属该有的色泽。但这个问题,在我们第一次看到大铁缸的时候于得龙就说了,因为这铁杂质太多,多到连收破烂的都不要的份儿上。
  想着,我就转回头,想要再把于得龙曾对我们说过的话复述一遍。但在将要开口的瞬间,我愣住了,因为我终于知道我一直比较在意的问题是什么了。
  我赶忙回头去喊于得龙,让他去找把刀来。于得龙看我好像有什么发现似的,就赶紧转身去了。不多时,便拎了一把菜刀回来。其实,我想让于得龙去找一把小刀,因为菜刀相较我将要做的工作来说,有点太大,不趁手。但也无所谓,好歹菜刀也是刀。
  我伸手接过于得龙手里的大菜刀,俯下身子就开始刮大铁缸的表面。一声声令人牙碜的金属摩擦声,刺得我耳朵直疼,而随着声音,一些灰白的金属屑,也被我刮了下来,落在我的手心里。我仔细观察手里的那一点铁屑,一种不祥的想法,渐渐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让于得龙去找了一张白纸,把我刮下来的铁屑包起来,然后又和于得龙一起,把大铁缸翻了一个底朝天。因为,如果我那不祥的想法是正确的,那么在这缸的缸底,一定会有我想找的痕迹。
  果不其然,在铁钢被翻过来之后,我在缸底找到了八个骰子大小的字——
  “坐守天棺,宁毋永世”!
  斑秃
  “坐守天棺,宁毋永世!”
  这八个字的出现,让我不自觉的全身一震。在用菜刀刮铁缸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这东西的来历,但当我真的看到这八个字的时候,仍旧不自觉的感到害怕。因为这八个字,只有一个一种东西会用到,那就是——降棺。
  降棺,是降术之中的一种墓葬方法,一种非常邪祟的葬法。
  所谓的降术,并不是流传于东南亚地区的降头术,而是茅山术的一个邪异变种。相传在宋代,有个茅山门人名叫洛有昌,因其擅用茅山术谋取私利、报复恩怨,被当时的茅山掌门人陆祥凌真人打断双腿,进而逐出师门。离开茅山的洛有昌非但不思悔改,反倒满腹怨恨,s变本加厉的开始报复社会。后来干脆放弃了对茅山术的研究,开始专心将茅山术中的某些法术研易,用以害人。元朝初年,洛有昌广纳心术不正之徒,自立“降教”,降术由此得名,同时,也因洛有昌为创教掌门,而被人称为“洛降”。其原理是将茅山术反过来使用,以施法者的阳寿为引,人为的模仿恶鬼的力量加害于人。这“降棺”,也是遵循降术原理,作用于人的法术之一。只不过,它针对的对象是死人,而非活人。其目的,就是为了让死人永不超生。
  降棺,其本质是一口坐棺,其中的尸身是要保持坐姿的,所以其外形上会被看成一个木桶或者是水缸。降棺会随着主棺一起下葬,并将主棺称之为“天棺”,所以才有“坐守天棺”的说法。降棺通常的材质是柳木这种最不适合做棺材的软木,因为柳木的一大功效便是隔绝阴气。降棺中的阴气,因此而不会外泄,同样,外界的阴气也不会渗透进入降棺之中。如此为之,被施以降术的降棺,就会镇住墓中的主棺,也就是“天棺”,只要降棺不破,天棺中的墓主,永远别想踏入轮回。也为此,降棺上才会有“宁毋永世”四个字。
  而在传统的柳木降棺之外,还有一种更为阴毒的选择,那就是铁棺。铁器与柳木不同,它所能隔绝的不是阴气,而是隔绝阴阳。照例说,这样的东西根本不适合做棺材的。但铁质降棺会在烧制的过程当中,加入大量的动物或者人的骨粉。纵然铁棺能隔绝阴阳,但骨粉却是吸阴的绝佳材质。如果这骨粉本身有亡魂的阴怨之气,功效便更强大了。这样的铁质降棺,一旦有尸身进入其中,降棺的吸阴功效便会开始触发。随着时间的累积,其中的阴气便会越来越重。其功效,也会从最初的镇“天棺”,演变成为折磨墓主。
  在我眼前的,显然是一口铁质的降棺。我用菜刀从那棺身上刮下来灰白的铁屑,很容易分辨出其中包含的铁屑,而那缸底的八个大字,更是最好的证明。于家人用这样一口降棺做水缸,不发生点横事都说不过去。可问题是,这降棺在于家的“西子捧月地”之中,到底是要镇住谁呢?而降棺之中,本也是应该有所尸身的,在被于家人打捞出来的时候,只剩下这么一口类似于大缸的东西。那么,棺材盖在哪?其中的尸身又哪去了?
  答案,我不知道。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这是一口降棺,它的作用,便是镇住水中的某样东西,而已。
  我把降棺的事儿简单和于得龙说了,叮嘱他把这缸挪到院子里阳光最足的地方,且不要再在这缸里取水。于得龙听了,一脸的惶恐。这表现很正常,毕竟谁听说自家有口降棺这种邪门儿东西,都会害怕的。不过,不再从缸里取水的问题,明显是我多虑了。虽然这大水缸天然制冷,好处多多,但自从于得龙的老婆死后,他们无论怎样也不在一口死过人的缸里取水用的。
  这时候,李胖子和强子俩人回来了,手里还真的拿着一卷破破烂烂的地图。我问他俩是从哪搞来的,这俩货相视嘿嘿一笑,然后异口同声的对我说:
  “村委会墙上揭下来的。”
  我对俩胖子的回答感到很是无语,但也佩服他俩,村委会好歹也是党的地盘,他俩还真能随便就去打个劫。
  不过这不是重点,我很快把精力便集中在那张破旧的地图上。这地图,只有龙凤山水库西南岸沿线的半边地理结构描绘,也是一副以双发村为中心的地图。对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我在芸芸、李胖子和强子的帮助下,找到了除于家“西子捧月地”之外地四处疑似“九头鬼车局”的局眼。至此,于家所有的横事好像都已经有了答案,至少应该说是有了依据。只不过,似乎还缺少一个关键点。这就好像是悬疑侦探小说一样,不管推理多么完美,证据多么充分,总要有一个关键点把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这个关键点,就是动机。
  而眼前,于家一切横事的起因,好像都有了依据,都已浮出了水面,只有动机,还沉在水底。
  当夜,无话。
  准确的说,倒也并非无话,只是发生的事情无足轻重。最重要的事儿,就是我睡不是踏实。原因有二。
  其一是经过昨夜和那小鬼的战斗,我不知道到底是该靠着墙睡,还是背着门的方向睡。因为我真的开始拿不准到底我将面对的鬼祟会从哪里出来;
  其二是那个白天不见鬼影的孙胖子,摆脱困扰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又出现了。他这次来找我,并非是为了报警,而是突然穿门而过,对着我大喊:
  “胡来,大事不好。”
  当时的我,刚好处在进入梦乡的临界点,被他这么一喊,当时的我我是害怕与愤怒并生,二目圆睁,瞪着他张口骂道:
  “说吧!这次是他妈的长发女鬼找我?还是小眼睛小鬼儿找我?”
  孙胖子当时是一愣,然后晃着大肥脑袋对我说:
  “都没找你!”
  我听了他的回答之后,更加不客气,一个翻身,把脸冲向墙里,留给孙胖子一个背影,然后极不耐烦的对他说:
  “那就赶紧滚蛋,大爷我要睡觉。”
  说完,我就用被子把脑袋一蒙,完全不理孙胖子。而孙胖子则是好半天没做声,最后只“哦”的应了我一声,便退出了我的房间。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喊上我的小伙伴们,开着李胖子的豪车,开始按照前一天定好的“九头鬼车”疑似局眼的地点,挨个排查。等到中午时分,我们已经确认了四个疑似地点中的三个,其中只有一个是判断错误,另外两个都符合“九头鬼车”局眼的要求。至此,我似乎已经不再需要继续确认剩下的地点了。因为,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考证什么了。剩下的,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猜想那个最关键的“动机”。
  回去的路上,芸芸靠着我的肩膀,神行有些憔悴,我问她是不是累了,她只是微微的摇摇头。而坐在副驾驶的强子,却是一直歪着脑袋看开车的李胖子。起初倒是没什么,可时间一长,李胖子就受不了了,也不管是不是开车,抬手就给了强子脑袋一巴掌,故作生气的说:
  “你丫老看我干啥?我脸上又花?还是你丫想非礼我?”
  李胖子作势,强子却只回给他一个嘿嘿的傻笑,搞得李胖子是一脸无奈。直到李胖子再次作势要打强子,强子才傻笑着指着李胖子后脑勺大喊:
  “兴明你斑秃!”
  强子喊完,李胖子明显急了,整个人都快从驾驶位上跳起来,搞得车明显往侧面一偏,差点一头扎进山沟里。李胖子倒也不管,稍微稳定方向之后,抬手又给了强子一巴掌,
  “谁斑秃,你找打?是不?”
  强子又挨了李胖子一巴掌,特别不服气,涨红了脸想说什么,却好半天没说出来。最后,只能转头看向我,同时指着李胖子后脑勺的位置说:
  “胡来,你看!”
  我本来看着这俩胖子打闹,只是当是个乐。但被强子这么一喊,我也不自觉的往前伸着脑袋去看李胖子的后脑勺。结果发现,在李胖子后脑枕骨偏右,靠近耳根的地方,真的有那么一块儿一毛钱硬币大小的地方光溜溜的没有头发。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印象里的李胖子头发一向很浓密的,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块“斑秃”来?我心里一阵纳闷儿,也就喃喃的嘀咕了一句:
  “鬼剃头?”
  我这话,没引起强子和李胖子多大注意,……
  倒是一直靠在我肩头的芸芸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我赶忙转过来,问芸芸怎么了。芸芸还没回答我的话,嘴唇就已经变得煞白,让我看了十分担心。好半天,芸芸才有点哆嗦着对我说:
  “胡来!你看我,是不是也少了一块头发?”
  我听芸芸这么说,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说只看到李胖子后脑勺“斑秃”,那我可能会跟着强子的节奏调笑几句。可芸芸也突然这么问,那就一定不是巧合了。
  想着,我就赶紧去看芸芸的头发。轻撩开她的栗子色的秀发,我登时发现,她枕骨左侧,靠近耳际的地方,居然也有一块硬币大小的头皮是光溜溜,没有一根头发……
  午夜凶灵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头升起,赶忙问芸芸怎么会知道自己少了一块头发。而芸芸见我这么问,嘴唇都开始有点发抖,好一会儿才开口说:
  “胡来!昨晚上,我梦见,有个小孩儿扑到我身上,揪我的头发。”
  芸芸说完,周身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我赶紧抱住她,轻抚她的背以示安慰,同时,在心里不停的骂自己是头猪。
  昨晚上,芸芸和李胖子碰到的是鬼剃头无疑了。而这剃头的小鬼儿,一定是于洋。前天晚上,孙胖子走后,于洋就出现在我的房间里。现在想想,他的目的也一定是我的头发。昨天晚上,孙胖子再次出现在我房间的时候,让我半开玩笑半生气的给骂了出去。我们阴差阳错对话,让我忽略了孙胖子的出现是一种预警。
  事到如今,我的好朋友和女朋友,都中招了,只因我的疏忽。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什么,更不在我的掌控之内。一时间,我心乱如麻,全然没了主意。
  “胡来!”
  李胖子开口打破了沉默。我转头看向他,发现李胖子的身子也有点轻微的颤抖,抓着方向盘的双手也因用力过大而缺少血色。我知道李胖子也有点害怕了,但他喊我一定是有了些想法。果然,在我看向他的时候,李胖子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说:
  “胡来!我觉得咱们还是走吧!”
  李胖子这一句话,没什么实质内容,倒是一下子把我乱糟糟的心绪理顺清楚了。没错,他的这个建议应该是眼下我们最好的选择。
  一块成了“九头鬼车局”局眼的墓地;一口不见了尸体被人捞出来的降棺;一个能按住自己头把自己溺死在水缸里的老娘们儿;一个来路不明、目的不明的周姓阴阳先生;还有一个半夜里揪人头发的小鬼儿。诸多事情夹杂在一起,明摆着就是在告诉我们——
  这地儿,不是你们几个小子该来的。
  没错,我们的确应该立刻、马上、麻溜、第一时间离开这双发屯。
  可是,我不能走。
  人的头发、牙齿、血液、头骨,向来都是巫、邪、蛊这类邪祟玩意儿施术用的东西。如今,芸芸和李胖子的头发都被那目的不明的小鬼儿给弄去了。如果单纯的只是那小鬼儿想要害人,那想个法子灭了它就是了。可如果是有人刻意在操纵着这一切呢?而且,眼下的情形看来,人为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这样一来,我还真的不能走。
  如果现在我走了,看似是带芸芸和李胖子远离了危险,实则是把他们置于更危险的境地当中。毕竟他们的头发还在人手里攥着呢!下一秒究竟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儿,只有天知道。而真真正正能保护他们的唯一方式,是查出事情的真相,找到链接一切诡异事情的最后一个关键点,抓住操纵着这一切的那只幕后黑手。只是,这人到底是谁呢?是那个神神秘秘的周姓阴阳先生?还是生活在一起却刻意隔绝对方的于家兄弟呢?
  答案需要我自己去解开。同时,不能带着我的朋友们继续去冒险。想着,我便对李胖子等人说了我的想法,同时安排李胖子开着带着芸芸和强子立刻离开双发屯,回家等我的消息。李胖子和芸芸明显是反对我的建议,但他们也清楚,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强子则是表现出了他一贯的勇武,说他没被揪头发,他要留下来保护我。我同样想让强子离开,可看他那一脸看见棺材心不死的表情,知道说了劝了也没用,便没反对他的建议。
  下午一点的时候,李胖子和芸芸两人离开了双发屯。离开之前,李胖子对我说:
  “于得金可能是个受害者!”
  我问他原因,他说他用于得金的名字起了一卦,鱼得江海方自由,金者为刀俎,鱼无水而得刀俎,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意思么?
  我心里暗骂李胖子是个神棍,但对他的卦,我还是比较相信的。
  当天下午,我和强子俩人就呆在于得龙家,哪也没去,什么都没干。给于得龙的解释是:
  有点事没想明白,马上,就会有结果。
  而我的直觉也告诉我——马上,就会有结果。
  当夜,我和衣躺在房间里,辗转反侧,好像在等待着发生一样。可是,夜格外的宁静,一点声响都没有,只有隔壁的强子震天的呼噜声能证明世界不是静止的……
  迷迷糊糊之间,时钟指向了午夜十二点。一般在鬼片里,恐怖事件都会在这个时间发生。参照阴阳术数的理论,午夜十二点也的确是鬼魂最为活跃的时候。因为子时是一天当中阳气最弱,阴气最盛的时候。然后,不出意外的,我也在这个百鬼夜行的时刻也见鬼了。只不过,我见的鬼并不让我感到害怕,因为我见到的是他妈的孙胖子。
  孙胖子如往常一样没敲门,鬼影一闪直接从门上穿了进来。看见我的时候就立刻大叫了一声:
  “哎呀我操!”
  喊完,就立刻窜到我身边,一个劲儿的摇我的身子。我有点慌乱的起身坐在床边,三下两下的把鞋穿好,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孙胖子。孙胖子则直接闪到我身后,两只鬼手扒着我的肩膀,硕大的身子瑟缩在我身后,脑袋从我肩膀处探出来死死的盯着门口的方向。如果在平时,我一定甩手给他一个大嘴巴,让丫滚蛋。可我知道,孙胖子的“哎呀我操”,代表着有鬼事发生。每次有鬼事发生的时候,我也真的很害怕,所以,在了解了孙胖子的预警的方式之后,我也都会拿他出气,或打或骂,借以逃避内心,借以发泄自己心中的恐惧。
  但这次,我不会。
  我没回头,只是扭了扭肩膀,示意他松手,眼睛则和孙胖子一起紧盯着门口的方向。
  很多心理学家,都有这样一个结论——最恐怖的事儿,不是死亡,而是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假定一个人走在街上,突然晴天霹雳,把这人劈得灰飞烟灭,其实他并不会感到痛苦和恐惧。相反,如果告诉一个人,他得了某种不治之症,玩命挣扎只能活几个月,相信最后的这几个月里,他活的怕是最难受的。因为,他时时刻刻都会想到自己即将不久与人世了。相信,绝大多数的癌症病患者,也并非被癌症本身而击倒,反倒是被死亡倒计时所带来的心里压力而击倒的。而此刻的孙胖子和我,就是面对这样一种神秘的恐怖倒计时。
  忽然,孙胖子抓着我肩膀的双手猛的松开,接着又大叫一声:
  “哎呀我操!”
  原本我我的精神就已经有点紧张了,被孙胖子这么一喊我全身猛的一震。忙不迭回头去看孙胖子,结果发现这货的身影正消失在墙壁之上。与此同时,一震浸人心魄的寒意,从门的方向传来……
  我极力的控制自己的身子,让自己不因寒冷和恐惧而颤抖。然后开始慢慢的转回身,看向了门的方向。等我的目光再次落在门口的时候。一个长发白衣的女人身影正直挺挺的站在门口,定定的看着我。
  没错,这女人正是那个一直纠缠着我的长发女鬼。只是,我想不通,她突然出现在这的目的又是什么?
  纵然我和这长发女鬼之间没有发生过板砖菜刀对拍对砍的直接冲突,但每次她出现的时候,我都没什么好果子吃。相信这次也不例外。而同样不例外的是,我在面对他的时候还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月光透过窗棂,斜斜的照进屋内,照着我和那女鬼。我,和她,一人一鬼就这么静静的对立着。谁也没有多余动作。仿佛我俩都只是这个夜晚、这个房间里的摆设一样。
  良久,那女鬼的身子突然轻晃了一下,裙摆轻舞。我以为她这是要冲我动手了,立刻做出一个全神戒备的姿态。可是,那女鬼一晃之下,竟没有向我走来,而是开始缓缓的转身,摇着身子一步一步的朝门的方向走去,几秒钟之后,竟然如水雾一样,渐渐虚化,消失在我的房间里。而之前那种阴冷的感觉,也在这一刻完全消散。
  我的精神在这一刻完全坍塌了下来,,冷汗也瞬间便浸透了全身。我哆嗦着抬起右手擦了擦额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因为刚才高度紧张而显得有些瘫软。我无奈的自嘲一笑,心说自己已经见了这么多次鬼怪,见了这么多次那长发女鬼,竟然还会紧……
  张到这个程度,看来我还真不是个当阴阳先生的料。
  “滴啦当当……滴啦当当……滴啦当当噔……”
  突然,我放在床头的诺基亚核桃机铃声大作,吓得原本已经有些瘫软的我差点从床上掉到地上。
  “马勒戈壁的!”
  我脱口大骂了一句,但还是伸手拿起了电话。我一看来电显示,发现竟然是李胖子。在接起这个电话的时候,我意识到,我最不愿意看到事儿,可能已经发生了……
  马王爷的腿
  我接起电话,心里不停的默念,
  “千万别出事儿……千万别出事儿……”
  可电话那头儿李胖子那焦急的声音还是把我最不想听到的信息送进了我的心里——
  “胡来!我姐昏过去了!你……”
  李胖子后面的话,我是一点都没听进去,脑袋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等我恢复神智的时候,电话里面还叽里呱啦传出李胖子叫喊声,似乎是在呼喊我的名字。不过,我已经全然没有心思搭理他了。此时,在我的脑海里并没有电视剧里的情节,回忆男女主角种种过往,用以赚取观众们的眼泪和眼球。并非芸芸对我不重要,相反却是非常重要的。重要到为了她我可以连女鬼都不怕。当然,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现在我的脑袋里最闪耀的那个关键词,就是“女鬼”。
  女鬼……
  长发女鬼……
  这个已经缠了我几个月的长发老娘们儿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为何偏偏在她出现的时候,芸芸就昏倒了?如果说有联系,我是真不知道是什么。要是说没联系,那打死李胖子我也不信啊!
