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楼贱妓到一国之母——君心应犹在】

  第一百六十八章 四方涌动皆何意(中)

  巴陵秦氏虽是名门望族,然而短短数月,周薇疯,张琅亡,以及刺杀太子殿下,桩桩件件,均是了不得的大事了,尤其是刺杀太子一事,追根到底,仍是秦氏家仆动的手。

  故而,消息传回巴陵后,原本前往齐郡与秦四郎汇合,转道临淄的秦氏车队,临时更换了行程,在齐郡附近的小村庄寻到大病初愈的秦四郎后,即刻启程返回了巴陵。

  历来被秦氏捧在手心上的谪仙,此次也难以安然脱身,一回府邸,便被软禁于庭院内,两日后经族长以及数名族老一致决定:秦尚之责不可轻易饶恕,遣其长跪宗祠,以忏过失。

  罚跪宗祠百日,看似重责,未尝不是以退为进,暗中保护。

  因此,秦四郎没有一丝争辩,当日便跪到了宗祠牌位之前,四季迭更,冬去春来,直至今日。

  “……观棠。”秦四郎无声的叹了口气,突然开口唤道。

  “诺。”观棠以为秦四郎准备起身,不由上前两步,伸手欲扶,不想却被秦四郎挥手拦下。

  “不必,今日时辰还未到。”秦四郎摇了摇头,每日,他须得在灵位之前跪足六个时辰,以示悔过之意,而今日仍差半个时辰方满。

  “你前往外院书房传话于父亲,便说我有要事求见。”他被罚跪宗祠,百日之内不得踏出半步,即便有何紧要之事,也只能让身旁的侍婢传话,请人入宗祠一叙。

  “这……”素来对秦四郎言听计从的观棠,闻言后却是一脸迟疑。

  “怎么?”秦四郎浓眉微蹙,侧首看向犹豫不决的观棠,道:“出了何事?”

  “郎君恕罪。”观棠深深一福,略有些慌乱的垂下双眼,不敢与秦四郎的黝黑眸子相对,口中惴惴言道:“家主他……”

  “父亲怎么了?”她的吞吐,令秦四郎心中不由一颤,他眯起双眸,语气遽然沉了几分,“说!”

  许是从未见过秦四郎发如此大的怒火,观棠惊得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家主半月前离开府邸,至今未归,也未曾有信,府中已差人去寻,然而尚未有结果。”

  “你说什么!?”秦四郎面色倏然一变,又惊又愕的眸光下,是一片无比的寒凉。

  父亲身为秦氏族长,向来不会轻易离开祖宅,若实有要事需应酬,也是当日便归,从未离开过三日之久,更何况是这种时刻!

  半月……

  秦四郎眼前蓦然浮现出前些时日,一路上的种种经历见闻,尤其是齐郡郡守府中,吴忠那一刺,以及刘珩那一问……

  轰!

  长久以来,一直被忽略的细节,终于跃入了秦四郎心中,可这一跃,便炸得他头晕目眩,难以自持!

  “错了,都错了,原来从一开始便错了……”

  喃喃碎语,秦四郎怔怔的望着宗祠内那一排排井然有序的牌位,半晌,他骤然伏身,连叩三个响头,再抬首,眸中满是决然,“不肖子孙秦尚,今日违族长之令,不足百日而出,实属不得已而为之,他日秦氏除危安定,尚愿自领惩处!”

