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楼贱妓到一国之母——君心应犹在】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初入临淄锦书来(下)

  这孩童莫约六、七岁的年纪,一袭打着补丁的粗布青袄,略圆的小脸上不知哪里蹭的污泥,东一块西一块,乌发如雀窝,乍一看去,似乎只是个贫困人家的孩童。

  不过,崔莞却眼尖的察觉出不对之处,这孩童面容虽脏兮,可细看之下,污泥也难以遮掩那宛若粉雕玉琢的精致五官,身上所着的粗布青袄显然宽松许多,衣摆直拖在地,冰天雪地的,竟是鞋履都未穿一双,光溜溜的小脚踏在地上,沾染的污痕却比脸上还要干净一些。

  足以见得,他时常被人或背或抱,双足极少沾地,可既是如此宠爱,又怎会舍不得添置鞋袜?

  最为重要的是,那双浸满水泽的圆溜眼瞳透出一股强烈的惊恐,望向崔莞时,哀求乞请的目光,令她止不住微微动容。况且那双紧紧搂在大腿上的小手,即便隔着厚实的袄裤,仍能令崔莞感觉到一股冰寒与颤抖。

  “阿兄,阿兄……”那孩童显然哭得岔了声,口中不断喘着气,已然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是一双含泪的眼瞳仍旧可怜兮兮地盯着崔莞。

  就在这时,原本坐在角落里的两名大汉也急急奔上前来,他们到底不是心智未成的孩童,一眼便看出崔莞与她身旁的刘珩非普通之人,尤其是四下里冷眼戒备的侍卫,更是令他们后背发凉,双股颤颤。

  不过,两人相视一眼,又记起此行目的,将心一横,硬着头皮慢慢上前行礼,“小的无状,令这小儿冲撞了贵人。”说着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探手欲将孩童捉回。

  岂料那孩童尖叫一声,反倒搂得更紧了,整个弱小的身子簌簌发抖,不断往后退缩。

  看到此处,崔莞心中如何不知,这孩童怕是遇上了略卖人,她抬眸瞥了刘珩一眼,却见他依旧慢条斯理的用膳,仿若对身旁之事充耳不闻,神色都不曾变化一丝。

  她秀眉微蹙,正欲开口询问,却听闻一声轻哄,“小儿,快快过来,莫要惹恼了贵人,若不然叔也护不住你了。”

  “不,这是我阿兄,我要与阿兄在一处。”孩童急急晃首,哽着嗓音呼出声。

  那两名褐衣大汉见状,心中又恼又怒,恨不得直接将这坏事的小儿揪出来,可惜,有一旁的侍卫盯着,他们不敢,只得耐下心思继续轻声哄人。

  然而那孩童是铁了心思,无论两人如何诱骗,均是一副“我不与你走”的模样。

  在这僵持的情形下,崔莞抬手,轻轻抚了抚孩童的颅顶,转身对上那两名褐袄大汉,脆声问道:“敢问诸君,与这小儿是何干系?”

  其中一名长相粗野的大汉蛮横惯了,张口便要吐出污言秽语,却被令一名双眼细小,透出一丝精明的大汉及时扯住。

  那精明大汉脸上浮起一丝谄笑,眼珠子微微一转,便好声说道:“这是小的故人之子,前些时日不慎走失,小的受故人所托寻到此子,欲送回双亲身旁,还望贵人高抬贵手,饶了这不知事的小儿罢。”

  言下之意,便是哪怕她身为贵人,也不能平白夺人天伦。

  这番话,有条有理,挑不出一丝错来,若他所言非虚,莫说崔莞,便是刘珩也难以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留着这孩童。

  然而,崔莞闻言,俊丽冷峭的面容却是流露出一丝讥嘲,清脆的嗓音陡然沉下,冷冽的道:“我怎么不知,我萧氏一族子弟走失,竟需劳烦两位庶民相助?”

  崔莞这番话,说的极慢,几乎是一字一句,言语神情间的轻视鄙薄明晃晃的,没有掩饰分毫。

  霎时间,四下倏然一静,再无半点声响。

  非但那两名褐袄大汉面色大变,便是悠然用膳的刘珩眼中,亦闪过一丝讶然。

  她怎会得知这小儿的身份!?