  想着,我以平生最为迅猛的动作起身向外跑去。在我冲出房门的瞬间,我发现那长发白衣的女鬼居然就站在楼梯拐角的地方,幽幽的看着我。我心里虽是被她看得一震,但脚下却一点没停,跟踩着风火轮似的就冲向那女鬼。当然,在脚步突进的同时,我也没忘了扯着嗓子喊强子出来帮忙。
  说实在的,就这么冲过去,我心里还是很虚的。之前打架,要么是人,要么是尸体,包括那被我一板砖拍散魂魄的婴灵,我也不知道最后一下拍的到底是实体还是虚体。如今真的和一个能穿墙的女鬼干仗,心里还真是没底。最简单的道理,墙也是板砖,她能穿墙,难道就不能穿我的板砖么?不过,如今我真是顾不得这些,先冲上去逮住,然后问明白怎么救芸芸才是王道,至于能不能打她个一佛出窍二佛升天,那都是后话。
  那女鬼似乎并不打算与我来一场正面对决,见我快冲到她近前的时候,竟然身子一转,开始晃着往楼下飘去。她动作看起来是轻飘飘慢悠悠的,可实际却快的很。等我追到楼梯口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站在一楼大厅门口处,还是那么扭着身子幽幽的看着我。没办法,我继续追。等我再次迫近她,她仍旧是身子一晃,一转身,便飘出了门外。我再追出楼外,她居然已经站在楼角通往于家楼后的角门处,还是幽幽的看着我。我脚步不停,一路杀过去,径直冲进了那条漆黑的房山小道。
  在东北的农村。差不多家家户户的格局都一样,房山边上基本上都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通往后院的小路。在路灯并不普及的农村,这条小路在漆黑的夜晚里,那是黑得跟浸了墨一样。小时候半夜去后院上厕所,如果没有月亮什么的,我都不大敢走家里那条房山小道的。如今不害怕,并非因为我长大了,而是因为心里挂记着更为重要的东西。女鬼尚不足惧,何况一条小黑道儿?
  但是,当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那条房山小道的时候,那女鬼的踪影却不见了,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略显肥胖的中年男人的背影正跪在地上,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嘴里低声的念叨着什么。在他的面前,摆着一张小桌,桌上摆着四五个装着什么粉末的青瓷大碗,一张画的乱七八糟的纸,乍一看之下,觉得又像山水画,又像人物画,抽象得很;桌上还放着两个草人,一个是站着的,一个是躺着的。而桌子边上则摆着两只红蜡烛,正幽幽的闪着蓝色的火苗。那场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跟恐怖电影似的。而火光映照下,我当然也看清了跪在桌前的那中年男人的脸。
  他不是别人,正是那长着倒三角眼的于得龙。
  霎时间,我一下就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儿。如果我所见不虚的话,那么于家所有的事儿,包括芸芸昏倒都是我这雇主于得龙一手导演的。虽然他的目的是什么,我还不知道,但元凶是他肯定是没跑了。而且,在我的角度来看,单是让芸芸受牵连这一条,我就必须让他死上一回。
  于是乎,我“嗷”的怪叫一声就扑向了于得龙。于得龙被我的叫声下了一跳,扭回身用惊恐的眼神看向我,但空有眼神是没法挡住我扑来的身子的,直接就被我扑到在地,压在了身下。接着我是轮开双拳,对着于得龙的脑袋劈头盖脸就是一通乱砸。于得龙的双手早就顾不上什么合十了,胡乱的在脸前遮挡。从小到大,我打架次数并不多,但只要出手必疯狂。纵然于得龙连支带挡,脸上还是被我狠狠的砸了七八拳。于得龙呢?挨了我那么多下重拳,愣是一声没吭,更没吵没嚷,只发出了几声闷哼。足见这家伙也是个狠角色。想来也是,不是狠角色,能在大半夜的倒腾那一桌子邪祟玩意儿么?
  又连砸了十几拳,我的力道开始下降。毕竟我只是一介瘦子,纵然爆发力足够,体内储存的能量并不足以支撑我持续暴走。于得龙虽然没我高,但体型却要比我大一圈,加上常年从事农务劳动,体格非常的好。如果不是我来势凶猛占得先机,恐怕现在吃亏的人是我。而于得龙见我力气下降,就开始奋力的挣扎。没挣扎几下,就把我仰面推翻在地。不过他明显被我一阵狂轰乱炸削得不轻,弓着身子折腾了三四下,愣是没站起来,就那么弓着身子撅在地上,跟一只抽了筋的大龙虾一样。我刚想起身再给于得龙来一顿暴风骤雨的时候,我耳边突然传来一阵“pia~pia~pia~”的脚步声,我扭头一看,只见强子赤着上身、光着脚丫子跟头没毛的大狗熊一样从那房山小道里冲了出来。等到了于得龙跟前,这货一声大吼:
  “我操你哥儿的……”
  接着就跟皮球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高高抬起右脚,然后借着下落的劲势,照着于得龙的脑袋就一脚跺了下来。
  以前跟人打架,看人打架,我见过踢人的,见过踹人的,见过狠一点踢人蛋蛋的。可还真是头一次见着用脚跺人的。跺人这一招,不仅仅是招式稀奇,威势自然也非比寻常。再加上强子那小两百斤的体重,一脚下去,“呼嗵”一声响,于得龙当场就趴地上直抽筋儿了。整个过程看得我是心头一阵哆嗦。而强子明显没打算停,愣是又跳起来狠狠的剁了于得龙侧脸三脚,看于得龙完全没了反应,才停下动作。转而拍着肚皮问我说:
  “胡来!为啥要削他?”
  我当时那叫一个无语,心说你可真够哥们儿意思,都不知道为啥就上来痛下杀手。我无心埋汰强子的哥们儿义气。一边指着强子身边的小桌,一边喘着粗气对强子说:
  “芸芸昏过去了……可能就这老小子弄的……”
  强子一听,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大肥脸立刻扭曲到了一起,转过身子又要跺于得龙。我赶紧拦住他,直担心他这大招儿太狠,跺出人命不好办。当然,我并不认为我那狂风暴雨般的拳头加一起比不上强子的一跺之威,于得龙也有可能不是被强子跺晕的,而是被他的臭脚丫子给熏晕的。
  我和强子看着昏倒的于得龙,静静的在于家的后院呆了两三分钟。发现我们这一顿闹腾没惊扰到左邻右舍,才开始把于得龙抬进了屋。当然,这也好在我打于得龙的时候,这孙子一声没吭,不然也早就该有人报警了。
  进屋之后,我和强子用床单把于得龙裹在一把椅子上,找了条毛巾塞住于得龙的嘴,然后一盆冷水弄醒了于得龙。随后的情节,就很老套了,有点像谍战片里的特务对付共产党员一样,我和强子一边轮流扇于得龙大嘴巴子,一边恶狠狠的问他:
  “你到底说不说!”
  可这于得龙还真挺横,任凭我俩怎么扇他,他就是摇头。想想也是,我那一顿暴雨梨花拳,这于得龙都没吭一声,几个嘴巴子,他怎么可能屈服呢?最后,我和强子俩人都瘫倒在沙发里,相视无奈。
  不过转机还是来了。就在我火急火燎的翻找记忆,搜寻折磨人的招法想要撬开于得龙的嘴的时候,客厅里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老孙我不发威,你当……
  真不知道马王爷有几条腿!”
  这声爆喝,不是别人,正是我们的好朋友宝贝儿怂鬼孙胖子。他的出现,本来只是换得我一声心底的叹息。心说我认识的孙胖子,装大瓣儿蒜是相当可以的,第一次在凤阳甲见他时,他就这般牛逼哄哄的踩着白大舅尸体来过一句牛逼哄哄的台词。可到了真刀真枪拼命的时候,这货只会一句“哎呀我操”,然后调头就跑。现在,明显是装大瓣儿蒜的时候。可现在装大半蒜,这不是给我添乱么?而且,孙胖子的话喊的虽然很有气势,但内容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人家一般人不都是喊“马王爷有几只眼”么?
  降头
  “看马王爷,不是数眼的么?”
  强子憨憨的代我向孙胖子问出了这个有关马王爷的问题。对此,孙胖子回答的很霸气,
  “马王爷今天不数眼,只数腿!”
  他说着,就朝于得龙走了过去。这于得龙,被我和胖子捆在凳子上,原本各种大嘴巴子抽脸,只会跟我俩一个劲儿的摇头。这会儿一看到孙胖子,脑袋摇得比之前更猛,和小波浪鼓差不多,而且身子还一个劲儿的抖,眼睛也睁得老大,明显是吓着了。看他的表现,我觉得这老小子应该是开口了。要说这鬼的威慑力终究是比人的威慑力要大,纵然我身边的鬼只是个怂鬼。所以说,做人啊!还真得别做亏心事。
  我上前拦住了距离于得龙只有两三步远的孙胖子,同时扯下了塞在于得龙嘴上的毛巾。在能开口说话的第一时间,于得龙便大声喊道:
  “别打啦!我都说!你们别让他过来!”
  这个“他”指的肯定是孙胖子无疑了。至于那个“别打了”,我还真是一时间没理解上去。难道说,之前我和强子抽他的时候,他一个劲儿的摇头并不是不说,而是让我们“别打了”的意思么?
  此时,对我而言细节已经不再重要,能赶快让这老小子招供,让芸芸醒过来,才是王道。于是,我赶紧问于得龙,
  “我女朋友昏倒是不是你弄的?怎么解?赶紧说!”
  对于这些问题,于得龙的供词,给了我一喜一忧一意外。喜的是,于得龙承认所有的事儿,都是他做的;忧的是,他并不知道怎么能让芸芸醒过来;意外的是,这双发村的所有事,既比我想的简单,也要比我想的复杂。
  于家,是这双发村里的富户,本来于得龙、于得金两兄弟的感情也非常好,盖楼盖在了一起,子女老人也一直都是在一起生活的,整个于家的生活状态都是让村里的人很是赞扬、羡慕的。
  可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于家念不好的经就是,于得龙、于得金两兄弟都没有儿子。哥俩的下一代,全都是丫头片子。于家的老太爷倒是没什么,对四个孙女一视同仁,各种疼爱。但于家老奶奶却是个老式观念很重的人,隔三差五就念叨什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一来二去,于得龙自己心里也觉得别扭,有事儿没事儿就埋怨自己的媳妇生不出儿子。结果呢?于得龙的媳妇人虽然很是不错,但脾气却是倔得很。每次于得龙说她,她都会跳到窗台上,指着于得龙的鼻子大骂:
  “电视上都说了,生儿子的基因是精子决定的。你自己不行,怪老娘?”
  每每这样,于得龙只得闭嘴叹气。
  若于家的生活状态一直是如此,倒也没什么了。毕竟已经有三个女儿的于得龙,已经不再期盼自己有儿子了。可问题还是来了。九年前,于得金的儿子出生了。这下可好,全家上下,一下子就把于家这独苗捧上了天。原本天天念叨无后的于老太太,嘴里的词儿立马换了,每天就是搂着自己的大孙子,逢人就说:
  “我们老于家,千顷地,一棵苗。等我死了,我们老于家的家业都给于洋。”
  原本于老太太也就是念叨念叨,估计也没打算那么干。可时间久了,于得龙的心里就不是滋味了。埋怨媳妇不生儿子的话,就越说越重,渐渐的竟轮到打媳妇的状态。而于得龙媳妇几次三番的受气,也开始跳脚了,把心里无处发泄的怨气全部对准了已经有了儿子的于得金两口子。于得金两口子生性憨厚老实,倒是没说什么。可时间一久,于家人一直以来的和睦关系,慢慢变了味道。终于,一个近似完美大院的中间,立起了一道冰冷的高墙。也将一家人的心,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虽然于家哥俩分家了。可于得龙心里那根刺始终没有拔除掉。他总还是会想起自己的弟弟有儿子,自己没儿子,于家的家产则会因为于洋的存在,最终全都会被于老太太分给自己的弟弟于得金。久而久之,于得龙的这个想法开始变得有些病态了。他固执的认为,如果没有于洋了,于家就可以回到以前,老太太不会天天念叨要把家产全给自己的弟弟,院里那堵大墙,也会消失,自己也不再和媳妇吵架。
  一次偶然,于得龙带着自己的媳妇去新马泰来了一次七日游。过程中,也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下,于得龙认识了一个降头师。而这个降头师,也在偶然的情况下,教了于得龙几手简单的降头术。没想到,于得龙还真的学会了。
  降头术是流传于东南亚地区的一种巫术。相传,即是中国四川、云南一带苗疆的蛊术流传到东南亚地区后,结合当地的巫术所演变而成。它能救人于生死,亦可害人于无形南洋巫术。在现实当中,施用降头术的降头师,似乎多将其用于邪道,少有人用其“维护世界和平”,正因如此,人们称泰国的“降头术”和湘西的“蛊术”被称为东南亚两大邪术。
  所谓降头术,从步骤上看就在于“降”与“头”。“降”指施法的所用法术或药蛊手段;“头”指被施法的个体,并包含了对被施法个体的“个体联系把握”(如被施法者的生辰八字,五行命理,姓名,所在地点,常用物品,身体部分关联物如毛发指甲等)。降头术本质即是运用特制的蠹虫或蛊药做引子,使人无意间服下,对人体产生特殊药性或毒性从而达到害人或者控制一人的目的;或者运用灵界的力量如鬼魂,通过对个体被施法者的八字姓名及相关物品而构建信息,进而“模拟个体”,最后达到制服或者杀害被施法者的目的。
  相传,降头术的高人可以练成“飞头降”,能让自己的头从颈上脱离,拽着自己的肠子飞升而起,可以日行千里,杀人于无形。不过,我怀疑这所谓的“飞头降”是一次性的。于得龙得到的那几手降术,并不是飞头降这种难度系数高,危险系数大的降术,而是一种称之为“鬼降”的邪门儿玩意儿。顾名思义,就是用某些邪门儿的东西作为引子,吸引恶鬼或者认为的模仿恶鬼的力量,以达到害人的目的。
  起初,于得龙倒也没迷信这些玩意儿。直到不久之前,于老太太去世,而于老太爷也突然中风,口眼歪斜不能说不能动了,于得龙的心思开始乱了。他很担心他的弟弟于得金会借着于老太太生前的话,要走于家的全部家产。于是乎,鬼迷心窍的于得龙,决定试试自己一直没用过的降头术,而他出手的对象,就是于洋。
  在几天的准备之后,于得龙就出手了。那天晚上,他得知于洋天黑了还没回家,就开始了行动。他先是用降头术拘了于洋的魂魄,然后又操作于洋的魂魄控制其肉身一头扎进了自家的鱼塘里。当然,这一切他都还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进行的。当于得龙得知于洋真的出事之后,他还真是害怕了,同时心里也多少有了一点愧疚,毕竟于洋还是他的侄子。不过,他自觉长久压在胸口的某些东西也得以舒缓。
  之后,于得龙用近似于养小鬼的形式,把于洋供养了起来,自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可事情再一次发生了变数,那就是,于得龙的媳妇溺死在自己水缸里。于得龙一下子就抓瞎了,因为他媳妇的死,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惶恐之间,于得龙开始怀疑是不是有其他的原因导致他媳妇的离奇死亡。可他只懂得几手降头害人,别的是一窍不通。于是他便想找两个本地的阴阳先生,帮着看看。阴差阳错之下,便找到了我。可当我带着一行人出现在于家的时候,于得龙害怕了。因为他看到了跟在我们身后的孙胖子。
  寻常人当然是看不到孙胖子的存在的,可于得龙是个懂得降头术,同时又用降头术害过人的人,居然看到了我们可爱的孙胖子。在他的认知里,寻常人是不对养鬼的。于得龙自觉是惹到不好惹的主,便暗暗对我们下了戒心。他防备的手段,就是趋势他养的小鬼于洋来揪我们的头发,以我们的头发作为下降头的媒介,一旦我们查得太深了,他就用降头术拘了我们的魂,让我们知难而退。
  于是,便有了我们一行人所经历的一切。化身小鬼的于洋,在于得龙的驱使下,来……
  揪我们的头发,李胖子被揪了,芸芸被揪了,我在孙胖子的预警之下,得以幸免。按于得龙的说法,他对强子也出手了,可莫名其妙的,他并没有得手。
  今天白天的时候,于得龙见我们一行人有两个已经离开,就觉得我们已经查到他的身上了,当夜便出手拘了芸芸的魂,本还想继续拿下李胖子的魂,借此让我觉得害怕,进而带着强子以及孙胖子,自动离开这里。可没想到的是,还没等拿下李胖子的魂儿,就被我撞破了。
  一直以来,对不住大家了!!更新太慢~~深感抱歉!!
  哎!!还有最后一天~~~~
  借用一句一位朋友的话吧!
  一洗手,前尘往事不回首,万难莫开口。
  二洗手,江湖恩怨化为酒,无敌亦无友。
  三洗手,功名利禄随风走,就此不复留。
  哎!!!楼主自由了~~~
  出马
  于得龙交代了一切,某种程度上应该算是屈打成招。但接下来的事儿,我就算继续给于得龙“上刑”,也是没有用了。
  我不是警察,于家的事儿算是于家的内部矛盾,我没权利制裁,而法律本身自然也无法对毫无根据的邪祟之事施以惩戒。我所在乎的是,让于得龙赶紧把芸芸的魂魄放了,可于得龙在被强子和孙胖子折磨、吓唬得屎尿横流之后告诉我说,他就只学了那么几手降头术,只会下降,根本就不会解,而且芸芸的魂魄,他的确是用降头术拘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能拘到手。
  古语有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其实,无论是降头术还是降术,亦或是正统的佛家、道家法门,本都是无错的。错的只是人,错的是使用它们的人。于得龙的降头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于得龙本人,可怕的是他不断的臆想出的那个扭曲的世界观。同时,也可怜了他的兄弟一家三口人。
  我这个二把刀的风水先生,对于得龙这个二把刀的降头师,那是恨之入骨,却也无可奈何。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儿是赶紧找到解救芸芸的办法。事到如今,想靠于得龙是没得可能了,我仅剩的路只有三条:
  一是去找我家的黄三太奶;
  二是去找周老爷子;
  还有半条路,是去找一个降头师来;
  最后半条路,是去找那个周先生。
  之后,我给李胖子打了电话,让他赶紧来双发村接我和强子。在等待的过程当中,我又去拷问于得龙,问他那张施法用的小桌上的几样材料都是什么。于得龙告诉我说,有蝙蝠的绒毛,有阴干的蚯蚓磨成的粉末,有女人的经血,还有一样居然是死人的舌苔。我心里对他的怒气本就无处发泄,在听到这几样恶心的东西之后,顿时是怒不可遏,抓起那碗里的一些粉啊沫啊什么的就往于得龙嘴里塞。原本于得龙就已经大小便失禁,满脸都是血,这下更是吐得稀里哗啦。
  凌晨四点,天蒙蒙亮,我们接到李胖子的电话,说他已经进村了。我们给于得龙送了绑,任由他瘫软在自己的屎尿和呕吐物里。走出于家小楼的时候,孙胖子忽然抽风一样的跑回到于得龙身边,拿起那两个带着李胖子和芸芸头发的小草人揣进了兜里,然后又伸手在于得龙脑袋上拽了一大把头发,恶狠狠的吓唬他说:
  “胡来的媳妇要是醒不过来,我们就要你的命。”
  说完,孙胖子示威一般扬了扬他手里的那一把于得龙的头发。意思很明显,你于得龙能用别人的头发害人,我们也一样。于得龙也很配合,瞪大了眼睛看着孙胖子手里的那一把头发,满是惊恐,身子也开始瑟瑟发抖。
  对我来说,我不会利用别人的头发施术害人,纵然是这个让我恨之入骨的于得龙。如果我这么做了,那么我和他也就没什么区别了。更重要的是,我根本也不会。
  同样对我来说,孙胖子那句“胡来的媳妇”,听得我很受用,只是我现在开心不起来……
  在走出于得龙家大院的时候,我隐隐听到了隔壁于得金家院里传出女人的哭声,同时,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也传入我的耳朵里,
  “妈妈!你别哭了!以后,我连弟弟那一份儿一起长大。”
  我知道,在哭的女人是于得龙的媳妇,那个安慰妈妈的人,是于洋年仅十二岁的姐姐。
  早上六点的五常,已经有了不少起床买早餐或是晨练的人。呼吸着同样的清新晨气,我们一行人则更显得风尘仆仆。医院里,芸芸躺在病床上,安静的呼吸,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可我知道,她这样睡,却不知道何时能醒过来。我轻手轻脚的走到病床身边,没有惊动趴在芸芸床边睡着的未来准岳母,轻轻的在芸芸的额头吻了一下,然后便走出了病房。
  在回来的路上,李胖子已经和我说过,他试着找过周老爷子,想让他帮忙看看芸芸的事儿。可不知道为什么,从芸芸出事儿开始,就始终没能联系上。而想要找到那个神神秘秘的神棍周先生,似乎也不是个太容易的事儿,何况他有没有能力帮得到我们,都还两说。至于找个降头师,那更是无从谈起,这里毕竟是东北,不是东南亚。摆在我面前的,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去找我家的黄三太奶。
  随后,我就跟李胖子要了车钥匙,独自一人杀回了蔡家围子。到了我爷的小院之后,我敷衍了老爷子几句,便冲进了家里的小下屋,在黄三太奶的供桌前,跪了下来。我心里不停的默念着黄三太奶,暗暗的祈祷她老人家白天也可以现身,只不过,这个想法有点痴心妄想。直到,我靠着黄三太奶的供桌,昏昏的睡去……
  大概就是在我进入梦乡的那一瞬间,黄三太奶那佝偻的身影就出现了。我看见她的第一时间,就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急切的喊了一声,
  “太奶……”
  黄三太奶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一声长叹,
  “唉……”
  我没心思太奶的叹息声中到底有多少层含义,只一心急切的想求黄三太奶出手救芸芸。但就在我话即将出口的时候,黄三太奶却又是一声叹息。
  “唉……”
  被黄三太奶叹了两声之后,我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好半天,才吭哧瘪度的喊了一声,
  “太奶……”
  这次,太奶没再叹气,却是抬起手冲我挥了挥,示意我不用多说什么。然后,又轻摇了两下脑袋,略显无力的说:
  “你别说了!太奶都知道。只不过,太奶这次帮不了你。”
  我一听就急了,赶忙问黄三太奶说:
  “太奶?为啥啊?”
