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恒压着声音告诉我,这碗肯定是放鞭炮的人留下的,这黑咕隆咚的他也不敢轻易用手去摸,但看起来,估计碗之前盛的应该是什么血,早就已经干了。说完问我,敢不敢敲一下?居然还从包里掏出一根小木头签子递给我。
这他妈又是要拿我做实验啊?我都有点想开骂了,摆摆手示意让他自己来。他笑了一下,竟然真的用木头签子轻轻地敲了两下碗沿,碗随即就发出两声清脆的向声。秦一恒听后皱了皱眉,想了一阵,似乎并不甘心,就又使劲地敲了两下。碗依旧很清脆地回应了两声。
我在旁边也没听出有什么不对劲。按照秦一恒所说,碗里面的是血,难不成这个碗是用来喂什么孤魂野鬼的?这么一想我还有点害怕,我就用下巴指着碗问他到底怎么个情况。
秦一恒看了我一眼,把我拉到土路的另一边告诉我,这个碗在他们行话里叫砣,这砣也就是以前称重用来压秤的东西,现在随着时代的进步基本都是电子秤了,所以已经很少能看见了。而在方术里所谓的砣,说白了也是用来当作重物压东西的,但它所压的东西却是影子。
这在古时候,很多家族并不供奉祖先或是神明,他们都有自己专属供奉的东西,统称一下也就是家神。这家神说来也是千奇百怪,来历也各有不同。比如有的人家的主人遭难,被什么动物救过一命。或是建宅迁坟时候挖出了什么有灵性的骸骨,甚至据说有一些更离谱的,把家里一些年头长的老物件,也当作家神供奉。在这些供奉家神的家族看来,这家神可不同于供奉祖先,这祖先庇佑自己的后人虽然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他毕竟是凡胎坐化,能力上可能要弱一些。而那些大众神明,估计也实在太忙,即便灵验,也可能要几代人的诚心祭拜才行。但家神就不同了,显灵及时又有实效。今儿一上香放供品,明儿可能就达成愿望了。所以这些家族就更愿意偏信家神的庇佑。
他估计怕我听不懂,讲得很浅白,听着跟说相声似的。这供奉神仙古人还研究性价比什么的?要按秦一恒说的,这家神这么大本事,又这么容易显灵,那谁还干活啊?一人弄一个在家拜,不什么都有了吗?
问了秦一恒,他却冲我摆摆手叫我别打断,继续说。倒没有我说的那么夸张,先不说这家神也是可遇不可求的,单说能力它本身就很有限,所谓的灵验只是相较而言,充其量也就是送个子、送个雨,或者保佑家里女子生产顺利什么的。供奉的人本来所求也不高,况且按他个人分析,很可能他们所求之事灵验并不是家神的功劳,而是他们命中注定,所谓的家神只是通过命运推算,提前知道了结果,表现出来而已。估计、也就能顶两个好的算命先生。但这供奉家神的人家肯定意识不到这一点,所以信仰得就很盲目,这种盲目就促使了砣这种东西的出现。
按理来说,家神并不专属于这一个家族。供奉的人家心里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但都为了一己私利,希望把这些灵验的家神留住。结果就衍生出来砣这个东西。相传在神位正前方长置一盏长明灯,用砣压住神位的影子,就能把家神拴在家里,离去不得。这样一来这个家神就相当于蹲了监狱,只能为这一户人家服务了。这个方术是谁最先发明的已经无据可查了,但至今还在流传,可见应该还是管用的。后来又基于这个方术有了很多分支,譬如有的大户人家也会用砣压住储财的房子的影子,据说这样能保证家族不泄财,还有的地方用砣压住女人结婚的盖头,据说是能预防女子出轨,等等。这碗里最早是要放雄鹿血的,初一十五要各加一次血。
后来逐渐也就没那么多讲究,只要是血就行。到了新中国成立后,已经逐渐演变成直接从字面上取音同,干脆用真的秤砣代替了,也不知道这么替换还能不能有效果,反正现在看,恐怕用秤砣的都是江湖骗子蒙人的手段,否则出现在这里的就不会还是这样一只碗了。
听了一通,我还是一片茫然,这地方不是荒郊野外,也是荒无人炯了吧?先不说有没有神位,即便有神位,家神不是要放在家里的吗?这哪儿有房子?想着我忽然就冒出一个离谱的想法,我靠这人的家不会就在我们脚下的地底下吧?合着是个墓里的尸体在供奉家神?!
我赶忙问秦一恒,他就劝我别担心。这砣不见得一定是要来压住什么家神的,现在看,恐怕放砣的人目的很简单,这砣之所以能拴住家神,是因为它够重,这个重并不是物理上所谓的重量,而是玄学中的称呼,与好比说这个人八字重是一个道理。正因为它够重,那些神仙鬼怪就都很难移动它,把它放在这里,会是一个很好的路标。那些放鞭炮的人可能是担心他们走不出来。
走不出来?这地方也不是迷宫或是原始森林里,怎么会走不出来?我用手电照了照前面的路,手电光在路的尽头被黑暗吞噬了,我看着心里越来越犯怵了。秦一恒也像是犹豫了一下,才叫我继续赶路,说已经耽误了些时间,按丁来我们得更快一点。
继续上了路,我走得还很吃力,这么一提速,还得担心脚底下踩到什么坑洼崴了脚,人就更累了。咬着牙走了几百米,秦一恒就用手电光指给我看,路边又是一只跟之前一样的白瓷大碗,看来这玩意儿真是个路标。
忘了留意时间,我也不知道追了多久,反正人已经实在疲乏了。前面时不时地还能听见鞭炮声,听动静,放的鞭炮似乎越来越少了,不过距离缩短了,鞭炮爆炸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我们俩关了手电。当晚的月光还可以,起码不至于黑得迷了路。起初眼睛还没适应黑暗,我俩前进的速度顿时就慢了下来,我这才有机会问秦一恒刚才用竹签子敲碗有什么玄机。秦一恒这才告诉我,首先这瓷碗一向就是玄学方术中常用的物件,一来它比较好找,而且碗通常都大小适中,用起来也比较好操作;二来就是它最重要的一点,因为碗会接触五谷,所以稳定性比较高。这所谓的稳定性并不是指碗四平八稳不易倒的意思,而是碗在方术的运用中较于其他器皿而言比较结实。这就避免了方术布局的过程中,运用的器皿裂了,给自己惹祸上身。值得一提的是,很多影视剧里面会拍到很多穷人家给自己故去的亲人上香,都是在灵位前放一个盛满沙子或是米的碗,这可是大忌,这摆明了就是往家里招孤魂野鬼呢,即使这家人再穷,用不起香炉,那也不可能是用饭碗,就算是看着很像饭碗的瓷器,也得是碗口向内收的那种。这不仅在玄学里是禁忌,听着也不吉利,这不是寓意把饭碗供出去了吗,这跟在很多农村两家有仇再怎么打架也不能砸了对方家里的大锅一样。
正因为方术里很多局都跟碗有关,所以刚才他一时半会儿也没看出来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一般这种放在路边的碗通常都是倒扣着的,碗内压了符,通常都是家里人重病缠身,或是因为什么着了道,找了懂行的人来布这么一个局,想转嫁给好奇或是无意中把碗掀开的人。而刚刚这个碗是正放着的,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用桃木签子敲了几下,怕的就是碗底有什么东西。这桃木签子通灵辟邪就不用多说,用它敲了碗,倘若真有玄机,声音肯定会不对。刚才敲了几下,声音正常,签子的震动却很特别,这他才多敲了几次确认,才认出来是个砣。
说话间我俩已经越走越快了,一来是因为眼睛适应了光线,二来是之前放慢了速度,也恢复了一些体力。我们已经跟对方比较接近了,也不敢大张旗鼓地跑,只能快走,又走了十几分钟。其间又见过两只同样的白瓷大碗,前面也断断续续地放过几次鞭炮,已经能看见火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甚至都能看见鞭炮旁边几个若隐若观的黑影。
二:我很奇怪,这群人没有打明光,合着一真是摸黑前进呢?难怪走得这么慢。我问秦一恒,之前还以为我们关了手电是他们在明我们在暗呢,合着都在暗处啊,这怎么靠近啊?!
