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7/2014==========================
既然主意已定,我们也就不再多话。等到下午两点果然有一个士官模样的军人将我们带出。等出了警备区,那感觉是脱了樊笼的鸟,我恨不得开上一辆车七十码飚回兰州。可惜还要再回秦岭山区取车,所以我们眼下需要再雇一辆车将我们送到秦岭山区。
可是出了警备区,拐了个弯之后,我整个人都呆在那里。
此处已经接近闹市区,但是因为还在年下,所以道旁仍然比清静。一辆越野车停在路
边,和我那一辆一模一样。黑毛猴也看见了,不禁道:“这不是你的车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们走上前去,围着车转了两转,越看越和我那辆车一无二致。可我仍然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车?”
黑毛猴正围着车啧啧,便道:“你自己看看这车屁股和后窗上都贴了些什么?‘XX是XX不可分割的一部分’,‘XX是中国的’,‘我是女生,可爱的女生’,‘车上有孕妇,请保持距离’,‘新手出没请注意’,还有车后头吊着的那几个猫狗布娃娃,不是你的车是谁的,谁会把车弄成这样?”
我掏出钥匙在车门上比划了一下,苦笑不得道:“那显然不是我弄的。”我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个二百七十度角,车门就开了。大略看上去,车里一切如常。我疑惑的看向后视镜,结果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紧接着那李端白也一闪身,往道旁的行道树丛和花坛边钻去。我一扭头,就发现他已经不在这里。
黑毛猴已经窜到我跟前拉开门钻了进去,坐到了副驾驶位置上。我不安的往周围看了两眼,黑毛猴见我不进来,方才发现李端白也不见了,不禁诧异道:“怎么了?”
我说:“你不想想是谁把车开回来的。不是王教授和佟静他们,也不可能是姬平娃。文小姐和梁庆鱼那伙儿出不来,就是出的来也不会这么做。我们三个没人梦游。再说谁有车钥匙?这个人既有车钥匙,又知道我们的大致行踪,想想真是可怕。他应该刚走没多久,也许就在附近。”
黑毛猴道:“为什么?”
我苦笑了一声,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便说:“这里已经接近闹市区,又是非机动车道,不是能停车的地方,停不多久就会有人贴罚单,还可能给你拖走。可这车上没有。”
黑毛猴呆了呆,猜测道:“那刚才李道长去逮那个家伙了吗?”
我含糊道有可能,便钻进车子,打算找个能停车的地方等等李端白。没想到刚一发动,手机里就吱吱的跳出一条短信,如下:
“你们先回兰州,过后再联系。李端白。”
我拿着给黑毛猴晃了晃,便无奈道:“看来道长已经捉到了那个人,并且没大事。我们走吧。”
车慢慢倒进了机动车道,向西出了市,开进了国道。冬日下午的西斜日光洒进车里,照的我只想打瞌睡,车里放着唐朝乐队的摇滚版国际歌,我只好跟着吼叫“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没神仙皇帝”,就这样开到深夜,一路上畅通无比,等回到住处,已经是后半夜了。我们两个没有再吃东西,便和衣睡倒。
黑毛猴在兰州一共呆了一周。因为年假修完,所以我只能早早下班,带着他去逛夜市,最后和他一起看灯会,那天天刚擦黑,我们正在中央广场闲逛着,突然一个短信跳在手机上,我迫不及待的掏出来看了,只见上面写道:“注意你身后。”
更奇怪的是,发送短信的手机号码也被隐藏了。
我往身后看了看,只有两两三三逛灯会的市民,并无异常,黑毛猴在前边走着,手里提着一个猴脸灯。这是骚扰电话,也许只是个恶作剧,我想。
过了几日,黑毛猴坐火车回家去,住处就只剩我一人,真正冷清。我也不想在家中多待,多半在实验室里耗到很晚才走,这天程序写的文思如泉涌,无法释键盘,便不知不觉过了午夜十二点。
==========================================================
明天见。
==15/07/2014==================================================
午夜时分的大楼里静谧非常。每个楼层只有零星的几个房间亮着日光灯。这些灯光来自于那些基本生物钟和正常人正好相反的学生,而我所在的楼层里确乎一个也没有。