  说罢他摇摇晃晃站起身,迈着踉跄的步伐,径直往门外走去。

  观棠见状,亦顾不得许多,起身急急追出,扶着秦四郎一路行向族老所居的庭院。

  慢慢沉寂而下宗祠中,一阵微风呜咽而过,吹得供桌上的长明烛火摇曳不止,几欲湮灭,仿佛预示着一个名门望族正面临着广厦将倾的悲壮命运……

  此时此刻,崔莞并不知晓刘珩已在前来临淄的路上,亦不知晓秦四郎正遭遇着前所未有的危殆。

  她在稷下学宫中修习九日,终是到了结束之时。

  崔莞与众人一同走出稷下学宫,一抬眼便望见了候在松柏之下的卫临。

  卫临显然也在人群之中认出了崔莞,毕竟相对于男子而言,她的身影较为娇小一些,极好辨认。

  他往前迎了两步,却又顿住了脚,现下崔莞已被众人拥簇在中间。

  不少离去的学子儒生,均不约而同的向崔莞拱手道别,亦有些借机攀交情者,将她身旁围得水泄不通,寸步难移。

  无奈之下,崔莞只好向卫临投去歉意的目光,好在卫临善解人意,冲她点了点头,重新返回松柏之下候着。

  “阿挽。”裴清一跨出门槛,便对被众人围绕在石阶前的崔莞挥手唤道:“先生寻你,还不快去。”

  先生?难道是匀子?崔莞急急转身,却见裴清正悄然的对自己挤眉弄眼,顿时便有了几分明了,当下应道:“诺。”

  见状,众人也不敢耽搁,只好悻悻作罢。

  崔莞得以脱身,但为免旁人起疑,便作势往学宫内走去。裴清一直候着,见她走来,不由笑道:“如今你已不同往日,还敢这般莽撞行事,往后得多思量一番才行了。”

  “多谢裴兄。”崔莞颔首轻应,心中明白裴清所言非虚,稷下学宫一事,令她声名大噪,可随之而来的,亦是数不尽的麻烦。

  毕竟,论年岁,家世,游历等,她多有不及之处,这些事,待有心人深查一番,自然便会分毫毕现。

  到时候,一些渴望博得名望之人,便会源源不绝的寻上门,问难也好,讨教也罢,总之会想尽法子将她当成垫脚石,踩在脚下,以抬高自身。

  “你我一见如故,何须这般见外?”裴清朗朗一笑,继而似想起什么,冲崔莞招了招手,道:“险些忘了正事,你快随我来。”说罢也不待崔莞反应,抓起她的手,跨过门槛便往里走。

  崔莞一惊,下意识用力一甩,挣开了攥在腕上的手,可随即回神,恰好看见裴清一脸不解的望着自己,她不由干笑两声,道:“我,我甚是不喜与男子太过亲近。”

  “原来如此,是我唐突。”裴清的目光瞥及明媚春光下,崔莞那张温润如玉的小脸,心中顿时恍然:莫非阿挽长得太俊美,曾被男子调戏?

  想着,他不自然咧嘴笑了一下,急急抬手指着前方,岔开话,道:“有人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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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四方涌动皆何意(下)

  有人要见她?

  崔莞眉间轻轻一蹙,随之平复,颔首笑道:“是谁?”

  裴清笑而不答,只道了一声“你随我来便知”,当即便转身,走在前方引路。

  崔莞心中犹豫片刻,仍决定随他去了,一来对裴清这个爽朗的青年,存有几分眼善之故,二则是在稷下学宫中,谁也没胆量惹是生非,若不然以曾信的为人,被她如此借势打压,早就按耐不住了。

  拐过诸子台右侧的一小片竹林,四周并未有多幽静,尽管快到了闭合宫门的时辰,但仍有些许殷殷学子正缠着稷下学士们求教解惑。崔莞甚至还碰见了那名方脸学士,他的身旁毅围绕着三、四名衣着不凡的世家学子。

  目及崔莞,那方脸学士的神情面色比起九日前在宫门之外,迥然不同,虽无多少和颜悦色,但至少嘴角噙上了几分笑容。

  显然,这九日所见,已让他对崔莞彻底改观。

  拱手行了一揖,崔莞行完礼后便随裴清拐入了另一条卵石小道,而小道的另一端影影绰绰,似乎站着好几道身影,见人行来,还向前迎了数步。

  如此,便让她看清了裴清所言之人究竟是谁。

  萧之谦。

  崔莞没想到,要见她的人竟是萧之谦,霎时间,她的脚步略微放慢了一丝,不过面容上仍旧是平静舒展的神情。

  “崔兄。”萧之谦好似没看出崔莞的踌躇,一张俊脸笑如春风拂面,温雅至极。

  “原来是萧兄。”崔莞的目光在他身旁略晃了一圈,郑淮,俞博,楚沐擎,李孜戈……均是颇为有名望的世家子,除此外,并未发现曾信的身影。

  看来,萧之谦倒是个玲珑八面之人,她眸底微闪了一闪,淡淡笑道:“没想到萧兄还在学宫中。”