秦一恒也是抿着嘴想了一下,四下看了两眼,说我们只要看个大概就成,并不用太近,主要是跟紧了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说着就把之前的桃木签子递到我手里。又叫我把手机关了。
我立刻就郁闷了,又是让我关键时刻自残啊!可是没想到秦一恒嘱咐我,把签子放兜里,现在他根本感觉不到怨气,这群人都是大活人,而且队伍里面估摸着还有懂行的,让我放竹签子只是怕路过的小鬼惊了我的阳气,不小心打喷嚏暴露自己。说着又叫我把身子低下一些,就又朝前摸了过去。
有过经验的人都应该知道,这姿势还不如爬呢。我走得差点没背过气去。幸好这一片已经到了三期了,地上有很多打地基留的桩子,偶尔还能藏在后面喘口气。
又走了差不多十分钟,又到了一个桩子后面,秦一恒就叫我停下了。我探出头一望,已经能看见那些人的轮廓了,虽然并不清晰,但从这距离来看,已经大致看出对方的动作了。这一看不要紧,我吓得差点尿裤子。我赶紧侧过头问秦一恒,都是大活人?这他妈哪儿像啊?
这一行人比我们想象的都多,得有十几二十号人,而且最让我奇怪的是,队伍前砸的几个人像是举着什么旗子,旗子是白色的,比较显眼,我一眼就注意到了。而举旗人后面的人很扎堆儿,也不知道是队伍行进的阵形还是怎么的,总之也看不清楚。我冷汗是噌噌地往外冒,这群人到底是干什么啊?
我让秦一恒确认一下,这到底是不是活人。他也是死盯着那群人,半晌才开了曰,听语气也是很惊愕,他说这群人看样子像是出殡的队伍,前面扛的引魂幡,后面几个人抬了个棺材。
他话音还没落下呢,我就感觉我身上的寒毛一根接一根地立了起来。谁听说过半夜出殡的?按理都是清晨啊,不赶着天亮借阳气,不怕招了什么污秽?而且你出殡就出殡吧,怎么不用个照明设备啊!摸着黑走这么远?
我是彻底蒙了,秦一恒也没琢磨出什么来,犹豫了一下,就压着声音说要我在这里等着,他去再走近一点看。
坦白说,见这样的情形,我是真没胆跟着他往前冲了。可我简单想了一下,我一个人留在这儿,那也是心惊胆战,还不如就放开了胆子一起去,起码还有个照应。跟秦一恒表达了一下态度,他也没反对,只是嘱咐我一会儿有情况就赶紧跑。说着就率先朝前摸了过去。
出了这个桩子,前面又变得很开阔了,基本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幸好我俩今天穿的衣服都是暗色调的,不管对方能否发现,起码自己还能觉得安全点。又往前探了十几米,秦一恒就叫我趴下,再往前走,实在就太近了。我心都已经跳到嗓子眼了,朝那边看了看,对方似乎在休整,看架势并没有到他们的目的地,往远望了望,现在的位置估摸着已经到了三期的边缘了,再往前走
就是几栋黑漆漆的楼,也只能看个大致的轮廊,我回忆着规划图,应该是整个楼盘外围的商业建筑。我心话,难道他们要去那儿?否则再走可就要出工地了。我低着声跟秦一恒交流了一下,他耳语告诉我,这群人应该跟开发商有点关系,因为这一路过来,即便是没建完的楼盘,那也得有打更的人或是民工宿舍,这建筑工地里可是有不少钢筋什么的建筑材料,没人看管这太说不过去了。
我如梦方醒,之前倒是一直忽略这一点了。说话间的工夫,那群人又开始动作了,照旧还是不紧不慢地前进。我俩耐心等对方走得差不多了,就又跟了过去。
又半走半爬地跟了十几分钟,我浑身上下都已经开始酸疼了。这行人还真是奔着那几栋没修好的商业建筑去的,最后都停在了楼边。我俩又捺着性子耗了一会儿,就小心翼翼地迂回了个弯凑到了墙角。
这个位置,看得比之前要清楚很多。恐怕对方有所察觉,我俩都不敢贸然探出头去,只是隔个十几秒瞄上一眼。秦一恒看完了就在我耳边低声问我,你仔细看看,是不是棺材里面爬出了什么东西?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我听得却是平地惊雷啊,棺材里面爬出来的?诈尸了?害怕归害怕,但按捺不住好奇心,我还是壮着胆子探了脑袋出去,果不其然,正有一个人影从棺材里往外爬呢,这时候多半个身子都已经探出来了。我倒抽了一口冷氕,转过身就想问秦一恒这是怎么个情况,可又不敢大声喊出来,把我噎得很难受。
没想到秦一恒却笑了,告诉我不用这么害怕,那个肯定是大活人,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这整个就是一个局,估摸着棺材里的人要不就是很迷信,听了谁给出的法子,要不就已经是病入膏盲走投无路了。这整个的局,其实在玄学里还是很常见的,这在方术里叫“出鬓”或是“寿拐行”。这里的“出鬓”是鬓角的鬓,可跟那个出殡是同音不同字,当时估摸着也是故意这么取的。这在古时候是个续命接寿的招,他倒是很少听说有人成功的,之所以叫出鬓,就是整套流程跟这个人死了真正的出殡一模一样,不过最后下葬在棺材里的只是这个人的头发。为的就是欺骗一下未取魂的小鬼,让小鬼们误以为此人已死,魂魄已经散尽,一时半会儿没发现被蒙了,这人就打一个时间差又多活个几年或是数月。另一个称谓, “寿拐行”也是一个意思,大概也就是想说这个人的生命之路又拐了一个弯,还能走一阵子。
现在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倘若有机会见到,可以留意一下这个人掌纹上的生命线,肯定用针蘸着朱砂刺了几个拐点。这个其实说白了都不能称为标准的方术了,因为很多地方都有这个民俗习惯。不道已经很简化了,多半只是让至亲在家里假哭一下丧而已,
只能图个心理安慰,基本没什么作用,像这些人做得这么诡异的,倒还是第一次看见。
