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缝里的流年

  五十四
  “望祖,你哥要订亲了。”父亲又点起一袋烟,对着摆在八仙桌的一盏马灯把烟点着了,嘬了几口,慢悠悠的吐着烟气,砸着嘴和这个家里举足轻重的三儿子谈着老大的婚事。
  “是吗?喜事啊!我哥早该娶亲了。”三爷爷听到这个消息,并不觉得意外,因为此时的大哥年纪已经有二十八了,在农村,像爷爷这般年纪的同龄伙伴,家境好一点的孩子都已经满街跑了。
  三爷爷一想到这,只是觉得亏欠我爷爷很多。
  “爹,这么多年,我哥他尽全力供我上学了,他的终生大事都被我耽搁了呀 !”
  “胡说啥呢!长兄为父,我供你上学是分内之事,这么多年,我就没有碰到对上眼的丫头子而已。”在那里低着头认真雕刻一个南瓜造型的大哥一听兄弟如此一说,猛地抬起头来,打断了兄弟要往说下去的见外话。
  “这倒是,附近村有很多人来提亲,都被哥哥拒绝了呢!不是嫌人家女子太瘦,要么就是太胖。前天还拒绝了一个呢!”往一个刚出锅月饼上点胭脂的老四姑娘抢过大哥的话茬子,解释着大哥不娶亲的原因。
  “我倒希望给望庭找个壮实点的丫头,能驾车拉犁,春耕秋收能拿得下地里活的丫头子做我的大儿媳妇。”母亲听到一家在讨论大儿子的婚事,她接过女儿的话,发表自己对儿子娶妻的建议。
  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眼看儿子们一个个长大,自己马上要当婆婆了,终于有个人要来卸下她几十年担负的家庭担子,那就是大儿媳妇,常言道,长嫂如母,这个大媳妇可惜协助自己的大儿子养活这一大家子了,那份欣悦之情就如这满院的快乐气氛,在弥漫,在心里打着甜蜜的旋儿,转啊转的,甜蜜蜜的。
  “有。”认得几个字的父亲平日里最是小瞧自己不识字的婆姨,一听自己的婆姨如此一说,他习惯性的挪了挪略微发胖的身躯,一边吸烟的嘴里哼哼唧唧,以示蔑视和不满。
  “在哪里?我马上请媒人去提亲。”也只有为了儿女们的事,老两口才能这么说上几句话,母亲在父亲夫权的重压之下,平日的日子里,除了干好家务,很少和自己的男人说上几句话,包括晚上摸黑行那男女之事,都是默不作声进行的。
  “喏!后墙牲口棚呢!”‘文化人’的男人总是瞧不起不识字的婆姨,一张口那就是满嘴的歧视来捉弄哈(瞎)汉婆娘,好在儿女跟前显示他在这个家里是一个有‘地位’,有‘威望’的一个男人。
  “啥!啥?哎呀!倔老驴,我儿子的婚事你怎敢胡说啊?”不识字的母亲,虽然被生活的操劳折磨的很苍老,可心灵着呢,她马上听出自己的男人又当着娃娃们的面捉弄自己,她气愤了,又不敢对着和自己的男人吵架,就把自己的儿子抬出来挡自己的脸面。
  “不是你说能驾车拉犁,春耕秋收能拿得下地里活的,不就是牛吗?他才有这么大的能耐!我姚家娶的是媳妇,怎能把他当牛来使唤?她可是给姚家传宗接代的功臣,我们得供着呢。”能给儿子们说们亲,是父亲从当父亲那天起就在心里发下的誓愿,哪怕生活再苦,再艰难,一想到自己赤条条带把的三个儿子,他就放下人都爱享受的惰性,甘愿当一头拉车的牛,拉着他们往前走呢!。
  就为这一天啊!终于熬出头了,儿子终于要说媳妇了,自己怎能让人家的女儿嫁到姚家受苦?那是没本事的人家才让媳妇受罪呢!才让自己的儿子受苦。
  “呵呵!咱庄户人家不都是按这个标准这么选媳妇的么?你爹不就是这么给你选的我么?”不识字人说话都是大实话,姚望祖的母亲说着乡下人家娶媳妇的标准。
