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伙伴去乱葬岗挖宝,挖到一个泡着婴尸的酒坛子,这有什么说头吗

  鑫哥等人吃了亏,不肯再从背后袭击,而是后面追击,侧翼包抄,很快把我们两个围住了。
  可怜我和文闯的流星锤还没有使出来,就被人识破机关,夺下来扔在了地上。
  虽然我俩勇武,但是双拳难敌四手,眼看一场敌众我寡的大战就要爆发。不远处有人高喝了一声:“你们干嘛呢?”
  我和文闯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鑫哥扭头看了一眼,纷纷抱头鼠窜。
  我挠挠头,抬头看见张老师走过来了,身后跟着木夯。
  文闯小声地说:“才出狼群,又入虎口啊。”
  张老师颇有兴趣的看着我们两个:“学会打群架了啊?”
  我们连忙摆手:“张老师,我们是被打啊。”
  张老师看来有事情要忙,摆摆手:“先回家吧,明天上学再说。”
  我和文闯欢天喜地的捡起书包,把砖头倒出来,背在身上就想走。明天是星期六,不上学,还说个屁。
  木夯在我们身后关心的问:“你们没事吧。”
  我摇摇头:“没事,不过,你怎么招惹上那些人了?”
  木夯哼了一声:“还不是怪你?”
  我惊诧:“怪我?”
  木夯点点头:“是啊,昨天晚上我梦见你和文闯在这里被他们几个人打。本来我以为是一个梦,但是今天中午我看见他们几个人在男厕外面抽烟,和梦里的人一模一样,我有点担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给你写了个纸条。放学的时候走到这,正好看见他们几个聚在那里,我越想越担心,就看了他们几眼,没想到他们就把我围住了,说我瞪他们。幸好你来了。哎,看你今天差点挨揍的份上,我就原谅了你吧。”
  文闯一连串的恍然大悟:“原来纸条是你写的,用的左手吧。原来张老师是你叫过来的,我说怎么那么巧。”
  但是我却听出来了玄机:“你昨晚上也做这种梦了?说实话,我梦见我家的梯子倒了,砸翻了锅,然后今天早上就真的发生了。”
  木夯惊讶地看着我:“我还以为是巧合呢。”
  我拍拍脑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文闯两手插兜,瘸着腿走的很有个性:“别管怎么回事,咱们是惹上鑫哥了。木夯,你没事做得哪门子梦啊,要是没有你,我们哥俩也不用趟这趟浑水啊。”
  木夯勃然大怒:“死瘸子你说什么呢。”
  这时候,我们几个人已经走到村子里面了,远远地,看见两个大人喝醉了在吵架。我们急匆匆地躲过去,才走了一条街不到,我看见两群人正在拿着木棍铁锹打成一团。
  我惊恐的看着这一切,再往前,还有骂街的声音。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我们村一向和和气气,怎么忽然都开始闹矛盾了?
  我心里觉得很慌,忽然想起来朱家大侄子还不知道在哪虎视眈眈,更是心乱如麻。
  我忐忑不安的回到家,看见我爸妈脸色很不好,皱着眉头坐在屋子里。
  我心里很不安,对我妈说:“我回来的时候,看见很多人在吵架。”
  我妈叹了口气:“天下,咱们村出事了。”
  我心中一紧,虽然我已经猜到肯定出了什么事,但是现在听到我妈的肯定,心里更加沉重了。
  我问:“出什么事了?”
  我妈叹了口气:“中午的时候,我跟你爸都做了一个梦。”
  我想起昨晚上的梦来,身子向前凑了凑:“什么梦?”
  我妈说:“我们做得梦一模一样。梦见你在村子里面玩,然后走到村子外面去了,怎么叫也叫不回来,眼看着你就走远了,再也找不到了。”我妈说着,声音都变成了哭腔。
  我有些错愕:“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爸接着说:“后来下午的时候我出门转了一圈,发现很多人都做了相似的梦,大致内容都是自己的亲人走到村子外面,然后不见了。现在大家开始传,说我们村现在只能进不能出,出去的都得死。现在人心惶惶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也没有人敢试着出村。”
  我狐疑的看了爸妈两眼,心中一阵狂喜:“看来不用上学了。”
  但是我还有一件事不明白:“不能出去就不出去呗,街上那些人吵什么架呢?”
  我爸说:“如果当真不能出去的话,粮食倒好说,咱们农村人怎么也可以支撑几个月,油盐酱醋呢?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开始偷东西,邻居们又开始互相怀疑,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我答应了一声。心里隐隐约约有些兴奋,可能是年轻人,天生好事,喜欢看热闹吧。如果当时我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肯定没有这么轻松了。
  这时候,我听见外面的大喇叭喊:“乡亲们,都到村西口来,三闷同志要给咱们趟趟道儿。”
  我爸妈站起来,急匆匆向外走,于是我连忙跟上。
  村口三闷身上戴着大红花,愁眉苦脸的站在影背墙后面,正在跟村长说:“为什么是我啊。”
  村长说:“咱们是党员,党员要身先士卒。”
  三闷不解:“我不是被开除了吗?”
  村长摆摆手:“只要你改过自新,组织上还是会接受你的嘛。你放心,这一趟回来了,你就是咱们村的大英雄,还能亏了你?你妈的医药费这就有着落了。还有,你的党籍也给你恢复。”
  村长提起三闷的妈,三闷忽然身体猛地哆嗦了一下,然后痛苦的点了点头。
  紧接着三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冲着村子里面砰砰磕头:“娘,三闷不孝顺,心疼钱,没有早点带你去医院,现在想去也难了。娘,三闷不孝顺,要是这一趟回不来,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三闷还在一个劲地哭嚷,村长连推带踹得把他赶到村子外面了。
  三闷踏过影背墙,就算是到了村子外面。一时间吵吵嚷嚷的人群鸦雀无声。大家目不转睛的看着三闷。
  我站在我妈旁边,紧紧的抓着我妈的手,我也说不出来我为什么这么害怕。一时间气氛变得很诡异。
  这个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太阳已经沉沉的落下去了一大半,只留一两丝昏沉沉的光线,让人们隐隐约约能看见出村的路。但是这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别说行人,就是一只狗,一只鸟,也见不到。它就静静的躺在那里,等着人踏上去,像是一个蓄势待发的陷阱。
  这时候,有人嘟囔了一句:“麻痹的,我怎么看着这路像是黄泉路。”
  周围人连忙嘘了一声:“乌鸦嘴,别乱说。”
  然而,已经晚了,三闷明显的听到了这句话。
  三闷站在村口犹犹豫豫,两只手痛苦的抓头发,脸上的表情都几乎要抽搐了。看得出来,他很害怕,但是怕也没有办法了。
  他回过头望了望人群,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不自觉的把头低下了,没有人想跟他对视。
  太阳开始落山,天就黑的特别快,眼看要看不见路了。村外不远处就是乱葬岗,隐隐约约的在夜色里。
  我觉得空气里越来越潮湿,像是起了雾一样,周围和远处全都雾蒙蒙的一片。村子外面的景象现在看起来就像是隔着一面镜子,阴森森的树和庄稼都像是湖里的倒影一样。
  我隐隐约约有点恍惚,揉了揉眼睛。外面除了雾气重重,也没有什么异样。我暗自嘀咕了一声:“傍晚起雾,有点不对劲啊。”
  这时候只见三闷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他打着手电,走的很慢,手电的光圈在远处一晃一晃的。大家都看着三闷的背影,大气也不敢出。
  慢慢的,三闷几乎就要消失在浓雾中,只能看见亮光随着他的脚步时明时灭,时昏时暗。
  到目前为止,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大家都渐渐的松了一口气。
  突然,远处传来三闷的一声大喊,手电筒突然掉转方向,光朝着村子里射过来。
  手电明晃晃的不正常,但是雾气浓重。我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三闷黑乎乎的一个模糊的影子,只能听到三闷像是嚎叫一样的声音。
  我妈站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力气越来越大。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面色苍白,咬着嘴唇,整个人都在发抖。
  而我虽然站在人群中,但是雾气侵袭过来,所有的人都开始变得模糊。
  我背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等嚎叫声停止的时候,雾气渐渐散去,三闷也凭空消失了。只有远处的手电筒掉在地上,手电里的光朝着村子照过来。
  乡亲们谁也不肯以身犯险去找他,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个别胆子小的已经绝望的哭了出来。
  村长目瞪口呆,面色苍白,看来也吓得不轻,他咽了口吐沫:“大伙……大伙还是别出去了啊。”
  乡亲个个出头丧气,又是恐惧,又是狐疑,各自回家了。
  也不知道,三闷的娘,最后会怎么样。不过,这时候了,谁还顾得上她?
  那天的晚饭吃的很压抑。爸妈谁也不说话。为了避免我爸心情不好拿我当出气包,我早早的躺到床上了。
  然而,我爸妈屋子的灯却一直亮着。我不断地听到他们絮絮叨叨的说话声,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直到后半夜,想去上个厕所。
  经过他们房间门口的时候,我听见我妈好像提到了我的名字。于是我把耳朵贴在门上,凑过去听。
  只听见我妈说:“我舍不得。”
  然后是我爸的声音:“舍不得怎么办,粮食不够吃了。”
  我妈似乎很痛心:“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怎么舍得吃了呢。”
  我爸劝她:“你也说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再吃回去也没什么啊。”
  我妈似乎听进去了我爸的话,但是依然有些犹豫。
  而我在门外听得心惊胆战:这是要吃人?
  想到这里,我遍体生凉。蹑手蹑脚想逃回去。
  正在这时候,我爸房间的门开了。
  然后我看见我爸一脸错愕的望着我,而我还保持着弯腰逃跑的姿势。
  我尴尬的直起腰来:“爸,我上个厕所。”
  我爸铁青着脸不说话。我余光瞥见他的身后,屋子里火光熊熊,支着一口大锅。
  我扭头就走,但是我爸一把将我拉住了,我战战兢兢,踉踉跄跄跟着我爸走。然后就被押送到屋子里面。
  一时间气氛很暧昧,大家全都心知肚明,却谁也不肯说破。我看见我妈神色犹豫不定,而我爸的表情则很凶狠,慢慢地,他抽屉里拿出来了一把菜刀:“天下,你看我刚买的菜刀怎么样?”