  “不为啥!不是太奶不帮你,而是,帮不了你。”
  说着,黄三太奶再度叹息一声,接着又是摇了摇头说:
  “陈家那小女娃出事儿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是李家小子给你打电话,被小花听去了。我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就算了算,结果什么都没算出来。我又走了一趟阴,到底下找熟人问了问陈家那小女娃的魂魄,被拘到了什么地方,心思顺便给找回来。结果,也是什么都没问到。底下的人说,查不着。按理说,如果没有意外的事儿发生,不可能查不着的。胡家小子,你明白么?”
  黄三太奶用她沙哑的嗓子,跟我说了这么一堆我听得半懂不懂的话。她所说的“底下人”,应该指的就是谢七爷、范八爷这些阴间的公务员,而她说的“查不着”,我却听得很迷糊。难道说,是找不到芸芸魂魄的意思么?东南亚的降头术,难道还有这种隐藏人质的功效?我赶紧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黄三太奶却是摇了摇头,否定了我的猜想。继续哑着嗓子说:
  “不是的!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魂魄走失或者被高人拘了,在底下都是能查到记录的。就像你出远门,买了张火车票,是实名制的,你懂么?”
  我木讷的点了点头,大致明白了黄三太奶说的意思。可却还是无法理解“查不着”到底是什么情况。黄三太奶也似乎不太想多做解释,只是再次的摇头叹息说:
  “哎!这事儿,有点奇怪啊!”
  黄三太奶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我。的确有点奇怪,不仅仅是芸芸出事儿比较奇怪,这几个月我经历的所有的事儿,都似乎很奇怪。想着,我把之前所猜测的,有关“蜻蜓点水”、“双鬼拍门”、“四象凶图”、“异蛇衔棺”以及“九头鬼车”这几次经历和那神棍周之间莫名其妙的联系,都跟黄三太奶说了。黄三太奶在听过之后,并没有太多的错愕,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最后只对我说:
  “太奶我会帮你!可这事儿,可能还得靠你自己。”
  我被黄三太奶说得有点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办什么了。正所谓关心则乱,此时我的心里想的都是芸芸的安危,纵然黄三太奶说要“靠你自己”,我却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了。
  良久,黄三太奶才再一次用一声叹息唤醒了心乱如麻的我,接着开口喊我:
  “胡来……”
  黄三太奶喊完我的名字,嘴巴保持住一个半张开的姿态,好像是要说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我看着她老人家皱巴巴的……
  脸,等着她把话说完。结果,黄三太奶只有些落寞的对我说:
  “我先回去了,有事,你再找我吧!陈家那小女娃的事儿,我会继续帮你的。”
  说完,黄三太奶就开始转身,缓步走开。我突然一下子明白了黄三太奶要说的是什么,自己的心头也是一揪。一直以来,我似乎都欠这个老人家的太多了。而且,黄三太奶说的也对,有些事,还得靠我自己。借着这个想法,我心里一直在抵触的某些东西,好像突然被冲破了一般,赶忙开口唤住了她老人家,
  “太奶……”
  黄三太奶应声回头,定定的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下文。我几次抿了抿嘴,又折腾了好半天,终于开口对黄三太奶说:
  “太奶,我要出马!”
  仙骨
  被我这么一喊,太奶明显愣了一下,但终究没有太多的惊讶之色。过了好一会儿对我说:
  “你想好了么?”
  “想好了!”
  我回答的很干脆,但说真的,我自知我的眼底还是流过了一丝犹豫的。黄三太奶自然也应该看到了我的犹豫,又是好半天,才从她那身四季不变的黑棉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我说:
  “签上你的名字,然后烧了就成。”
  我接过纸,发现这就是一张普通的A4打印纸,可能是因为被揣的时间太长了,显得皱巴巴的,而这张打印纸上则画满了乱七八糟的文字和图案,我是一点也看不明白。虽然看不懂内容,不过我想得很明白,这东西应该就是出马仙和出马弟子之间签订所谓契约吧!不过,我怎么看这契约都觉得是一张卖身契,《白毛女》里杨白劳和黄世仁年三十儿的经典对话场景也开始浮现在我的脑海里。当然,我和杨白劳的境遇还是有所不同的,杨白劳签字的时候,是有笔的,我身边是没有笔的。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我觉得出马这么重大的事儿,还是用血书来的比较有诚意,最后我心一横,把食指伸进嘴里狠命的一咬,登时血流如注,且伴随这钻心的疼。俗话说,十指连心还真是不假,这一口下去,我觉得我的脸都疼的直抽抽。而黄三太奶这时候却笑了,有点玩味的对我说:
  “胡家小子,用笔写就行,而且也不用马上就签……”
  登时我是心里暗暗叫苦,但手指已经咬破了,总还是不能浪费的。于是,我把那张纸铺在地上,挥挥洒洒的用我的鲜血写下了我胡来的大名。同时,也暗暗下了一个决心,以后哪个破电视剧再动不动就咬手指头写血书,我一定打电话吐槽他们剧组,因为咬破手指头等同于钝刀割肉,绝对不比剁手指头轻多少。
  签完了“鲜血淋淋”的“出马合同书”,我是立刻就把手指头塞进了嘴里,一是因为唾液有天然的消毒功效,二是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在确定手指的血流的不是特别厉害之后,我才开口问黄三太奶:
  “太奶,我以后,会咋样?”
  这话我问得有点别扭,主要是我自己也没太想明白该怎么措辞。其实我想问的是,我是不是出马了就有什么超能力伴身了。黄三太奶显然也明白了我的意思,仍旧是哑着嗓子对我说:
  “以后,你也可以走阴了。”
  走阴,也叫过阴、下阴。简而言之,就是阳间的人借用某种方式让自己的灵魂到阴间去,借由阴司,查一些阳间人的寿数。走阴的好处在于,可以通过查到的信息,帮某些人趋吉避凶,或是推断一些事情的经过和发展。相传包拯包青天,就常常走阴取证断案。由此推断,走阴可以算是一种超自然的能力。当然,在一般情况下,走阴的人首次过阴都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的,能不能回得来也是两说。之前我数次在昏迷之后走上阴阳路,想来就应该算是走阴,不过回来的路上总要黄三太奶和小花姑奶奶去接我,也是因为我都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阴过去,且不具备回来的能力所致。现在看来,今后我再去那个什么劳什子阴阳路,应该能来去自由了吧!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可以自己走阴去阴司查证芸芸昏迷不醒的真正原因。想来,这也是黄三太奶收我出马,教我走阴的目的之一吧!
  之后,黄三太奶简单和我说了走阴的注意事项,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之前她和我说过的那句“阴阳路,莫回头”。然后,她老人家又告诉我:以后我有什么状况,她自然会知道,也会在必要的时候出来帮我,不过,不是特别要命的时候,还是别喊她上身为好,我的小身板子,怕是要经受不住的。
  在说完这些之后,黄三太奶再次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发出一声长叹,然后对我说:
  “再给你样东西吧!”
  我正在猜测黄三太奶将要掏给我什么法宝的时候,黄三太奶已经缓缓的抬起她的右手,伸到我的面前。我一看,吓得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因为黄三太奶的手,竟是一只毛茸茸的大爪子。黄三太奶却没因我的惊慌而停下动作,大爪子继续向我伸过来,而她的目标,显然是冲着我的脸来的。眼瞅着这只大爪子上锋利的指甲就要碰到我的眼睛了,我努力向后倒爬,后背紧贴着黄三太奶的供桌,同时嘴里惊恐的大喊:
  “太奶……”
  黄三太奶却不等我喊出下面的话,神行具厉的冲我喊了一嗓子:
  “小兔崽子,别动!”
  我被黄三太奶这一嗓子吓得一愣,不自觉地就看向了黄三太奶那皱巴巴的脸。结果这一眼,更是把我吓得全身一震,因为我看到黄三太奶的眼睛竟不是之前那般和蔼慈祥,原本是圆形的瞳孔,竟然变成了枣核一般,同时散发着有些妖异的光芒,就好像是某种动物的眼睛一样。与此同时,我发现我的身子好像动不了了。这时,黄三太奶的大爪子已经触碰到了我的右眼眼皮,随即眼眶一阵钻心的痛感传来,我全身都因疼痛开始抽搐。我长大嘴巴,想要大喊,可喉咙却因超乎想象的疼痛感,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而黄三太奶的大爪子里,竟拿着一血淋淋的眼球……
  随后,我便昏了过去,或许是因为疼痛,或许是因为看到黄三太奶爪子里那只眼球上传来的惊恐目光。在迷糊之间,我耳边传来黄三太奶有些虚弱的声音,她说:
  “胡家小子,太奶我的仙骨,就先借给你了。至于怎么用,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猛的醒了过来,我发现自己还是靠在黄三太奶的供桌上。我赶忙用手去摸的我右眼,发现好好的,顿时我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个梦。不过,我很快察觉这不是梦,因为我右手食指的伤口,还在缓缓的渗着血,而左手里,还捏着一张皱巴巴的A4打印纸,上面的图案和文字,诡异莫辨,我能认得的只有两个鲜红的字——胡来。
  我在口袋里翻出打火机,把这张打印纸给烧了,又收拾掉纸灰,然后才转身走出下屋间。我抬头看看太阳,竟发现日头已经偏西了,看来我的那个“出马”的梦,做了很长一段时间。我又胡乱找个了借口糊弄我爷爷一番,便准备走了。在临行的时候,我爷爷突然问我:
  “你眼睛咋了?”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右眼,只觉得在眨眼的时候有点晦涩,到没有什么不适。我揉了揉,然后就对爷爷说:
  “没事儿,有点干。”
  可揉完之后,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因为我看到,我爷爷的脑袋顶上升腾着一团白气。我立时是有点呆住了,立马找了个借口,便抽身出了出了爷爷的家。在回到车上的时候,我赶紧对着车上的镜子好一顿观察自己的眼睛,却始终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我在每次眨眼的时候,右眼比左眼慢半拍,好像有延迟似的。难道这就是黄三太奶所说的仙骨?功能就是能看见一团白气,外加一点眨眼延迟么?
  我正在胡琢磨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是李胖子,他告诉我说,他已经找到他师父周老爷子了,现在正赶到医院去,让我也快点过去。我当下也顾不得我的眼睛有多少延迟了,赶紧发动汽车,一路狂飙回到五常。这一路上,我看到路边的行人头顶上都有一团白气,年轻力盛,或者身体康健的,头顶的白气就明显旺一些,而那些上了年岁或者身体略显虚弱的就会淡一些,进了医院之后,现象则更为明显,那些穿着病号服的,头顶的白气明显都要比寻常人要淡很多。略加总结,我已经明白了一个大概。正所谓人的头顶有三把阳火,头顶一把,两个肩头各一把。阳火旺的人百病不侵,百鬼不敢近身,而阳火弱的人,就会比较倒霉。我所能看到那团白气,理论上应该不是人身上的三把阳火,但其原理应该差不多,基本上这团气的强弱程度,就能代表一个人的身体状态。简而言之,应该就是人体的生气。如果我所能看到的这团生气奄奄一息的话,想来这人也应该是命不久矣了吧!而这,应该就……
  是黄三太奶借给我的仙骨的第一个妙用吧!
  在走进病房的时候,芸芸的妈并不在,李胖子告诉我说是被他给支出去了,目的是为了让周老爷子帮着瞧瞧芸芸。而周老爷子,则坐在芸芸的身边,像个老中医一样,给芸芸把着脉。我很是希望周老爷子立刻马上就有办法让芸芸醒过来的。不过,一个很很让人担心的现象吸引了我更多的注意力。那就是,我在芸芸的头顶,居然看不到一星半点的白气。而更奇怪的是,我在周老爷子的头顶也看不到一丁点白气……
  半步多
  一时之间,我有点傻了。
  难道说,我的芸芸已经不在人世了么?那周老爷子的脑袋上怎么也没有白气?
  难道说,我的这眼睛失效了?那也不对,李胖子脑袋上的白气跟开了锅似的。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一时间真的有点蒙圈了。但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芸芸和周老爷子脑袋上没有气,肯定不是什么好现象。
  这会儿,李胖子已经看到了我。赶紧冲我喊了一嗓子,
  “胡来……”
  我应声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李胖子,算是回答。周老爷子听到了李胖子的喊声,转过身来面向我,我心知他看不见,但还是冲老头儿笑了一下。我没想到的是,这老头突然是浑身一震,手也从芸芸的手腕上抬了起来。我不知道老爷子是怎么了,赶紧上前两步走到周老爷子跟前,跟老爷子问好,然后连珠炮一般的问老爷子芸芸怎么样。周老爷子却没回答我,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就对李胖子说:
  “送我回去!”
  李胖子被周老爷子突然的变化搞得有点发懵,我也是完全没反应过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无奈之下,我只得跟在周老爷子身后,送老头儿出门。李胖子则一边扶着周老爷子,一边跟我打眼色,示意他会问老爷子是怎么回事儿的。
  我心说这都是什么情况,怎么乱七八糟的。但从周老爷子的表现看来,估计芸芸的状况应该不太乐观的。一时间,我真的是心乱如麻。想来,也只有今天晚上,自己走阴,去问问太奶嘴里的那些“底下的人”到底能给我什么样的信息吧!
  之后,我在医院里傻愣愣的陪了芸芸一天,期间和芸芸的爸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很多。我用宽慰我自己的话,不停的宽慰芸芸的爸妈,说芸芸很快就会醒。当然了,我带着芸芸搞封建迷信的事儿,我是一点都没敢说,不然的话,不管两位老人是否迷信,一准儿都不会同意我俩在一起的。
  当晚,我作别芸芸的父母,又打电话给李胖子,打听了一下周老爷子是否给了什么有用的信息,在李胖子支支吾吾的回答当中,我没得到半点有用的信息。之后,我回到我的小窝,开始准备走阴。
  准备工作倒是不难,一是要用窗帘把屋子挡严实了,要避三光;二是用一段红绳帮助自己左脚的大脚趾,防止自己阴过去回不来;三是要准备一杯茶,在还阳之后喝,用以定神。前两样好说,第三样稍微麻烦了一点,因为我没有喝茶的习惯,只好买了一瓶冰红茶代替。再然后,我就按照黄三太奶教我的法门和口诀,一遍一遍的尝试过阴。
  说真的,这马家仙过阴的口诀,和道教的“神水过乡”过阴画水咒很相像,但我用起来却没有电影电视里演的那么神奇,三下五除二就能让自己的元神走在通往酆都城的阳关大路上。我是足足把那口诀翻来覆去的念了一个多小时,始终都没能阴过去。直到自己昏昏欲睡的时候,我才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一轻,好像是进入了一种失重状态一般。
  我赶紧睁开自己的眼睛,世界一下子好像又恢复了地心引力一般,我的屁股也如常的牢牢的坐在地上,只是我眼前的景象已经不是我的小窝,而是那条我陌生而又熟悉的阴阳路。
  第一次主动阴过来,我还真有点紧张。我倒是也说不好自己是因为阴过来而紧张,还是怕自己回不去而紧张,总之是有点忐忑的。我眼前的阴阳路,也不似之前几次看到的那样,原本厚重的浓雾,全部消散不见,景象也显得分外的开阔。我眼前,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宽敞大路,两排昏黄的路灯,将这条路一直带到远方,似是要将我引入地狱一般。路的两侧,则是一排排重重叠叠的影子,有些是山,有些是树木,有些是楼宇,纷杂的混在一起,看得清轮廓,却看不清细节,更辨不清这些影子距离我到底有多远。而我的脚下,倒映出一片的山川河流,树木青翠,小河潺潺,一条小路从山中蜿蜒而出,小路的尽头,竟还有一个小小的村落,灯光点点。
  记得之前范八爷曾和我说过,阴阳路有阴路,也有阳途。我确定我现在已经是下阴的人,那么路的另一端倒影出的世界,应该就是阳途,阳途所在的地方,应该就是阳世的某一个地方。不过,在震惊之余我还是有些地方想不通,依稀记得上次看到的阴阳路另一端的景象,是有人在平坦的陆地上走动的,和眼前这个山里村落的景象是完全不同的,这其中又有什么奥妙呢?
  我不知道。
  我站在大路上,来回的张望,想确定下阴下去的方向。结果我发现,站在这阴阳路的中间,我的前后竟然是几近相同的景象,两端都是看不到尽头。这让我茫然了好一会儿!最终,我只好凭借第一判断,按照我醒来第一看看到的那个方向,一步一步的走了下去。
  要说,这阴阳路,还真是够折磨人的,我就这么一路朝前走,路边重重叠叠的影子也不停的变换,只是那条路却仍旧好像没有尽头。人在觉得寂寞的时候,时间是很难熬的。我在这样一条没有尽头的阴阳路上,独自一人走着,是倍感寂寞的,而唯一能支撑我走下去的动力,就是找到让芸芸清醒的线索。
  我耸拉着脑袋,不知道又走了多久,突然一辆出租车悄无声息的出现,擦着我的身子疾驰而过。我吓得急忙跳到路边,接着张口就骂:
  “你他妈看见路上有人不会按喇叭啊!”
  那车里的司机似乎也听到了我的叫骂声,尾灯亮起,把车停在了我身前几十米的地方。接着,那车就开始倒车。这时,我才发现,那车居然是纸糊的,开动的时候也是飘在空中的,更没有一点发动机的声响。而就在我吓得不知所措的时候,那车已经飘到了我的身边,驾驶室的窗口玻璃降下,一个中年大哥从车里伸出脑袋对我说:
  “打车么?”
  这大哥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声音也是机械而冰冷,再加上这诡异飘行的出租车,立时是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一时之间,竟也忘了拒绝那司机的问话。而这司机见我不回答,再次用机械冰冷的声音问我:
  “打车么?”
  我再度被吓的一个激灵,但脑袋也瞬间清醒了起来。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的哥应该就是阴世里的人。想来太奶所说的走阴,也包含跟阴世的居民打探消息一说吧!而且,我既然是走阴,应当就要遵循阴世的生存法则,打个车,应该会比较快捷的到这阴阳路的另一端了!想着,我就勉强对着的哥一笑,拉开车门,就上车了。
  我坐进车里,感觉和寻常的出租车没什么区别,但触手可及的地方,都是纸糊的,我生怕把哪碰出个大窟窿来,所以坐在里面是小心翼翼,一动也不敢动。而那司机师傅,见我坐进了车里,就把脑袋从车窗外收了回来,也不问我去哪,就开始发动车子,向前开去。这纸糊的出租车,也开始毫无声息的向前飘去……
  面对这诡异的场景,我是越来越害怕了。那司机不问我什么,我也不敢吱声。而且,我也真心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只能任由司机拉着我跑。这就更让我觉得紧张了。好在这车只飘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就停了下来。我探着脑袋往车窗外看,发现路边出现了一个孤独矗立的建筑物,古色古香,看起来跟古装片里的客栈差不多的样子,门口间或有穿着青黑衣服的人出入。再看这建筑的门匾,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半步多。
  世上,神鬼人各有界,三界之间也各有连接之处。连接地府于神界的地方,叫三途村;连接神界与人间的地方叫瀛洲;连接人间于地府的地方,则叫阴市。而在阴市之中,地标性的建筑物,就是我眼前的这个客栈——半步多。
  半步多这个地方,在诸多的鬼话传说当中都有出现,而其功用也很统一。说其是人死之后,灵魂前往鬼城酆都化身为鬼的一个中转站。所以,在半步多前徘徊的鬼魂,要么是为成鬼的亡魂,要么就是不入轮回的孤魂野鬼。
  看到传说中的“古建筑”,我是没有半点心驰神往的感觉,反倒是越发的觉得紧张。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决心下车进到里面去看个究竟。而……
  就在我想要下车的时候,面无表情的司机大哥忽然转回身,冷冷的对我说:
  “给钱!”