  萧之谦朗朗笑道:“难得与故友相见,尚未把酒言欢,怎舍得离去?”

  随他话落,身旁数人不由会心一笑。

  稷下学宫虽食宿极佳,却无酒这一物,为的是使人神智清明,灵台空净,以授圣人教诲。如此,便令得早已习惯每日浅酌,无酒不欢的世家子憋足了苦头。

  “后日,我与几名故友在临淄别院举一场流觞诗会,还望崔兄赏脸驾临。”萧之谦含笑道,他的言语虽诚恳,面容上却不见一丝谄媚之色。

  身为建康萧氏嫡子,他的身份是何等尊贵,哪怕比不及王谢二氏,亦贵于崔莞千万,能如此开口相邀,已然是崔莞莫大的殊荣了。

  “阿挽,到时王樊也会前来。”裴清一副眉欢眼笑的摸样。

  王樊?崔莞心中一动,是王谢门高非偶中的王氏一族?

  萧之谦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自得之色,“不错,意然兄已亲口应邀,不知崔兄意下如何?”

  望着萧之谦温文尔雅,却含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神态,崔莞眉尖若蹙。不过,思量片刻,她却是开口,淡淡应道:“多谢萧兄相邀,阿挽到时定如约而至。”

  这声应答,显然令萧之谦十分满意,遂笑逐颜开的道:“好,届时我们无醉不归。”说罢又道:“至于邀帖,明日我会差人送到府上。”

  崔莞眼皮微不可查一跳,此话之意,便是明明白白的告知与她,即便是在临淄,萧家也有几分手段与能耐,至少查清她这个人,仍是绰绰有余的。

  “如此,阿挽先行告退。”她并未将心绪表露,淡淡一笑,抱手一礼,随即转身,从容离去。

  应下流觞诗会,除去崔莞想尽快树立起当有的名望外,还有另一层隐意,那便是萧谨。

  建康萧氏……崔莞未曾忘记,救下萧谨,实是刘珩的计策,也就是说,刘珩在意的并非是萧谨这个稚儿,而是他身后的建康萧氏。

  崔莞边行边思,直至踏出学宫大门,才回了神,匆匆一眼寻到卫临,噌噌噌下了阶梯便往松柏处走去。

  “阿莞。”昼夜不分的赶路,加之因担忧崔莞被人识穿身份赶出学宫,故而一连九日守在门前,卫临看起来比前些时日愈加憔悴了许多,不过他眉目间的欢喜掩也掩不住,“你做到了,果真没令郎君失望!”

  这九日,足以让他打探到那些错过的盛况。

  在卫临面前,崔莞才放下一直铺陈在脸上的淡然,显露出一丝发自肺腑的笑意,她抬手行礼,浅浅笑道:“多谢卫大哥相助之恩。”

  虽说她令匀子改口,可追根到底,仍是名不正,言不顺,有了卫临及时送至的荐帖,事情便顺理成章了。

  话毕,崔莞紧接着又将一直埋在心底的疑惑问出口:“秦四郎君怎么未到临淄?”

  当初在郡守府,秦四郎昏厥,迫于无奈,她才告知楼管事速速离去,为免张显暗中追击,又言不可前往临淄。但秦四郎醒后,以他的才智,绝无躲不开张显的可能,除非……

  崔莞想到了刘珩。

  “郎君已返回巴陵。”卫临尚不知在齐郡的险境,叹了一口,将秦四郎在族中的处境略点了几句,末了又道:“郎君命我今日起,便追随于你。”

  “追随我?”崔莞愕然,看着卫临自袖中取出一卷帛纸,呈到自己眼下,“这是?”