  菜刀泛着寒光,我唯唯诺诺,满头大汗:“还行吧。”
  我爸那菜刀在手里一个劲地拍:“天下,咱们要不要试试?”
  我悚然一惊:“怎么试?”
  我爸的目光正盯着我的脖子。
  我吓得几乎要失禁了。扭头看看我妈。
  我妈却始终不说话,低着头缠一个线团。
  我两腿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我按着它们:“爸,我想上个厕所。”
  但是我这话还没说完,我就感觉一道寒意袭来。我习惯性的缩了缩脖子。
  然而,我耳边传来一阵切冻豆腐一样的声音,紧接着天旋地转,我听见我妈在尖叫。
  然后有水迎面扑过来。我分不清东西南北,也辨不出上下左右。瞬间沉入水底,又浮起来。沉沉浮浮不知道多少次。
  我开始头晕,过了很久,我才从水面上稳住,我睁开眼睛。发现我泡在锅里。
  我看见我面前有一具无头的身体,这身体很熟悉,根本就是我自己的。我爸正拉扯着它。疯狂地挥舞着菜刀,我手手脚脚被砍下来,扔在锅里。鲜血狂飙,喷的到处都是,我爸满身鲜血,面目狰狞,眼睛里闪着狂热的火光。
  我看着我自己的身体支离破碎。和我的头一块在锅里起起伏伏,挤在一块。我的手掌卷曲着泡在水里,就在我面前,不住的乱晃,不时地碰到我的脸。
  这时候,反而没有了恐惧。我只觉得全身发虚,然后忽然头顶上一黑,锅被盖上了。
  我猜到这是梦,但是梦里的一分一秒都过得很缓慢。
  没有谁曾经和自己的尸体呆在一块,即使这是一个梦,但是这个梦无比真实,而且,醒来之后极有可能变成现实。
  我不恐惧了,我已经被吓得麻木了。
  我泡在锅里,渐渐地周围来时飘出香味。我已经熟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觉得一阵饥饿,想不到,连肚子都没有了,居然还能感觉到饿。
  正在这时候,锅盖被掀开了。一阵强光照进来。晃得我睁不开眼。等我适应了这一切的时候,我发现我躺在床上。大汗淋漓,已经把床浸湿了一大片。
  接下来的这一章之前我发的时候,大家的反应比较强烈,我解释下。大家觉得太重口味。我主要是想讲,在生死关头时候的人性。这种事不算什么。曾经有很多比这个更加血腥恐怖的事发生。我故意略去了亲情和爱情。因为这是一个恐怖故事,这时候的人,比鬼恐怖。友情提示一下哈,接下来的几段会有人吃人,觉得比较反感的可以跳过几段接着看。
  我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是刚才的梦。我的两只眼睛看着发亮的窗户。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但是还没有到起床的时间。
  我身上的汗慢慢变干,一阵阵发冷。扭头,我看见被子早就被我踢到了地上。
  我坐起来,想把被子捡起来。身上的汗粘着床单,我顺手把它扯落了。
  这时候,我听见爸妈的屋子里传来了一阵说话声,一切都和梦中极为相似。屋子里的灯还亮着,看起来是一夜未关。
  我哆嗦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早晨的寒冷还是因为内心的恐惧。我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静静地坐在床上,闭上眼睛,梦中的场景像是潮汐一波一波涌过来。我睁开眼,它不断的和现实重合。
  我知道,当现实和梦境严丝合缝的时候,我就被我爸给煮了。
  我闭上眼,自己对自己说:“王天下,你要活,你是聪明人,多动脑子就能活。”
  于是我静悄悄的穿上衣服,提着鞋,蹑手蹑脚的从屋子里面走出来。地上真凉啊,我一个劲地打哆嗦。幸好,忐忑不安的走过了我爸妈的屋子,然后走到了院子里。
  我在门口穿上鞋,踮着脚尖走到大门口。大门已经上锁了,但是这难不倒我。
  我在院子里助跑了两步,然后飞身上墙。
  然而,我忘记了前几天曾经大病一场,身手大不如从前,这一跃高度过低,没能跳上墙头,反而整个身子重重的拍在墙面上,砰的一声闷响。
  这一声已经惊动了我爸,我听见房门的开关声,紧接着是我爸不快的声音:“天下,你干什么?”
  幸好这时候,我的手已经搭上了墙头。我深吸一口气,大喊了一声:“我要活。”
  然后两只胳膊克服对我爸的恐惧,猛地用力,把我的身子带上去了。
  岂料,这时候我爸已经追上来了。伸手拽住了我的右脚。怒气冲冲的喊:“大早上你发什么疯。”
  我趴在墙头上,看见我爸发怒的样子,和昨夜的梦一般无二。我吓得心惊肉跳,全身发抖。但是我不想死,我咬咬牙,大喊:“我要活。”然后,伸出左脚向我爸踹去。
  这么多年来,我爸打我的时候我唯一的动作就是缩脖子等着。他绝对料不到我居然敢还手。不由得呆了。
  我见他手上放松,连忙把右脚抽回来,身子一歪,重重的摔倒在墙的另一面。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但是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泪眼滂沱。
  我爸开大门的声音已经在不远处传过来,我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跑起来,一边用手背把眼泪抹去。
  我心里默念着:“我要活,我要活。”然后玩命的逃跑,我走了很多小巷子,尽量的拐弯,这样,我爸才不知道我到底跑到哪去了。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我应该跑到哪里去。
  现在应该已经是白天了,但是天阴的要命,像是半空中有一块化不掉的浓痰。地上朦朦胧胧的,似乎还有些晨雾。
  我望了望,不知道哪里着了火,浓烟滚滚的冒到半空,和地上的雾,天上的云,互相勾连,遮天蔽日。
  我像是一个逃犯,在一条巷口探出头来,看看街上没有可疑的人,然后才敢一阵风一样的掠过去,然后又迅速地藏起来。
  眼看我已经逃到村口了。
  躲在村子里被我爸找到是死,想三闷一样闯出去也是死。前者是等死,后者是作死。可惜,我想要的是活。
  正在这时候,我扭头看见了村委会的国旗。我心中一阵大喜:“对了,还有文闯。”
  我兴冲冲跑到村委会,伸手就要推开文闯家的门。但是手按在门上,又猛地止住了。
  不对,我爸肯定想到我会来这里。没准,就正在里面等着我呢。
  于是我把眼睛贴在门缝上,使劲往里面看。幸好,里面只有文闯要姚媒婆两个人。
  文闯正在和姚媒婆说着什么,声音模模糊糊听不大清楚,什么大家寄放在面粉厂的粮食被哄抢,死了不少人,后来莫名其妙的失了火。
  姚媒婆嘿嘿的笑:“现在大家和我们一样穷了。”
  文闯就点点头。
  我没有细想文闯地话,看见我爸不在,就放心的推门走了进去。
  姚媒婆看见我来了,先是错愕了一下,然后欢欣鼓舞,从床上跳下来:“天下来啦?”
  文闯和我是好哥们,每次我来都是互相拍打一下肩膀。但是这次,文闯居然亲热的凑上来,挽着我的胳膊。
  我有点不习惯,看着这两个热情的人,和眼睛中莫名其妙的笑意。
  我忽然心中一凛,假意问道:“文闯,你们家还有粮食吗?我有点饿。”
  文闯笑嘻嘻地:“以前没有,不过现在还能撑几天。”
  我用余光瞥见姚媒婆正在慢慢地抽出一把菜刀。
  我大叫一声,使劲推了文闯一把。也亏了文闯腿瘸,站立不稳,被我推得倒退几步,倒在姚媒婆身上。
  然后,我拉开门逃了出去。
  没想到,刚才还冷冷清清的大街这时候已经全是人了。这些人大多数扛着铁锹,少数人拿着菜刀。
  我不敢靠近,远远地跟着,听见他们在讨论,什么不知道要困在这里多久,所以一定要储备粮食,什么现在先抓一些活肉来吃。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活肉这种东西。不由得有些奇怪,于是悄悄的尾随。
  这群人大多是姓王的本家叔叔伯伯,有人看见我了,随手递给我一根木棍,于是我夹杂在其中。
  我不知道要去干什么。只是跟着他们乱走。
  忽然,有人高喊:“这里有肉。”然后人群中一阵大喊,蜂拥而去。
  我没有看见肉,只看见几个人。那是姓李的一大家子,不知道为什么,也都拿着刀枪棍棒。
  但是他们明显的战战兢兢:“姓王的,你们不要人多欺负人少。”
  我们王家领头的喊了一声:“要不是你们抢粮,面粉厂会着火?奶奶的,白面没了就吃肉。”
  然后人群乌泱乌泱的涌过去,一波一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哀嚎,怒吼,绝望,贪婪。
  光天化日,几十人杀了十几人。
  我手执木棍,呆立在最后。看睁睁看着几个活生生的人倒在地上,被大卸八块,满地的血慢慢的流过来,流到我脚下。我耳朵里不断回响着钝刀砍骨头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忽然,我手上一沉,一个全身血污的本家叔叔递给我一把刀,一条大腿:“孩子,回家把肉煮了吃了。家里的粮食省着点,能撑几天算几天吧。放心,咱们王家是第一大姓,人多势众,有事就叫叔叔伯伯们,没人敢欺负你。”
  我脑袋里塞进去了太多的东西,茫然的点点头,直到他们走远了,我才触电般的反应过来,甩手把那条腿扔在了地上,然后倒退了几步,惊恐的看着它。
  这时候,我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狞笑。
  一伙外姓人正不怀好意的跑过来。
  我惊慌失措,来不及捡地上的刀,撒腿就跑,跟上前面的大队伍。
  我扭头,看见他们捡起那条腿,然后躲到巷子里了。
  正在这时候,我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怒吼声,是我爸的。
  我有点害怕,不敢过去。但是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是老五。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们王家人?”