秦一恒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那群人,才继续道,至于那些鞭炮,现在也只能猜测,不过应该就是用来驱赶孤魂野鬼的,很多地方出殡前都会放鞭炮,这叫作“惊蹄”,意思一来就是提醒那些孤魂野鬼让路别找麻烦,二来也是招呼着附近的游魂跟着出殡的队伍后面领阴钱。而阴钱一路撒到下葬的地方,也正是出于此。这群人,并没有撒纸钱,也不知道是不是事先就这么安排的,还是有了纰漏,前面引魂幡打着,就更应该放炮开一开路了。
他讲了一堆,我倒是总结出了一个中心思想。这他妈不就是糊弄鬼呢嘛,这即便是走一个形式,那也不能把棺材送到这儿来啊,难道他们是路过的?我问秦一恒,他摇摇头说只能等着看看了。然后告诉我,、据说用过这种法子的人,最后死了之后可是要在阴间受酷刑的,而且下辈子不能当人。不过这也只是人们的猜测,毕竟谁也没亲眼见过阎王爷。
既然对方是大活人,我也就没那么提心吊胆了,就算发现了,大不了跑就是。我又探出脑袋看了一眼,那群人还在原地戳着,也不知道有没有交谈,看动作都像是傻立着。心情放松了,我自然也就能沉下心来观察了。一看发现这群人带的东西还真齐,纸人车马的一样都不少,在原地堆了一小片。我心话赶紧都烧了吧,还能借着光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差不多又过了一支烟的工夫,那群人开始有了动作,又抬着棺材浩浩荡荡地朝楼里面去了。我回身叫秦一恒,他倒是没着急,只是说再耐心等一会儿,他们就算抬着的是个空棺材,那也轻不到哪儿去,走得快不了。
既然他是胸有成竹,我干脆靠着墙坐下歇了歇,趁机抽了根烟。我俩才又蹑手蹑脚地进了楼。站在楼门外观望了一下,因为没有了月光,屋里是出奇地黑,只有靠着窗洞边上能看见点东西。我眯着眼睛使劲看了几眼,勉强只能看见那一行人举着的引魂幡了,在视线里就是几个朦朦胧胧的淡点。倒是他们的脚步声听得很真切,因为楼里实在是空旷,所以回音很大,秦一恒提醒我一会儿走路千万别弄出动静,就踮着脚尖带头往里走,走了没一会儿,我发现这栋楼比我想象的还要空旷,估计也是跟建筑用途有关,也不见有什么墙,可能最后建成会被用作大型超市或者商场什么的。
这样一来倒也方便.不用担心摸着黑还得七拐八拐的,不过跟踪的难度更大了,都没有个能临时躲藏的地儿。幸好又走了一会儿,那群人像是停下了,脚步声听不到了,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我俩也蹲下来等了一会儿,前面忽然就有光亮了起来,那群人一下子打亮了好几个手电,几个光柱在前面晃来晃去的。
之前一直在黑暗里,倒也没害怕,这回见着光了我反而慌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们暴露了,刚想动,秦一恒就把我摁住了,叫我跟着他一齐趴了下来。然后耳语告诉我,对方没有回身的意思,应该没发现我们,八成他们自己也是实在黑得走不下去了。
这人要是一直高度紧张,难免草木皆兵,我趴下之后发现果然没错。那群人并没有回身的意思。前面有了亮光,看得也真切了,那群人穿着打扮都很平常,也瞧不出有谁比较特别。这时候棺材已经被放在了地上,棺材盖是盖着的。也不知道刚才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那个人,现在是在棺材里,还是站在人群里。
看了两三分钟,那群人也没什么动作,只是时不时猫着腰在地上整理什么东西,至于他们鼓捣的是什么,就实在是看不出来了。
我想问问秦一恒,就用手指点了他一下。他冲我比画了几个手势,我是死活没看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他最后很无奈地用手又指了指前面,看意思还是让我自己看。
我只好耐心地继续观望。看了两秒,我就恍然大悟了。刚才因为视线有阻碍,加上也没朝这个方面想,现在等那些整理东西的人站起来,我才看明白,合着他们是准备砌砖?妈的,是一群人半夜来加班的?这他妈太敬业了吧?
我不只眼睛,恐怕嘴都张大了。对方干起活来出奇地利索,没几分钟的工夫就已经忙活开了。这群人都跟约好了似的,干活都是蹑手蹑脚的,用什么东西也都是轻拿轻放。最诡异的是,竟然没听过他们说一句话,甚至连唉一声这样的动静都没有。看得我这心里隐约地就往外泛凉气。
这群人差不多忙活了十分钟,估计是把准备工作做完了,然后又出来几个人也是蹑手蹑脚地把棺材抬了起来,旁边的人立刻就让出了一条路,抬棺材的这几个人就慢慢悠悠地把棺材往前抬了几步,又停下了。
我的视线这时候已经被挡住了,看不见棺材前面是什么,从棺材和人之间的间隙看过去,似乎就是一堵墙。我就更纳闷了,看这架势,有点像是那些古代战争电影里几个士兵抬着大树干撞城门的意思啊。他们是想把墙撞开?还没等我多想,那群人竟然把棺材的一边往上抬了起来,棺材的另一头斜冲地面。我起初还以为他们是想把棺材竖立在地上,结果仔细看了一会儿,我才终于看明白,他们面前的那堵墙上面有一个一人高的大缺口,几个人一起发力,竟然把棺材塞进了那个缺口里,立在了里面。
我脑门上的冷汗都已经滴到鼻子上了,倒不是害怕,我只是特别紧张,因为刚才他们发力托棺材的时候,我隐约地听见有人发出了一声人铆足劲时候的低吼,就更确定他们都是活人。
我很奇怪,这以前总在电视上看见很多报道说谁谁杀了人把尸体就砌在了墙里,合着这些人都是杀人犯?今晚上是来毁尸灭迹的?可为什么要把尸体装在棺材里呢?我本能地就把身子向后蹭了蹭,退了十几厘米,能在视线里看见秦一恒的肩膀了,我才觉得安稳一点。
我一动,秦一恒还看了我一眼,感觉他也很紧张。我见他跟如临大敌似的,心跳更快了。那群人这时候已经在三三两两地砌那面墙了,这些人干活都很熟练,没几分钟,那面墙就被砌好了,从外面看上去,谁他妈能知道里面有副棺材啊?
没来得及感叹,秦一恒忽然就往后挪了一下,在我耳边低着声叫我赶紧往外撤,他们一会儿就该点纸人车马了!说着就换了一个半趴的姿势,朝后退了几米,然后猫着腰就往外溜,根本就没等我!