  “我八辈子倒霉,娶了头牛回家,只知干活,啥都不知道。”婆姨不提这话倒罢,一提起这话,姚望祖的父亲就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我咋了?配不上你这个,嗯!算是个认识几个字的人吧!我……我不是给你生了这许多很出息的娃娃么?”自卑的女人想不起自己有什么优点了,就拿生孩子说事。
  是啊!贫苦的乡下,有的人家为了能传宗接代,给儿子随便说一个女的就行,哪怕她瘸聋傻哑,只要是个母的就行。
  父亲一听此话,激动的拿起烟锅子在桌子腿上猛磕着,以示不满。
  “是我种子优良,要不,全都毁在你这头憨牛手里了。”
  “我,我的儿女个个有能耐呢!”母亲扭扭干瘦的腚,以示队当家的不满意。
  一个个逐渐长大了孩子们在困苦的日子里长大,亲眼看到母亲在这个家的重要性,他们看不惯父亲这样歧视母亲,又不想破坏这久违了的欢愉时刻的氛围,女孩子中的老二丫头及时站出来替母亲解围,并给母亲撑腰哩。
  “就是,如今我大哥是家喻户晓的姚木匠呢!我二哥,二哥去山西舅舅家了,学做生意呢!三哥哥,账房先生哩!再过几年,我们长大了,自己家开个木材行,就像曹六爷家一样。哼!妈妈就是有能耐的妈妈。”
  父亲听到女儿如此有志气的话,心里欢喜不已,瞬间被现实狠狠地砸了一石头,只有抽烟叹息。
  “有志气!可是我们是穷汉人家,当老板也就是有个梦想罢了,我们逃不过富人的算计的呀,还开木材行呢!你哥哥被曹六爷盯上了。”
  “不会是我大哥要升为木匠总管吧!”姚望祖总是盼着曹六爷能重用自己的哥哥,那样的话,哥哥以后在西营也有一片既可以让他谋生,又可以施展才华的天地了,他也能带着心爱的姑娘远走他乡了。
  “总管总有一天一定是要升的,他还把他的姑娘许给了你大哥了呢!”父亲听到三儿子如此一说,终于把曹六爷派人来和自己说亲的事给全家人说了出来。
  父亲话刚落地,正在给南瓜雕刻做收尾大哥姚望庭再也忍不住听到消息的喜悦心情,举着那个南瓜雕刻品在院子里狂叫着。
  “啊!六爷要把云芝嫁给我吗?爹爹?苍天呐!你到底还是没有亏待我姚望庭啊!哈哈……”
  噢好,有几个人错别字,没法改了,抱歉!
  五十五
  一家子看到一向很沉稳的的姚望庭欢喜的在院子里那个疯狂样子,都祝福他,父亲也被大儿子快乐的心情感染了。
  “望庭,只知道感谢老天爷,把爹费了一番苦心让你学木匠手艺忘了吗?”
  父亲一问,姚望庭真的一时无语了,因为我爷爷按今天的说法,他天生小资情调严重着呢!是一个追求生活舒适的青年,谁知道,事与愿违,他竟成了一名有名的木匠,这让他不甘心。
  唉!要不是家里穷,谁愿意当那个木匠?要不是自己是家中的老大,要和父亲要养家糊口,自己也可以躺在地上撒赖,打死也不做木匠。
  十几年来,自己整天就是被埋在木屑子和木灰中度过来的。记得当学徒的时候,鲁师傅虽然和父亲是交好,可管教自己,那真是一个狠心劲儿,只要自己有半点的差错。他都会拿起那根从南方进进来的藤条抽打自己。啪!啪!打得皮开肉绽是常有的事。
  为了谋生,这些苦,还都能忍受,可是随着年纪一日日长大,看到自己的三弟衣着光鲜,心里竟莫名的滋生出很重的自卑心来,时不时,难以名状般的疼痛心里会涌出来,让这个青年在心里痛苦着。
  为什么、同是父母生,命运为何如此的悬殊?弟弟为什么会是读书人?而自己,为什么会是吃百家饭的木匠呢?