  然后,我们这群人又乌泱乌泱的跑过去,我身不由己,被人群夹裹着冲到自己家门口。
  几个外姓人手拿刀枪棍棒正在攻打我家。我妈正站在院子里哭。而我爸站在门外,挥舞着铁锹死守门口。他身上已经见了伤痕,但是依然没有后退一步。
  这时候,我早就忘了什么梦,绕过叔叔伯伯,跑得飞快,一马当先,挥舞着木棍冲过去。
  我心里怒火中烧,满眼都是我爸身上的伤,我冲到一个人面前,管他是谁,砰地一声闷响,棍子打在脑袋上。那个人惊诧的回过头来,看着我。下一秒,大团的血涌出来,很快流了满脸。随后,他倒了。
  其余的几个人听见动静也回过头来,看见身后的人群,手一松,凶器脱手,全都掉在地上了。
  他们没有反抗,知道反抗也没有用。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任由我们一刀刀的捅进身体,然后倒在地上。没有人叫骂,顶多是吃痛之后的一声呻吟。
  片刻之后,人变成了肉,被大家塞进了背包里。我家门前,只剩下一地血污。
  有个伯伯说:“老五,守住自己家不容易啦,咱们王家人在一块安全点。”
  我爸点了点头,领着我妈加入了队伍。
  不知道谁领的头,我们开始喊一个口号:“杀光外姓人。”王庄是我们王家的,平时和睦相处的邻居,在注定的饥荒面前,变成了可以杀了吃掉的活肉。
  我跟着走了一段,打家劫舍,把藏起来地外姓人一一找出。
  忽然,我想起来木夯。不由得满头大汗:“木夯还活着吗?”
  想到这里,我悄悄地脱离了队伍,飞快的向猪先生家跑去。
  猪先生家大门敞开着,满院凌乱。看不见人,只能看到血。
  我轻轻叫了一声:“木夯?”
  没有人回答我。我看着地上的血污,心情低到了极点。
  我一步步走到屋子里面去。忽然听到一阵轻微的声音,像是抽噎,但是若隐若现。
  我提着木棍,在屋子里面转来转去。
  扭头看见墙上的镜子。我满身是血,木棍上的血还在向下滴。我的头发被黏的一缕一缕,狰狞无比。
  忽然,我看见床下面有一只脚。
  我狂喜,一把趴在地上,掀起床单。
  木夯死死地捂着嘴巴,瞪着眼睛惊恐的看着我。
  我喜笑颜开:“木夯,你还活着?”
  木夯张张嘴,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别杀我。”
  然后,就晕了过去。
  看来木夯是真的吓坏了,每次刚刚叫醒,又马上晕过去,足足折腾了三次,我才稳定住她的情绪。
  村子里的混战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晚上。这一整天,我和木夯都躲在猪先生家。
  我没有问木夯猪先生和猪太太去哪了,因为我知道,他们多半已经不在了。柿子挑软的捏,他们这些小姓,肯定是最先受到冲击的。
  天黑之后,外面渐渐安静下来。我拉着木夯摸黑往我家走。
  一路上静悄悄的,我感觉很憋闷,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大叫两声。但是我知道,现在千万不能发出声音。
  木夯紧紧地抓着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不住的发抖。
  我现在又累又饿,全身疲惫的要命,只想早点把木夯送到我家。没想到几束手电光照在我们俩身上。
  对方凶狠的问了一声:“谁?”
  我单手捂住自己的脸,另一只手开始拉着木夯狂奔。打手电的人在后面穷追不舍。
  我们穿过大街小巷,不停地绕圈子,终于把他们甩开了。
  黑暗中,我看了看四周。这里距离我家不过二百米,只需要十几秒就安全了。
  我回头对木夯说:“走,我带你回家。”
  没想到,在惨淡的火光,灯光加月光的照映下,我看见木夯脸上居然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这笑容很诡秘,我吓了一跳:“木夯,你怎么了?”
  我一句话没说完,后腰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我惊讶的看着那把水果刀,以及握着水果刀的木夯。
  木夯阴狠的说:“王天下,你想把我骗到你们家,然后杀了我吃肉对不对?我告诉你我还没那么傻。”
  然后,她蹭的一下把刀抽出来,环顾四周,匆匆的逃走了。
  我捂着后腰的伤口,感觉那里一股热流不断地涌出来。估计血流如注。
  这时候也没必要进行什么隐蔽了。我艰难的往家走,走的踉踉跄跄,头昏脑涨。
  不出我所料,我家大门紧闭,我不敢敲门,担心惊动周围的人。我艰难的助跑,然后上墙。即使有那一摞残砖垫脚,我还是被墙头磕到胸腔,胸口的气息为之一滞,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身子缓缓的滑下去,扑通一声,掉在院子里。
  原本黑乎乎的房间忽然闪出一束手电光。然后我就看见我爸妈满身血污,拿着武器冲了出来。
  他们两个看见是我,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妈把我扶起来:“没受伤吧。”
  我摆摆手:“没事,现在怎么样了?”
  我爸说:“村子里面只剩下姓王的了。”
  我妈说:“肉都腌起来了。”
  我听得一哆嗦。
  我妈问:“你饿吗?我给你弄点饭。”
  我还没说话,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撞门声。不是敲门,是撞门。
  大铁门咣咣的响。然后轰然倒塌。我看见外面七八个人,抬着木头,打着手电,气势汹汹的走进来,领头的就是村长。
  我爸看着那些人:“咱们都是姓王的,你们要干嘛?”
  村长嘿嘿一乐:“现在咱们村粮食没了,电也没了,不知道要困在这里多久,我就合计着哈。咱们王家人还是太多。不过幸好,王家也有亲疏远近,不如先把你们这些旁支都砍了。”
  村长说道砍了这两个字,身后的人挥舞着刀冲了过来。
  我爸估计早就料到了,一马当先越过去。原本文弱的我妈估计在这一天也杀红了眼,开始跟那些人血拼。
  我捂着后腰坐在地上,全身乏力,看着这荒唐的一切。
  我爸常年打人,自然比村长带来的干部英勇一些,但是对方毕竟太多人了。
  我爸冲我大喊:“快去找你二大伯,和他在一块,别再回来了。”
  我答应了一声,艰难的翻墙逃跑。
  我在墙头上的时候,我妈忽然叫我:“孩子。”
  我怔了怔:“妈?”
  我妈看了我一秒钟:“你二大伯有点三脚猫功夫,跟他在一块,你死不了。但是你要记住。当村子里只剩下你们俩的时候,你千万要逃走。”
  我点点头,爬到墙外去了。
  我不知道我爸能坚持多久,我要赶快找到王二去救他。但是前提是,我能坚持到王二家。
  我在大街上虚弱的跑,越跑觉得天越亮。
  我有些奇怪,现在天就已经亮了吗?
  然后,我听见一阵脚步声。我回头,看见一群人站在我身后。
  领头的就是王鑫泽。我知道今天估计是没办法幸免了。我站在那里,靠着墙:“鑫哥,你这是要干嘛啊。”
  鑫哥和村长一样的笑:“原来你叫王天下。上次在学校挑刺我还没收拾你呢。现在村长有令,先把旁支杀了。”
  我苦笑了一声:“鑫哥,你别傻了,旁支死了之后呢。”
  王鑫泽显然没有明白过味来。
  我继续撩拨他:“昨天能杀邻居,今天就能杀旁支。明天呢?是不是亲兄弟也能杀?鑫哥,我劝你早点把村长干掉,免得过两天也让人给吃了。”
  鑫哥忽然勃然大怒,一刀向我砍来:“让你麻痹废话多。”
  我笑了,因为我看见鑫哥眼睛里满是对明天的恐惧。
  然后我倒下。眼皮越来越沉重。周围聚拢过来很多只脚。围着我,我的身体被人拉扯着,在地上一动一动。但是我不睁开眼,我已经死了。周围陷入绝对的黑暗。
  我不知道在黑暗中飘了多久。忽然听到有人叫我:“天下,天下。”
  我睁开眼,周围围了很多人。有木夯,有文闯,有我爸妈。
  我摸摸身上,没有伤口。
  我慢慢的坐起来:“怎么回事?”
  我妈担心地说:“你没事吧,说了一夜胡话。”
  我摇摇脑袋,果然有些沉重。我瞪大眼,问我妈:“我睡了一夜吗?”
  我妈点点头。
  我忽然脱口而出:“面粉厂是不是着火了?”
  文闯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心里一沉,完了完了,看来一切都要发生了。然后,我把我的梦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先是讲梦见爸妈将我煮了,然后又讲梦见村子里的人互相残杀。讲到后来,不由得全身发抖。
  木夯和文闯听我把他们梦的那么坏,气愤不已。等听见各种惨象,又脸色发白。
  而我妈更是呸道:“你小子都瞎想什么呢?咱们是人,不是畜生,怎么能吃人肉呢?”
  我看着这些正义凛然的人,不由得低下了头。
  但是我爸却说:“天下说的,也有可能。”然后,他冲我妈眨眨眼:“你忘了我给你讲的?当年闹饥荒,我们王家五兄弟,死了三个。”
  我妈忽然一哆嗦,捂着耳朵说:“你别给我讲,我不听。”
  我爸拍拍她:“好啦,跟你闹着玩呢。看你吓的那样。”
  我问我爸:“还是不能出村吗?”
  我爸点点头:“村委会有电话,但是始终打不出去。”他顿了顿:“你去把你二大伯找来。文闯,你去接你奶奶。木夯,把你爸妈叫过来。”
  我们齐声问:“干嘛?”