这他妈也太不义气了啊,我憋着骂,赶紧照着他的样子撤退。他的动作看着挺简单的,做起来却不容易,i。怕对方有所察觉,还不敢放开手脚,这么爬了几步,我的胳膊就有些泛酸,所幸这时候已经能半蹲着朝后了,又挪了小二十米,我跟秦一恒退到墙边一块阴影里,才算停下。
见离那群人已经有些距离了,我就想问秦一恒这是怎么回事了。刚张开嘴,那边果然就亮了起来,顿时火光四射,我俩虽然已经在黑暗里了,可还是觉得不放心,就又后退了几米,我才终于有机会开了口。
秦一匣摇了摇头,说他也是一直在琢磨,这群人行事实在是诡异难辨,说着他又盯着火光的方向看了几眼,还是摇头。连他都没了思路,我就更甭说了。
我只能看着那群人把纸人车马依次往火堆里丢,最后那几个扛引魂幡的人把引魂幡也丢进去,火光才逐渐暗了下来。接着人群里又出来一个人,使劲地扬起手往地上摔了一个什么东西,听动静应该是个器皿。然后 一行人统一猫下腰,鼓捣了一下什么,因为距离变远了,加上纸人车马已经差不多烧完,我是实在看不清他们的脚下有什么。而且最奇怪的是,本来秦一恒见状都已经准备拉我逃跑了,可是这群人立起身后竟然统一匆匆地朝另一个方向去了,并没有回身,把我俩弄得都是一愣。
半晌,秦一恒才突然脸色一变地看着我,说坏了,他们放的路标根本就不是用来提示出去的路的,而是他们在为别的东西指路让东西进来。
我听得是心惊胆战,把东西引进来?甭说了,肯定不是什么干净东西啊!我赶紧叫秦一恒想个法子。他倒是稳定住了情绪,低着头想了一下,告诉我现在有俩办法,第一个是跟着那群人,不过这时候想要再跟上去就难了,对方走远了不说,也没了棺材当累赘,加上路线肯定是早就计划好的,估摸着都已经跑没影了。第二个办法就是我们自己找个出路,毕竟这栋建筑已经在整个楼盘的边缘,一会儿我们多加小心,很快也就走出去了。
我听他的言下之意,,还是想自己找路。我左右看两眼,都是乌漆麻黑的,反正不管怎么着得赶快出去才行,在这里待着我是一点安全感也没有了。就连忙让秦一恒带路,我们自己出去算了。 秦一恒嗯了一声,也是四下打量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在这黑漆漆的屋子里能看出什么路线,就带我也朝着那祥人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经过那堵墙的时候,我俩特意停下看了几眼,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堵墙,应该是在整个楼层中央的位置,算是修了一个很大的方柱。每一面都有七八米宽,秦一恒还上前用手敲了一下,又低着头看了看地上烧过纸人车马的残灰,最后捡起一片黑不溜秋的东西闻了闻,喊了声我靠,说他大概懂了,这个地方肯定是有大师选的风水眼,妈的他想把风水眼改成“鬼门关”,把这方圆附近的孤魂野鬼都引过来,把他的财路让开!说着秦一恒就一拍大腿,喊了声糟了,我们早该往外跑的!
秦一恒抽冷子这么一喊,我腿立刻就软了一下,听他这语气我俩是有点凶多吉少啊。不过之前的那么多经历也不是白挨的,我缓了一秒,也就回过了神,赶忙问秦一恒现在到底怎么办。
这会儿他倒是镇定下来了,琢磨了一下,用手比画了一下大概的方向。就叫我闭上眼睛不要出声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嘱咐我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要睁开,倘若感觉到有人拉自己的衣服什么的,也不要顾及,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千万不要拿开。说完了也没等我追问为什么,就把我的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搭,又像是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什么东西鼓捣了一下,转过身就往外走。
我心里这时候没着没落的,忐忑得不行。听秦一恒这么一说我就知道,我们八成是要见鬼了。这之前也不是一次两次地闭着眼在凶宅里面晃荡了,可这次我却比以往都要紧张。双手搭在他肩膀上闭了眼,就跟着秦一恒的节奏慢慢往前挪步。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睁着眼睛,总之我们前进的速度是出奇地慢,走了好半天,我还是感觉自己在这栋楼里并没有前行多远。
走了五六分钟,似乎才到了这栋楼的门口,因为秦一恒叮嘱了我一句小心台阶,我跟着迈下去,从脚底传来的感觉分析,似乎又走回了来时候的那种土路。路面上有很多坑洼,我很害怕不小心崴了脚,又没办法睁开眼,每次落脚的时候我都有些犹豫,这样一来走得就更加慢了。
秦一恒倒也没催促我,也像是有默契地故意陧了下来。又往前走了一二十米的感觉,他在前面就开始有些东倒西歪。我在后面扶着他的肩膀,感觉他的肩膀总是扭来扭去的,一会儿左一下,一会儿右一下。我起初还以为他是在躲进地上的坑洼,但他一直这么走了好一会儿也没恢复常态,我在后面跟着十分辛苦,实在是想开口问他,可又怕破了规矩,忍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把话压了下来。
又这么走了几步,我忽然就感觉自己的胯骨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疼,可是力道却不小。我险些就被撞得松开了手。这看不见,也不知道秦一恒究竟是在干什么。从手上的感觉来看,他像是在一扭一扭地躲着什么,非要形容的话,倒是有点像是小时候玩老鹰捉小鸡的意思。我这心里就更纳闷了,手上加了劲捏了他一下,他却并没有什么反应,我心里面有些慌了,心说他不是被什么上了身了吧?
正打算再捏一下呢,自己的肩膀上就又被一个东西撞了一下,这下比上一次撞得力量还大,撞得我生疼,
被撞这边的胳膊一下就从秦一恒肩膀上滑了下来。慌乱中我赶忙想再搭上去,这么一抬手,我就感觉指尖像是蹭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具体也感觉不出来,不过肯定不是个硬物。这下我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秦一恒这不紧不慢地带我去了哪儿啊?想着我就又试探性地伸手向外拍了一下,然而我却什么也没有摸到。
刚才也是下意识地{申手去摸,这时候我才猛然想起来,秦一恒叮嘱过我,不要把手拿开。我把手又搭了上去。手刚放到他肩膀上,我猛然浑身一凉,困为就在那一瞬间,我清晰地感觉到也有一双手搭到了我的肩膀上。感觉一股寒意直从脖颈子往衣服里面灌啊。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肯定就不是活人啊。
我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害怕的感觉了,人本能地就想大叫。意识里还记着秦一恒的嘱咐不要出声。这么忍着只好用手使劲捏他,想提醒他我这边出了状况。可无论我手上下多大的力气,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我这下实在是不能忍下去了,我担心他也着了道,指不定这时候就也有一双手掐着他的脖子呢!
这么一想,我就开了腔大喊了一声秦一恒!这工夫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我直接也睁开了眼睛,想看看现在究竟身处何方。这一睁开眼,我整个人就木了。这种冲击在我即便经手了那么多诡异的宅子之后,依然如此强烈,因为在我的视线里,历历可数的数十个黑影,看着轮廓有的像是人,有的则像是动物,一个个地都迎面朝我们走呢。即便离得很近,却也只能看见一团模糊。我斜着眼睛往身体的一侧打量了一下,才明白秦一恒之前为什么要左扭右晃地前进了,因为这个时候,我们正在这群黑影的人流之间逆向穿行呢,他是在躲着迎面撞过来的黑影呢!
这下我的心彻底凉了,心说这次彻底是交待在这儿了,这么多污秽,秦一恒肯定也是束手无策啊。人在这时候断了希望,反而并石害怕了,我依旧跟着秦一恒前进,对视线里的任何事物都已经木然了,我肩膀上的手还在,似乎对方也在用着相同的节奏往外走。
本来我都已经放弃挣扎了,这么走下去,估计就直接都到了阎王殿了,秦一恒却忽然哎哟了一声,就在他这声落下的工夫,身边的黑影全部都消失了。就连我肩膀上的手,也跟着一起感觉不到了。秦一恒哎哟完,直接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转过脸就开骂:妈的老子嘱咐你,你怎么不听啊?要不是天亮了这次真他妈被你害死了。
他骂归骂,我却听着一点也不生气,心里边还一喜,这捡条命的感觉让我差点没哭出来。我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倒还没见着。但果然天空就已经有些鱼肚白了。我刚才也是一直绷着神经,这会儿一放松人也是跟着发软,我也直接就瘫坐在了地上,问秦一恒刚才他妈的我叫你你怎么不回话啊?