  我当时就麻爪了,心说,我这该怎么给钱?给什么钱?我走阴之前,也没想过要给自己先烧点纸钱备用啊?想来想去,我只好尴尬的对着司机大哥一笑说:
  “大哥,人民币行不?”
  司机大哥没回话,但从他毫无表情的脸上不难看出答案。而就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一张印着玉皇大帝头像的十亿冥钞,被人从驾驶室的窗口递到了司机大哥的面前。我赶忙往外看,结果发现黑无常范八爷,正站在车外,桀桀的对着我笑……
  查无此人
  没错,帮我付了车钱的,正是黑无常范无救。而那个和范老八形影不离的谢老七,正一身白衣,甩着大舌头站在范老八的身后。
  我下了车之后,忙笑着对范八爷说:
  “谢谢八爷!回去,我一定还您车钱。”
  八爷没回答我,冲车里的司机挥了挥手。那司机会意,机械的点了点头,然后把他的纸糊出租车挑了一个头,停在了马路对面,跟寻常等客的出租师父没半点区别。八爷则在挥手之后,就开始对着我桀桀的笑,突出的啤酒肚也因他的笑容上下抖动。我被他笑得直发毛,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等着黑无常训话。
  几秒钟之后,范老八似乎是笑够了,眯着眼睛对我说:
  “哎呦!胡来,你这是已经出马了么?哎呦,还得了一条仙骨?”
  我笑着点头,心里则暗叹这传说中的阴差还的确是厉害。不自觉间,也瞟了一眼无常二爷的脑袋顶上,发现这两位大哥脑袋上没有白气,但却各有一团若有若无的黑雾。我心中暗想,想必鬼的脑袋上,应该就是这种黑气吧!随后我又去看刚才载我的那个出租车司机,我隐约记得没在他的头顶看到任何东西。黑无常见我东张西望的,好像知道我在看什么一样,尖着嗓子说:
  “别看啦!那就是个无主之魂,你是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黑无常这么一说,我当即心下一惊。因为我想到,芸芸和周老爷子的脑袋上也跟这所谓的无主之魂一样,什么都没有。我虽不知道无主之魂是什么东西,但听起来就不太像是个好玩意儿。而所谓无主之魂的表现形式,应该就是这司机大哥那般的机械和麻木!但相应的也不太对,毕竟周老爷子的言行还是很正常的,还曾经忽悠我说他一个瞎子能夜观天象呢!绝不是这机器人一般的无主之魂所能具有的表现。
  想到这些,我是一阵的迷糊。范八爷见我不说话,轻咳了一声,似乎在表示不满。我赶紧对着黑八爷赔笑,同时装无辜。范八爷则是摆出一副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姿态,再次尖着嗓子说:
  “说吧!出了马,主动阴下来,是不是找我们哥俩有什么事儿啊?”
  听他这么一说,我赶紧再次赔笑,很恭敬的说:
  “八爷!我女朋友出事儿了,想跟您查点信息,好找解救的办法。”
  “恩!是不是叫陈芸芸的那个小姑娘?”
  八爷回得很干脆,不过我心里却是一凉。既然范无救知道我要查的是谁,那想必是我家黄三太奶之前阴过来帮我查的时候,就曾问过黑白无常了。饶是如此,我还是心存侥幸,快速的回答说:
  “恩!对对对!”
  我回答的快,范无救回到我也很快。他一声稍显不耐烦的叹息之后,就对我说:
  “不用查了!之前你们家的黄三妹妹,就下来问过这个陈芸芸。当时,黄三妹妹去问的崔钰崔判官,结果是查无此人。这个意思你明白么?”
  对于黑无常管我家那个满脸褶子的老黄皮子叫黄三妹妹,我是感到一阵恶寒。但重点不在于此,重点是这个“查无此人”。“查无此人”就是黄三太奶之前和我说的“查不着”么?我整不明白,赶紧就开口问黑无常说:
  “八爷!生死簿上,不是应该所有人的名字都有么?”
  “那是当然。而且一个人的一辈子,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过什么人,发生什么事儿,生死簿上,都有记录。”
  “那怎么会查不到芸芸的信息呢?”
  黑无常刚在说生死簿的时候,脸上还有那么一点得意的神色,被我这么一问,表情就是一僵,但还是很快恢复了正常。仍旧尖着嗓子回答我说:
  “理论上,如果是活人,应该是可以查到的。但也不排除有特别的情况发生。比方说,你们说的这个芸芸,生辰八字没说对。所以,对不上号。也可能,是生死簿丢失了一些信息。前阵子,我们地府搞户籍信息联网,的确是漏了一些人的信息。这个,是不可避免的对吧!要是按我们哥俩儿的做法,查不到的都按失踪鬼口处理。也就是老崔死心眼儿,非说这事儿非同小可,直接上报给平顶王了。结果,就整出了立案侦查,要不我们哥俩儿也不会知道这个事儿的。”
  突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吐槽这地府的户籍联网吧!我是实在没那个心情。再打探芸芸的信息呢?看似是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了。黑无常见我不说话,竟然叹了一口气。然后安慰我说:
  “胡来!你也别愁!这边有什么信儿呢!我们哥俩儿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这个手机,就给你好了。也方便跟你联系。”
  说着,黑无常就从兜里掏出一个破破烂烂的诺基亚来。虽然是蓝光屏的,但我还真是挺感激他的。嘴里连谢谢带推辞的客套,手却已经把手机给接了过来。等我把手机揣进兜里,黑无常则是再度桀桀一笑,然后把那张大肥脸凑到我面前说:
  “我手机给你了,我也没啥用的了。你回去,给我换个苹果烧过来啊!”
  我当时就呆住了,心说公务员的便宜不好占。但我还是笑着点头,答应了他。黑无常则是笑得更灿烂了。
  随后,黑无常又递给我一张面值十亿的冥币,说是给我回去时候打车用。同时告诉我说,要是不着急回去,可以往里面溜达溜达,现在什么半步多、鬼门关、望乡台、恶狗村什么的都开发成旅游景点了,而且都是免费不收门票的,主要是为了带动地府的经济发展,提高GDP。我当时是满脑袋黑线啊!心说这地府也真心有点不着调。一直站在黑无常身侧没说话的白无常,则在我和两位大爷作别的时候,突然甩着大舌头,一下抽在我脸上,甩了我一脸的哈喇子。在他凝眉瞪眼用舌头摆出一串造型之后,黑无常就桀桀的笑着解释说:
  “上次七哥变小孩儿,你没认出来!七哥这是在找你茬儿呢!”
  我再次满头黑线。但最终只能是赔笑加赔罪。毕竟当年初见面的时候,他俩要抓我去顶失踪鬼口的记忆,总能让我在回想起来的时候,各种心底发寒。
  和黑白无常道别之后,我几乎没什么犹豫,就跑向了马路对面,坐上了我来时的那辆出租车。至于黑八爷说的那些个景点,我还真没什么心思观赏,毕竟我是个活人。而那些景点在我死了之后,有的是时间去看。而且,相较之下,我觉得我还是赶紧还阳的好。毕竟芸芸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呢!
  回去的路上,司机大哥还是老样子,面无表情也不说话,车也还是那么悄无声息的飘着,仍旧让人觉得诡异异常。而我的心思,则开始全部放在了现实里……
  芸芸出事儿,起点就应该是双发村。双发村所发生的事儿,想来也应该是有迹可循的。在三年前神棍周打捞出那口不见了尸体和棺盖的降棺之后,那九头鬼车的局,应该就已经破了。所以那地方再也没有人溺死。毕竟于得龙也承认了,于洋溺死和风水无关,完全是他一手搞鬼的。至于每年撒鱼苗,应该是安抚被镇压多年、生气淤积的地脉的一种方式。如此一解释,双发村的事儿就说的通了。
  整体的脉络清晰之后,需要解释的问题就剩下两个了。一个是,于得龙媳妇的死。那降棺虽然阴气很重,常用那缸里的水,会对人有影响,但那降棺绝对不是法阵,肯定不会有克死人的功效的。那么,于得龙媳妇的死只剩下两个可能,一个是,她心里真的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执念和毅力,才把自己按在水缸里自杀。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和芸芸的魂魄的失踪有某种关联。据于得龙说,芸芸的魂魄虽然被他拘了,但他却并没有拘到手,也就是说,是在他拘魂的过程中消失的。由此推断,这里面可能还有某种我没看破的神秘力量或者神秘人从中作祟。由此才导致了芸芸魂魄的失踪以及于得龙媳妇的死。只是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到底又来自何处呢?
  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神棍周。
  神棍周,有可能是个神棍,而根据现在的情况来判断,他不是神棍的可能性比较大。而一直以来我所经历的事情当中,都有这老神棍的身影。如此看来,我真的很难不把矛头指……
  向他了。至于芸芸的信息“查不着”,应该就是地府自己的信息遗漏问题了吧!
  想着,我就做了决定,还阳之后,我立刻想办法去找这个神棍周。最好的方式,当然是通过当年帮我和强子联系阴阳先生的中间人去联系神棍周,如果不行,那我就让黑无常帮我查查。那黑无常不是说了么?生死簿可以查到一个人一辈子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发生什么事儿,见过什么人么?再说了,我的苹果手机,可不能白给他买。
  大概,在车上胡琢磨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出租车就在阴阳路上的某一位置停了下来。我简单看了看身边和脚下的景象,大概就是我刚刚阴过来时的地方。我伸手把黑无常给我的十亿冥币递给的哥,然后就拉开车门下了车。在我的脚踏上地面的那一瞬间,那种失重的感觉立马出现。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回到阳间,端坐在我的小客厅里了,我的手里,则多了一个破破烂烂的诺基亚蓝屏手机——这是那黑无常给我的。
  我喝了一口摆在身边的冰红茶,然后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坐的发麻的双腿。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发现只是晚上九点多一点。我阴下去,才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我觉得时间尚早,就出门打车去了医院附近,找了一家扎彩铺,花五块钱买了一个苹果手机,又花了两块钱买了个充电器。就近找了一个十字路口,念叨着给黑无常烧了过去。然后就打车回了家。在我踏进家门的那一刻,黑无常给我的那个蓝屏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我赶忙拿起来翻看,结果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上面写着:
  “手机已收到,十分感谢。”
  我心里暗叹地府的快递效率真高。当即我也给黑无常回了一条信息:
  “八爷,帮我查下一个姓周姓神棍的家庭住址,几天前,我和他在双发村见过。”
  大概隔了两三分钟,手机再震,屏幕上写着:
  “五常市金山大街1号,周记扎彩铺。”
  收到黑无常的这条短信,我安心了不少。打算明天上午,就过去看看!不管这神棍周是骡子还是马,我都得把他拉出来溜溜。不过,转念之间,我突然有点心疼:
  “老子给黑无常买手机加充电器才花了七块钱,来回打车,我可花了十块啊!”
  神棍周
  第二天,我已经从丧失十块钱打车钱的悲痛当中复苏,匆匆吃了早饭,就出门前往传说中的金山大街1号。
  说起这金山大街1号,地处五常市东北方,是个建材市场,在五常这一亩三分地可谓是家喻户晓。其原因在于,十年前这金山大街1号还不是建材市场,而是五常市唯一的火葬场。
  通常情况下来说,火葬场的位置会在城市附近较为偏僻、人烟稀少的地方,一是为了防止活人看着觉得堵心,二是为了防止生人冲撞了亡者。原本这五常市的火葬场也遵循这一规律,其旧址的准确地点是在市开发区,自市二中开始,经职业高中一路向北走出好一段才能到的一片偏僻地方。
  随着时间轴进入二十一世纪,大中华进入了经济腾飞的时代,改革的步伐迈得相当的大,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房地产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路扯着蛋成了大中华经济创收体制中的先锋君。全国的楼市也在一夜之间如雨后的狗尿苔一般,遍地生花。五常这个村镇人口加一起才不过一百万人口的地级市,也受到了地产经纪浪潮的影响,幢幢高楼是拔地而起。
  但盖楼就要用地,用地就得征地,征地的方式无非就是拆旧盖新,或是扩大城市规模。几年的时间搞下来,原本这个死人多过活人的市殡仪馆,也成了地产开发商们的目标。随着市政府的一纸批文下发,殡仪馆搬到了五常市西北,市区五公里以外。这片旧址很快就被如火如荼的建筑工地所覆盖。市政府为了促进这一地域的发展,又是一纸批文,以市政府新址为起点,直指殡仪馆旧址金山大街应运而生。这老殡仪馆,自然也就成了金山大街1号。
  金山大街,是从市政府门前过的,修的自然是很有派头儿的,六排的机动车道加两排非机动车道,绝对的一线城市主干道的标准。而且修得也直,要是站在市政府的门口,是刚好能看到老殡仪馆,怎一个壮观能表达得了?用东北话说,就是“敞亮”。可如此“敞亮”金山大街,却是个常年人、车都很稀少的地方,尤其是自市政府西侧一直到老殡仪馆这一段,到了晚上真是看不见几个人影。到了八点以后,在那段路上溜达,跟在阴阳路上闲逛的感觉绝对差不多。毕竟,这条路的起点是老殡仪馆。
  五常人民是很有调侃精神的,给市政府西侧到老殡仪馆这一段路起名为“黄泉路”,把路两旁新建的商住楼起名为“黄泉楼”。有了这样的别名,这一片区域自然是无人入住的,最便宜的时候,楼价卖到三百元一平米,仍旧是无人出手购买。毕竟,老觉得自己躺在死人躺过的地方,心里上是很不舒服的。
  但中国人是善忘的,当“黄泉路”和“黄泉楼”渐渐从五常人民的谈资中消失的时候,这一区域的楼价也渐渐开始上浮,至今已经翻了五倍不止。说来也奇怪,这金山大街二三四五六七八号楼都进入万家灯火的节奏时,金山大街1号,却还是没有半点楼宇的影子。据说,是因为在拆掉殡仪馆旧址,构筑新楼地基的过程当中,就发生了好多匪夷所思的工程事故。无奈之下,这块地的开发商只好退而求其次,拉起了一排板房,开了一个建材市场。
  几年的光景下来,这建材市场的生意仗着周边的新建楼盘多倒也做得是风生水起,而且这个市场的另外一个好处就是根本不用雇守夜的。因为这地方一到了晚上,人烟一少,就总会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般人是有胆子也不敢在天黑之后往这来的。我想,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其前身旧址是殡仪馆的原因吧!
  而在这建材市场里的几十间店铺中,还有一朵奇葩,也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地,那个神棍周的扎彩铺。开扎彩铺的,一般都是在殡仪馆或者医院的门口,这两个地方都是通生死的地方。如果老殡仪馆不搬迁,神棍周在这开个扎彩铺那是一点问题没有,没准儿生意还真能不错。可问题是,现在这地方是个建材市场,在这里面开间扎彩铺,有没有生意不说,鹤立鸡群是一定的了,而且也难保不招其他商铺的主顾心生厌恶。当然了,这神棍周在什么地方开店,与我无关,我的目的只是找到他。
  这建材市场,我是第一次来。站在大门口,我就开始观察起这地方的地形来——整个市场是沿着金山大街建的,西侧的地势要略微比东侧高一点,大小和一个足球场差不多。在市场的正中央,自西向东两排背靠背的板房就是这市场里店铺的主体。板房外的大片空地上,除了纵横的几条路,全部堆满了各种装修建筑材料。在市场西侧三分之一的位置上,南北正对着的位置上,立了两个门岗,开了两个大门,作为整个市场的主要出口。而神棍周的扎彩铺就在市场最东侧顶头的位置。
  在一个建材市场里进一个卖纸人纸马的店,我多少还真有点别扭。为了防止尴尬,我让陪同我前来的司机李胖子在车里等我,我一个人去找神棍周。但从神棍周的左邻右舍的表现来看,对我的到来似乎已经是见怪不怪了。神棍周的店没有名字,只在门口摆了一个灯箱,上面写着花圈。地铺里面,墙的一侧齐齐的摆着一排花圈,另一侧则齐齐的摆了一排纸人,大的有接近一米,小一点的只有膝盖高,大都画成了小男孩儿或者小女孩儿的模样,统统挂着笑意,统统涂着腮红,只是在惨白的脸色映照下,让人看起来有点毛骨悚然。店铺里面的一个角落里,摆着一对纸牛纸马,还有一顶迷你的花红轿子;另一个角落摆着一个柜台,柜台里尽是些纸糊的PSP游戏机、手机、笔记本电脑之类的高科技玩意儿。而柜台的后面,则摆着一台真正的电脑,电脑前一个穿着一件横条纹衬衫、头发剃得很短的秃顶中年人正在斗地主,不用问,这人就是我要找的神棍周。只不过,之前每次见到神棍周,他都是带着一顶鸭舌帽,所以我还真不知道他是个秃顶。
  神棍周见有人进来,就停下手里的斗地主,立刻起身相迎。见到是我,神棍周是明显的愣了一下,显然他是记得我的。但很快他就挂上了如往常一样笑,那叫一个如沐春风。我则不等他说话,开门见山的说:
  “周先生,我叫胡来!前几天双发村我们见过。年初的时候,我们也见过两次。”
  我的寒暄没引起神棍周的表情变化,他只是笑着对我说:
  “对对对!我记得。胡老弟这次找我什么事儿么?是看地相风水?还是办证?刻章?开发票?”
  他这么一说,我心里是一阵暴寒。心说他这业务哪跟哪都不挨着啊!难怪我走进这店的时候,旁边店铺门口的人一点都不奇怪呢!感情他这还是综合服务的。
  “不是!”
  我很麻利的回应了他。而神棍周回应我的速度更快。他说:
  “那就是要光盘了!这个最近查的严,我这新片子不多。你,明白的!”
  这一回,我是彻底被搞无语了。当即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神棍周见我不回答,脸上的笑容略一迟滞,转而笑得更为灿烂,挤着嗓子嘿嘿了三四声之后对我说:
  “那你找我就是办户口、低保或者廉租房了吧!这个就稍微费点事儿了!你,明白的!”
  “都不是!”
  我赶紧打住了他的话题,心说继续任由他这么说下去,一准儿能说出个“倒卖军火”什么的。随后,我简单说明了我的来意,把双发村于得龙拘魂害人,以及芸芸昏过去的事儿跟他说了。同时,我摆明了姿态,直接说我知道他从于家鱼塘里捞出来的是口降棺,而于得龙媳妇的死可能与降棺有关。意在告诉他,是骡子是马,他都得站出来遛遛。而在说完这一切之后,我也直言问他知不知道让芸芸清醒的办法。
  其实,在说这一切的时候,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他不知道还好,知道解决办法,帮我也行,相反他的真实底子是个不折不扣的神棍糊弄我,或是芸芸的昏厥让我查到和他有关,我一定会让他和于得龙一样的下场。毕竟芸芸已经昏过去快两天了。
  神棍周在听了我的话之后,笑容渐渐的收敛,表情开始变得严肃。好半天,他做回了电脑桌前的椅子里,……
  点了一下鼠标,开始了新一局斗地主。抓完牌之后对我说:
  “双发村那,一共有九个局眼。每个局眼里,都有一口降棺作为镇物。这个,你应该已经知道了。不过,在我捞出老于家的那口降棺之后,那个局眼就已经破了。于得龙媳妇的死,完全是自杀。你,明白的。”
  说完这些,神棍周略微的一顿。在甩出一个飞机之后,才又开口说:
  “别的!我不知道,也可能帮不了你。你走吧!”