  我爸说:“天下的梦,没准会变成真的,谁知道呢。我们几家亲近,呆在一块安全点。”
  我爸这么说,基本上就是肯定我梦里的事会发生了。我全身打了个寒战。
  这时候,我听见门外传来王二的声音:“不用找我了,我自己来了。”
  紧接着门口一暗。王二走进来了。
  我看见王二身穿黄道袍,手拿桃木剑。腰里别着镇魂铃,怀里揣着黄纸符,俨然一个身怀绝技的老道。不过可惜,他头上拿顶草帽把这种威严给破坏了。
  我爸皱皱眉破:“你又发疯了?”
  王二两眼望天:“什么发疯,我是要化解这场浩劫。”
  我感兴趣的坐起来:“二大伯,你说的是什么浩劫?”
  王二大大咧咧坐下来,伸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个苹果:“就是你的那个梦。老五说的对,咱们什么也不做,这个梦很有可能变成真的。到时候,咱们王庄可真的就变成人间地狱了。”
  木夯问王二:“到底怎么回事?”
  王二说:“我今天早上占了只先天演卦,卦象显示……”
  我妈打断王二:“你能不能别吹了。”
  王二挠挠头:“我猜,这事应该是朱家大侄子弄出来的。打算报复咱们全村人。”
  文闯咂舌:“大侄子这么厉害?”
  王二的眼神也很狐疑:“我也正奇怪。大侄子不可能这么厉害,不然的话,前两天我就出手了。本以为杀鸡焉用宰牛刀,没想到让他做大了,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出手也不晚……”
  我爸站起来:“你别闹了成不成?你会捉鬼?你平时坑蒙拐骗给人算卦就够丢人的了。”
  王二却不管这个,环顾了一下众人:“我得找几个帮手,跟着我出村走一趟。”
  大家都知道,昨天晚上三闷出去之后就失踪了,现在王二居然仍然要出去,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
  王二声称要找两个帮手出门捉鬼,他没有指出来想找谁,但是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我和文闯,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想要的人是谁。
  但是我爸妈绝对不会答应的。不答应的原因很简单。他们根本就不相信王二,认为这小子是个江湖骗子。还有就是,出村太危险了,三闷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王二苦口婆心:“文闯去不去你们管不着,但是天下必须要去。”
  我爸妈一脸不快:“为什么天下一定要去。他才是十几岁的孩子,能帮上什么忙?王二,天下可是你亲侄子啊,你就忍心?万一出点什么事,咱们王家就断了香火了。”
  王二抓耳挠腮:“你们不懂,那个梦……”
  我爸估计是火了,站起来就想把王二赶出去。但是有个人从外面进来,把门堵住了。
  我们抬头看,是白发苍苍的姚媒婆。
  我爸看见姚媒婆也有些诧异:“姚大妈,刚说要去请你呢。”
  姚媒婆嘴唇直哆嗦,然后喊了声:“王五。”
  我爸见姚媒婆神色不对,也有些诧异:“哎。怎么了?”
  姚媒婆却不再说话,扑通一声,给我爸跪下了。
  我爸吓了一跳,连忙退开,绕到姚媒婆身旁,一伸手把她扶起来了:“姚大妈,你这是干嘛?”
  姚大妈已经老泪纵横了:“我对不起乡亲们呐,要不是我招惹了这个朱家大侄子,咱们村也不会弄成这样。”
  我爸把姚媒婆扶到床上坐下:“这要怪就怪那个大侄子,您老人家别太自责,咱们这不是想办法呢吗?”
  姚媒婆哭了一阵,忽然又来了一句:“王五,我也对不起你们家。”
  我爸更诧异了:“怎么对不起我们家了?”
  姚媒婆说:“想要对付朱家大侄子,恐怕你家天下必须得去。”
  这下我爸真着急了:“为什么啊?”
  姚媒婆满脸后悔:“当时为了破开朱家大侄子的土棺,我让天下在他棺材上撒了一泡尿。他肯定怀恨在心。如果咱们什么也不干,别的乡亲会不会有事我不知道,但是他肯定不会放过天下。倒不如让天下去一趟,引得他现身,没准能把那恶鬼制服,活着回来。”
  我爸重重的“唉”了一声。
  姚媒婆是长辈,他不好说什么,但是这一“唉”已经够了,满含着责备与痛苦。
  姚媒婆的眼泪更擦不干了。
  王二举着桃木剑信誓旦旦的保证:“放心,我保证这俩孩子没事。”
  我爸妈都没有说话,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如果我去的话,危险是明摆着的,但是如果我不去,全村人都要倒霉。按照我梦中所讲,我们会自相残杀,即使死,也死的非常难看。
  过了很久,我爸问我:“天下,你想去吗?”
  我爸做事想来果断,从来没有征求过我的意见,这是第一次。
  但是我连想都没想,就回答:“去。”
  我之所以这么自信。一来是见识过王二的镇鬼符。二来是有过几次见鬼的经历。三来是出于好奇。
  我妈站起来:“不行。”
  我爸叹了口气:“让他去吧,等在这里也是个死。”
  我妈哭了:“让天下去,我是一万个不放心,而且还是跟着这个王二,整天贼眉鼠眼,坑蒙拐骗,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他干过一件正经事。”
  王二听见我妈这么说他,居然脸不红心不跳,两眼望天,轻轻笑了笑:“我坑蒙拐骗?我要是坑蒙拐骗怎么抓住王大胆的?怎么给天下学校看风水修那个镇妖塔的?怎么知道今天这事是朱家大侄子惹出来的?”
  我听得感兴趣:“我们学校的镇妖塔?”
  王二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老五,是男子汉不?紧要关头,屁大点事听老婆的?”
  我爸跺跺脚:“去,让天下去。”
  我妈重重的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眼泪一串一串流下来。
  王二没有丝毫耽搁,其实也耽搁不得了。面粉厂存着大家一年的粮食,现在全烧了。不出一星期,村里就得乱。
  我和文闯跟着王二在街上大踏步的走。
  后面跟着送行的亲人,看起来很是悲壮。
  王二经过猪先生家门口的时候,停住了,仰天喊了一嗓子:“猪先生,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猪先生在里面应道:“好了。”
  然后,猪先生猪太太从家里捧出来两只猪头。
  王二让我和文闯接了:“拿着,用这个拜祭下死人。”
  随后,我们三个马不停蹄走向村外。木夯想跟着,但是被猪先生拉回去了。
  那道影背墙静静的立在那里,上面斑驳的标语还在。但是如今它成了生死界。我忐忑不安得看着它。
  王二回头看了看众人,吩咐道:“一会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不要信,更不要冲出来。然后,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我妈,又冲我爸使了个眼色。”
  之后,王二掉头就走,没有丝毫的停留,道袍飘飘,轻轻松松的就迈了过去。
  我连忙跟上,听见我妈在身后喊:“天下,小心点。”
  这时候,我两脚已经在界外了。我回头想答应一声,却看见身后根本没有村子。
  身后是一片荒冢。上面长满了蒿草,冷冷地伫立在那里。这片荒冢比乱葬岗的规模还要大,一眼看过去望不到尽头。而且叠的很高,我们就在它的阴影之下,好像它随时会压下来,把我们埋住一样。
  村子呢?我的家人呢?我们为什么从坟地走出来?我们已经死了吗?
  我心里一惊,越想越害怕,两手不由自主的乱抖,端着的猪头摇摇欲坠就要掉下来。
  幸好王二发现了我的异样,伸手一把托住。
  然后,他吸了吸鼻子,叹道:“好大的怨气。”
  我哆哆嗦嗦:“二大伯,这是怎么回事?”
  王二轻描淡写:“障眼法而已,怕什么。”然后,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罗盘。
  罗盘本应该指向南方,但是现在指针乱转,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不断地拨弄它。
  我看的紧张无比,嗓子发干,咽了口吐沫。
  王二的表情显然很诧异:“朱家大侄子有这么厉害?”
  这时候,我忽然感觉到脚下一阵震动,地面鼓了起来。
  我不由自主,一边躲开一边东张西望。
  身后的荒冢像是活了一样,一层层的倒塌下来。泥土挟裹着棺材,里面半腐烂的尸体露出来。
  然后,我耳边传来了一阵笑声。是那种喉咙烂掉一半才能发出来的笑,它就贴着我的耳边,我惊慌的转身,身后只有文闯和王二,他们两个也是一脸的惊恐。
  王二忽然伸手把我端着的猪头打掉:“扔了这破玩意儿,跑!”
  然后我们三个人开始玩命的逃跑。身后的笑声一直跟着我们,我们不敢停下来,互相搀扶着,在没有道路的荒野上磕磕绊绊。
  百忙之中,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不少棺材里的尸体被翻了出来,躺在地上的,挂在树上的。七零八落,而且大多已经不完整了。
  我们现在距离那片荒冢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于是一屁股坐下来。
  三个活人看着几具残缺的尸体。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力气了,谁也不肯干这种事。
  幸好,这些死尸静悄悄的很安静。我们才有喘口气的机会。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那些死尸,总有些异样的感觉,但是到底是什么感觉,却又说不上来。
  我气喘吁吁问王二:“二大伯,我爸妈是不是在坟里边埋着呢。”
  王二摆摆手:“别瞎想,这都是障眼法,幻觉,没有的事。”
  我还在疑惑的想:“如果是障眼法,咱们刚才还跑个什么劲?”
  我正要再问,文闯忽然神色古怪的冲我使了个颜色。
  我心里悚然一惊。闭口不言,然后偷偷看着文闯。
  文闯警惕的看了王二一眼,然后指了指他的裤裆。
  我不明所以:“这小子搞什么鬼?”然后偏头望过去。
  只见地上的土已经被文闯挖走了,露出下面埋着的石头来。
  那是一块石碑,上面有几个繁体的字,我能辨认出来,上面写着:“合葬”。然后,第一个名字就是“王二”。
  我大吃了一惊,看了看坐在旁边擦拭桃木剑的王二。顿时大汗淋漓。
  怎么?难道王二已经死了吗?
  我脑子里千回百转,各种想法纷至沓来:不可能,不可能,王二和我们一块出村,怎么会死了呢?