秦一恒先没答话,对着地呸了几声,看表情还挺作呕,他是含了羊粪球了?没等问,他就又继续开骂了,说我他妈的拼了老命用嘴叼着“盐蜡”,双手还得死命地护着烛芯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说完他又呸了几口,估计是嘴里还有不少蜡烛屑。我赶忙就从包里给他拿了瓶水,他冲我摆摆手,自己点了根烟才继续说,这鬼门关上次已经给你讲过了,就不用再温习了吧?这群人行事实在是诡异,连我都被忽悠了。直到我发现了他们最后摔的是一个丧盆子,才终于明白。
这丧盆子又叫阴阳盆,就是搭灵棚守灵的时候用来烧纸钱的,出殡前要长子或是长孙摔碎。在民间习俗里,这代表着死者的锅,摔得越碎死者越容易携带,到了阴间那头继续用锅开火生活。不过方术中倒有一说是死者用来收家人烧送的阴钱寒意的物件,说白了就有点跟自家的邮箱差不多。这要是摔不碎的话,不仅阴间的那个死者日后断了香火,阳间的家人也要有飞来横祸血光之灾,所以这种丧盆子都是用陶器或者是瓦器来制作,因为这两种材料易碎,怕的就是到时候一个失手打不碎,惹了祸上身。
而这群人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在出殡一系列的流程走完之后,埋了棺材再摔这个盆,等于把整个出殡的仪式颠倒了过来。这样一来,本未应该跟着出殡队伍身后领钱的孤魂野鬼,就都被骗来等着这货人发钱呢!而那个棺材里,肯定也藏了至阴的物件或是尸首,埋在这么一个风水眼,等于把这方圆数公里的野鬼都吸引到这里来。就把这个地方打造成了一个鬼门关,到时候等到所有工程弄完,这栋商业楼肯定赔个倾家荡产,但是其他的楼,都会因此旺了财路。这么大的一个局,没有点道行的人是根本想不出来的。这开发商的背景,想必真的很深。每一步都是在他们的计划之中,我们不是看见他们临走前还鼓捣了一下什么吗。现在分析,他们肯定是在鞋里面做了手脚,具体的话因为没亲眼见着,也说不准,不过肯定是用了什么辟邪的手段在鞋垫或是鞋带上,这样他们走的时候就也不怕撞了邪了。这个法子本来我们也可以用的,其实只要把鞋子反穿就可以,但我担心那样行动太不方便,所以只好用我这根“盐蜡”开路,所幸还是走了出来。
秦一恒说了这么多,听得出来他已经很疲惫了。刚才我也是无意中注意到,他掌心都已经起了泡了,估计是护着蜡烛芯时离火焰太近,被灼伤了。我还很内疚,回过头看了看,闭着眼没感觉走了多远,看起来,那栋商业楼已经在很远的地方了。
天这工夫已经亮开了,我的心也就完全平静了下来,就也点了根烟,这才忽然想起未,刚才有手搭我肩膀,我赶紧跟秦一恒汇报了一下。秦一恒摇摇头说并无大碍,这人身上有三把火,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肩膀上就有两把,估摸着是那些孤魂野鬼中有恋生深刻的,趁着我手离开了他,阳气被冲了的时候,想上我的身,所幸也是天亮得及时,回去晒晒太阳也就没事了。
两个人正儿八经是忙活了一通宵,都累得腰酸背痛,在原地歇了好一会儿,我俩才勉强站起身返程。秦一恒一路走就一路地清嗓吐唾沫,我递水给他,他依旧还是不接。问起原因,他才告诉我,之前他嘴里叼着的“盐蜡”可不是寻常的蜡烛,所谓盐蜡,并不是用盐水或是盐粒浸泡过的蜡烛,而是制作的时候在里面掺了牛的精液,蜡烛制成之后,外观与普通的白蜡别无二致,唯一的辨别方式就,是用舌尖轻轻地碰一下,懂行的人能感觉出蜡烛有一股淡淡的咸味,所以才称为“盐蜡”。这盐蜡有驱邪避鬼的功效,古时候很多玄学术士出远门的时候,基本都会随身带上一根,为的就是万一留宿荒山野庙或是义庄,也算是有一个防身与照明通用的东西。这蜡烛在古代的时候,也能算上是奢侈品了,通常老百姓家里是根本点不起的,而这种“盐蜡”自然就更不用说,所以很多术士一辈子随身的“盐蜡”,到死也没舍得用过。他这根就是早前的人舀下来的,今天没想到居然派上了用场。
这下我是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吐唾沫了,就算这“盐蜡”味道并没什么异状,这心理关也不好过啊,这实在是有些重口味啊!我看秦一恒现在这德行,莫名地就想笑。又不敢太明显地表现出来,只能死咬着牙憋着,把我憋得够戗。幸好这时候他已经走在我前面了,看不见我的表情,我脑袋里想象了一下那根蜡烛的味道,情不自禁人就也跟着吐了两口唾沫。
我们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先走出了整个楼盘区域,从外围绕了一个大圈,又回到了一期的门口。三期这边的确是荒无人烟,我们走了很远才打到了一辆出租车,等到折腾回起点上了自己的车,都已经快十点了。我是已经困得不行,本来秦一恒还说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都拒绝了,直接就先让他把我送回了宾馆,谁知上了床了反而又睡不着了,脑袋里想着的全是头天晚上的这些事,我心说之前宗祠里的那个时间和坐标,看架势就是在说的昨晚上这档子事了,可是又是谁写下的呢?我们跟了一路,也没见有其他的人啊?难道就是抬棺材的这批人写的?那他们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行动安排写出来呢?
想到最后我脑袋也木了,干脆倒头兢是一觉。等到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了,吃了秦一恒打包回来的饭菜,我就想坐下来跟他商量一下下一步怎么走。谁知还没等开口,他却抢先告诉我一件事。他趁我睡觉的时候出去又打探了一下,结果得到一个惊奇的消息,我们头晚去的这个楼盘的开发商,竟然也叫袁阵。我听了就是一惊啊,这也太巧了吧。他也是点点头说他当时也是很惊愕,就又仔细地打听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袁阵不仅和那个袁阵音同,就连字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两人的年龄相差很多,所以倒是可以排除是一个人的可能性。说着秦一恒还给我看了一眼他手机土从网上下载下来的袁阵的照片,照片估计是在一个宴会或者是什么会议上拍的。这个袁阵一看就是个精英,西服笔挺,看着倒并没有奸商的市侩和腐败的大肚子。倒挺像是个海归的儒商。秦一恒在我看的时候还在旁边讲了一下此人的大致信息,他说这个人的资料很少,他打听了半天也只能知道他五十多岁,并不是本地人,其余的一概不知。不过这也算是很正常的现象,这富人现在通常都没有安全感,所以多半都会选择保持低调。
听他这么一说,我又留心看了几眼。脑袋里一直试着想把这个人和头天晚上从棺材里爬出来的那个人对应上。无奈昨晚实在是没看清楚,就连看身形的话,这两个人都足大众身材,也没有特征可以比对。实在是无法人手。所以我就问秦一恒,这个袁阵会不会就是昨晚上的那个人?他想了一下,才摇了摇头告诉我,现在看的话,这个袁阵跟那群人恐怕是有什么联系的,至于他究竟有没有亲自参与,我们就没办法查了。不过他已经事先探寻好了道路,我们一会儿干脆就直接去这个地产公司的总部看看,没准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事不宜迟,我简单洗了把脸,听秦一恒提醒我要静目,又随手戴了副墨镜。我们就动了身。这个地产公司的总部大楼就在这个城市中央,算是核心的CBD商业区。在寸土寸金的地界上建了一栋三十几层的大楼。可见这个公司的财力还是比较雄厚的。大楼的外观倒挺漂亮,楼顶上烫金的几个大招牌字:宏达地产,隔了好几条街就能看着。只是不知道是设计的原因还是当天阴天的缘故,打远一瞅,总觉得大楼说不上来的哪里压抑。
这栋楼叫宏达大厦,其实宏达真正占的地方只有26
? 32层。其余的楼层都是作为写字间对外出租的。进了电梯,秦一恒才告诉我,之前他已经打好了招呼,为了混进来,他跟宏达的前台说我们是某个国企单位来谈房子团购的事的,嘱咐我一会儿不要说漏嘴了。说着居然从兜里掏出一沓名片给我,我接过来一看,上面居然写着我是某国企业集团的办公室主任,最他妈离谱的是,上面的名字竟然叫江二恒!