  “这是郎君亲笔所写的信笺。”卫临将信笺呈于崔莞,沙哑的道:“此间应当会写明此事,阿莞一观便知。”

  闻言,崔莞接过帛纸,展开细看,前往齐郡的大船之上,她曾向秦四郎讨教过不少疑难典籍,对他的字迹,自是识得。

  目及帛纸上熟悉飘逸的字迹,崔莞便知此信确为秦四郎亲笔。

  信笺上字迹不多,却透出不少崔莞以往并不知情的事宜,有些事,甚至令她暗暗心惊。

  好不容易看完信笺,崔莞不由阖了阖眼,以消解心中的惊骇。

  原来,她曾猜测之事皆属实,甚至超出了这一切的范涛,自雍城开始,刘珩便一直尾随在她与秦四郎身后,百里,云瑶,媚生香,周薇,张琅……桩桩件件,均离不开刘珩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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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七十章 再次相见暗交锋(上)

  秦四郎的信笺中,仅是点明实情,却未言明经过,不过于崔莞而言,事情经过为何,已然不重要了,有秦四郎之言,足以令她心中诸多猜想化为实情。

  崔莞慢慢蜷缩拿着信笺的双手,薄薄却韧性十足的帛纸渐渐皱褶,直至指尖蜷入掌心,握成拳,隔着一层帛纸,她亦能感受到泛起的寒凉。

  “阿莞。”卫临不知信笺上写着何事,但见她脸上唰的一下血色渐失,不由担忧的唤了一声。

  崔莞抿了抿冰凉的唇,僵直的后背蓦地一软,她抬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无碍。”说着蜷曲成拳的小手接着一松,慢慢将发皱的帛纸卷好,放入袖中。

  做妥一切后,她紊乱的心绪也慢慢复清,略微思量片刻,抬眼望向卫临,轻声说道:“卫大哥身上可有金?”

  卫临怔了一下,急急点头道:“有。”他边应声边探手入怀,摸出一个莫约巴掌大,鼓胀的褐色小袋,递于崔莞,“里头共有三百片金叶子,可够?”

  秦氏待家仆颇为宽厚,故而这些年,他亦攒下不少银钱,这一小袋不过是其中之一,余下的被他藏于一个安全之处,若有所需,再去取也不迟。

  见状,崔莞便知晓卫临误解了,不由浅浅一笑,抬手将钱袋推回卫临怀中,道:“卫大哥,我的意思是,这几日你先寻一客店栖身,待我将琐事处理妥当后,再来寻你。”

  秦四郎在信笺末尾也言明了将卫临遣来临淄之意,可如今她仍被刘珩捏在手中,那庄子卫临怕是不好进出,须得想个万全的法子来安置他才行。

  想到此处,崔莞认真的看着卫临,道:“卫大哥,我在临淄逗留的时日不短,一切还需从长计议,但今日天色已晚,你且先将落脚之处告知于我,待明日,我再寻你详谈。”