  可这些话,他只是埋在心底独自舔伤。如今被父亲揭开,可趋于抹不开父子情深,手足情谊,他还是像以往一样说着违心的话。
  “那是,那是的,还是爹爹有眼光。”
  一大家子哪个人能看出一脸忠诚相的大哥心里也会像那些一些人家不顾手足情的人思想一样龌龊呢?做父亲的更不会怀疑如此实诚的大儿子心里埋藏着不为人知的不真诚,他王婆卖瓜般自卖自夸起自己当初的决策来。
  “我就说嘛!我们一个读书人家的后代,难道还不如这些不识字的土驴驴子们变通得快吗?我算看透了,在这世上啊!念再多的书,还得看别人的眼色活着,可是手里掌握一两种手艺呢,那就不同了,别人得看手艺人的眼色!咳!咳!我是说学手艺要学得高超,才会受人敬重哦!要是学半瓶子醋么,嗯!那还得看别人的眼色吃口下眼子饭喽!幸亏望庭挺争气的,学了头梢子木匠,看看,在这十里八乡,这么吃香啊!”
  父亲宣布的消息太令人‘振奋’了,此时,姚望祖仿佛觉得时间凝固住了,他的心也凝固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有嗡嗡的耳鸣。
  爹爹的这一席话,要了人的命了啊!怎么回事啊?自己心仪的姑娘,怎么会马上是自己大嫂了呢?呵呵!不会的,一定是爹爹吃了中秋节的酒,喝糊涂了,就那么一说吧!
  在桌子上捏葵花籽儿磕的姚望祖猛地抬起头来,打量着自己的父亲。
  啊!父亲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眼神里写满了真诚和坦荡!
  姚望祖不想看这双眼睛,他倒希望父亲眼里藏着躲躲闪闪,哪怕流露出那么一丝丝儿的惊慌也行啊!那样的话,父亲也许就是在说酒话,自己和曹云芝能结合也许就有那么一点点的希望。
  再望一眼,父亲眼里依旧是坦荡和慈爱,这让姚望祖痛苦起来。他竟情不自禁喊起来。
  “爹爹,你的眼睛怎么这么忠厚啊?怎么不骗人呢?”
  “啊?唔?嗯?”此时此刻,父亲压根儿就没有听懂这个在家里有举足轻重地位三儿子的话,他觉得儿子在梦呓,就走近了三儿子跟前,借着马灯微弱的光,细细的瞧着三儿子。
  三儿子情绪有些激动,混身在颤栗,神情恍恍惚惚,像丢了魂魄,父亲惊慌了,马上取过马灯,在三儿子面前晃着,再细细看看三儿子,刚进门还红润的一张俊脸,已经苍白,瞬间还灰蒙蒙的,像死人的脸,那张丰满的嘴,竟长了亮晶晶的燎泡,那双极具男人魅力的眼里充满了红血丝,这情景着实把老汉吓呆了,他一边给儿子叫着魂魄,嘴里一边说着。
  “哎呀!都是我这个做老子的没逼求本事啊!你们看看,老大要娶大户人家的女儿给你们做大嫂子了,把老三都吓癔症了,啧啧!别惊慌,别惊慌!你大哥能娶上千金小姐,你们一个个也有希望了啊!以后的儿子,排着个儿,一个个娶小姐,女儿嫁少爷,呵呵!不过话又说过来啊!你们过上了好日子,还得共娃娃们念书,匡复我姚家书香人家的家业啊!”
  白天不知天的黑,父亲哪里知道我姚望族的心事啊!他听到父亲如此一说,他恼怒了,他本想说几句奉承大哥的话,可一想到曹云芝,他扭过头,望着深沉的黑夜叹息,泪情不自禁淌了下来。
  爱情是无私的,我堂堂大男人,怎可以说违心的话?要祝福他?也就是大哥要娶云芝啊!要是换了别的男人,哪怕他是王孙公子,还是土豪大哥,自己都要和他们决斗一场,一定把心爱的姑娘争到手,除非曹云芝亲口说不爱自己。
  一想到这,姚望祖要晕厥了,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好像在曹六爷家喝过酒的酒劲泛了出来,他直嚷嚷。
  “嗯!我要睡去了,头疼呢!”