  两道惊疑不定的目光紧盯着崔莞,那两名大汉张了张口,均吐不出半个字来,心中急急转动,欲思寻对策。

  崔莞瞟了刘珩一眼,冷嗤道:“二位可知,大晋律法,但凡略卖之罪,均示磔刑,以儆效尤!”

  她喝声方落,便闻“噗通”“噗通”两声闷响,那两名大汉脸白似雪,软软地跪倒在地,“小人,小人不敢……”

  这二人非首次行略卖的勾当,从未失过手,一路上,他们都给这姓萧名谨的孩童灌下迷药,却不知为何,萧谨竟在此时醒来,又正巧碰上刘珩这一行人,便出了这么一场名为认亲实则寻救的戏码。

  原本还心存侥幸,直至崔莞喝出萧氏二字,便知是真撞上了正主,岂能不惧?

  震住两人后,崔莞又一次望向刘珩,却见他已搁下手中银箸,正似笑非笑的睨着自己,她心中一动,利落的转身,抬手作揖,沉沉说道:“略卖一事,罪大恶极,绝不容姑息,还望主子能为阿谨主持公道!”

  这小东西,倒会顺势而为,刘珩眸光轻闪,薄唇勾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弧度,不过却未出言,只是抬眸,淡淡的扫了一眼立在角落中的墨十三。

  少顷,那两名大汉便侍卫被堵了嘴,扭出了客店,至于是送官还是私下处置,便不是崔莞操心之事了。

  也不知是见平安后心绪骤松还是哭乏了的缘故,那两名大汉一被押走,紧紧搂着崔莞的萧谨双眼一闭,软软往后一倒,眼看就要栽到地上。

  幸得崔莞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揽入怀中。

  “启程。”刘珩深不见底的目光掠过萧谨沾满污泥的小脸,起身离席,向外走去。

  崔莞欲将萧谨交予岑娘,可不想萧谨虽昏睡过去,一双小手仍紧紧攥着半截袍角,力道之紧,便是她一时间也无法掰开。

  无奈之下,崔莞只好亲自抱起看似年纪不大,却颇为沉手的萧谨一步步踏出门。

  费力爬上马车后,岑娘随即拎着一个木漆食盒登车,她瞟了一眼躺在崔莞怀中的萧谨,伸手将食盒推了过去。

  “多谢。”崔莞颔首轻笑,方才在客店中,又是服侍刘珩用膳,又是出手救人,反倒忘了她自己也是腹中空空。

  对于崔莞的道谢,岑娘不置与否,而是静静的坐在一旁。

  马车轻晃,一路行出了东城门,待崔莞用完食盒中的糕点甜浆,岑娘忽的开口问道:“你怎知他姓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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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五十五章 春暖花绽学宫开(上)

  崔莞顿了一顿手上拭唇的薄帕,抬眸对上岑娘探究的目光,淡淡一笑,却未应声。

  当时,萧谨紧搂着她不放之际,曾暗暗在她腿上用力写下一个“萧”字。

  原本袄裤厚实,崔莞未必能察觉得出,不过萧谨年岁尚小,字迹青涩刻板,一笔一划之下,她便隐约猜出了是何字。

  除此之外,她还知晓了此事定与刘珩有关。

  以刘珩的性子,即便腹中空空,也不会随意到客店中用膳,这一路上的膳食均出自岑娘之手,而今日,他突然一改前例,择了这么一间不起眼的小客店,偏偏又遇上了萧谨一事。

  若说,这一切不过是机缘巧合……崔莞心中摇头,以刘珩的身份,要不是早有嘱咐,那些侍卫又怎可能会容许萧谨奔近?况且事发之时,她前后一共望了三眼,刘珩均是一副不欲插手的悠闲模样。