  这时候,文闯小声对我说:“天下,你可别害怕,你看看那些尸体。”然后,他向前面指了指。
  我抬头看那几具尸体,忽然明白我为什么有异样的感觉了。挂在树上,正在风中晃晃悠悠的,分明就是王二。
  我头皮发麻,全身开始打摆子。如果树上挂着的尸体是王二,坐在身边的这个是谁?
  我用余光扫了扫正在擦拭桃木剑的王二。只觉得他的动作越来越怪异,越看越不像是人。
  我心中忐忑,又看了一眼树上的尸体,忽然,我目光一偏,发现王二的尸体旁边,还有另一具年轻的躯体。这死尸背对着我,我无法看到他的面貌。然而,根据那身衣服,我知道,是文闯。
  我惊慌失措,扭头看了看文闯。他正耐人寻味的盯着我。
  我背后生凉,站起来想要逃跑。但是他一把拽住了我。
  我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文闯缓缓的抬起手,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吐沫,声音大的连我都害怕。
  他的手并没有碰到我,而是指了指前面死尸中得一具,然后用嘶哑的声音问我:“面熟吗?”
  我看了一眼,顿时全身大震。
  这尸体已经没有了头。但是,谁会不认识自己的身子呢?
  我哆哆嗦嗦:“我。难道我也……”
  文闯没有说话,挪了挪身子。然后露出屁股下面压着的字:“姚文闯,王天下。”
  这是一块墓碑,墓碑上写着:合葬,王二,姚文闯,王天下。
  二大伯看见我和文闯在一旁神色不定,走过来:“你们两个干嘛呢?”
  然后,我指着那块合葬碑,哆哆嗦嗦:“这里,有一块墓碑。”
  王二走过来,蹲下身开始用袖子擦上面的土。石碑的全貌渐渐地露了出来。原来这石碑比我们看到的要大得多。而且,上面也不止我们三个的名字。林林总总,列了好几行,我粗略的看了看,几乎全村的名字都在上面。
  文闯狐疑的看了看我们两个:“咱们是不是早就死了?不然怎么会有这块墓碑?”
  我也紧张道:“是不是咱们全村人都死了,自己还不知道?”
  王二盯着那块墓碑看了很久,像是很有兴趣似得。然后他抬头问我:“天下,你觉得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我唯唯诺诺:“我觉得我还没死,不过……”
  王二哈哈一笑:“不过什么?不过因为一块石碑就怀疑自己是个死人了?”
  说到这里,王二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符,上面用朱笔乱七八糟画着一些图案,但是我也看不懂画的是什么。只见他将那块符贴在墓碑上。
  然后,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方法,手腕一抖,那张符轰的燃烧起来。
  紧接着,符纸越烧越烈,变成一个巨大的火球,甚至不停地向外面溅火星,我不由自主的后退。眼看那那团火越来越耀眼,然后砰的一声巨响,像是爆炸了一样。升腾起一股黑烟。
  过了片刻,浓烟散尽,我看那石碑,完好无损,只是,碑上得文字已经变了。
  我疑惑的看着王二:“二大伯,你这是变戏法呢?”
  王二摇摇头,两眼还在紧盯着那块碑:“我年轻的时候曾经见过这块石碑,上面的人也早就死了。”
  我指着那些陌生的名字:“就是他们吗?”
  王二点了点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的怨气了,他们心中不忿啊。想来个翻天覆地,把咱们的名字也写上去。”
  听王二的口气,这里隐隐约约像是有什么故事,我大惑不解的看着他:“这些人是谁?”
  王二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趁着天还没黑,咱们赶快走吧。”
  我指指对面的尸体:“我在那边好像看见……”
  王二拍拍我的肩膀:“这里怨气太重了,已经远远超过咱们三个的阳气了。你们记住,这里看见的事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心里始终记着,自己是一个活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有死的念头。”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
  王二手里拿着罗盘,死死地盯着那指针,一会左,一会右的乱走。
  我和文闯跟在后面。
  天虽然亮着,但是灰蒙蒙的,既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云彩。我们像是走在没有边际的荒野上,到处都是小树和蒿草。
  我往家的方向望了几眼,只可惜,没有看见村子和村民,只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坟茔,上面还躺着几具尸体,不过,距离远了,也看不太清楚了。
  我看了看走在旁边的文闯,小声的说:“我总觉得那块合葬碑不简单。”
  文闯点了点头:“我看见那块石碑上有你大伯的名字。”
  我指指王二:“他?”
  文闯摇摇头:“是你其余的大伯。王大,王三,王四。”
  我心里悚然一惊,但是很快又恢复正常:“他们本来就已经死了,碑上有他们的名字也算是正常。”
  我们两个只顾在后面嘀咕。一抬头,发现王二已经站定身子了。
  我看见他两眼直直的盯着前方。而前面,是我们的村子。
  屋舍俨然,行人如织。这时候看见,真是倍感亲切。
  我大喜:“二大伯,你有本事啊,领着我们转了一圈,找到回来的路了。”然后,我三步并做两步就要进村。
  但是这时候,王二一把拉住了我。然后指了指那道影背墙:“你看清楚。”
  这时候,我才发现,影背墙上的“建设小康社会”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抓革命促生产”。
  文闯面色苍白的走过来,冲王二说:“二大伯,里面的人,好像已经死了很久。”
  王二把桃木剑插回腰间,点了点头。
  我忽然觉得有点冷。远远地,在村子里面,大街小巷里乱逛的,都是孤魂野鬼吗?
  王二低头思考了一会,对我们两个说:“咱们得进去看看。”
  我有点紧张:“那么多鬼,这怎么进去?”
  王二微笑:“别怕,就当是回家就行。有我在,放心。”
  然后,王二拉着我们两个一步步走进去。
  从我们踏进去得那一刻,里面的人就死死地盯着我们。
  我紧张的脑门冒汗:“二大伯,他们看见我们了。”
  王二轻描淡写:“他们又不是瞎子,当然能看见我们了。”
  王二一脸的平淡,但是我和文闯吓得哆哆嗦嗦。
  那些鬼和我们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但是随着我们在村子里面乱晃,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多,到后来,几乎是成群结队的跟着。
  我觉得我要疯了。我抱着头想蹲在地上:“二大伯,咱们别走了,我受不了了,这些人跟在咱们后面,我全身难受。你把桃木剑借我使使,我砍了他们。”
  王二停下来,问我:“你回头看看,你敢吗?”
  说实话,自从进村以来,虽然知道有鬼跟着,但是我一直都是用余光瞥一眼,从来没有真的回头看过。
  这时候听见王二这么说,我回头看了一眼。
  那些人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脸上没有一点肉,一副尖嘴猴腮的样子。他们身上灰蒙蒙的,唯一发亮的地方是那双眼睛,一眨一眨闪着光芒,好像很贪婪。
  王二又问了我一遍:“你敢砍吗?”
  我犹犹豫豫:“我……”
  王二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砍人不敢,砸人呢?”
  然后,顺手扔了过去。
  砖头旋转着落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一个人的脑门上。然后,我听见一声脆响,像是切开了个熟透的大西瓜。随即,那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原本木愣愣看着我们的死人,忽然回过头去,把那人围在中间,然后,我听见一阵急促的咀嚼声。
  我惊恐的看着王二:“他们不是鬼吗。鬼也吃鬼吗?”
  王二轻蔑的笑了笑:“他们是饿鬼。想吃一切可以吃的东西,但是胆子太小,即使有天大的怨气,也成不了气候。没什么可怕的,咱们真正要找的,是朱家大侄子。”
  王二盯着不远处渐渐恢复正常的饿鬼:“就我推测的来说,朱家大侄子肯定借助了这些饿鬼的怨气,所以,才把咱们村搅和成这样。想解决这件事,非得把他找出来不可。只要弄死了他,这些怨气群龙无首,很快就可以散去了。”
  我正要问王二,朱家大侄子在哪。忽然,文闯冲我们两个说:“快跟我来。”
  然后,他闪身进了一条巷子。
  我们两个不明所以,只好紧紧地跟上他。
  进了巷子之后,文闯的速度慢了下来,在前面一步步的走,但是始终没有再说话,我们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里,他也只是若有所思的摇头。
  这条巷子很长,两边都是高高地墙。灰蒙蒙的天只剩下了一条线,我们走在墙下的巨大阴影里,像是进入了什么怪物的魔爪。
  我在窄巷里面走的很压抑。一想起来这里到处是鬼,就一身一身的出冷汗。
  走到一半,王二忽然拉了我一把,我被他这个动作吓了一跳。
  只见王二神情古怪的盯着走在前面的文闯,小声对我说:“大侄子,咱们不能跟着他走。”
  我听到这句话很紧张,心脏突突的跳:“为,为什么?”
  王二看了看前面的文闯:“他不对劲。”
  我揉了揉发麻的头皮:“哪不对劲了?”
  王二说:“你忘了吗?文闯是个瘸子。”
  他这么一说,我猛然回过味来了。
  刚才文闯奔跑如风,迅捷无比,没有半分瘸腿的样子。即使现在慢慢走,也稳当的很。
  我打了个哆嗦:“他不是文闯?他是谁?文闯呢?”
  王二摇摇头:“这个人不简单,能在我眼皮子底下掉包。”
  随后,王二把桃木剑抽出来:“走。跟着他肯定没有好结果。”
  然后,拉着我掉头往回走。
  我们刚才跟着文闯一路小跑,进了一条狭长的巷子。等我们打算退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我们并没有甩掉那些饿鬼。他们跟上来了。
  这些饿鬼眼睛里面闪着贪婪和懦弱的光芒。犹豫不安得堵在巷口。然后,慢慢向我们靠近。
  我紧张的拽拽王二:“他们要干嘛?”