  可这些话,他只是埋在心底独自舔伤。如今被父亲揭开,可趋于抹不开父子情深,手足情谊,他还是像以往一样说着违心的话。
  “那是,那是的,还是爹爹有眼光。”
  一大家子哪个人能看出一脸忠诚相的大哥心里也会像那些一些人家不顾手足情的人思想一样龌龊呢?做父亲的更不会怀疑如此实诚的大儿子心里埋藏着不为人知的不真诚,他王婆卖瓜般自卖自夸起自己当初的决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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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烟拢翠 1254楼 2014-07-25 11:15:14
  余香这是埋下伏笔了,日后大哥是否要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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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两个爱上同一个女人,那份尴尬是那个年代人无法承受的,就取决于那个曹云芝!
  五十六
  大哥姚望庭为自己能娶得到曹云芝,欣喜若狂到了发狂的样子,一向话不多的他,一边给姊妹们炫耀着自己有本事,才让曹六爷看上了,一边对着黑洞洞天感谢老天庇佑,三弟姚望祖马上就明白了。
  哦!大哥原来也喜欢曹云芝!而且爱的如此炽热。
  啊!兄弟两个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子,这可怎么办?自己要把他说出来吗?那样的话,大哥一定会像小时候,让玩具一样让给自己,把那份爱藏起来,他会跑到曹家,拒绝婚事!他是个刚毅的男人,以他的脾气,他一定会会那样做的。
  一想到这,姚望祖要晕厥了,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好像在曹六爷家喝过酒的酒劲泛了出来,他嘴里哼哼着。
  “嗯!我要睡去了,头疼呢!受不了了!嗯!”
  “这怎么行呢?中秋节比新年都重要哩!一会儿,一大家子要焚香,赏月,吃月饼,月亮底下许愿哩!”在这个庄户人家,虽然穷,可是崇尚读书人,因此,当父母的最器重家里这个读过书的三儿子,他们面对儿子,仿佛就在瞻礼了孔夫子一般。尤其当妈妈的,在她心里,这个重大的节日,要是没有这个三儿子在场,这个中秋节的月饼大概进嘴都是苦味儿的,大概月宫里嫦娥和玉兔都不存在哩。
  “叫他睡去吧!下午曹六爷专一在书房招待了他,酒一定喝多了。”大哥看到母亲非要让弟弟拜月亮,就扶着三弟,要送弟弟回卧室休息,在他的心目中,这个弟弟也是很高贵的,哪怕家里有再大的事,也不能让他累着,有自己这个当大哥的担待呢。
  这个做大哥的,他做梦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三弟和他一样,喜欢同一个丫头子,而且也是从童年就喜欢上了,喜欢了十几年。
  爱弟弟的大哥,在给弟弟考虑婚姻大事的时候,他竟忘记了自己家的家世,也忘记了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促成的,他忘记了婚姻是门当户对才可结成的,在他心里,弟弟是上过大学堂的,就很尊贵,他应该喜欢他的女同学,喜欢那些书香门第家的大家闺秀,将来娶媳妇,也应该娶一个读过大学堂的丫头。至于曹六爷的那个丫头子,只不过人长得有几分姿色,可是她大字识不得一箩筐,根本配不上自己的弟弟。他要是知道弟弟非常喜欢曹云芝,他会去给曹六爷说,自己不配他家的丫头,把弟弟的婚事促成,自己就背起斧子刨子,远走他乡,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微尘余香 1283楼 2014-07-26 15:38:18
  五十六
  大哥姚望庭为自己能娶得到曹云芝,欣喜若狂到了发狂的样子,一向话不多的他,一边给姊妹们炫耀着自己有本事,才让曹六爷看上了,一边对着黑洞洞天感谢老天庇佑,三弟姚望祖马上就明白了。
  哦!大哥原来也喜欢曹云芝!而且爱的如此炽热。
  啊!兄弟两个喜欢上了同一个女孩子,这可怎么办?自己要把他说出来吗?那样的话,大哥一定会像小时候,让玩具一样让给自己,把那份爱藏起来,他会跑到曹家,拒绝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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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段是败笔之作,发出来,为以后大哥在文革自杀做伏笔!因为大哥爱逃避,悲剧是他的性格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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