  我知道这基本就是下逐客令了。我也不多说,只说了声谢谢,就出门了。
  回到车里,李胖子问我怎么样。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李胖子倒也识趣,静静的在车里抽完一根烟,就发动车子准备跟我一块医院。就在车子刚刚挑过头的时候,李胖子的手机忽然响了。他单手把着方向盘,接起电话,很快脸上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挂断电话之后,高兴得猛按喇叭!我瞅他这个德行,一时没忍住,就骂了他一句:
  “你有病了?这得治啊!”
  李胖子没在乎我的调侃,继续嘿嘿嘿的傻笑。不过,在他说出他笑的原因之后,我则变得比他笑得还要欢。因为!
  芸芸醒了……
  酸辣汤
  芸芸醒了!
  我带着李胖子冲进病房的时候,芸芸正靠在床头喝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应该是没什么大碍了。
  看到我出现,芸芸的眼睛明显一亮,但很快她就转回头,冲着坐在床边的、我的未来准岳母尴尬的一笑。准岳母大人这时候也看到我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后,脸上露出一个很温馨的笑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芸芸。之前,我们这“小两口”的关系虽说大家都知道,但一直没正式的征求过双方家长的同意。准岳母的这个笑容,已经代表默认了我们的关系了。而芸芸也很配合的,有点害羞的低下了头。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准岳母大人借口回家给芸芸做好吃的,就先一步离开了,李胖子说出去抽根烟,也出了病房。在病房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之后,芸芸温婉的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脸上飞起一片红霞。那一刻,我的心被喜悦和甜蜜占据,暗暗的发誓,我要给这个安静的姑娘最自然的生活。
  之后,一切归于平静。我很快为芸芸办好了出院手续,让李胖子开车送芸芸回了家。当时是下午两点多,我准岳母准备了一大桌子的好饭菜,要留我和李胖子吃饭。同时,应芸芸的要求我把强子也叫来了。名头上,是为了庆祝芸芸出院。但同样也算是芸芸第一次带我正式见家长了。而叫上李胖子和强子的原因,是要我的这两个好朋友做见证的。当然了,李胖子可以作为娘家人。
  那一顿饭,我吃的很开心,只是有点拘谨。毕竟还没领证,总不好太放肆撒欢。芸芸爸也是很高兴,这个不善言辞的小老头儿,几次拿起酒杯做提酒状,最终都只是乐呵呵的自己喝了一口。搞得我几次端起酒杯傻乐着等着老泰山说话,结果都是很尴尬的陪喝了一口。这一口一口的赞助,四十八度的五常白我竟也喝了三两多。本来我就不胜酒力,等五点多离开芸芸家的时候,脚已经飘得不行了。饶是如此,我还是强压着酒劲,拽上强子和李胖子找了一家小饭店,要和他俩再喝一顿。我的目的是要来个“杯酒释兵权”,让李胖子和强子两人别再跟着我搀和阴阳门里的事儿。因为我真的不想再看到我身边的人,由于我的特殊职业而再出任何意外。至于我个人,却已经是不得不继续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因为,在芸芸醒来之后,我还是没在芸芸的头顶,见到一丝的白气……
  根据我的推断,我的右眼所能见到的人头顶的白气,就是人的生气。其程度的强弱,代表着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只要是活人,头顶就一定有白气。与此相对应的,鬼的脑袋顶上是一团若有若无的黑气。头顶上什么都没有的,只可能是死人,或者是无主之魂。芸芸活蹦乱跳的,不可能是死人,更不可能是无主之魂。但不管怎么说,她的头顶没有白气,一定不是什么好现象。仅仅为了这一点,我也必须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直到我查明原因,找到解决办法的时候为止。而查明真相的突破口,我也已经想好了,一个是如芸芸一样头顶没有白气的周老爷子,一个是那神神秘秘,且知道很多的神棍周。
  当然,个中的原因我不会向李胖子和强子说明,毕竟我是希望他们两个就此停下蹚浑水的脚步的。而在我向他们俩人说出这些要求之后,我们三人之间,第一次陷入了沉默。
  一直以来,我都很抵触“怪力乱神”的事儿,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的去接受这些东西。只是没想到这个开端是如此的让人感到不安和无奈。
  一直以来,我和这两个胖子在一起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说说笑笑,打打闹闹。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沉默。只是没想到,我们之间的第一次沉默,却是源自朋友间的关心。
  强子很长一段时间没开口,只是不停的喝酒,吃菜。李胖子为了开车,一下午的两顿饭都是滴酒未沾,此时也开始一杯一杯的喝了起来。我想说点别的,岔开话题,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最终,也只得兀自开了一瓶酒,兀自喝了起来。
  就这么一直沉默了好长时间,李胖子这个酒量比我还次的选手,终于在第三瓶啤酒即将下肚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原本已经消散得差不多的酒劲儿,在此时也再次上涌,似乎只要一张嘴,就会立刻翻江倒海喷涌而出。索性,也不再喝了,倒在椅子里,点上一根烟,静静的看着天花板。强子是当过丘八的人,酒量是很不错的,看我们俩都不行了,也没在意。只叫来服务员要了一碗酸辣汤,便继续自顾自的扫荡桌上的酒肉。直到这老小子第七瓶啤酒下肚,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肚皮,然后傻愣愣的看着我。
  我被强子看的有点发毛,就张口问他说:
  “你看什么看!”
  强子的脸这会儿已经是胀得通红,一看就是他一如既往有话说不出来的架势,再加上七瓶啤酒的鼓动,更是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酱紫色,好像随时都会爆掉一样。我心知他想要表达的内容,同时也担心他这样憋下去会憋出个脑溢血什么的,便冲他挥了挥手说:
  “算了!你别说了!”
  强子见我还是不让他们搀和的架势,明显急了,双手猛的一拍桌子喊道:
  “不管,反正我是要跟着你的。”
  强子嗓门儿很大,立刻引来周围两桌人的注目。好在这时候服务员端着酸辣汤走了过来,才算化解了我的尴尬。而一直趴在桌上睡觉的李胖子,突然挣扎着从桌上爬了起来,鼻子不停的抽动,并瞪着通红的眼睛做四处寻找状,几秒钟之后,就把目光定格在了服务员手里的酸辣汤上。这服务员看样子也就是十六七的样子,小姑娘一个,被李胖子的眼神儿吓得愣在了当场,手捧着酸辣汤不知道该往哪放。李胖子见小服务员没反应,自己伸手就把那一大海碗的酸辣汤捧在了手里,仰起脖子咕咚咚的就往嘴里灌。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才停下来。可手里的碗却没放下,仍旧端在嘴边。小服务员、强子和我,三人都长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李胖子,全都没搞清楚李胖子是个什么状况。而李胖子却在停顿几秒钟之后,张大了嘴巴,“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一滴不少,全都吐在那大海碗里。登时把我们是吓得半死。而李胖子在这时却很淡然的对我说:
  “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再说,没我,你不行!是不?”
  说完,李胖子仍旧是一脸淡然,慢条斯理的把那大海碗放在桌上,又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再看那碗原本被李胖子喝了大半的酸辣汤,此时刚好又是满满一下,一点都没撒,更是一点都没少的样子。
  说真的,我是从没见过这么做酸辣汤的,当即差点吐了。小服务员明显也没见过着个阵仗,“啊”的尖叫一声,捂着嘴就跑了。周围的几桌明白状况的客人,立刻向我们投来了不善的目光,当然其中也不乏有人捂着嘴神色痛苦。我心知此地不宜久留,赶紧对大伙赔笑,同时起身去拽李胖子。在我和强子的合力之下,终于把李胖子搞醒,匆匆离开了座位。在结账的时候,饭馆的老板脸色那叫一个难看,青得都快赶上商代的司母戊鼎了。想必在李胖子“做汤”的时候,他是看在眼里的。而此时是晚上八点多一点,正是饭馆的人流高峰。经过这一个小插曲,估计他今晚的生意是砸到家了。
  被我们拽出饭店的李胖子,还是要开车回家,说他李大公子在五常这一亩三分地酒个驾根本不算事儿。但我本着“喝车不开酒,开酒不喝车”的原则,强行把李胖子塞进了一辆出租车,并叮嘱状态较好的强子要把这货送到家。在强子搀扶李胖子上车期间,李胖子借着酒劲儿给了强子后脑勺一巴掌,半开玩笑的说:
  “你敢管老子?”
  强子对此还是报以憨笑,并不在意。也许也是因为李胖子平时打强子后脑勺打的就多,强子对此早就不在乎了。而我在看着他俩离开之后,缓缓的迈开步子,朝家里走去。
  虽然是夜晚,可夏日的风还是有些温热,总让人的内心为此而躁动不安。在躁动之中,我不知道该如何继续面对我最好的两个……
  朋友,强子和李胖子。我更不知道真正的友谊到底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还是“有福同享,有难我当”。似乎,不管我如何选择,答案都是错的。
  突然,我身后有人猛的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同时一个熟悉的浑厚男声在我背后响起:
  “两个羊也是赶,三个羊也是放!”
  我心里一惊,随后忍不住回头大骂了一句:
  “孙胖子,你赶紧给老子滚犊子!”
  转折
  当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看到自己倒在一座古塔里,身下全是鲜红的鲜血,没有一点生机。而我的尸体边围着大声喊我名字的李胖子、强子和孙胖子,还有泣不成声的芸芸。看着这一切,我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我是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拉回现实的,来人是李胖子和强子。他俩就好像没事儿人一样问我有没有接到新单,还说以后接新生意,一定要给他俩分成,他俩一个给我当司机,一个给我当保镖,都有小半年的时间了,我一毛钱工资都没给过,根据劳动法试用期早就过了,必须分钱。我心知他们不是为了谈钱,而是怕我真的撇开他俩单独行动。我心里五味杂陈,但却再也找不到把他俩拒之门外的理由。想来不管我采用何种态度面对他们,我的决定都是自私的。一切还是顺其自然吧!
  还真别说,跟他俩算分成算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我还真的接到了一个有关“生意”的电话。出乎我意料的是,打电话的人是那个被我和强子打了个半死,又被孙胖子吓了个半死的于得龙。而于得龙所说的生意,却和他自身无关,而是替神棍周传话,说是神棍周找我有事儿,且说我一定会感兴趣的。
  神棍周没有我的电话,于得龙又是我和神棍周共同的客户,这样传话倒也无可厚非。只是,到底是什么事儿,我一定会感兴趣呢?
  想来想去,只有一件事我一定会感兴趣,那就是芸芸的问题。而不管神棍周是否知道芸芸现在的状况,他能用此借口找我上门,那就足以说明他还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信息,而且之前我所经历的所有,他都还没能完全撇清。简而言之,在我看来这神棍周一定有问题。
  随后,我和李胖子、强子两人稍微一商量,就决定杀上门去,看看这神棍周到底要干什么。大概在二十分钟之后,我们一瘦两胖三人就站在了神棍周的小扎彩铺里。
  神棍周当时正在边抠脚丫子边斗地主,一脸的舒爽。见到我们进屋,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表情就变得很冷淡,比之上次我离开的时候还要冷上几分。我心说我和他还说不上是敌人,但也绝非朋友,既然对方不客气,我也就没露好脸色。在脑海里几度精简文字后对他说:
  “找我什么事儿?”
  神棍周也没在乎,甩手递给我一张纸片,冷冷的说:
  “你会感兴趣的!”
  我接过纸片后扫了一眼,看到上面写着三行小字:
  朝阳川,李村长,138XXXXXXXX。
  再看神棍周,已经转回头继续满脸舒爽的边抠脚丫子边逗地主,完全把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当透明人。我心说也没必要继续客套什么,转身就带着我的“胖司机”和“胖保镖”就出了他这奇怪的小扎彩铺。
  回去的路上,我把那个小纸片又看了两遍,觉得不是什么暗语,更不会有什么别的信息,也就不再多想,掏出手机按照上面的电话号码就播了过去。电话很快接通,对面是一个说话带着点官腔儿的浑厚男声:
  “喂!你好!”
  我向来对说话拿腔作调带官音官腔的人就不太感冒,也不打算多废话,开门见山的说道:
  “你好!是李村长么?我叫胡来,是周先生介绍的风水先生。”
  电话那头儿一顿,似乎在想我说的周先生是谁。但很快就回了话,声音还是那样儿的不招我待见,可态度却明显好了很多,
  “你好你好!我是通河县凤山镇向阳川村的村长,我叫李长生。是这样的。我们村呢?出了点怪事儿。作为村长,我肯定是要为人民的生命财产负责的。所以就求了周先生来帮我们看看,解决一下。不过他告诉我说他最近比较忙,抽不开身,但会介绍人过来的。没想到这么快。哦!对了对了!我和周先生是老相识,几年前他就来过我们村的。所以,他介绍的人我一定信得过。”
  说到这,李村长就停下了,似乎在等着我跟他也客气客气。毕竟按照他的说法,我们是熟人的熟人,关系是可以拉得很近的,也就算是熟人。可惜他不知道我对这些拉关系的套子话完全不感兴趣,压根不理他这个茬。但他的话里,还是有一些信息引起了我的注意。他提到了“向阳川”,而神棍周给我的纸条上写的是“朝阳川”。这就有点出入了。但也可能“朝阳川”是“向阳川”的旧称什么的,毕竟“朝阳”和“向阳”是一个意思。而更让我在意的是,他说神棍周几年前就去过他们村。又一个村子,又一件风水怪事,而且又有神棍周的影子。
  李村长在电话那头等了几秒钟,见我始终没吭声,就又开口说:
  “胡先生啊!我们通河呢!离你们五常比较远啊!要不要我派车过去接你们啊?”
  我没有马上回答李村长,而是捂上了电话听筒,问李胖子和强子明天出发有没有问题。俩人都表示无碍,我才对李村长说:
  “不用不用!我们明天过去,你派人去通河县接我们一下就行。”
  其实,我还想在后面接一句“我是有司机的人”。只不过,我这么说了,回家之后免不了要被李胖子收拾一顿。根据体重判断,我肯定是打不过他的。这也是我没和李胖子断交的主要原因之一。
  又听着李村长客套了几句,我挂上电话,开始胡思乱想。我不知道这次到底又会碰上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也不知道这次那个神棍周在这个村子的过去,扮演了什么角色,更不知道我从中又能得到什么信息,神棍周所说的我会感兴趣又是什么!对于这些未知的东西,我真的有些担心。
  快到我家小区门口的时候,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觉得我们应该先去找一下周老爷子。因为我觉得周老爷子应该能给我们一些提示或者启发。之前我也一直觉得周老爷子在芸芸头顶没有生气这件事儿上,是我的一条主要线索。而且芸芸醒来,也未必和周老爷子无关,他很在暗地里帮了我。虽然,上次在医院见到他的时候,他老人家好像不似之前那般对我,多少有点不待见的意思。
  于是,我要求我的司机李胖子带我去周老爷子家,同时说出了我想向周老爷子求教的想法。李胖子表示同意,转了个弯,就朝周老爷子家杀了过去。而在车子行驶到半路的时候,李胖子说烟没了,就把车靠在路边去边上的小店买烟。而在他下车的时候,他留在车里的手机响了。
  本来我是想着等李胖子回来之后打回去的,便随手挂断了他的电话。可对方好像很执着的样子,我挂了两遍之后,对方还是一个劲儿的打。我又看李胖子好像没有马上出来的意思,便接了起来,准备告诉对方一会儿再打过来。但在我接起电话的那一刻,里面既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
  “好自为之。”
  说完,对方就挂了。我当下一愣,心说这“好自为之”算是恐吓么?但更让我吃惊的是,这个冰冷冷的声音,好像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在十分钟之前还见过的那个“神棍周”。难道神棍周和李胖子认识?还是说,他知道此时我会接起李胖子的电话?
  一时间,我心乱如麻。在李胖子回到车里的时候,我也就没把这事儿跟他说。只是一边胡琢磨,一边沉默着坐在车里,往周老爷子家飞驰。
  周老爷子家是在五常县铁路西一处比较偏僻的平房里。院子的地势有点低,被不到两米的砖墙围着。整体看这样的地势并不算什么凶地,但绝算不上适合活人居住的地方。因为低洼的地势会给住在里面的人一种较为压抑、阴沉的感觉。其原因是低洼地是比较容易聚集阴气的。而比较现实的依据,是因为低洼处的房子在下雨天容易积水。
  院子的前院显得有点拥挤,摆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杂物,比较周正的是一口大缸,缸里有明显烧过的痕迹,边上还粘着一些纸灰,想来应该是烧纸用的。毕竟周老爷子也是阴阳门里的人,这点东西并不奇怪。房子后面则是一个小菜园,种着点蔬菜,但好像已经有段时间没打理的样子,有不少杂草。屋内的摆设更是简单,东间屋是床,西间屋是一铺火炕,中间是厨房,有些老式的家具和电视冰箱等日常用的东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但周……
  老爷子却不在家。只是,老爷子不在家,为什么院门和房门都没上锁呢?
  前后看了一圈之后,我们在老爷子西屋炕头上找到一张纸片,上面很端正的写着几个字:
  老朽有事外出数日,有事儿请找我徒儿李兴明。
  下边,还写着李胖子的手机号码。
  我当下是很佩服周老爷子的娱乐精神的,因为他说有事儿找他徒儿李兴明,却没成想来找他的人正是他的徒儿李兴明。我当下就问李胖子知不知道周老爷子去哪了。李胖子的脑袋摇得很欢,他说平时老爷子外出一定会告诉他的,这是第一次没得到任何消息。李胖子多少有点担心老爷子,当即也就拨打了周老爷子的电话,结果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冰冷机械的声音: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古庙奇闻
  在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有点乱。因为我无法像最初那样把所有的事儿都向最简单的方向思考!因为我即将面对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那么简单!有人说:
  “想太多会毁了自己。”
  现在的我,就是这个样子。
  强子自己坐在后座上自娱自乐,凭他的心智自然也不会太关注别人的状态。但精明如李胖子,自然看出了我的心乱。他安慰我说:
  “多大个事儿!回头我再给老头儿打电话,没准儿就是关机了。你说是不?”
  我微微的点了点头,但没接着他这个话题说下去。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我转而对李胖子说:
  “胖子,你帮我测个字吧!”
  我这么一说,李胖子有点惊讶的看了我一眼。他知道我一直觉得人们只有在思绪紊乱,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种无依据的鬼神之术上。这也是迷信的根本所在。而大多数的江湖骗子也就是抓住人们的这一心理行骗。正因如此,我才一直对神卜问卦之术保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即便我知道世上是有高人存在的。比方说,李胖子的测字一直比较准,但我却从未如今天一样主动问过他。
  “就是没找到我师父,你至于这么忧心忡忡地?我师父不喜欢吃嫩草。”
  李胖子甩着他标志的本溪腔儿调侃了我一句。但看我一脸的凝重,就知道我心里还有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儿存在。也不再调笑,脸色严肃起来对我说:
  “说个字吧!”
  我把头转向车窗外,刚好看到一家情趣用品商店的招牌上有个“缠绵到天亮”的标语。随口就对李胖子说:
  “测个‘绵’字吧!”
  李胖子略一沉吟之后回到我说:
  “你的心乱了!”
  我一听不由得觉得这胖子在糊弄事儿,我心不乱还用测字?除了强子那二百五,谁都能看得出来我心乱。我又把头转向窗外,低声骂了一句:
  “放屁。”
  李胖子倒也没在乎我骂他,高深莫测的一笑说:
  “‘绵’字,为绞丝旁!所以说的你的心乱了。右面是个‘财帛’的‘帛’字,合在一起是说,你心乱的事儿会让你有点偏财入手。”
  我觉得李胖子说的有点门道,但却不是我想听到的,就转回头补了一句说:
  “说点别的!”
  胖子再次高深一笑,说:
  “‘帛’字上‘白’下‘巾’,你想想什么人头上带白,腰间系巾?”
  “孝子!”
  后排座的强子突然插嘴回答。李胖子瞟了一眼后视镜说:
  “恭喜你都会抢答了。不过不完全对。是有丧事的地方就会有人‘头上带白,腰间系巾’。意思是说,意思是说胡来同学发的是死人财。”
  我突然觉得李胖子就是江湖骗子在这忽悠我玩。他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是吃“死人饭”的。这个结果还用测字说么?我又把头扭向窗外,再度骂道:
  “还是放屁!”
  被我骂了两句“放屁”,李胖子不由讪笑了一下,接着说:
  “你也别急。字面上的意思大概就这样!但这里面还有两个暗示,一个是要你小心‘头上带白,腰间系巾’的人,否则会有血光之灾。但“绵”字有缠绵之意,又和“棉”同音,是说这事儿结束之后,胡来同学会倒进温柔乡里。”
  说完,李胖子开始贼兮兮的看着我笑。我转过头看着他,觉得他是在忽悠我。但我还是没忍住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你是说芸芸会好?”