  王二咬咬牙,从怀里掏出几张镇鬼符,然后贴在了路中央。
  那些饿鬼显然怕了这几张符,在那犹豫不前。但是饿鬼越来越多,后面的推前面的。站在最前的那几只饿鬼不由自主得踩在镇鬼符上,发出一连串的哀嚎。
  我看见它们痛苦的仰天长嚎,脸上的皮居然一片一片的脱落下来。变得血肉模糊。
  王二拉了我一把:“快走。”
  然后,我们两个匆匆向另一个方向跑去。这个方向,正是文闯带我们来的方向。而文闯,已经不见了。
  我从来不知道,我们村还有这样的巷子。我们跑了很久,始终不见尽头。
  我拉住王二:“不对劲呀二大伯,我怎么觉得鬼打墙了?咱们别再跑了。”
  王二摇摇头:“鬼打墙我还看不出来吗?接着跑。”
  王二语气坚决的有点不正常,好像知道前面有什么似得。
  忽然,我心中莫名其妙出现了一个想法:“既然文闯能掉包,那么王二呢?”
  王二曾经告诉我,这里怨气冲天,千万不要相信眼前看到的东西。那么,我应不应该相信眼前的王二呢。
  我盯着他,越看越觉得似乎不认识他了一样。这张原本熟悉的脸,变得很陌生。
  我脚下不停,仍然在跟着王二奔跑,但是我的心里在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如果王二是一只饿鬼乔装打扮怎么办?他要吃我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的看了看王二草帽下得那张脸,脸上满是皱纹与胡茬,如果吃起来,肯定很扎嘴……
  王二本来跑的风生水起,忽然不经意歪头看了我一眼,紧接着,他面露恐惧,像是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身子猛地向一边躲。
  王二的闪避纯粹是下意识地反应,所以身子一下撞在墙上,猛然倒地。
  我不由自主停下来,慢慢走过去,试探着问:“二大伯,你没事吧?”
  王二不等我靠近,迅速的跳起来,然后猛地向后跳了两步,和我拉开一个安全距离:“天下,怎么了?”
  我站在原地不动,死死地盯着王二:“我怎么了?你怎么了?”
  王二犹犹豫豫:“刚才我看见你恶狠狠的盯着我,目露凶光,你想什么了?”
  我知道王二指的是什么,那时候,我满脑子是吃人与被吃。
  但是我不肯承认,我矢口否认道:“我什么也没想啊,二大伯,你眼花了吧。”
  王二点头承认:“没准是我眼花了。天下,在这种地方,咱们千万得互相信任,不然的话……”
  二大伯没有再说话,而是抽出了一把小刀,伸手把指头割破了,滴在桃木剑上。
  我这时候简直聪明绝顶,马上领会,接过小刀依样割了一刀,然后滴上去。
  桃木剑没有什么反应,我们两个心照不宣的笑笑。继续向前走。
  这条长长的巷子终于有了变化,果然如王二所说,这不是鬼打墙。
  巷子猛地来了个急转弯,我们转过去,看见巷子尽头是两扇黑漆漆的大门。
  这扇大门很气派,很高大,门上的黑漆锃亮,上面带着叩门的铜环,两个石狮子威武的立在两侧。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大门紧闭,我和王二站在门前犹豫。
  现在接近下午三四点了。
  我们呆在这个怨气冲天的敌方,一旦天黑,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我问王二:“进去吗?”
  王二点点头。然后用桃木剑顶了顶大门。大门没有上锁,被轻轻的推开了。
  王二人还没进去,先甩开一个剑花,在里面虚空砍劈了一阵。
  但是里面什么也没有。安静地很。
  于是我们两个踏进去。进去之后,就觉出不对劲来了。
  怎么这户人家,连个院子也没有?从大门口走进来之后,里面居然是一间屋子。这屋子很高大,在接近屋顶的地方开着两扇很小的窗户,从外面漏进来一点光。
  屋子里昏暗的要命。
  待我们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发现这里没有任何家具。只有空荡荡一间屋子。
  但是我觉得很不对劲,总觉得有人在什么地方看着我们。于是我慢慢用眼角四处瞟,这一瞟不要紧。
  我猛地发现在我们身后,大门两旁站着两个人。
  我吓得一声大叫,向后退了一步。
  王二也哆嗦了一下,顺手把桃木剑举了起来。然后他仔细看了看,招呼我:“别害怕,假人,假人。”
  我从地上爬起来。看见那两个人一男一女,长得唇红齿白。两腮上还抹着腮红,两只黑眼珠死死地盯着我们,一动不动。
  我看着他们两个,越看越觉得诡异。一步步不住的倒退,直到身子靠在身后冰冷的墙上。
  忽然,我明白过味来:“二大伯,这玩意,这玩意不是上坟的时候烧的纸人吗?”
  王二神色紧张,举着桃木剑,一把拉住我:“快走,这房子是纸糊的。”
  我一听这个,吓得全身僵硬,两腿都不知道什么迈步子了。
  就在我们接近门口的时候,那两个纸人忽然发出哗啦哗啦的一阵响声,我看见他们动了,抬胳膊抬腿,一侧身,挡在门口。
  我猛地看见纸人活了,两腿瞬间发软,要不是二大伯拉着我,我已经瘫在地上了。
  我带着哭腔:“二大伯,怎么办啊。”
  二大伯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符:“没关系,咱们有这个。咱们有镇鬼符。”
  我看见王二的两只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那张符在手里哗啦哗啦响。黄纸上的图案乱七八糟,但是绝对不同于以往我见到的任何一张。
  我不由得心头升起一股绝望,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唇哆哆嗦嗦骂道:“王二,你麻痹没那本事把我带来干嘛?”
  王二开始用镇鬼符擦脑门上的汗:“别害怕,他们只不过是挡着门,一时半会,还没什么问题。”
  正说着,忽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这人行动自如,比那两个纸人麻利多了。只不过,灰头土脸,脸色阴沉沉的,看不到一点活人气。
  那人声音飘飘忽忽的,对两个纸人喝道:“回去。”
  然后两个纸人又是一阵哗啦啦的响动,慢慢退回去了。
  那人走进来,冲我和王二笑了笑。这样一张阴森的脸,带着笑容,实在可怖。
  我看这张脸很是有些面熟,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然后,他说:“二大伯,天下兄弟。我是麻子。”
  我马上恍然大悟,原来是麻子。
  我曾经帮过麻子不少,所以略略放下心来。问他:“文闯呢?你怎么在这?”
  麻子说:“二位别紧张,先在这等会,文闯帮我把傻西送走了。至于我为什么在这,这里就是我家啊。”
  我奇怪的说:“你家不是在乱葬岗吗?”
  麻子不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我。
  我忽然明白过来:“这里就是乱葬岗?”
  麻子点了点头。
  这时候,王二已经把桃木剑放下来,又变成了一脸正气冲天,道貌岸然的模样。
  麻子对我们两个笑:“姚媒婆给办冥婚的时候一切从简,连个椅子也没有,咱们只好站着说了。”
  王二神色严肃:“麻子,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麻子叹了口气:“二大伯,我正要告诉你。你们来的这个地方,不是人呆的地方,是鬼呆的。”
  我两腿一直打摆子:“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在阴曹地府吗?”
  麻子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本来活人阳气旺盛,走到哪里都能把鬼的阴气冲散,所以,你们看不见鬼。但是现在怨气太重了。你们几个的阳气实在微不足道,所以你们看见的世界,是鬼的世界。”
  王二点点头:“这我知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乱葬岗忽然怨气这么大,好像连我们的村子也覆盖了。”
  麻子说:“二大伯,我想我们小辈不清楚,您肯定知道,乱葬岗的怨气,几十年前就有了,这几年没有人管,更是一天比一天重,像今天爆发出来,根本就是早早晚晚的事。”
  王二神色犹豫不定:“你指的是那些饿鬼?”
  麻子说:“我在这住了一段日子,听说了不少事,你们当年办的事的确不太光彩。”
  我好奇的问:“当年的事?当年什么事?”
  王二叹了口气:“天下,咱们今天进村的时候,你看见影背墙上的字了吗?”
  我点点头:“看见了。”
  王二点点说:“就是那时候的事。当时连年天灾,终于闹了大饥荒,田里的粮食十成收不了一成,就这一成还被拉走了不少。凡是活的东西,全都吃光了。当时就像你做的梦一样,我们全都不能出村乞讨。”
  我奇怪的问:“为什么你们不能出村?也有鬼设了什么圈套吗?”
  王二摇摇头:“这倒不是,不能出去乞讨,主要是怕传出去给乡里丢人。其实出去也讨不到东西,到处在闹灾,没等讨到粮食就饿死了。于是啊,大家就饿着,熬着。终于有个饿糊涂了的人,把邻居家没有满月的孩子偷走了。”
  我忽然意识到王二讲的是什么,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我想起我的梦来。瞬间冷汗遍体。
  王二声音嘶哑,讲了很久。在快要结束的时候问我:“天下,你知道老五为什么总想着让你进中央吗?”
  我说:“因为想让我光宗耀祖。”
  王二呸了一声:“放屁,整天弄这么些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有意思吗?”
  然后,他面色痛苦的看着我:“你爸那是怕了。当时,他和老四。他们两个全都发了高烧。当时连饭都没有,根本就没有钱看病,其实,即使有钱也来不及了。于是,咱们家人就商量着,与其都饿死,不如让他们两个做个牺牲,帮我们再熬一段时间。”
  我全身打哆嗦:“然后,就……”
  王二两眼望着屋顶:“当时就商量着说要先吃谁。就因为老四比你爸大两岁,身上的肉多一点。所以,先把老四给……哎。也幸好你爸瘦弱,这就捡了一条命。第二天,有个在北京给领导做饭的乡亲回乡探亲,看见这个情况,立刻上报。然后,我们就得救了。你爸从此以后,就一直念叨着进中央。不过,他自己是没机会了,就整天折腾你。”
  我听得毛骨悚然。
  没想到,这事还没有讲完。王二忽然泪流满面:“等来了粮食。咱们家老太太一边吃一边哭,说当时不该嘴馋,哪怕再坚持一天,老四就不用死了。她就这么吃了一天,哭了一天,然后活活撑死了。
  “从那时候开始,咱们家的粮食就一直不大够,直到你出生那年,才能勉强吃饱,不过,嘿嘿,咱们家老爷子没享上福,过了几个月就死了。”
  我听了王二的话,心里乱七八糟的。没想到,我们家还有这么一段。更不知道,原来我爸整天要我进中央是对当年饥荒的恐惧。
  我问王二:“二大伯,这事都是真的?”