  卫临不是愚钝之人,临行之前秦四郎也略微点拨过几句,此时崔莞的话一出口,他便恍然大悟,点头应声道:“诺。”接着便将暂时栖身的客店报于崔莞。

  恰好,他话声刚落,来接崔莞的墨十八便远远的出现在了两人视线之中。

  崔莞不愿让墨十八留意到卫临的存在,向他颔首示意后,长袖轻甩,缓步朝墨十八行去。

  “小郎,主子让你速归。”让墨十八对着一名姑子唤小郎,他心中着实扭捏得紧,不过,上头的张的口,他这个跑腿的也只能照办。

  刘珩来了?崔莞心头一突,面色却依然平静沉着,颔首淡淡的道:“如此,不可让…主子久等,这就回庄罢。”说罢从容的越过墨十八,朝稷门走去。

  转身之际,墨十八别有深意的扫了一眼半隐在松柏后,举目远眺的卫临,快步追向崔莞。

  看着两道渐行渐远的身影,卫临捏了捏扶在粗糙树干上的手,眼中满是沉凝……

  走出稷门,有步过随道,顶着众人热切的目光,崔莞利落的爬上了马车,墨十八马鞭一扬,马车摇摇晃晃驶向庄子。

  刘珩回来了,不早不迟,偏偏是今日……崔莞垂下双眸,后背慢慢靠在车厢内壁上,细细思量着秦四郎信笺上的话,以及这些时日与刘珩相处的点滴。

  士族与寒门对持的趋向渐渐浮出水面,刘珩算计秦四郎,无可厚非,但她甚是不明,为何自己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姑子,却被卷入其中,甚至难以抽身?

  在两大势力如火如荼的对弈面前,她实在太过微小,一不留神,极有可能粉身碎骨,尸骸无存。

  崔莞紧紧咬住下唇,抑制心中弥漫的冷意,她不愿做旁人的手中棋,也不愿就这般平白无故的失了性命。

  而且,拜入匀子门下,也非是一件简单的事。

  车厢轻晃,崔莞耳闻一声又一声轱辘转动的杂音,慢慢将心绪掰开,揉碎,一点点思量,欲从中寻出一条最有利的路。

  日落时分,马车稳稳的停在了庄子内,崔莞撩帘而出,虽天色尚未完全暗下,但庄子里已燃起了明灯,而且今日的灯火比起往常要明亮得多,几乎是五步一只烛笼,十步一盏石灯,照得足下一颗砂砾都纤毫毕现,根本无一丝可藏人的阴影。

  崔莞下车时,墨十八也未多言,径直驾着车前往后庄的马厩,而平日里随处可见的侍婢仆从,皆无踪迹,即便是得知她归期的萧谨与岑娘,也不见人影。

  崔莞心中微微一沉,整了整皱褶的衣袍长袖,缓步朝自己居住的竹楼行去。

  拐过林荫小道,那两栋耸立在暮色中的竹楼,一明一暗,明的恰好是她与萧谨所居的那栋。

  崔莞足下不由加快了几分,但堪堪行出数步,又缓下了。

  横竖都是如此,她又何必火急缭绕的冲上前?

  不好不好,还是慢慢来,心静神明,方有制敌之法。

  心中所思,脚下亦有所变,她就这么慢慢的,宛若闲庭漫步一般,走向那栋灯火通明的竹楼。

  崔莞走近时,一眼就望见了竹楼前的小道两旁,各有一排人影整整齐齐的跪着,从门前排至三丈外,气氛沉凝如水,鸦雀无声。

  就着明亮的火光,她仔细打量了一眼,发现这些人均是庄中的侍婢仆从,其中并未有萧谨与岑娘的身影。

  崔莞悬着的心顿时回落了一半,她目不斜视,缓步行至竹楼前,朗声说道:“崔氏阿挽求见。”

  “滚进来。”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乍然传出,崔莞蹙了蹙眉,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少顷,等不到人的刘珩,剑眉微扬,又懒懒的道:“怎么?莫不是要孤出门亲迎?”

  “阿挽不敢。”崔莞静静的回了一句,继而振振有词的道:“殿下命阿挽滚入,可阿挽实在不知该如何以滚代走,故心中惶惶,难以迈步也。”

  “哦?”刘珩不怒反笑,只是那慵懒的嗓音却骤然冷了三分,他勾了勾唇角,张口随意唤了一个跪在门前的仆从,“滚一个给孤的卿卿见识一番。”

  “诺。”那仆从倒是无一丝受辱的怨气,神情恭敬的伏下身,五体投地,身子一用力,慢慢在地上滚了几圈,直到竹门前方停下。

  “如何?”刘珩抬起一双飞斜入鬓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望向挺身立于门外崔莞,“卿卿看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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