  显然,这孩童身上定有什么隐秘,令刘珩不便掺和却又不得不留心。只是,萧姓……似乎世家中并未有什么大族姓萧啊。

  即便刘珩也未曾料到,崔莞竟会凭着几缕蛛丝马迹,揣测出了他的心思。

  淡淡的扫了一眼手中密信,刘珩垂眸沉思,少顷,就在马车即将行入庄子时,他抬起微微蜷曲的手指,叩在车厢内壁上,砰砰砰,一连三声。

  驭车的墨十三闻及,手中缰绳一拉,行进中的马车陡然更变方向,往另一条岔道驶去,环绕在车队旁的侍卫尽数拍马,急急跟上,余下的两辆马车,就这么慢悠悠的踏着薄暮,行入了山林脚下的庄子里。

  直至下了马车,崔莞才得知刘珩半途离去一事,虽说岑娘仍在身旁盯着,可没有了刘珩,亦不必整日提心吊胆,她顿时觉得浑身上下均透出一股说不出的轻松自在。

  萧谨此时已经醒来,正攥着崔莞的袍角,紧跟在她身旁,半步不离,一双圆溜溜的黑眸怯生生的打量着四周,碰上旁人投来的好奇目光时,不由缩瑟着身子躲避开来。

  “阿谨便随我住罢。”崔莞轻轻揉了揉萧谨散乱的发丝,对岑娘淡声说道。

  不足三个月,稷下学宫便要开讲了,她仍有许多事未筹备妥善,若是与岑娘同住,行事之间难免会束手束脚,萧谨则不然。

  岑娘似乎没有反对的心思,点了点头便自去寻庄子的管事安排事宜。

  “阿谨。”崔莞弯下腰,眉目含笑的望着被她拭去脸上的泥污,显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轻声说道:“阿兄带你去沐浴更衣可好?”

  “好。”萧谨眨了眨仿若黑曜石一般粲然的瞳眸,乖乖的应道。

  候在一旁的侍婢立即上前,引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往庄中走去。

  这庄子不大,莫约七、八亩地,但庄子中的布局与时下里精致的庭园截然不同,竹楼,石屋,木亭,既无雕梁画栋,也无奇石名卉,顺势而建,入景而居,处处透着一股自然的生机勃勃。

  而庄中的婢仆,也为刘珩心腹,许是早已得了传信,崔莞等人到来时,热水晚膳,均备妥当。

  萧谨沐浴更衣一事,自是不用崔莞操心,只是一与崔莞分开,他便惊惧不已,哭闹不休。不得已,崔莞只好候在耳房门外,时不时扬声出言与他闲话几句。

  如此,萧谨总算是安静下来让侍婢净身着衣。

  牵着梳洗干净的萧谨,与岑娘一同用过晚膳,崔莞便与萧谨一同入了庄子偏右的一栋小楼中,相邻的另一栋小楼,则是岑娘所居。

  好似日子就这般平静了下来,随着时间流逝,萧谨亦渐渐恢复些许,不再是一副畏手畏脚的怯弱模样,不过,他仍十分依赖崔莞,哪怕不似原先那般寸步不离,却也甚少离开视线之内。