  王二点了点头:“大侄子,你觉得我有必要在怨气冲天的乱葬岗,跟你讲鬼故事玩吗?”
  我看着王二,想象着他年轻的时候,意气风发,吃自己亲生兄弟的情景,不由得,嘴里泛上来一阵苦咸。
  王二看我神色不对,也有些黯然:“天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我们是禽兽,但是当时真的没有办法了,饿呀。而且,就像是你梦里的一样,所有的人都那么做,你自己夹杂在他们中间,早就不知道对错了,只觉得大家做的肯定就是对的,就算错了,反正有这么多人呢。”
  我沉默了一会:“怎么没有把你们抓起来呢?”
  王二苦笑:“怎么抓?饥荒死了一半。活下来的都参与了。”
  王二见我不说话,继续说:“后来,这件事就过去了,村子里的人谁也不肯再提,该革命的继续革命,该生产的继续生产,该学雷锋的继续学雷锋,该学大寨的继续学大寨。然而,村子里却不像之前那么太平了,开始一户一户的闹脏东西。”
  我疑惑的看着王二:“怎么闹?”
  王二指了指自己:“比如我,年轻的时候得过神经病,其实就是脏东西闹得。本来已经要死了,幸好来了一位高人,不仅救了我,也救了咱们村。还教了我这一身本事。”
  我看着王二:“高人?”
  王二叹了口气:“可惜,后来这人就不见了,凭空消失。我很肯定,他就在桐柏,但是,始终找不到。那位高人治好了我的病,然后在村西口立了一块合葬的碑,把当年死掉的人葬了。”
  我听得好笑,阴阳怪气的说:“葬了?你们不是把人家吃了吗?怎么,还留着骨头准备炖汤吗?”
  王二又羞又气:“天下,你再乱说,等出去了告诉老五,看打不死你。”
  我嘿嘿冷笑两声,心想:“先能出去再说吧。”
  王二接着讲:“那个合葬是衣冠冢。里面埋得是衣服,或者那些人当年常用的东西。自从合葬碑立起来之后,算是给了当年死的人一个名分,那些脏东西果然没有再闹过。高人临走的时候说过,每隔十年他要再来看看那些脏东西是不是安定。但是,到现在快二十年了,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王二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似乎觉得很是遗憾。
  这时候,麻子说:“没错,乱葬岗上得怨气,确实是那些人带来的,但是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发作,直到朱家大侄子来了。”
  王二说:“这个朱家大侄子,到底干了什么?”
  麻子说:“朱家大侄子本来就是个十几年的恶鬼,到了这里之后,借着冲天的怨气,越来越凶狠,而他越凶狠,这里的饿鬼就越唯命是从。到现在,乱葬岗几乎是他的天下了。”
  王二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麻子,我想到一个办法找到朱家大侄子。”
  麻子点点头:“刚才文闯已经跟我说了。”
  我们几个正说着。
  外面又进来一个人。
  我看了那人一眼,喊了一声:“文……”
  但是那个闯字始终没有出口。因为我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算不算是文闯。
  因为他的脸是灰色的,灰中带黑,两个眼窝深陷下去,一双眼珠在眼底,看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站在门口,倒退了几步,慢慢的退到屋子中央。
  文闯铁青着脸,并没有和我搭话,就像是不认识我一样,走了进来,然后冲麻子点了点头。
  麻子对王二说:“刚才我看见文闯了,所以让他把你们领到这里来。你们在这种地方乱走,没有人带着,一会就得翘辫子。”
  王二摸了摸腰间的桃木剑:“咱们走吧。”
  然后,文闯和麻子在前面,我和王二跟在后面。一行四人,排成两排,左顾右盼的在这里走。
  这条巷子原本长长的,没有任何岔路,但是我们跟着麻子走了一段,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了一条窄路,然后,我们迅速的穿过去了。
  我在后面胡思乱想,问王二:“文闯是不是死了?”
  王二正在整理他的镇鬼符,抬头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文闯,用目光指了指:“你说他?”
  我点点头。
  王二嘴巴咧了咧,看起来想笑,但是在这个地方,估计也没有心情笑,于是又严肃起来:“大侄子,你这个朋友可不一般。在你看来,他还活着,但是在我看来,他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我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二大伯这是什么意思?
  一路上王二都在把镇鬼符贴在大街小巷,按照他的说法,那些饿鬼根本没有办法甩掉,因为它们会跟着我们的阳气找过来。
  我满肚子疑问想找王二问清楚,但是扭头发现他有点不对劲。
  本来王二戴着一顶草帽,但是经过连番的奔跑,草帽已经有些破损了。
  我从破开的缝隙里,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东西,泛着些光芒。
  我偷看看过去,在那个缝隙里面,那东西,忽然眨了一下。
  我顿时大汗淋漓,那东西,好像,好像一只眼睛啊。而且眼睛根本还在死死的盯着我。眼神里面满是嘲笑。
  不由得两腿发软,再也走不下去。只想找个地方坐一会。脑子里始终有个念头挥之不去:“王二头上,怎么会有另一只眼睛?不可能,肯定是我眼花,不可能是眼睛。”
  刚才一直在跟着他们乱走,直到现在我才注意到,我们已经来到了大街上,我扭头看了看,这里根本就是曾经来过的地方。
  他们为什么带着我转圈?我觉得我在被人牵着鼻子走,想到人,我忽然又惊恐的想,他们是人吗?
  眼看王二和麻子几个人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再也忍不住了,大着胆子一步窜上去,一把打掉了王二头顶上的草帽。
  草帽掀掉的那一刻,我看见王二的头顶光秃秃的,上面一双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我,恐怖至极。
  然后,不仅是王二,还有他的头顶,两声叠在一处,发出了惊吓的一声“哎呀”。
  我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扭头就想逃走。但是这时候两腿发软,根本就跑不快。
  身后的王二一把拽住了我:“大侄子,你别害怕,我跟你讲啊……”
  我被王二拽回来,扭头看见他脑袋上四只眼睛,以不同的节奏乱眨着。我惊恐的跳起来,仰天大叫:“鬼啊。”
  王二一把捂住我的嘴:“别叫。”
  我支支吾吾的挣扎。
  忽然,王二忽然放开了我,躲得远远地。我不明所以,惊恐的四处乱看。
  我发现不止是王二,包括文闯还有麻子,他们三个全都躲开了,站在墙角,一个个瞪着眼,紧张而又期待得看着我。
  我惊慌的看了他们一眼,拔腿就想逃走。
  然而,我没有跑几步,就觉得身后一阵阴风把我扑倒了。
  我回头,什么也看不到。只觉得周围阴冷阴冷的。
  我爬起来,想接着逃走,但是很快又被扑倒了。
  接连摔了几次,我觉得这根本就是一个猫捉老鼠的游戏,先把老鼠捉捉放放,然后再一口吃掉。
  于是我干脆躺在地上,两只眼睛盯着周围的一切。
  然后,我看见一团雾气,慢慢的聚拢成一个人形。
  我不敢看,但是又不敢不看。
  这个人很模糊,不如正常的人清晰,但是我能看出来。他是个年轻人,而且面目很是慈祥。
  我心中打鼓:“这就是朱家大侄子?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恐怖。”
  然后我悄悄的向后挪,想站起来逃跑。
  这时候,我看见王二举着桃木剑摸上来了。一边偷偷摸摸的走过来一边冲我打手势,意思是让我别惊动眼前的鬼。
  这时候,眼前那只鬼忽然伸手拽住了自己的两只耳朵,紧接着越拽越长,一张脸被拽的横过来,眼睛鼻子都成了片状。
  我惊恐的看着这一切,脑子几乎都被吓得空白了。
  然后,我看见那只鬼把自己硬生生撕成了两半。一人一半躯体,胸腔和肚子里的内脏暴漏在外,血淋淋的。
  王二就站在鬼的背后,举着桃木剑准备刺下去。没想到这只鬼居然会来这么一手,顿时也呆住了。
  那只鬼猛地回头,正好面对着王二。
  王二看了那只鬼一眼,忽然开始打哆嗦,手中的桃木剑几乎都要掉在地上。
  然后,我听见王二说话了,声音小的要命:“老三?老四?”
  随着王二这一声喊出来,眼前的两只鬼忽然消失不见。紧接着,半空中有人哈哈大笑:“王二,你也太不自量力了,以为凭借一个王大胆,把自己的阳气遮起来,我就找不到你了吗?”
  我躺在地上,因为一连串的惊吓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脑袋里始终在盘旋一个念头:“什么王大胆?什么遮住阳气?”
  我在地上躺着,开始的时候是不想起来,现在根本已经起不来了,我吓得全身发麻,大脑根本没有办法指挥身体。
  我看见天上的烟或者云慢慢聚拢,变成一张脸。
  这张脸慢慢的沉下来,几乎压在我们头顶。
  我闻到一阵浓浓的腥味,心里一阵一阵的犯恶心。
  王二已经把桃木剑丢在了地上,在怀里掏来掏去,取出大把的镇鬼符,我怀疑他要把自己身上贴满。
  半空中那张脸嘲弄的笑:“你以为,让这么个小娃娃把我引出来,你就能把我杀了?你试试?”
  王二不答,咬破中指在黄纸上一个劲地画符。
  然后,那张脸消失不见了。
  周围恢复了平静。
  王二像是疯了一样,仍然在黄纸上画个不停。
  文闯和麻子跑了过来。
  王二嘴里一个劲的嘟囔:“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麻子着急的问:“二大伯,怎么就完了?咱们好不容易把他引出来,怎么你不动手?”
  王二说:“根本没办法下手。朱家大侄子根本就是要和咱们拼命啊。他已经和这漫山遍野的怨气化为一体了。”
  麻子惊诧的说:“那样不会魂飞魄散吗?”