这名片我看着就来气啊,不过都这工夫了只能大事为重了。宏达集团似乎对我们的到来还挺重视,专门安排了一个小主管来接待我们。几个人在会客室聊了几句,也不知道秦一恒是不是之前背了什么台词,反正他滔滔不绝地把这个主管忽悠得一愣一愣,最后答复我们要先向上级请示一下,就先走了。趁着这个工夫我跟秦一恒假装找厕所,在他们的办公区转了一下。办公区的装修布局并不特别,跟普通公司别无二致。秦一恒也是四下打量了一阵子,看表情也没发现什么。加上毕竟也是做贼心虚,我俩也不能太明目张胆,就只能先回了会客室,交换一下意见。
进了屋两人点了烟,秦一恒就告诉我,这个公司的确是有点怪,刚才我们出去转的时候,他特地留意了一下这家公司的风水位,只摆了一个空鱼缸,里面连水都没有。这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现在越有钱的老板越信风水,很多公司的风水鱼都是要请专业的人一对一地打理的,生怕里面的鱼有个三长两短破了自己的财运。可是这家公司反而就这么摆了一个空鱼缸,要说这个袁阵不信风水之说倒也解释得通,可要是如此的话,他完全连鱼缸都没必要摆吧,还不如摆个花瓶看着舒服。
听秦一恒这么一分析,我也是犯嘀咕啊。我就问他,会不会这也是一个什么局?他听了反而乐了,说这要是局的话,那只能称为散财局,虽然这风水鱼与这个人五行乃至阴阳八字都要有调和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但五行所谓金生水,这空鱼缸放在这么关键的风水位上,把聚金的水抽空,这不明摆着就是不想赚钱了吗?
听秦一恒的意思,这袁阵大老板是想让自己破产?嫌自己太有钱了?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我琢磨了一下,倒觉得没准是这个袁阵想破财免什么灾。
不过我也没来得及问他,说话间的工夫那个主管又回来口q我俩,说上面希望我们到楼上再仔细谈一下,就把我们带到了三十二层。
电梯门一打开,我就是一愣。直冲着电梯门就摆着一尊足有两米多高的关公像,看做工像是铜的,一看就价值不菲。关公站立持刀,看着十分威严。这关公像作为武财神,倒是很多地方都能见到,不仅香港电影里常出现,就连现在很多的小饭馆也都通常戳着一尊,算是镇宅招财两用。不过这么大的关公像我可是头一次看见。路过的时候我还特地用视线比画了一下,比我高了足有三四头,恐怕都要接近三米了。
秦一恒见了这尊像也是一愣,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眯着眼睛盯了一阵子。这有外人在场我也不好问他,只能憋着话先跟着进了一个小会议室。
这次接待我们的人规格就更高了,是宏达公司的一个总监。秦一恒照例也是跟他一通胡侃,对方也是觉得这单生意比较靠谱,就差当即拍板签合同了。好在秦一恒也还算有分寸,并没有一直往下忽悠,只是说我们只是先头部队,拍板的还得是上头,就托词撤了出来。
出来的时侯,秦一恒路过关公像的时候特地停了下来,圈着转了一圈,也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
我见四下无人了,也就凑过去跟着打量。这尊像做得的确是栩栩如生,很多细节都表现得很到位。可是见他这意思,肯定不是来欣赏的,于是我就低着声音问他发现了什么?
秦一恒这才转过头也压着声音告诉我一个字:刀!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视线立刻就转到了关公手里的刀上了,刀并不是与关公像一体的,应该是在整尊像做好之后,单独把刀插到了关公的手里。除此之外,却也发现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就又问他,刀怎么了?
他摇摇头,冲我比画了一个嘘的手势,说等一会儿出去了再告诉我。说着就带我进了电梯。
他这卖关子的毛病他妈的真是急人,好不容易等到下了楼,我就问秦一恒,这刀到底是怎么了?
他这才告诉我,关公手里的刀可是有很多说头的,这站关公刀尖向上的,明正压邪,通常都是放在正堂镇宅的。而同样是立像挥刀斩向下的,这可是跟钟馗像一样用来驱鬼避妖的。而招财的关公,通常都是刀头冲地,把刀背于身后,这也是怕刀的煞气,冲了财路。而很多关公庙里的关公像是坐立,旁边还立着一个周仓持刀,这就叫作祈愿像,是寓意普照众生的。
而这家公司的关公像,就是刚才所说的第一种,就是用来镇宅的.不过很诡异的是,本来应该侧对或是正对正前方的刀刃,被人刻意转到了冲向后面。这样粗看起来似乎倒并没有什么改变,可是细看起来,这刀刃冲后,刀背冲前,先不说玄学上完全把镇宅的作用消去了,就从外观上,人们起码也会看着不舒服吧。可刚刚他细看了一下这尊像,从灰尘上来看,这刀这么摆放着,起码也有一段时候了,如果不是刻意而为之,应该早就被人发现并且调整了,不至于放到现在。
秦一恒说到这儿,我自然也明白了几分。我脑袋里忽然就冒出一个想法,之前我在刘瘸子家见那个假冒的刘瘸子的时候,他们家的那尊佛像也是背冲外的,这他妈不会跟那个假冒的刘瘸子有什么联系吧?难不成就是这个袁阵派去的?