  关于萧谨的身世,崔莞曾寻过岑娘,未果,又试着询问了几次萧谨,可每一回他均是黯然不语,默默落泪。

  如此一来,崔莞便暂且歇了心思。

  随着落雪愈积愈厚,每日,崔莞不是呆在屋中看书,便是与萧谨一同练字,她诧异的发觉,萧谨年岁虽小,一手魏碑竟已略有小成,想来当日示意之字,是他刻意为之。

  故而,崔莞愈发坚定心中所思,萧谨的出身,定然不凡。

  立,始建也,春气始而建立也。

  白雪渐融,正所谓一候东风解冻,二候蜇虫始振,三候鱼陟负冰。几乎是一夜春雨过后,崔莞突然发现,枯枝吐新芽,娇嫩的绿意霎时染遍大地,盈盈跃满眼帘。

  春暖花开之际,终是要到了。

  饶是崔莞性情沉冷,心中亦止不住泛起了一丝涟漪,这两个来月中,她将《素书》参了一遍又一遍,即便未曾尽数参透其中的玄机,却足以应对此次学宫问难了。

  不过,在此之前,她仍需寻到秦四郎,否则即便再如何博学,无法踏入学宫亦是枉然。

  存着这番心思,崔莞挑了颇为晴朗的一日,带着萧谨,施然出现在临淄城中。

  岑娘并未跟随左右,不过崔莞心知肚明,定会有人暗中盯着她的一言一行。

  初春的天气仍有些许寒凉,却抵不住为稷下学宫开讲而渐渐涌入临淄的贤士儒生,临淄街道上处处可见坐在牛车上,高冠博带,神情孤傲的学士。

  即便尚未到开讲之日,可此时学宫门外摆几设席,高声阔论者不计其数,故而越是临近学宫,人群便越发拥挤。

  崔莞与萧谨均是瘦小之人,见到如此汹涌的人流,心中止不住发悚,犹豫片刻,崔莞便决定先在学宫附近闲逛,若秦四郎当真前来,定会引起哗然,到时候她再露面亦不迟。

  想着,她抬头四下张望了一眼,指了指不远处一间门前飘着茶字的三层木楼,对萧谨说道:“阿谨,先去用些茶点,歇息片刻罢。”

  “好。”萧谨笑得眉眼弯弯,连连点头。

  他毕竟只是一名六、七岁的孩童,早便有些行不稳了,为了崔莞,才咬牙坚持至今,听闻可歇息用茶点,岂会不应。

  只是两人刚转身行出数步,就见身侧一条小巷中陡然冲出一辆马车,直直朝崔莞与萧谨撞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春暖花绽学宫开(中)

  崔莞平日里举止虽灵敏,但事发突然,又是在这熙攘拥挤的街道上,加之已然吓得浑身僵直的萧谨,根本难以躲避!

  眼看疾驰的马车即将撞上两人之际,崔莞与萧谨只觉后背忽的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力,脚下不由踉跄两步,陡然往前一栽,双双跌倒在地,恰好避过了横冲直撞的马车。

  “阿,阿兄!”

  倒地前,崔莞已然将萧谨揽入怀中,如此一来,萧谨的身子尽数砸在崔莞身上,六、七岁的孩童,身子不算太重,可也非崔莞这瘦小的身板可承受。

  回过神来时,崔莞只觉右臂一阵钻心剧痛,无法动弹!

  她心中不由一沉,若此时执笔之手受创,稷下学宫一事岂不是要生变故?需知一手好字,也是踏入学宫的先决之一。

  “阿兄,你没事罢?”萧谨恐慌的望着崔莞苍白的面色,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

  “阿谨莫怕,我没事。”崔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忍左臂传来的痛楚与心中絮乱,仅用一手撑地,慢慢站起身来。

  可还未容她站稳,一道尖利刺耳的叱喝声戛然入耳——

  “把这三个贱民抓起来!”

  闻言,萧谨缩瑟的身子陡然上前一步,护在崔莞身前,一张沾了些许尘埃的小脸上,又惊,又恐,眸底亦泛着怯弱,可眉宇间却透出一丝丝倔强之意,稚嫩轻颤的声音远远传开:“分,分明是你纵车伤人,险些撞上我与阿兄,凭甚还要来抓人?”

  “凭甚?”萧谨天真的质问声还未落,马车中蓦的响起一道嗤嘲冷笑,“就凭本姑子的命比你们这些贱民金贵得多!惊了我的马车,便是罪该万死!”

  颇为飞扬跋扈的语气,咄咄逼人。

  崔莞秀眉紧皱,右手轻轻拍了拍身子发颤却始终挺在她面前的萧谨,并未回应车中女子,而是先抬眼扫了扫四下,寻到了危急时刻出手相救之人。

  果然是刘珩的侍卫。

  就在马车前莫约三、四步的地方,立着一名浓眉大眼的蓝衫青年,崔莞曾在路上见过,与墨十三走得极近的一名侍卫,似乎是……“墨十八?”