  王二点点头:“他这是要在魂飞魄散之前先把村子里的人都弄死啊。”
  我拦住他们三个:“你们几个怎么回事?原原本本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了?”
  文闯一脸铁青的盯着王二,而王二一个劲在黄纸上笔走龙蛇。
  倒是麻子扭头看了看我:“天下,这事告诉你,你可别生气。”
  我点点头。
  麻子说:“你二大伯来之前,想好了对付朱家大侄子的计策。”
  我问:“什么计策?”
  麻子说:“之前,二大伯擒住了一只恶鬼,就是曾经上你身的王大胆,经过历练,这只鬼可以说已经服服帖帖,现在二大伯把王大胆封在自己体内,利用他的鬼气遮住了自己的阳气。”
  说到这里,麻子古怪的看了文闯一眼。然后指着他说:“至于这一位,满身鬼气就更不用说了。”
  我着急的问:“文闯为什么会满身鬼气?”
  文闯似乎听到了我的话,把脚伸了出来,我看见那只玉环正套在他的脚腕上。
  然后,麻子继续说:“王二本想把阳气遮住,可以蒙骗一会大侄子,然后,等你把朱家大侄子引出来,再从背后偷袭。”
  我瞬间一切都明白了:“怪不得啊,你们刚才一直领着我在这里乱转,你们转什么呢。”我这是被人当诱饵啊,心里不爽到了极点。
  麻子接着说“但是这一招被大侄子识破了。刚才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三大伯和四大伯。王二吃了一惊,说了句话,顿时漏了陷。等朱家大侄子出现的时候,我们几个才发现,其实遮住阳气也没用,因为大侄子已经和怨气融为一体了,没办法杀了他。”
  我着急的问:“那我们没救了吗?”
  王二的镇鬼符已经摊了满满一地。这时候,我看见街头街尾出现了不少饿鬼。
  王二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吩咐我们:“快,把这些符贴到路中央,把他们挡住。”
  实际上,我们这时候已经被饿鬼包围了。这些符虽然能阻挡一阵,但是根本不可能救命,何况,太阳开始慢慢地落下去。
  两边房屋的影子越拉越长,渐渐的把我们罩在里面。
  只不过几分钟之后,我们就被饿鬼们围在正中央。
  饿鬼的武器是一张嘴,我们的防御是几道符。
  那些饿鬼不断地踩在镇鬼符上,被烧得鬼哭狼嚎。而那些镇鬼符,也被一下一下的拉扯着,看起来随时都会粉碎。
  麻子背叛了同类,做了我们的奸细,也看的心惊胆战。他向王二献策:“二大伯,其实这些鬼全都是被天下身上的阳气吸引过来的,咱们只要想办法把天下弄走就行,咱们几个倒好说。”
  二大伯举着桃木剑,一直对着对面的饿鬼,像是瞄准一样看了很久,始终没有刺下去:“就算把天下弄走有什么用?能逃到怨气的范围之外去吗?再有几天,怨气慢慢侵蚀村子,我们还不是一样的死?”
  正说着,一只饿鬼被众鬼挤了进来,半边身子被镇鬼符烧掉了,剩下的一半还在呲呲冒着烟。
  王二痛苦的喊了一声:“婶子,对不住。”抬手,桃木剑插进了这只饿鬼的心脏。
  饿鬼痛苦的嚎叫了一声,然后魂飞魄散了。
  这时候,镇鬼符围成的阵势已经出现了缺口,那些饿鬼接连不断的涌进来。
  王二一直痛苦的叫着那些饿鬼的名字。看来,这些人他都认识。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王二忽然停住受了。因为我看见,现在走过来的,是王三和王四。
  王二像是丢了魂一样,手一松,桃木剑落在了地上:“老三,老四。你们活着的时候,我杀了你们,现在你们死了,我再也下不去手了。二哥吃了你们一次,你们也来吃二哥吧。”
  然后,王二跪倒在地,闭目等死。
  这时候文闯忽然捡起桃木剑,走到缺口处,威风凛凛得挥舞,把他们饿鬼逼退。回头对我们说:“我想到一个办法。”
  本来跪在地上等死的王二听到这句话,忽然睁开眼睛:“什么办法?”
  文闯说:“乡亲们之所以活不下去,是因为这些怨气把村子围住了,咱们既然杀不了朱家大侄子,为什么不直接把怨气散掉呢?”
  麻子听了这话着急的摇摇头:“不杀朱家大侄子没办法散啊。这小子现在控制着这团怨气呢。”
  文闯看了看周围的饿鬼:“没错,朱家大侄子能掌握这些人的怨气。但是,如果这些饿鬼不恨了呢?怨气从哪来?”
  王二忽然明白了什么,猛地走过去:“你的意思是?”
  文闯看着王二:“让他们吃饱,血债血偿。”
  王二的身子猛地哆嗦了一下,脸色瞬间煞白。然后,他重重的点了点头:“没错,血债血偿,让他们吃饱就行了。”
  然后,王二走到我面前,笑眯眯地,神色和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是嘴角有些发抖:“天下,逢年过节别忘了给我烧点纸啊。”
  我听他这话有些不对劲,连忙问:“二大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要干嘛?”
  但是我这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身上一阵阴冷,紧接着,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外面世界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瞪大了眼睛看,只见王二交给麻子一个什么东西。然后,文闯和麻子走过来,拉着我就往外面冲。
  那些饿鬼居然没有理我们三个,他们径直向王二冲过去了。
  王二已经穿戴整齐。理了理道袍,昂然站在大路中央,一直看着我。
  我被文闯抗在肩膀上,一直扭着头看他。
  我看见那些饿鬼像是潮水一样涌过去,扑向王二。王二被他们推得不住的乱晃,但是他的眼睛一直努力的看着我。
  好几次,他倒了,又站起来。一次比一次时间长,终于,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我全身发麻,趴在文闯的肩膀上。
  过了一会,我看见文闯的后背湿了一片,我忽然想到,是我的眼泪。
  天已经慢慢的黑了。我们东奔西跑的乱走。
  麻子拿着王二的工具包,从里面找出来了一个罗盘。然后盯着指针开始找方向。
  我的嘴又冷有麻,张了好几次,终于发吃一点声音:“麻子,你也懂这个?”
  麻子嘿嘿一乐:“这东西不就是个指南针吗?有什么难懂的?咱们村在哪个方向来着?”
  我累的要命,闭上眼睛,心想:“这玩意是指南针?去你妈的指南针。”
  麻子在怨气弥漫的王庄,把罗盘当成指南针找路。我们就这样在他的指引下东奔西跑,一会向左一会向右。一直跑到天黑。
  天黑下来之后,周围开始出现各种莫名其妙的声音。一会像是有人在我耳边叹息,一会像是有人在唱歌,有的像是梦中的呓语,有的像是在跟我打招呼。
  我趴在文闯的背上,那种麻木的感觉越来越淡,人越来越清醒,心里也越来越害怕。
  我问麻子:“这玩意怎么回事?”
  麻子说:“周围一些小鬼,跟咱们闹着玩呢。”
  我忽然想起来,我现在正在跟一个死了很久的人说话,而扛着我的文闯,是一个分不清人鬼的家伙。
  我问麻子:“刚才我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说话?”
  麻子漫不经心的盯着罗盘:“放心,二大伯把王大胆封到你身子里边了,不然的话,你阳气那么重,咱们根本跑不出来。”
  我一想到王大胆在我身上,不由得一阵害怕,想起上次被王大胆上身,真是恐怖至极。
  麻子见我表情不对,安慰我说:“放心吧,王大胆现在已经让你二大伯练的像个白痴一样了。比傻西还傻。”
  忽然,麻子咦了一声:“这指南针怎么开始乱转了。哎?别动啊,哪边是南来着?”
  麻子和文闯显然不懂这个。但是我知道,附近肯定有什么不对劲。
  我冲他们喊:“快四处看看,周围有东西。”
  我先更到这儿 歇一会儿。。。
  周末在家没有网 今天接着来 不好意思 大家久等了。。
  @zizhufeiyang 393楼 2013-12-02 01:34:00
  。。。。。。。楼主不管了是吗???等了好几天了!
  -----------------------------
  家里网不太好 不好意思 。。。
  @这名字还真难想 391楼 2013-12-01 15:03:00
  楼主太监了,楼主来发帖是为了拉人去看网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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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网不好 不会太监的
  @leipplei 387楼 2013-12-01 07:38:00
  我去怎么不更了!!!楼主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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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 周末在家网不好。。。。
  赶紧接着来 对不住大伙儿
  这时候,虽然不至于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但是也绝对够恐怖了。
  文闯把我放下来,我们三个站在旷野里,不知道怎么办的好。
  我们都不说话,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呜呜的响。
  过了一会,我听到一阵声音,像是拨弄算盘,但是又轻微的多。这声音杂乱无章,但是就在我们附近。
  我大着胆子问:“什么声音?噼里啪啦的。”
  然后旁边传来了麻子哆哆嗦嗦的声音:“是罗盘上得指针一直转啊,特别快。”
  我心惊肉跳的问:“麻子,你哆嗦什么。”
  麻子理所当然的说:“我害怕啊。”
  我一边擦脸上的汗一边说:“你不是鬼吗?你怕什么?”
  麻子忽然咦了一声。恍然大悟:“你说的对啊,我是鬼,我有什么好怕的?”
  然后麻子开始四处乱转:“谁在搞鬼,给我出来。”
  文闯忽然低声说了句:“赶快走,别找死了。”
  但是还没等我们走。忽然听见麻子惊呼一声,紧接着地上想起一连串的声音。
  我看不见他人在哪,着急的大喊:“麻子,麻子你怎么了?”
  我刚刚喊完,忽然旁边哎呦一声,我连忙扭头看,只见文闯被倒拖着,身子没入黑暗中去了。
  我全身冒汗。吓得全身发抖。这地方妖气冲天,漆黑一片,现在是剩下我一个人。
  我咽了口吐沫,嗓子发干。
  我喉咙痒,但是又不敢大声的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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