  李胖子听我这么问,突然一愣,然后问我说:
  “我姐怎么了?”
  我自知说漏了嘴,心想继续这么说下去,估计会让李胖子和强子涉入的更深,赶紧把话锋一带说:
  “没怎么。芸芸这不刚出院么!我就是想问,我们完事儿回来之后芸芸是不是就完全没事儿了。”
  说完,我就对着李胖子嘿嘿的笑。胖子狐疑的看了我两眼,最终也没多说什么。
  当晚,我去芸芸家找她,把要出门去通河的事儿说了。芸芸是一阵的撒娇卖萌,非要跟着我去。我是真担心她再出什么事儿,折腾得满脑袋是汗,也没能架住她的糖衣炮弹。还好在我坚持不住的时候,我准丈母娘来了一嗓子:
  “刚出院就要出去疯!一个礼拜不许出门。”
  这下芸芸蔫儿了,嘟着嘴,满眼委屈的看着我。见我也不软下心来答应带她出去。只得退而求其次,
  “你要一个礼拜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我笑着答应了芸芸,心里却是格外的感激我老丈母娘的禁足令,同时暗下决心,一个礼拜,一定回来。
  第二天中午,我、李胖子、强子三人带着一把装着孙胖子的黑伞,驱车杀到了通河县。在一家小茶楼里我们见到了这次的委托人,李村长。
  李村长是个五十多一点的半大老头儿,身材不胖,鼻眼端正,挺有派头的,但他脸盘儿很大,啤酒肚也比较突出。说明他天生不是胖人,只是平日里好吃好喝,且不怎么运动,所以才造就了这个身材。毕竟人家是村长,有这样的身材,无可厚非。但让我比较在意的是,李村长的胳膊上,居然别着一块黑布。这说明对方家里有直亲去世了!难道说,他就是李胖子卦里所说的“头上带白,腰间系巾”的人?
  一见面,李村长得知我就是他要找的阴阳先生,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挂上了很和蔼的笑容说:
  “没想到胡先生这么年轻。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这两位是你的助手吧!”
  我对他这么官腔儿的客套是在是不习惯,只淡淡的回了一句:
  “他们是我朋友,送我过来,顺手帮忙!”
  李村长转头叫服务员上了一壶铁观音之后,又笑着对我们说:
  “这小县城,也没有太像样的地方。就随便喝点茶意思一下,方便我们谈事就好。”
  我理解县城的生活状态,什么喝茶喝咖啡这类装高大上的小资行为,在以农民为主要受众群体的地方是生存不了的。拿我们所在的这间茶馆来说,说是茶馆,其实就是个麻将馆,借着茶水的名义,提供个赌博场所,老板借口收点台费。隔壁“吃、叉、杠、胡”的吆喝声,就能证明这一切。但即便是理解,我还是觉得入乡随俗最好。与其找一家洗牌声四起的茶楼,不如蹲道边边撸串边谈事儿来的贴心实在。
  想着,我也不想继续看村长大人穷讲究了,直接说:
  “李村长,咱们还是说说你们村的事儿吧!”
  李村长被我将了一军,怔了一下。不过笑容没变,咂了一口茶之后开始讲述他们村的怪事儿……
  向阳川村,说是在这地方已经存在了几百年了。具体是一百年还是九百年,李村长说不好。不过村子的北边村头处有一座常年闭门、没有名字、更没有和尚老道念经打坐的古庙能证明这个村子是自古就有的。据说,有村子的时候就有这古庙,有古庙的时候就有了村子。先有的谁,没人说的清楚,就像鸡生蛋蛋生鸡一样。而在李村长的记忆当中,这古庙的故事是从文化大革命开始的。
  文革风席卷东北的时候,李村长还是个光屁股小孩儿。但对村里的古庙却是印象深刻。当红卫兵小将们打着破四旧的旗号杀进村子的时候,第一个目标就是这座古庙。在一阵嘹亮的口号声中,红卫兵小将们一把大火,让这座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古庙,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很快,古庙的墙砖被烧得通红,西北角也烧塌了。但就在这时,原本没有几片云彩的天空聚起一团乌云,旋即一阵狂风暴雨袭来,霎时间就把熊熊大火给浇灭了。火灭之后,没几分钟天空又是一片的晴朗。红卫兵小将们虽然堵心毛主席是世上唯一真神,但如此诡异的场景也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照他们说法是,毛主席不让他们烧。当然了,由此红卫兵小将们对这座古庙也是心生忌惮,找来一根铁链一把大锁,把庙门锁了起来。向阳川的村民见那庙被烧塌了,自然也不愿再进去。反正那庙的内殿也从来没人进去过。
  时间一转,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读过私塾的李村长的老爹,当上了向阳川的村长。老李村长当时想村里这古庙应该算是古董了。就向市里递交了有关这座古庙的……
  申遗资料。可所谓的专家们在围着古庙转了两圈之后,说是损毁严重,不合要求,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自此,申遗就落空了。但李村长还是号召村里人,保护这点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转眼进入二十一世纪,老李村长年事以高,我们眼前的李村长子承父业,当起了向阳川的村长。而面临这全国整体经济体制改革的大潮,向阳川外出打工的人越来越多,村子也日渐凋零。原本一派繁荣的向阳川现在只是个百十来户的小村子了。想来这也正常,毕竟向阳川地处山中,又不是什么交通要道,凋零是正常的。借此稍微往严重一点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向阳川的凋零,变相使得部分村民起了贪小便宜的心。他们的贪心没指向别的地方,而是指向了那座风雨飘摇的古庙。形式很简单,就是拆庙搬砖,用作自家盖房。
  起初还好,只是拆的外围围墙,围墙差不多了,就开始捡西北角坍塌部分的散砖。老李村长多次劝说,结果被人一句:“吃的不多,管的可不少!”,把老头儿气得半个多月没起来。最后,也就不管了。可就在整座古庙即将不复存在的时候,村子出事儿了。事儿很简单,但破坏力惊人。那就是用庙砖填补盖房子的人家,别管是用了一块还是十块,个把月之间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坍塌。最惨的一家,一夜之间一家三口,全都砸死在屋子里……
  镇兽
  出了人命,村民们害怕了,觉得这是报应,文革时期火烧古庙、天降大雨的传闻再次兴起。可贪心不足蛇吞象,庙砖盖房子不成,也总不能浪费了。渐渐又有人开始用庙砖盖鸡窝、盖猪圈。心说,这下砸不到人了吧!可人们没想到的是用过庙砖的人家,鸡窝猪圈还是照榻不误。虽说没有牲畜、人口因此受伤,但动不动鸡飞狗跳是难免的了。
  村里人觉得邪门儿,就请李村长做主,找个风水先生什么的看看。当然了,之所以找村长,主要是为了让村委会出钱的。李村长思前想后,觉得是为村里人造福,就答应了。结果找了很多先生,花了不少钱,出了不少幺蛾子,问题没解决,该塌的还是塌。一来二去,李村长就找到了神棍周。神棍周简单看了之后,就让村民们把庙砖全部还回去,同时让李村长在庙门正对的一个位置上,种上了三棵柳树。还真别说!自此向阳川,还真的平安了!
  多年后的今天,向阳川又出事儿了。要是没事儿,自然也不会找到我。
  最近一段时间,向阳川出了一桩怪事儿。那就是有不少村民,会时不时的犯癔症,短时间内变成一个已经过世一段时间的人,说着过去的话,办着过去的事儿,但行动和寻常人无异。再过一段时间,又会莫名其妙的好转过来。同时,对犯病期间的事儿,却是毫无印象的,只说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在另外一个村子里生活了一段时间。
  一时间,人心惶惶,向阳川的村民再度开始踏上了寻找阴阳先生的路。最终,也使得李村长找到了我。
  当李村长叙述完这一切的时候,我心里是一惊。一个人会突然变成一个已经过世的人,想想都让人觉得脊背发凉。这跟大白天闹鬼基本没两样啊!难道说,是鬼上身?而且,神棍周要我来着,说我会感兴趣的事儿,应该不会仅限于此吧!
  我拧起了眉头,好半天没说话。我的两个胖子和李村长都没说话打扰我。直到众人一壶茶下肚,李村长又准备再要一壶的时候,我才开口示意他不用了。同时伸手指了指李村长胳膊上的那块黑布。李村长则有些悲伤的说:
  “半个月前,我爹去世了。”
  说完,李村长一声长叹,让人觉得无尽的悲伤。但由此我也想到了李村长说的村民莫名变成一个已经过世人的说法,就又伸手指了指他胳膊上的黑布。李村长一愣,但很快明白我要说什么,赶紧笑着开口说:
  “没有没有,我一直没遇到过。”
  我略一琢磨,心想继续这么坐下去,也不会有什么更多的信息。还是进村先看看再说吧!
  出了茶楼,李村长径直走到一辆丰田RAV4前,问我们要不要坐他的车。脸上露出了一点点得意的意思。我本以为村长都是开着什么拖拉机、手扶四轮车什么的,没想到这李村长居然这么有钱。看来“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还真不是盖的。即便那RAV4不算什么豪车。
  比较让李村长失望的是,我并没有表现的很惊讶,因为他的RAV4比起我们李公子的迈腾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毕竟你李村长只是子承父业,继承了一个村长。但李胖子那可是地地道道的官二代。
  在李村长惊讶的目光当中,我们一行三人坐进了迈腾。他心里一定想,一个二十多岁的风水先生怎么这么有钱。其实他哪知道,我只是个穷屌丝!
  我们三人驱车跟在李村长后面,出通河县一路向北,到了凤山镇,又转向西走了十几里的样子,才在一个村子停了下来。看到路旁立着的石碑上写着“向阳川”三个大字,我知道我们到了地方了。此时,我们已经身处大山之中,举目四望,一片青葱。身后是我们来时的路,眼前则是一条愈行愈窄的小路蜿蜒向前,最终隐没在大山之中。我问李村长这条小路还能通到什么地方。他告诉我说,再往里就进山了,什么都没有。
  进了村之后,我们三人在李村长家安顿下来。我本以为李村长有车,房子也应该不差,结果发现李村长家只是普通的连三间的青砖大瓦房,只给我、李胖子、强子三人安排了一间房子。也就是说,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我不得不忍受他们俩的呼噜和臭脚了。
  时值中午,李村长的媳妇准备了一桌子的山珍野味,吃得我有有点不想出去办事儿,只想懒下来喝杯茶,睡个懒觉。可吃人家的嘴短,而且我们本就是来做事的。于是,我强撑着要李村长带我们出去看看,而且最好是先看看,他嘴里说的那个变成先人的人。李村长倒也没为难,带着我们三个人去了村西头的一家人家,说得病的是他们家的老人。可不巧的是,犯病的老人在上午就好了。再问李村长还有没有别人犯病,李村长摇摇头说:
  “只能等啦!”
  想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谁也无可奈何。于是,我便要求李村长带我们去那古庙看看……
  古庙,在村子的最北边,地处村子的最高点,也是村子主街的终点。恰好这条主街修得笔直,站在古庙的门口刚好可以看到村口的石碑。而古庙本身已经残破不堪,墙体有明显火烧过的痕迹,西北角也如李村长所说因大伙而坍塌。只有古庙檐角的饕餮兽还有那么一点精神。庙门被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和一把同样锈迹斑斑的大锁锁着,看样子很多年都没开启过。这也应该是里村长口中文革时留下来的了。庙门口,则码着一摞摞的青砖,应当是几年前村民们还回来的青砖。在庙门前十几米的地方,长着三棵大腿粗细柳树,整体呈锥子尖排布,尖端正对着庙门。想来着应当就是神棍周当年命李村长种下的吧!
  风水理论中,有时候的确会特意的种植一些树木,作为作为聚气改运之用。这种种三棵树,呈三角排列的方式,称之为三足金蟾,一般会种在主宅的财位上,用以给主人家聚气招财。但三足金蟾的排布通常会是等边三角形,通常也会选择松树等常青木,不会选择柳树这种五鬼木,而且正对庙门的位置,明显不是这座庙的财位。这三棵树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我仔细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道道来。心说,要么神棍周就是在糊弄人,搞了个不伦不类的三足金蝉,要么就是他还有更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之后,我又围着古庙前前后后转了好多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李胖子则较为夸张,竟然掏出一个罗盘来。
  罗盘,是理气宗的操作工具,主要由位于盘中央的磁针和一系列同心圆圈组成,每一个圆圈都代表着中国古人对于宇宙大系统中某一个层次信息的理解。是风水堪舆、定位相地等阴阳术数中不可或缺的工具。早期的罗盘只有八卦盘和十二地支盘。到了唐代,杨公出世,在创造了完整的风水理论的同时,对罗盘也进行了合理的改造。而李胖子手中的罗盘,就是一款根据杨公的风水理念改造后的二十四山盘,即七十二龙盘。
  这东西一亮相,李村长当时就傻眼了,百分百的认为我们是专业。其实,我也是吃惊不小。找了个机会就低声问李胖子哪来的这东西,他则是贼贼的一笑说:
  “我师父不在家,我偷的。”
  当时我就呆住了,心说周老爷子怎么收了这么个徒弟。看这罗盘的样子,肯定是个古董,就李胖子这贪财好色的劲儿,到了他的手里,十有八九是会拿出去卖了。
  李胖子倒没在乎我眼里猜疑诧异的目光,像模像样的围着庙转了两圈,然后装作一脸疑惑的样子,表示没看出问题。
  李村长看李胖子的表演,那是一个奉若神明。而我却十分清楚,李胖子十有八九是看不懂罗盘的,因为周老爷子只教他相面测字,从没教过他驱神捉鬼、堪舆相地。
  又绕着古庙转了两圈之后,我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名堂,就要打道回府,到李村长家和我的三个胖子军师再商量一下。在走过那三棵柳树旁的时候,我忽然觉得身后有人在盯着我看,只觉得脊背一阵阵的发凉。我赶紧回头去看,发现什么都没有。我不由自主的苦笑一下,心说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疑神疑鬼了,难道是被那长发女鬼给缠的么?可就在我刚要转身追上李胖子等人的时……
  候,不经意间我扫了一眼古庙的廊檐,这一眼还真的让我看出不对头的地方了。让我觉得不对头的地方,正是之前我看过的古庙檐角的镇兽——饕餮。
  相传,龙生九子,九子各有不同。而且这龙九子的名字晦涩难记,为此古人就编了一首打油诗,其内容是:
  “囚睚嘲蒲五子狻,赑狴负螭九子全。琴剑殿钟炉角烟,重衙碑脊避火安。”
  说的就是龙九子的名字和职司。其中的第九子叫“螭吻”,又名鸱尾,传说中它生得龙首鱼身,其职司是“避火安”。说的是这螭吻兽的职司是安保家宅,驱吉避火,通常会被作为廊檐檐角的雕饰。而我眼前的这座古庙的廊檐,竟不是螭吻,而是饕餮。
  相传饕餮兽也是龙子之一,部分的传说当中,也将饕餮列为龙九子中的第五子。古书《山海经》介绍其特点是:其状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齿人爪,其音如婴儿。饕餮性好食,故立于鼎盖。又说,贪食曰饕,故美食家俗称“老饕”;贪财曰餮。在世上代表人性中的贪欲。也就是说,如果出土一口文物大锅,锅盖上刻画着饕餮兽很正常。相反,在廊檐之上,是绝不可能出现饕餮兽形的。换而言之,这古庙,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怪病
  可不简单归不简单,接下来之后的三天里,我带着李胖子和强子,庙前庙后,村里村外的来回转悠,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变着法儿的对抗李胖子和强子的臭脚和呼噜。这两个大杀器可真是把我折磨的够呛。除此之外,我最大的任务晚上给芸芸打电话汇报情况,顺带说几句甜言蜜语。这小妮子还乐颠颠的说,等她老娘的禁足令一结束,立马就来找我。我知道她是坐不住了,我也坐不住了。万一要是再有什么危险,再把芸芸牵涉进来可怎么办?
  同样坐不住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李村长。每天都会问我有没有什么新突破、新进展、新发现。如果事情还是没有什么进展的话,说不准李村长会以为我们三个人是来蹭饭吃的。等到那时候,我恐怕也只有灰溜溜的走人啦!当然,我也会理直气壮的告诉他,
  “你丫见过开辉腾蹭饭的嘛?”
  就这样,在万众期待当中,事情还真迎来了转机——村里又有人犯病了。
  这天吃过午饭,李村长出去遛弯,没十来分钟就急冲冲的跑了回来,满头大汗的对我喊道:
  “胡先生,快跟我走!村头李金水家的小子犯病啦!”
  说着,就拽着我往外走。强子和李胖子俩人也快步出了门,李胖子顺手抄起一直呆在身边的黑伞,强子则跑到车子后备箱里拿出一个手提包来。那黑伞里是孙胖子的魂魄,这个我清楚,但强子的那个手提包里到底是什么法宝,我还真是不知道。
  我们一行四人一路小跑来到村口的一个院子里,堂屋里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和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正在吃饭,平静无比。我心里纳闷儿,心说李村长是不是走错院子了?家里有人犯了这么奇怪的病,还不全家上下都得忙的一塌糊涂?怎么还能这么安静的坐在一起吃饭?而且,李村长不是说“李金水家的小资犯病”了么?这么看那就应该是哪孩子!可打眼一看,这孩子不也是端端正正,老老实实的坐在板凳上吃饭么?
  我狐疑的看了一眼李村长,李村长没做任何回应,只是拽着我,让我快进屋。这时候,屋里的男人也看到我们,放下筷子起身迎了出来,那女人也起身跟了上来,那孩子则是继续背对着我们继续吃饭。这时,我也看清这男人和女人的容貌。男人的个子不矮,大概有一米七八左右,身材有点消瘦,皮肤黝黑,两腮也有点塌陷,明显是被掏空了身子的架势。那女人一米六五,身材有些偏胖,脸也比较圆润,皮肤呈小麦色,略显干燥粗糙,似乎平日也没怎么保养,但整体看起来还显得挺滋润的。
  “村长!还真是的,这快就把先生叫来了!那个啥,怪不好意思的。”
  那男人先一步上来跟村长说话,同时也笑着看了看我。身后的女人也笑着说:
  “先生这年轻呢?赶紧进屋吧!吃饭没有呢?”
  我没做声,只是对这对夫妻笑了笑,然后由村长去和他们寒暄。我的注意力,则全部放在了那个小男孩儿的身上。虽然那小男孩儿是一直背对着大门,我们进来的时候他也没回头,我也就不曾看到他的面貌,但从进门一刻起,我的精神就几乎全部放在了他的身上,只有在应对这孩子的爹妈寒暄的时候,才片刻转移目光。这倒不是因为村长之前和我说犯病的人是这孩子,更重要的是,在我进门的时候,我的右眼就发现,这孩子的脑袋顶上没有一丝的白气。和周老爷子一样,和芸芸一样,没有一丝的白气……
  我用尽量缓慢的动作,走到了那男孩儿的对面,轻轻的坐下,开始观察小男孩儿。这孩子的面容很清秀,皮肤也很白皙,还透着淡淡的红晕,一点也不像寻常农村孩子每天山跑,风吹日晒,反倒像个娇生惯养的城里娃。而这孩子似乎也发觉我坐在他的对面,微微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很淡然,一点都没有怕生的意思,或者说一点都不像是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的眼神。而在看了我这一眼之后,那孩子就转身对李金水说:
  “金水啊!家里来且了,你咋不先说一声呢?去拿俩碗,给倒水喝。”
  老辈的东北人,会把“客人”说成“客”,而“客”字的发音会说成“且”,“来客人”就是“来且”。这我倒一点也不奇怪。毕竟这里是山村。真正让我奇怪的是,这孩子的说话内容哪像是一个孩子该说的话?分明就是一家之主的意思。更让我毛骨悚然的是,这孩子说话的声音,根本不是清脆的童声,而是一个沙哑晦涩的老太太的声音。
  这他妈不是大白天闹鬼么?
  我当时被吓得不轻,好半天没说出话来。而对面这个不能称之为小孩儿的“小孩儿”,又转身对“他”的母亲说:
  “小莲儿啊?咋没瞅着我大孙子呢?赶紧叫回来吃饭!”