  墨十八显然未料到,崔莞竟能唤出他的名,一双浓眉微挑了挑,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但他仍是冷着脸微不可查的点了一下头,算是应允了崔莞的呼唤。

  不慌不忙,仍有闲情逸致与人攀谈,崔莞此举落在马车中人眼中,便是赤裸裸的打脸与羞辱。

  “还愣着作甚?快把这三个贱民给我抓回去!”伴随着尖锐的喝声,唰的一下,原本紧拢的车帘子倏的被掀开,露出一张琼姿花貌的美人脸,只可惜,此时脸上怒意横竖,生生坏了几分颜色,那道落在崔莞与萧谨身上的目光,漠然鄙夷,简直如视蝼蚁。

  崔莞与萧谨身上的绸袄虽为上等,可在此时世家云集的临淄城中,着实算不上什么,甚至在士族子弟眼中,已是十分寒酸了。而救人的墨十三一身粗布墨裳,看起来更是不起眼。

  来回扫了一眼,那女子胆气愈发充沛。

  不过,随着她露出真容,四下围观的人群遽然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唉,果真又是吕氏之人。”

  “这位女郎莫不就是先前所传,与健康萧氏联姻的方氏阿乔?”

  “可不正是她?真不知萧氏郎君怎会看上这样一个跋扈的女子。”

  “嘘,你不要命啦?眼下方氏风头正劲,便是扬氏,朱氏等大族都不敢妄议,当心祸从口出,小命不保。”

  ……

  被环绕在中间的方乔兴许听不清,但离众人不过寥寥数步的崔莞与萧谨,却是听得一清二楚,可令崔莞在意的,并非是方乔的家世,而是萧谨的反应。

  每每有人提及“建康萧氏”时,萧谨瘦小的身子便人止不住打颤,原本挺在崔莞身前的小身板也缩瑟起来,紧紧往后挨着,似乎唯有靠在她身上,方能寻到一丝安全踏实之感。

  建康萧氏,崔莞垂眸沉思,上一世,她在曾信身旁的时日不短,建康城中的世家十有八九都曾耳闻,萧氏一族,莫不是……

  心中陡然浮出的念头,令她不由一惊,而这缕惊色与萧谨的缩瑟,落入方乔眼中,便成了惧怕示弱。

  “罢了罢了,本姑子今日心绪极好,便不与你们这等贱民计较。”方乔嫣然一笑,竟出言制止了差不多将三人团团围住的护卫。

  这本是好事,可四周围观的百姓却齐齐向崔莞等人投来怜悯同情的目光。

  便是崔莞,抬眸对上方乔艳丽的笑颜时,心中微沉,下意识将萧谨推到了身后。

  果然,下一刻,方乔得意的笑声缓缓传入众人耳中,“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赦,留下一臂罢。”说罢想了想,又道:“嗯,就要右臂。”

  尖酸的语气,轻描淡写的神情,仿若在她眼中,崔莞等人不过是一只牲畜,饶之不死便是最大的恩德了,此时此刻,崔莞应当自断臂膀,跪地叩谢才是。

  可就在几名护卫越走越近,显然是要依照方乔的话行事时,突然发现崔莞竟与往常所见的庶民儒生截然不同,仍透出一丝青涩的俊美面容上,沉冷,镇静,却偏偏不带半点惊慌。

  突然,崔莞动了,她牵着萧谨的手,强忍下右臂传来的痛楚,并不理会逼近的护卫们,从容的走到墨十八身旁,而后转身,正面对上了方乔。

  她眉目含笑,目光清朗,明媚的春阳下,莹白的肌肤与墨玉一般温润的眼眸,愈发衬得她丰神如玉。莫名的,方乔的耳尖有些发烫,她略微慌乱的移开眼,冷冷笑道:“怎么?你敢违抗?”

  “岂敢。”崔莞轻轻摇了摇头,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温雅一笑,淡淡说道:“在下只是感慨,临淄果真是天下士族心中向往之处,区区一名世家女,亦可当街纵车行凶,践踏儒生,毁人前程,果真是士族风范也!”

  朗朗的声音,如暖风拂面,却令方乔的面色陡然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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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代发君悲催的感冒了,所以睡过头了。
  今天更新完毕,包括昨天的加更一共更了三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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