我的脚步非常轻,所以声控灯也没有被我触发,走廊里一片黑暗,只有安全门上的提示灯发出一点绿色的幽光。也许每个兴建于五六十年代的研究所或者大学都保有一两栋苏联式建筑,这类建筑大约成“门”字型,两边是副楼,没有电梯,中间相当于“门”字的上边一横,中间有一个相当宽阔的楼梯。
假如这种楼高一些,人站在楼梯上的扶手边往下看,可以从顶端一眼看到一楼,俯视着那些回字型的楼梯扶手,就像看见了相对的两面镜子的里无限嵌套的景象,那一瞬间几乎令人会崩溃。
当然如果你将两面镜子相对而放,并用仪器校准使之绝对的平行,那么按理说每个镜子里会出现无限个嵌套在一起的镜子延伸到无限远处。但实际上,无论是人还是摄像仪器,都是不可能看见这种奇观的。因为你如果想看到这种奇观,必须也保证视线与镜面垂直,而假如这样,那个随着无限的延伸越来越远的景象肯定要被你的脑袋瓜子挡住,假如你错开一点,视线与镜面无法垂直,那么这个景象无法延伸到无限远处,就被镜子的边沿给截断了。——所以我们这个世界的设定,要找到bug是很不容易的。以上就是我自己站在楼梯口往下看时一瞬间的全部想像。
这时,那作死的手机又吱吱的叫唤起来,我掏出来一看,果然上面写着一句话:“注意你身后。”
我恨得直想骂娘,如果不是发短信的这厮隐藏了手机号,我觉得会拨回去厉声质问他。如果我想查出这个恶意的骚扰者,其实也并不困难。我哼了一声,将手机放回兜里,却神使鬼差的往后面看了一眼。
每层的楼梯口正对着的要么是会议室,要么是储物间或者资料室,我所在的六层正对着的是资料室兼储物间。里面多是些没有被存成电子扫描版的老式书籍文献,甚至还有一些最早期的靠穿孔纸带做输入输出的废旧计算机。里面蛛网弥补,尘土积的三尺厚,简直可以种花。所以平时谁也不进去。我咧了咧嘴,抬脚就往下走去。谁知,那间储物室里却传来一阵啪嗒啪嗒的声响,似乎有人在那些书架之间慢慢的穿梭,可我并不在意,也不想惹事,便干脆走掉了。
于是这天晚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接连几天我都避免留到最后,所以就这样一直平安的度过了一个多月,骚扰短信没有再发送到我手机上,我也就渐渐地忘了这码事。
兰州城里这年的春天来的比较早,沙尘暴来得更早。有那么几天,走在户外,既不能张嘴也不能睁眼。我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这日中午却收到了一封邮件,原件来自于本地大学,由中心秘书处转发,说本市市立图书馆和大学图书馆联合举办了一起古代语言类讲座,邀请各单位人员参加,请我等去中心办公室领票。
这本来是一件与我工作无关的活动,然而我却心思一动,心里想着其他事情,只想逃避工作,便不由得晃荡去领过票来。时间定在这天下午的两点钟,地点就在市图书馆。
这天下午到了地方,还没进礼堂,我便在前厅踱过来踱过去的看宣传海报。结果那上面的一个主讲人的半身像却叫我吃惊不小,那梁庆鱼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只见那鸡屎绿底色的海报上,梁庆鱼捧着本书,端正无比的站在一个写字台前做忧国忧民状,一双水汪汪的马眼儿由于黑框眼镜的遮挡,居然多了几分成熟睿智。我瞥了一眼他的简历,不过就是个在读博士生,发过几篇专业文章,这小子也学得一手屠龙之技,不过打架斗嘴可永远用不上。
时间到了,我便进去听讲座。梁庆鱼的讲座排在讲西夏文的老教授之后,等老教授讲完,我的瞌睡也正好过去了。我抬起头,晃脑袋瞪眼,只见那梁庆鱼果然打扮得西装革履,已经站在台上开讲了。我坐在第二排,第一排稀稀拉拉的只得四五个人,有两位还是主讲人。所以前排观众都比较显眼。
我不知那梁庆鱼视力如何,便恶作剧般的稍稍欠起半身,以不影响后排观众为度(其实听讲的人非常少,大部分都在低头摁手机),冲梁庆鱼挥了挥手,做了一个鬼脸。
那梁庆鱼也许是紧张过度,也许是高度近视,居然对我视而不见。我看见他讲道:“大家下午好。我今天要讲的题目是《洪武正韵——浅谈明代官话》… …”
我乏味的看着他放幻灯片,那幻灯片上全是字连一副图都没有,看得我眼晕,也就没听他在讲什么,只觉得这厮说起话来绵绵软软,尾音发颤,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得。好容易熬到他暂时停顿,就到了提问环节。可台下听者都陆陆续续跑掉大半,自他一开口,礼堂后边安全门的弹簧声就响个不停,大概大家都是被单位里拉来充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