  说完,这“小孩儿”就继续端着碗吸溜碗里的粥,一边喝还一点嘟囔:
  “岁数大喽!啥都吃不了喽!天天就能喝这么点粥!”
  看这眼前诡异的这一幕,我的心是砰砰砰的一阵乱跳。有点慌张的起身,慢慢退出了屋子。等到了院子地下,被温暖的阳光一晒,我才稍微定了定神。然后转头问李村长:
  “李村长,这孩子,是不是变成他奶奶了?村里犯病的,都是这样么?”
  李村长倒也是有点紧张的,但也好像是见怪不怪的对我说:
  “恩!差不多吧!不过没家都不太一样,有的会变成家里已经过世的亲人。像李孩子这样。还有的会变成不认识的人,莫名其妙的。最有意思的是村东头的老赵头儿,变得跟个秀才似的,说话一套一套的,全是之乎者也。当时我们都当笑话看,那老赵头儿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出来,居然能说之乎者也,能写毛笔字了。”
  我听了一个大概,稍微琢磨了一下,又问李村长说:
  “那时间呢?一般犯病会多长时间?”
  李村长抬头看了看天,皱了皱眉头说:
  “哎呀!这时间可不好说,长的有两三天,短的十来分钟就过去了。”
  我微微点了点头,开始琢磨所有事儿的联系——
  不知年代的古怪小庙,廊檐上的饕餮,变了形的三足金蝉,还有化身仙逝之人的活人,以及头顶生气的消失,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我是为了追查芸芸头顶生气消失之谜而来,刚好这里有了怪病的人头顶也没有生气,这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就在我沉浸在思绪里的时候,李村长突然看口问了我一句:
  “胡先生,你说这是不是鬼上身啊?”
  听他一说,这个念头也在我心底一闪而逝,但瞬间就否定了,我坚定的摇了摇头对他说:
  “不可能!鬼上身,白天是不会出来活动的。这是其一!其二,存在于世上的孤魂野鬼,都是以比较混沌游离的姿态存在,他们一切行动方式都是凭生前记忆的残存本能行动,可以说是没有意识的。你看这孩子,如果抛开是个孩子的身子,行为和意识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不可能是鬼上身。”
  李村长听了,点了点头,很快又有点紧张兮兮的问我说:
  “胡先生,要是有东西,你能看见么?”
  我似是而非的点了点头。因为我觉得我的右眼能看到鬼头顶那层如黑烟一样的鬼气,应该也能看到鬼。而一直站在我身后的李胖子却突然对这个话题来了精神,伸手拽过强子手里的包,放在了地上开始翻找,一边翻找一边说:
  “我能看见!”
  说话间,他已经从包里翻出一个透明的塑料小瓶,上面写着珍视明滴眼液。随即又挤出一滴点在手指上,然后在自己的两个大眼皮上一抹,说:
  “这样就行了!”
  李胖子这一举动,把在场的李村长和李家夫妇给吓坏了,用惊诧的目光看着李胖子手里的珍视明,然后齐声问道:
  “滴眼药水,能见鬼?”
  李胖子顿觉自己好像弄叉劈了,但仍旧满脸得意,慢条斯理的解释说:
  “这里面不是眼药水。是牛眼泪!我师父告诉我说,牛眼泪是世界上最纯净的东西,抹了牛眼泪的眼睛,就能看见世界上一切不干净的东西。早年间的屠户杀牛,不会用尖刀,而是用寸刀。就是那种刀刃只有一寸长的小……
  刀。杀牛的时候,他们会在颈背处凸起的那个地方不断的揉捏。一直到那个地方鼓起一个小包为止。这时候,牛就知道自己要死了,就会流下眼泪。把这个眼泪收集起来,用的时候抹到眼睛上,就能见鬼。而屠夫这时候用寸刀在牛背上那个小包上一戳,就会要了老牛的命。很高超的,你们懂不。”
  李胖子在用他的本溪腔儿说道最后,还用手做了一个拿刀戳东西的动作,搞得李村长和李家夫妇都是一个哆嗦。我倒是没在意,因为我知道李胖子对这类古怪的传闻知道的甚多,听他讲的东西比这个让人觉得浑身紧绷的故事多的多,当然没什么感觉。于是,我轻声笑骂了一句说:
  “别扯淡!”
  说完,我把脸再次转回屋内的那个小孩儿,又冲李胖子抬了抬下巴!示意让他看。李胖子也跟着我的指示转过头去,看了好半天。才转回头,皱着眉头对我们摇了摇头。李村长似乎还是比较相信鬼上身的这个猜想的,又张口问道:
  “真的没有?”
  李胖子对李村长的质疑不太满意,随手举了举手里的珍视明小瓶说:
  “要不你自己抹点看看?”
  李村长连忙摇头,明显不想自己见鬼。而站在李胖子身边的强子突然憨声憨气的说了一句:
  “恩!确实没有。”
  这话让我们很吃惊。李村长则抢在我们前面张口问道:
  “你也能看见拿东西?”
  强子嘿嘿一阵傻笑,然后有点神秘的说:
  “孙胖子告诉我的。”
  我当然知道孙胖子是谁,李胖子也知道孙胖子是谁。可李村长和李家夫妇并不知道。强子这话明显把他们仨人吓得够呛,赶紧来回张望,想在院里找出这所谓的孙胖子来。我想,如果告诉他们孙胖子是谁的话,肯定把他们吓个半死,赶紧想要编个瞎话糊弄过去。就在这时,屋里那个一直在吸溜米粥的“小孩儿”,用他那标准的老太太声音喊:
  “小莲儿,我吃完了,你收拾吧!”
  说完,那小孩儿就起身,蹒跚着步子,往里屋走去……
  鬼打墙
  看着那小孩儿进了屋,我们一众人,也跟了进去,前后也就是十几二十秒的时间,可进屋之后发现,那小孩儿居然已经倒在炕上睡着了,随着他的呼吸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音,就像是老年人睡觉的时候,有口浓痰上不来下不去一样。我知道这么盯着他睡觉也没办法解决问题,就转身带着大家一起出了里屋,坐回了堂屋里。
  那女人手脚麻利的开始收拾碗筷,男人则和李村长一起陪我们坐在桌前。我则在短暂的思索之后问那个叫李金水的男人:
  “李大哥,你家孩子是什么时候犯病的?”
  李金水略一琢磨,就很干脆的回答我说:
  “上午十点来钟吧!他早上自己玩了一会儿,不知怎地就自己回屋睡了,一觉起来就这样了。”
  我点了点头,又转头问李村长,
  “李村长,咱们村里,一共有多少犯过病的?”
  李村长拧着眉头想了半天,才稍感抱歉的说:
  “这我可想不起来了!光这个月,就差不多有十来个了吧!上个月少点,也有七八个!”
  我再次点点头,同时也闭上嘴巴不再说话。心想有了这么多先例,难怪李金水一家看自己家小孩儿出事儿,还能不恍不忙的吃饭。但虽说这么多起案例并没有任何人员伤亡,但我心里还是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这时,李村长看我不说话,就补问一句说:
  “胡先生,这真不是闹鬼炸子?”
  我心说这老头怎么就盯上鬼上身了呢?满心也不想就这个问题谈下去,就回答他说:
  “你们村这么多闹病的,个个表现都不一样!如果都是鬼上身,那得有多少鬼?你们村还能住活人么?”
  我说的时候语气和蔼,可分量却是不轻。李村长一听立刻也就闭了嘴。他闭嘴了,我又不说话,屋里一下就安静下来,只有从里屋传来轻微的“咳咳”声,让人忍不住的阵阵发寒。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却不能给我们带来一点思绪。在等待的过程中,李村长耐不住这样的氛围,出去转了好几次,李胖子也一会儿抽烟一会儿上厕所的来回折腾。一直到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李金水家里屋的“咳咳”声突然停了下来,我们一众人走进屋去,赫然发现李家小娃已经坐在炕上了。看到我们这么多陌生人进屋,他明显没有了中午时的那种老人才有的从容神态,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我们,好半天看着他的老爹李金水,用怯怯的童音说了一句,
  “爸爸!我怕!”
  此时,李家小娃的声音正常了!而我呢!竟也在他的头顶看到了一丝丝的白气飘袅而起。我知道,这孩子没事儿了。
  孩子没事儿了,我的事儿却远远没结束。经过李金水家这一遭,我倒是有了一点思路。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向阳川的怪事儿的起因可能有两个:
  其一,就是村北边的那个古庙有问题。向阳川村民屡发怪病是整件事情的果,而那古庙的存在就是因。换言之,这件事是人为的,有可能是古人,也有可能是现在的人。
  其二,追本溯源是向阳川的风水有问题。古庙的存在,可能只是为了促成或避免某种风水格局的形成才存在的。
  不管是那种成因,都和我要知道的真相有莫大的关系。李家小娃头顶的白气在犯病时消失,复原时又出现就是证明。但说实在的,从我内心来说,我更希望是第二种原因诱发向阳川村民的怪病。因为不管什么事儿,一旦和人为车上关系,就会变得不简单。常言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而江湖纷乱,世人难明。有人为了“前尘旧恨”引来血雨腥风,有人为了“九阴真经”大开杀戒,这些事儿,绝非我一介屁民力所能逮啊!
  由于在古庙附近一直没看出个端倪,李胖子的罗盘也从来没有过反应,同时也为了证明我的第二个猜想更趋近于现实,我并没有跟着李村长回家,而是简单问明了进山的路线,就带着我的两个胖子出了向阳川,沿着村口那条进山的小路,开始向高处进发。这是我一贯的作风,想看风水全局,就选高处俯瞰。
  村口的路是一个反“S”形向上延伸的,沿着小路向西走了两百多米,路就已经变得很窄了,路两旁的野草都有一人多高,分外的荒凉。而回头去看向阳川,也已经全部隐没在荒草密林之中,看不见半点踪影。又往上走了一小段,一条岔道出现了。从这条岔道的方位来看,和向阳川村口进村的路基本一样,只是方向相反。根据李村长所说,向阳川是终点站,再沿上路前行,只有山林,没有村庄。按理说,这里不会有村庄,也就不会有这种看起来像是村子口的岔路出现。我顺着这条岔路往里面张望了一下,结果野草林木太密,终究是什么都没看见。想来这路荒成这个样子,应当是荒废了很久的地方,平时也没什么人来。再一琢磨,我这次的目的是爬到高处看向阳川的风水,最终也就把进去看看究竟的想法暂时压下,继续领着胖子们,沿山路向上走去。
  随后两个多小时里,我们一行三人,拿着一把黑伞,一个手提包,一直从有路的地方走到没路的地方,从可以走的地方,到只能爬的地方,在山里来来回回的折腾了好几圈,却始终没能找到一块可以看到向阳川风水全貌的制高点。要么是地势不够高,要么是林木茂密,视线受阻,总之是全无进展。我虽然有点窝火,但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也只好带队原路返回。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太阳已经隐没在大山身后,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而我们一行,已经到了来时那条让我有点兴趣的小岔路口。我庆幸我们不用抹黑赶山路的同时,也再度突发奇想,想穿过这条小路,看看这后面到底是什么。心说反正我们最多再有五分钟就能回向阳川了,稍微有一点弯路倒也未尝不可。李胖子和强子对此很是反对,照他俩的体重来算,走了几小时的山路的确不轻松。但最终,也没犟过我,跟我一起拐上了这条小岔路。
  这条小路,很不好走。因为只有容一人通过的路面是平整的,而且杂草丛生,几乎遮蔽了整个路面,没几分钟我的胳膊就被刮得生疼。可最让我难受的是,无论从哪个角度往前看,我都看不到前面到底有什么。这么闷着头往前走了十几分钟,结果还是老样子,根本就看不到出路。而天色也在此时黑了下来,两米以外的东西,全部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原本探险的心思,也被黑暗抹去了大半。纵然我心里还抱着再走一点就会柳岸花明的心,最终还是决定放弃了。于是,我们后队变全队,转回头向着向阳川前进了。可是,这一走,我的心却彻底凉了。因为往回走了半个多小时,我们还是没看到来时的出口……
  这条小岔路,是有一点坡度的,就像向阳川村口的路一样,微微倾斜向上,但这样的坡度并不会影响人的行进。无论上坡下坡,速度都不会受影响。而且,来回都只有这一条道,绝对没有额外的岔路出现,自古华山一条路。也就是说,不管怎样,我们来的时候走了十分钟,绝没有回去走半个小时还没走出去的道理。想到这些,我的脑袋“嗡”的一下,登时慌乱了起来。而往回走时一直走在最前面的李胖子也在这时候停下了脚步,回头对我说:
  “胡来!不对劲儿啊!”
  我知道不对劲,可同样一点主意没有,也就没回应李胖子的话。李胖子见我不说话,也开始拧着眉头沉思。好半天他才又开口说:
  “胡来!真不对劲儿。之前你说向阳川的那些怪事儿不是鬼上身。可为什么咱们能遇上鬼打墙了?”
  鬼打墙!
  传说故事无数,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撞鬼现象。在发觉情势不对的时候,我也想到这个词儿了,可为了回避自己内心的恐惧,我一直没说。现在被李胖子点破,终究还是引得我心里一个哆嗦。可是,向阳川的那些怪事儿真的是闹鬼么?若不是闹鬼,我们怎么又会遇到鬼打墙呢?
  我心里一阵发寒,不免担心的问李胖子,
  “胖子!你知道怎么破鬼打墙么?”
  李胖子略一沉吟说:
  “方法有很多!比较简单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
  一边骂人一边赶路。小鬼怕恶人,自然能破了。第二个方法就是找个傻子带路。傻子心思纯洁不会受鬼影响。”
  说完,李胖子就看向了强子。我倒不觉得强子傻,但要说强子心思纯洁我是很相信的。也就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转向了他。毕竟三个大老爷们儿一起破口大骂着赶路,不怎么光彩。
  强子看我俩看他,立刻憋红了脸,好半天之后说:
  “我有不傻。”
  可我跟李胖子没理他的抗争,直接把他推到了队伍的最前面。李胖子还不忘在强子的后脑勺上轻轻的补了一巴掌。强子无奈,最终也只好接受现实。说来也巧,强子刚刚带队走了没几步,我们的前方,突然传来了一束手电的光亮……
  朝阳川
  借着这束手电的光亮,我们很快看清了来人,竟然是李村长。不过,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我没有半点喜悦,反倒是心底一阵阵的发凉……
  李村长平时官架子很足,走路都是昂首挺胸的。而此时的他,竟然是弓着身子,缓步而来,一只手还背在了身后,这神态看起来就是个已入古稀之年的老头子。更让我感到惊慌的是,李村长的头顶竟然没有一丝的白气。
  一瞬间,我明白了。李村长,也犯病了。
  想着,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赶紧拽了拽我身前半步的李胖子,示意他别说话。李胖子明显会意错了,大肥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笑容,冲李村长挥了挥手说:
  “李村长,您来找我们啦?”
  眼前的李村长没理我们,鼻子里冷哼了一下,贴着我们三个人身边,走了过去。李胖子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没等我再次阻止,这货就冲着李村长的背影喊了一句:
  “李村长,你去哪啊?”
  “回家……”
  这回李胖子也一下就傻眼了,因为李村长说话的声音,明显不是向阳川的李村长了,虽然说话的嗓音多少有点相像,但差别还是相当的明显的。李胖子自然也听出来了,一下子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盯着我的脸对我说:
  “胡来!你还说不是闹鬼么?”
  这下,我自己也说不准了。也就没回答李胖子的话。一直没说话的强子在此时却突然插了嘴,
  “李村长怎么不搭理咱们啊!”
  我一阵无语,李胖子则很直接的给了强子后脑勺一巴掌说:
  “你大脑反射弧可真够长的。”
  收拾完强子,李胖子转向我说:
  “胡来,现在咋整?”
  我心里也没底,心说还真不该把他们再次卷进来,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反问了李胖子一句,
  “咱还有什么选择?”
  李胖子虽然一贯胆小,但思路从来都很清晰。他掏出一根烟点上,狠狠的抽了两口,稍微平复一下之后对我说:
  “要么跟上李村长,要么咱继续往回走,争取出去。”
  我略微琢磨了一下,眼前也的确只剩下这两条路了。同时,我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李村长虽然犯了病,但他没理由大晚上的往这跑。也就是说,这里面一定有原因。如果我们跟上去,也许就能找到向阳川诡事频发真正原因,也能找到芸芸头顶白气消失的真正原因。反过来说,我们就算不追李村长,翻身往外走,我们就真的走的出这鬼打墙么?传说很多遇到鬼打墙的人,迷迷糊糊的走了一夜,等第二天天亮发现自己是在坟堆里跑了一宿。我可不想这样。
  想到这些,我把心一横,就朝李村长追去。纵然我心里有着对未知危险的无限恐惧……
  强子看我往前走,立刻就快步跟了上来。李胖子则在我身后喊了一嗓子说:
  “胡来,真追啊!”
  但见我没搭理他,又看了看左右茂密幽深的草丛,恨恨的把烟头扔到地上,死命的用脚撵灭,小跑着追了上来。
  我们三人是一阵疾走,很快就追上了缓步前行的李村长。在距离他还有十来米的时候,我们也放慢了脚步,以免惊动了他。李村长似乎也没发现我们,还是那么不疾不徐的前进。就这么缀行了两三分钟的样子,我们几个人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一个灯火点点的村子赫然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仔细一看,这村子居然是向阳川。
  我一下子蒙圈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难道说,李村长真的是鬼上身,然后引我们出鬼打墙么?李胖子也很惊讶,一脸的不可置信。只有强子一脸轻松,居然还伸了一个懒腰。
  看着强子放松的神态,我状态也一下舒缓了不少。不管怎么说能回来就好。但李胖子却还是一脸的严肃,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点。没想到这一巴掌居然把李胖子拍的一个激灵,他转回头,嗓子里发着颤音对我说:
  “胡来!不对劲儿啊!”
  我刚想调笑李胖子两句,可被他这么一说,我也立刻感觉到有些地方不对劲。山里人虽然睡得早,但眼下这个时间,也不应当一个人影都看不到。而且,我们眼前的向阳川虽然几乎家家都亮着灯,可是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非但没有人声,甚至连声虫鸣狗叫都没有。唯一能听见的只有在我们前面那个不是李村长的李村长的踢踏的脚步声。这他妈和电影里的鬼村有什么区别?
  刹那间,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什么鬼村啊!什么迷魂阵之类的传说一股脑的涌现在脑子里。我不敢多想,赶紧拽上李胖子和强子调头就往来路上跑。李胖子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自然没反对。强子这货不明就里,居然还傻乎乎的问我跑啥。我没心思跟他解释,一门心思的赶紧离开这。可这一跑,就是二十分钟,我们还是在那条野草丛生的小路上,一点走出去的希望都看不到。
  很快,我们三人都已经累得不行不行的了。李胖子连舌头都吐出来了。要是平时,我肯定骂他是条肉狗,卖给狗肉馆,店老板半年都不用进货。可现在,我是一点心思都没有。跟强子一起生拉硬拽拖着他继续往前跑。心想,如果继续这样跑下去,也许我们还有出路,如果停下来,好一点的等到天亮我们发现自己在坟地里戳着,要是点背一点的可能我们一辈子也出不去了。李胖子似乎也是明显跑不动了,居然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挣脱了我和强子的拖拽,手拄着膝盖,弓着身子大口的喘着粗气。我刚想再鼓舞他一下,然后拽着他继续前进。就算不用跑,至少也得走出去,至少也得像之前李胖子说的那样,让“傻子”开路试一下。可李胖子却突然摆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
  “别……别跑了!出……出……出不去。都……都第三圈了……”
  说完,他身子一蹲,从地上捡起半截烟头儿递给我和强子看。我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地方,不就是我们遇到李村长的地方么?
  我心里一阵绝望,脑海里不自觉的开始幻想明天天亮的时候,我们会出现在鬼气森森的盆地,还是悬崖边。相传遭遇鬼打墙走不出去的人,免不了要大病一场。看来,这次我们三人是难逃这一劫了。强子这时候也好像明白了状况,表情开始落寞下来,一屁股就坐在了路边,身子慢慢的往后倒,似乎是想躺进草丛里休息。可在他身子即将完全平躺的时候,这货“哎呦”一声坐了起来,一个劲儿的揉后脑勺,好像是头撞到什么东西了。李胖子见状,好奇的上前把草丛拨开,往里探查。只见李胖子刚把脑袋探进去,就“嗷”的一声大叫跳了出来。哆哆嗦嗦的说:
  “墓……墓……墓……墓碑……”
  听他一喊,我心里立马咯噔一下。心说我们真是走进坟地里了么?