想着我就问了下秦一恒,他也是低头琢磨了一下,说现在还不能确定有什么联系,不过这尊像的目的已经显而易见了,恐怕就连楼下的那个风水鱼缸都是这‘个袁阵刻意安排的,为的可能就是要破了整个大楼的风水或是什么局,恐怕目的跟之前在这种宗祠里那尊佛香眼一样,他们想把什么东西运进来。
坦白说,秦一恒最后这句话说得我一阵心神不宁。这个疑团似乎越来越大了,这么下去我早晚会变神经。
现在看来,想要继续查下去,只能从这个宏达地产入手了。可是这么大一个公司,看着能利用的漏洞挺多,要说下手,我们还一时半会儿没想好主意,一来怕盲目追查弄得打草慷蛇,二来也是这几天下来我实在是乏累得不行,于是我跟秦一恒商量是不是先暂停一下,我们先回去休整几天,起码要把目前的线索捋清楚了,磨刀不误砍柴工。
他倒是对我的提议没反对,还捎带手安慰了我几旬。说现在我们已经摸到了一块大石头,就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掀开石头看看下面压的究竟是什么了。反正一时半会儿石头也不会动地方,我们先回去总结一下也是对的。
我见意见达成了统一,当即就回宾馆收拾了行李,准备第二天就返程。
当天晚上,睡得很不踏实,第二天又是迷迷瞪瞪地起了床,上了飞机,折腾回家,我已经几乎困得要晕倒了。
而后的几天我都是昏昏沉沉的,我心知就自己这点本事也分析不出个道道来,还不如给秦一恒留下空间和时间,让他好好琢磨,姑且也就是放开了心大睡特睡。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秦一恒才给我打来了一个电话。我本以为他是查出了什么线索,结果接了电话才知道,有一个找上门来的宅子,他问我有没有兴趣去看一下,如果有,就去他家里跟他会合。
听说有钱赚,我还挺兴奋。粗算一下我俩的确已经很久都没开张了,不过我细想了一下,还是有些犹豫。倒不是我害怕里面的东西,毕竟在前面挡枪的都是秦一恒。我只是考虑这段时间房价持续走高,但那都是虚高,基本都是有价无市。现在这个时候吃进宅子,将来有可能还会亏损。
所以我就在电话里问了一下宅子的大概地段和价格。结果秦一恒告诉我,这所宅子是个仿四合院建的新房,勉强算是别墅的一种吧。在东北的某个地级市里。地段虽然比较偏僻,不过周边环境不错,倒也不必担心跌价的问题。而且价格也很实在,全下来那边报价七十万,还包过户。
我在电话里听他的语气还挺轻松的,估摸着宅子的问题应该不大。而且我在网上地图里大致看了一下他说的位置,从地图上来看,潜力应该不小,据说很快地铁也会修到这片地区,到时候肯定还是能升值的。这么一想我就动了心,这段时间情绪本来就很低迷,赚点钱激发一下活力,也是应该的。于是我当即答应了下来,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出去找他。
出了门我才想起来,以秦一恒的风格,那个大衣柜和石膏像肯定还在他家戳着呢。那东西我见着实在是心堵,就又打电话把他约到了一个咖啡馆见面。
二人在咖啡馆会合,秦一恒把这所宅子的事情又具体地讲了一下。这所宅子前两年才建成,算是在一个别墅区的里面,现在很多有钱人都住腻了别墅,很想复古着回归一下老北京四合院的感觉,开发商也就是趋利而为,在整个别墅区的最后一排,按照四合院的规格修了一排宅子。当时开盘卖得价格还不低,而且很快就被抢购一空。这次来找我们的就是其中的一户,最早这所宅子很少有人住,估计也是被哪个大款买下来,偶尔来度度周末住一个新鲜的。周边的四合院也都跟这家的情况差不多,基本也都是空的时候居多。
说来也是巧,去年有一天赶上这个小区的水路管道维修,需要物业挨家挨户地上门查看家里是否漏水。这才通过在物业登记的业主电话找到了业主,这个业主可能也是生意繁忙,已经很久没来四合院小住了,当时他也没赶回来,而是派了一个他的员工来帮着开了门。谁知道开了门,所有人都被面前的景象吓得差点摔一跟头。
因为就在客厅的正中央,有一个死人。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四合院够大,加上每个院子相距还是比较远的,尸体都臭了也没被人发现。而且很诡异的是,这个死的人是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居然穿了一身的女装,脸上也是浓妆艳抹的。尸体身上有不少的大伤口,都是用打碎窗户的玻璃划的。浑身上下几乎都被血染透了。整个人呈一个很诡异的姿势,双手抱膝,就窝在客厅一角。然后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是这个人在地上爬行的血迹,看着十分吓人。
说来也是巧,去年有一天赶上这个小区的水路管道维修,需要物业挨家挨户地上门查看家里是否漏水。这才通过在物业登记的业主电话找到了业主,这个业主可能也是生意繁忙,已经很久没来四合院小住了,当时他也没赶回来,而是派了一个他的员工来帮着开了门。谁知道开了门,所有人都被面前的景象吓得差点摔一跟头。
因为就在客厅的正中央,有一个死人。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只是四合院够大,加上每个院子相距还是比较远的,尸体都臭了也没被人发现。而且很诡异的是,这个死的人是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居然穿了一身的女装,脸上也是浓妆艳抹的。尸体身上有不少的大伤口,都是用打碎窗户的玻璃划的。浑身上下几乎都被血染透了。整个人呈一个很诡异的姿势,双手抱膝,就窝在客厅一角。然后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是这个人在地上爬行的血迹,看着十分吓人。
见出了人命,物业当即就报了警。警察来查看之后,发现这人身上役有一点相关的身份信息,而且也从来没收到过与其相似的失踪人口的报案。侦查人员经过现场勘察之后,又综合这人的奇特打扮,最后就认定是一个有精神问题的人自杀在此。也就这么结了案。
这有人这么离奇地死在自家的宅子里,房主自然是不敢再住了。加上那段时间他可能是生意需要资金周转,就在去年把宅子低价转手给了另一个人。因为宅子里发生的事,虽说算不上轰动,可也是一时间街头巷尾的谈资。所以据说当时的价格被压得很低,具体有多低,恐怕要比现在报给我们的价格还要低一些。
尸体被发现后倒并没有闹鬼的消息传出来,但终究还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凶宅。
接手的这个人也不是个傻子,他当时买来也是想做置业投资的。其实说自了跟我俩做的是一个行当,这个人勉强也算是个内行,因为早前曾经是个“圈主儿”,也懂一些方术上的手段。就自己用法子把宅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这清扫并不是单纯的打扫卫生,还要包括起灵、送灵的一系列的过程。
等到他把宅子弄干净,也就自己先搬了进去。寻思着先住个三五年,等宅子的事被人忘得差不多了,再把宅子卖出去,到时候从里面赚差价。宅子所幸开始倒也一直安稳,只是唯独正房里有间屋的门不太好使,不过这个“圈主儿”也是了然一身,自己住也用不上那么大地方,也就一直没在意。
可就在近一段时间,他每天夜里睡觉的时候,总能听见断断续续的一种奇怪的声音,声音虽然不大,但大半夜的听起来也是很刺耳。他起初以为是家里闹了耗子,买了很多鼠药来,却并没有作用。那种声音反而越来越大了。他也是起了疑心,就专门找了一个晚上守着夜,想看看到底是哪儿传出来的动静。
最后还真被他找到了,声音的源头就在正房里,是从那间门不好使的屋里传出来的。他当晚仔细地听才发现,这动静竟然听着很像是一个人在用指甲挠那间屋的门。