  我们三个都算是没少见死人的主儿,要是平时看到块坟地墓碑什么的,肯定不当回事儿。如今刚好遭遇鬼打墙的时候,又碰到墓碑,情景相应吓到李胖子倒也正常。何况李胖子天生胆小,对鬼神之事又格外的畏惧,也真算是难为他了。
  我伸手拍了一下李胖子的肩膀,示意他安心。自己则掏出手机,按亮手机屏幕,上前动手拨开浓密的草丛,接着我那破手机的蓝光,一块石碑出现在我的眼中。我心里是做好了看到一块白惨惨的墓碑的准备的。可是,出现在我面前的,却并不是一块墓碑,而是一块普通的石碑,上面用红笔描刻着三个大字——
  朝阳川……
  朝阳川!不是李村长所在的向阳川,而是神棍周给我的纸条上写的朝阳川。也就是说,神棍周要我联系的人是李村长,但要我找的地方是这里,而不是那个李村长所在的村子。随后,一系列的片段在我脑海里闪映起来——向阳川,朝阳川,古庙,笔直的村中主路,李村长,怪病,生气消失,反“S”形的山路,鬼打墙,《七十二葬》等等等等一系列关键词语片段一下子全部都因为这石碑的出现串联了起来。答案也好像就要浮出水面了。
  等我从自己的思绪中挣扎出来的时候,李胖子已经恢复了平静,他意识到自己看错了,同时也想到了那张神棍周写着“朝阳川”的字……
  条。但有些信息他是不知道,只用茫然求知的眼神看着我,期待我给出答案。我虽然能告诉他很多事儿,可距离答案却还有一步之遥。也就没跟他解释,而是转回身,大踏步的向着朝阳川村子的方向走去。李胖子和强子并没有多说什么,也只是在心有灵犀的相视之后,大踏步的跟上了我,用行动支持我的决定。而在我心里,则不停的回想有关这里的一个个片段,同时心里默默的向着老天爷问了一句:
  “向阳川,朝阳川,逆鳞的双鱼,你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逆鳞双鱼
  “逆鳞双鱼”,或者应该称之为“逆鳞双鱼图”!
  这个墓局是那本《七十二葬》残卷当中我记得最清楚的一个墓局。因为这个墓局的构造整体呈“阴阳太极双鱼图”的图案。
  太极图,据说是由陈抟老祖传出。一线间隔将图分为阴阳双鱼,代表阴阳,同样也代表乾坤、正反、上下、天地、动静、至极等等世间一切的矛盾体,也就代表了宇宙万物。而且,阴阳双鱼成环抱追逐之姿,意在说明矛盾的对立面在一定条件下是既统一、又斗争且相互推动转化发展的。另外,阴阳双鱼的阳鱼眼为至阴,阴鱼眼为至阳。意指阴中有阳,而阳中也有阴。换句话说,太极图就是一本中国版的相对论。
  仅此一太极图,就蕴含了无尽的哲理,试想中国的道家文化,会是何等的磅礴?
  太极图作为道家的标志被人们标榜为正义的化身。其图案用于风水术当中,自然被赋予了无上的荣光。古代不少高人权贵,都会刻意的将阴宅、阳宅或是寺院、道观等建筑按照太极图的形状来布局,阴鱼眼和阳鱼眼就是其中的局眼。然而,人为之物终究是力有不逮,合天地生气的功效当然远不及天工巧筑。《七十二葬》中的“逆鳞双鱼图”就是天降的“太极双鱼图”。原本,天成此大局应当是吉穴无疑,可我那本记录了七十二地煞凶局的残卷破书偏偏把“逆鳞双鱼图”记录其中,书中解释的原因是:
  若有心人得之,或可为祸一方……
  意思就是说,如果被别有用心的人借用了“逆鳞双鱼”的天成太极之力,可能会引发一方祸患。也正因如此,“双鱼图”的前面被冠以“逆鳞”二字。意指逆天而为。至于如何布局,又会引发什么祸患。我没看到,书中的内容写到这一页,刚好就被撕掉了。
  而“向阳川”和“朝阳川”,被中间那条反“S”形的山路一笔划开阴阳,恰好就是“逆鳞双鱼图”的布局。对照《七十二葬》中的描述,向阳川对应的是阳鱼,而向阳川村北的古庙就应该是至阴的阴鱼眼所在。如此推论,在朝阳川对应的位置上,也一定有一座古庙。而这个古庙,加上那向阳川的古庙,应当就是解开谜题的钥匙。
  我领着两个胖子一阵疾走,没五分钟,我们就站在了朝阳川的村口。遥遥向村内一望,目力所及之处的景象和向阳川一般不二,我甚至能看到村口不远处的一个院子,院落的方位摆设布局就是和向阳川的李金水家一摸一样的。而在我们眼前这条路尽头处,依稀可以看到一座古庙的轮廓。如果不是村里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毛,我一定会认为这里就是向阳川。
  第二次站到这里,我的小心脏忍不住一阵狂跳,在片刻的平息之后,我开始强迫自己往村子里面走去。
  村里,依旧是灯火点点,但耳朵中能听到的声音,只有我们三个人的喘息声和脚步声,除此之外一片死寂。强子的胆子大,脸上一点紧张感都看不到。李胖子则相反,紧跟在我和李胖子身后,生怕我俩一眨眼就消失了一般,而且不知道是因为村里分外的阴冷还是恐惧,李胖子的嘴里时不时的还发出一阵牙齿打架的声音。我作为小队长,精神头比李胖子好得多,可终究还是头皮一阵阵的发凉,总觉得有人在黑暗处看着我一般。用我非比寻常的右眼四处查看,却什么都看不到,人影,鬼影都没有半个。当然,越是安静,越是让我觉得心底毛毛的,也就越是走得慢。
  在死寂的朝阳川村中,我们一路走到到了古庙的门口。细眼观察,整个村子唯一和向阳川不完全一样的地方,就只有这座古庙。这朝阳川的庙门口,没有散乱堆砌的青砖,也没有三棵呈三角排布的柳树,门上也没有满是铁锈的铁链和锁头。但就算没有锁头,这庙门冥冥之中给了一种压力,似乎在警示我,要我远离这里。而端坐在古庙廊檐之上的饕餮兽的影子,却好像要将我吞掉一样……
  我看了看强子,这老小子正在一脸无所谓的挖着鼻孔,李胖子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紧咬着牙关用比较坚定的目光看着我。明摆着他俩把所有的决定权都交给了我。如果我决定进庙,他们一定会跟上,如果发生意外,他们也肯定不会弃我而去。想着,我便转回头,用比较坚定的姿态站到了庙门前,缓缓的抬起手,轻轻的推在了庙门之上。“吱呀”一声,庙门轻轻的开启,门上厚厚的尘土随着大门的打开簌簌落下,就像是一只狡黠的恶鬼桀笑着张开了嘴巴……
  随着庙门的开启,一抹浓稠的黑暗遮蔽了我的眼睛。我掏出手机,点亮屏幕,迈过高高的门槛,走了进去。而踏进庙门之后,我没再往里。说实话,我是真心有点害怕了。倒未必是怕鬼怕僵尸,而是被我自己的胡思乱想给吓住了。毕竟人的内心深处隐藏的最大恐惧体是“未知”而非鬼怪。于是,犹豫再三之后,我强压思绪,准备接着往里走。不过我继续下去之前,还是做了一点小动作的,那就是我很机智的让李胖子把黑伞里的孙胖子叫了出来。
  要说这孙胖子虽然正经的用处是一点没有,关键时刻总是第一个落跑,但用作预警还是很不错的。以往我每次遇到危险之前,这货都会出现,而且十之八九会大喊一声,
  “哎呀我操……”
  这次孙胖子被叫出来的时候,没有大喊“哎呀我操”,而是揉着眼睛埋怨我们说:
  “天还没亮,你们就要斗地主了?”
  我当时无语,心说这货除了斗地主看来是真的没有别的特长了。不过我一直悬着的心,也稍微安定。孙胖子的这个反应至少说明眼下没有危险。想着,我就顶着手机微弱的光亮往庙内走去。
  一步……
  两步……
  三步……
  一步步的挪下来,我看到的还都是一抹黑暗中的残影。直到走到十来步的时候,才依稀看到一个硕大的黑影伏在我身前不远处。初看上去方方正正的,应当不是什么能危害到我生命的活物。于是,我又向前走了两步,终于勉强能看清了这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在看清它的同时,我的脑袋嗡的一下,腿肚子也开始朝前转,差一点就跌倒在地上。李胖子也在这时跟了过来站到我的身旁,结果在看清那东西的一瞬间“嗷”的一声怪叫一屁股就跌坐在地上,然后指着那个物件哆哆嗦嗦的说:
  “棺……棺材!”
  没错,我俩看到的就是一口硕大的棺材。
  强子和孙胖子这时候闻声跑到我们跟前,在看到棺材的一刹那,也都是明显一愣,但有李胖子之前的叫喊,他俩的状态并没有特别的夸张。当然,也可能因为一个是死鬼,一个是傻子的缘故。
  所谓棺材,是成殓亡者的,而亡者要入土。在庙里摆着一口大棺材又是为了什么?但不难判断,这棺材所处的位置,应当就是“逆鳞双鱼图”中的一个鱼眼无疑了。在风水局的局眼中发现一口棺材不足为奇,可局眼不是坟,而是庙,棺材不入土又都是为了什么?我完全想不通。
  这时,刚才跌坐在地上的李胖子突然从地上窜了起来,“啊啊”大叫着就冲向了那口大棺材。刹那间我以为这货是鬼上身了,赶紧想上去拽他。可没想到的是,李胖子居然一步扑倒在棺材上,一边用手轻轻的摩挲着那硕大的棺木,一边满脸兴奋的说:
  “金丝楠!金丝楠!你们知道不?这是金丝楠。”
  李胖子口中的金丝楠,说的是金丝楠木!根据《博物要览》原文第十五卷《各种异木》所载:“楠木产豫章及湖广云贵诸郡,至高大,有长至数十丈,大至数十围者,锯开甚香。亦有数种,一曰香楠;一曰金丝楠,木色黄,灿如金丝最佳;一曰水楠,色微绿性柔为下。今内宫及殿宇多选楠材坚大者为柱梁,亦可制各种器具,质理细腻可爱,为群木之长”。其中的第二种,说的就是被誉为国木的金丝楠。古代封建帝王的龙椅宝座都要选优质的金丝楠木制作,同时还是古代修建皇家宫殿、陵寝、园林等的特种木料。但据传说,金丝楠木在清代开始就已经是十分稀有的存在了。
  依此推论,如果我们眼前的这口棺材真的是金丝楠木所制的,那……
  它至少也是明代的物件了。这也真难怪在考古文物局混过几年的李胖子会如此的兴奋了。
  我对文物什么的几乎没有兴趣,见这棺材被李胖子这么抚摸都没出岔子,应该是没什么危险的,也就进步上前去凑了一眼热闹。然后便开始借着手机光亮,继续观察这庙里的情况。而这一看,让我刚刚稳定下来的情绪,再度起了波澜。因为我在这金丝楠木棺材的后面,看到了一排排的灵位,但灵牌上竟空无一字……
  活死人
  瞬间,我明白了。这古庙根本就不是什么古庙,而是一座祠堂,一座年代很久远的祠堂,一座用于纪念祖先或者先贤的祠堂。如此一想,文革时红卫兵小将火烧向阳川的祠堂,烧了人家祖宗收香火的地方,弄点雨灭火兼吓唬人,是理所当然的。后来有人挪用了祠堂的砖,也就相当于挖祖宗的墙角,受一些惩戒也无可后非。祠堂设在“逆鳞双鱼图”的局眼位置,也应当是高人所做。至于这祠堂里的金丝楠木棺材么!想必其作用和毛主席纪念馆里的水晶棺差不多,供后人瞻仰棺中先祖用的吧!换句话说,毛主席纪念馆,也就是个祠堂。
  不过,个中还有很多事儿,仍旧没有答案。同时还产生了新的问题,那就是这祠堂上摆着二三十个灵位,为什么连一个字都没有呢?
  我又看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想明白,就开始在祠堂里来回转悠,结果再无发现。李胖子这会儿也从那口棺材旁边离开,整个人跟打了鸡血差不多开始在祠堂里来回乱转,一会儿看看墙壁,一会儿看看柱子,很有文物发掘者的范儿。我没心思陪他,况且我心里还有诸多解不开的问题,就只身走到门口,倚着祠堂的大门开始胡思乱想。而这时,一轮半月已经挂在了天边,睡眼朦胧的照耀着我。
  良久,祠堂里李胖子匆匆的脚步声渐渐停了下来,想必是又发现了什么在悉心的研究。而一直无所事事的强子却突然喊了一嗓子:
  “这里有人喘气儿。”
  我闻声转身走回去,发现强子正半蹲在地上,一只耳朵紧贴着棺材,正在仔细的听着什么。看他这样,我当时就是头皮一阵发麻,心说这棺材里面难不成还有活人?当即我就就觉得强子是在故意吓唬人,刚想抬脚踹他,强子却呼的一下起身,瞪着大眼睛对我说:
  “胡来,这里有人喘气儿!”
  我当即被他吓得不轻,心说难道这金丝楠木棺材里还躺着一个活人不成?强子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又听得哪门子棺材呢?我有心不接强子的话茬,但一下没控制住,也就奓着胆子把耳朵贴在了棺材边上,细细的听了起来。几秒钟之后,我真的从这口金丝楠木大棺材里听到了人呼吸的声音,虽然轻微,但我百分百能确定那就是人的呼吸声……
  “呼……呼……”
  就像是一个老旧的风箱缓慢拉动时发出的声响一样,无力、晦涩,却是真真切切的让你听得到空气流动的声音。
  一瞬间,我愣住了,旋即就感觉是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汗毛都一根根的竖了起来。这么一个连一点鬼影鬼声都没有的死寂鬼村里,怎么可能还有除我们之外的活人存在?而且还是躺在一口可能存在了几百年的大棺材里?
  忽然间,我心念一转,想到了一个可能出现在这里的活人——李村长。
  这是我唯一一个我能确定的,且在我们一行三人之外出现在这个村子的活人。虽然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且头顶没有活人的生气存在,但他至少还是个活人。而如果这棺材里真的是李村长的话,那我们就不能不管。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到时候再说!反正我们这伙人也不是第一次和鬼啊、僵尸什么的干仗,总不能连棺材盖子都没开就怂了。
  想着,我立刻招呼李胖子和强子一起准备开棺。李胖子站在一侧的墙边,不知道在借着手机亮光聚精会神的看着什么,并没有搭理我。无奈之下,只有和强子一起动手了。
  我先是用力推了推这传说中的金丝楠木的棺盖,发现凭我一人之力无法开启,但似乎棺盖也没有钉死,是可以开启的。于是,我让强子找点家伙撬棺材。谁知强子居然冲我洋洋得意的一笑,然后就从他一直拎着的那个大手提袋里拽出一把工兵铲来。我当即惊讶!心说这李胖子之前从那手提袋里拿出一个罗盘,强子现在又拽出一把工兵铲,这俩货到底准备了多少东西?是一起攒了一个百宝囊不成?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了这家伙,开馆肯定是不费劲儿了。只见强子折开工兵铲,用铲头对准棺材头上一角的缝隙,稍一用力就插了进去,然后把工兵铲当撬杠,往下一别,只听“吱嘎”一声,棺材盖就被撬起了一角。
  说实在的,撬动棺材盖子的声音,实在是瘆人的可以,尤其是在这么一个死寂的环境之下,真是让人忍不住的心底发寒。我略微稳定了一下心神,深吸一口气之后,就把手搭在棺材盖子上。刚准备发力把棺材盖子推开,孙胖子突然就站在了我的身后,双手搭着我的肩膀哆哆嗦嗦的说:
  “胡来,这棺材里,不会有鬼吧!”
  我刚鼓起的气儿立马消了一半,心里暗骂这死鬼胖子真是够极品的,他他妈自己就是个老鬼,还天天疑神疑鬼的,真是够给鬼丢脸的。我这么想着,但实在是没闲心动嘴皮子损他,只是饱含春意的笑着对他说:
  “孙胖子,你去找李胖子玩去哈!省的我削你!”
  我话音未落,孙胖子明显感觉到了我的杀气,冲我贱笑了一下之后,转身就朝李胖子飘了过去。看他离我至少三米远了,我才又深吸了一口气,用力的开始推动棺材盖子。
  “吱嘎……”
  棺木滑动摩擦的声音响起,让人听得是一阵阵的头皮发麻。强压恐惧,我把棺盖推开了大概三分之一,然后便再次按亮手机,借着幽蓝的手机光线和依稀撒入祠堂内的月光,我看清了棺材里躺着的人的样貌……
  棺材里躺着的人,不是李村长。我看到的是一张颧骨高耸,两腮塌陷,面色蜡黄,面皮薄的几乎透明的干瘪人脸。而这张皮包骨一样的人脸,竟然在呼吸!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在呼吸!我清楚的看到这个安静躺在里面的“他”鼻翼在微微的抽动,胸口也因缓慢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这一刻,我只觉得头皮一阵阵的炸痛,接着脑海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炸响,似乎是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逃窜出去一样。好半天,我才回过劲儿来。再度把目光定在这个棺材里睡着的“他”的脸上。脑海里,也在我回魂的这一刻蹦出了一个最合适的形容:
  这是一具会喘气儿的干尸……
  也许,我早该想到这里面躺着的不可能是李村长,因为凭一个人的力量是很难打开这么沉重的棺材盖子,再从里面严丝合缝的把棺材盖盖好的。不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后悔的。而且,我从棺主的脑袋上看不到一丝活人该有的白气,也没有丝丝黑雾一般的鬼气。就是说,他和犯了病的向阳川村民一样,脑袋上也是什么都没有。我虽不知道这里面还有什么关联,但我基本可以确定,他应该不会暴起伤人。再说了,就这干瘪的身子,凭强子身板一屁股能把他坐成馅儿饼,我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呢?于是,我深呼吸两口,定了定心神,开始细细的观察起棺材里的情况……
  在我蓝屏诺基亚幽兰的光亮照射下,棺材里的情景显得分外的瘆人。但我还真就是借着这点瘆人的光亮,把棺材里的情景看了个七七八八:棺主身下铺着一条杏黄色的褥子,身上半裹着一条白色的棉被,是按照明代墓葬铺金盖银的礼法而做的。但可能因年代太久远,那黄色的褥子略显暗淡,白色的便被也氧化的发黄了,似乎一碰之下这棉被和褥子都会片片碎开。衣领以上的部分露在棉被外面,应当是穿了三层寿衣,根据古代礼法来推算,这棺主去世的年龄不是很大。他头顶上带着一顶古式的四四方方的帽子,脑下枕着一个不大的白瓷凉枕,除此之外再看不到其他物件。只是在他面庞的两侧,有不少白色的碎屑,让人看着很不舒服,那应该是这棺主数百年来脱落的皮屑。想到着,我胃里一阵翻腾。而站在棺材另一侧的强子在这时候却突然开口道:
  “胡来,咱俩用把他叫醒不?”
  听他这么一说,我当即是心里一阵发寒。心说这强子是真脑袋缺根弦儿啊!我们五常县的精神病院空床很多,怎么就没给他找个地方。这棺材里躺着的主儿分明就是一具活干尸,你还打算把他叫醒了,来挽救他的生命么?这主儿都说不定在这躺了几百年了,你强子脑袋少筋不怕他起来咬你,我老胡可不想冒……
  这个风险。想着,我就恶狠狠的瞪了李胖子一眼,便不再搭理他,兀自开始转动我的脑袋,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思索着这一切的联系。
  就在这时,一直在一边看什么东西的李胖子带着孙胖子走了过来。孙胖子看到棺材里的情况时,大叫了一声:
  “哎呀我操!”
  然后立马就瑟缩到强子的身后,贴着强子的肩头继续偷瞄棺主的脸。而李胖子的表情却和孙胖子截然相反,一脸的阴云,表情凝重的似乎要滴出水来一样。这货一贯胆子不大,我看到这活尸的第一眼都差点灵魂出窍了,这货怎么会这么平静,一点害怕的表情都没有。难道这货鬼上身了?
  我疑惑之间,李胖子开口说话了,语气仍旧是凝重的要死。他说:
  “我知道,你是谁……”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