这“圈主儿”略知方术,自然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当时他倒也没害怕,以为家里进了贼什么的。直接就拉开了门想看看屋里面究竟有什么,没想到.门死沉死沉的,他铆足了劲才把门拉开,结果屋里面空空如也,他就走进去想看个更仔细,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个大跟头。
爬起身回头一看,地上却什么都没有。这下“圈主儿”可真开始冒冷汗了,他也是个懂行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宅子里开始闹东西了。所以当晚他都没敢在宅子里睡,而是第二天又带着纸钱元宝回来祭拜了一番,结果晚上声音依旧。虽说这东西并没有直接侵害人的性命,但他也心知这么住下去肯定不是长久之计,而且长此以往,这宅子甭说升值了,恐怕他还得赔个精光。最后没辙了,知道我跟秦一恒是专门做这一行的,就联系到了秦一恒,想把这所宅子转手卖给我们,毕竟我们要比他专业很多。这样他也不赔,我们还有赚头。
听秦一恒说的意思,这次来找我们的还是个二道贩子。现在就连炒凶宅都有竞争了?瞬间我就备感压力啊。我们可都是商人,不可能做赔钱的买卖的,这人既然是个懂方术的人,假如屋里的东西好处理,他肯定不会找到我们。这么说来,那这所宅子岂不是很棘手?我看秦一恒的口气倒觉得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就把顾虑说了一下,想问问他到底有几分把握。
他倒是没直接回答,而是先告诉我,这所谓的“圈主儿”其实严格说来,就是旧社会里学了点方术皮毛然后走街串巷骟钱的行当。之所以叫“圈主儿”,是因为这个行当的人一年到头都会在腰上套一个铜圈儿或是铁圈儿,圈儿上常年会放一个很小的葫芦扣,用朱砂封着口。这葫芦扣,就是把一个小葫芦掏空了,在里面装上死婴拇指骨。然后在巷口村头,把铜圈儿或是钢圈儿摘下来,沿着边在地上画一个小圈,要是谁家的孩子不小心,踩进这个圈里,保准回家当晚就会高烧不止,连着说胡话。然后这“圈主儿”就趁机去这家卖药或是驱邪,其实也就只是让生病的小孩含一下葫芦扣,把身上的阴气,吐回葫芦扣里而已。但这孩子的家长肯定不知道这其中玄机,还以为是碰见了救命的得道高人,自然感恩戴德,家境好的,给钱设宴,家境不好的,也会送米送面。这“圈主儿”就以此赚钱为生。
后来随着社会的发展,这“圈主儿”的骗钱伎俩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识破了,所以这一行逐渐也就生存不下去了。很多的“圈主儿”也就改了行去算命或是干脆找了正经的工作,不过还是有小部分“圈主儿”
依旧守着这种缺德的行当,而且演变成了运用歪门邪道拐卖儿童,这坊间所说的拍花的,其实最早就是从“圈主儿”演变过来的。这“圈主儿”虽然都略知方术,但其实还是以坑蒙拐骗居多,要让他们驱邪镇鬼,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个人搞不定的事情,倒不见得是大事,兴许只是过路的小鬼闹腾个一两天,我们去看一下的话,没准就捡了一个大漏。
秦一恒说得轻巧,我这财迷心就开始澎湃啊。这钱谁不想赚啊,当即就拍板应了下来。于是第二天我俩就动身上了飞机。那个圈主儿亲自去机场接的我们俩。人倒看着比我想象中的忠厚,不像是个坑蒙拐骗油腔滑调的主,估计也是年纪大了显得稳重了,毕竟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
圈主儿自己介绍说叫许传祥,见面点头哈腰特别客气,弄得我还有点不好意思。许传祥先把我们接到了订好的酒店,放下随身行李,又带我们吃了顿饭,规格还不低,可能他实在是有些走投无路了,不然不至于对我们俩这么放血。席间许传祥又把宅子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跟秦一恒转述的没什么区别,只是他在讲述的时候,语气很不镇定,很不符合他的年纪,似乎真被宅子里的东西吓着了。我听着心里隐约地就有些不安,见秦一恒的表情毫无变化,才劝自己把心放在肚子里,心说一切等去宅子看了再说吧。
吃过了饭,秦一恒就提议直接去宅子看看.趁着黑还能看个清楚,三个人就也没耽搁,直接奔了那所宅子。
宅子在市郊,车开了四十几分钟才到,要是放在以前,这晚上去探宅子,我心早就跳到嗓子眼了,如今我也算是身经百战了,连我都没想到我居然能变得这么镇定。
到了地方已经是快十点了。宅子比我想象中的要大一些,一共三间房,一间正房两间厢房,并没有老北京那种四合院紧凑,整体设计和装饰是完全仿古的,不过只是徒有其表,屋里面还是现代风格和布局。
进了院子,我就跟着秦一恒先转了一圈,大致看了一下,许传祥就在旁边也跟着把宅子的细节说了一下。最后三个人就进了正房。
正房其实并没有多大,粗算一下也就百十平方米。装修得倒是很豪华,家具都是实木的,看着倒真有点古色古香的意思。正房应该算是两室一厅的结构,进了门是客厅,两手边分别是两间卧房。进了屋开了灯,秦一恒就立刻四下看了一遍,眉头紧锁,却也不作声。我跟许传祥在旁边跟俩贴身太监似的,也不敢说话。半晌,他才回过头叫许传祥把灯关了,然后从包里翻出了一个什么东西。东西不大,他拿出来就直接攥到了手心里,我也就没看真切。
灯关了之后,屋里顿时就黑得不见五指。等眼睛适应了黑暗,我就见秦一恒已经凑到右手边的门跟前了,耳朵贴在闩上不知道在听着什么。我回头看了看许传祥,黑暗里倒也看不全他的表情,不过我能感觉出来他这时候很紧张,我不由得也被带得绷直了腿。秦一恒听得很细心,一处听了很久之后才会切换到另一处听。听了有五六分钟,他才回过身叫许传祥开了灯,指着门问许传祥,这东西是你挂的?
猛地一开灯,灯光晃得我眼前一片白。我闭上眼睛缓了一下,睁开才看见秦一恒指的是门上挂着的一大串红辣椒。这串红辣椒颜色十分正,看着特别喜庆,就挂在那扇门的正中央,辣椒串很长,眼瞅着就拖到地板上了。
我听见许传祥恩了一声,算是承认了。我就很纳闷,这北方倒是有买一些成串的红辣椒或者大蒜贮藏的习惯,只是通常都是会挂在厨房或是户外,没见着就这么随意地挂在客厅的,要说是为了图个吉利的话,现在也不是逢年过节的啊。看秦一恒这意思,合着挠门声的问题所在就是这串辣椒?
想着我就好奇地也凑过去看,他倒是没阻止我,估计也没什么危险。我就放开了胆子仔细地瞅了几眼,辣椒很奇怪,每一个辣椒头都被人用剪刀齐口地剪去了。我用手捏了一个,发现辣椒里面是空的,辣椒籽貌似都从那个切口里被掏出去了。这下我就更犯嘀咕了,这是
什么意思?合着是手工艺装饰品?看着也不像啊!我本能地就扭过头看秦一恒,想问问他这究竟有何玄机。
还没等开口,他那边却啧了一声,问许传祥,这东西都是你自学的?许传祥点了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告诉我们,说这些都是他从别人那里看来的,要说学,只能算是偷学,说完就反问,这东西不管用?
秦一恒听他一问,反而笑了,说这管用倒是管用,这在方术里叫“盼岁”,最早的起源是古时候连年战乱,家里的男丁被抓去打仗,生死未卜,家里人就在门前正中央钉上钉子,挂上一串“盼岁”,意思就是年年岁岁都在盼着家里人回乡的意思。这战争的残酷性是有目共睹的,去打仗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回来的,这东西最后也就演变成了招自家人的魂魄回乡给自己亲人托梦的物件。这辣椒首先不能挂新的,也就是当年地里长出来的辣椒不行,必须是往年留下的才管用。这剪了辣椒头,叫开口,开了口之后,据说远方的家人魂魄,隔了千里也能一眼看见自家的门,甚至能听见亲人的呼唤,不过这都是人们主观的臆想而已,并没有那么大的作用。但凡路上隔河隔山,其实魂魄都是回不来的。这细说起来,要跟地脉风水有很大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