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来说说关于《山海经》的那些事儿——山海秘闻录

  “聂焰。”在这千军一发之际,一个饱含着深情地声音在聂焰的耳中响起。

  原本在战斗之际,任何微小的分心都不应该出现,可偏偏这个声音是聂焰无法抗拒的,而这一声又饱含了如此多的情绪,深情,凄凉,无助,悲伤,思念…就像一生一世的情绪都糅合在了这一声呼唤当中,并且也同样感染了聂焰。

  所以,聂焰抬头了,这是原本不该有的抬头,特别是在战斗之中。

  而抬头远远看见的自然是碗碗的身影,她在岩石之上,聂焰在平台之中,如此远的距离,原本应该看不清楚她的脸,却不知为何在抬头的一瞬间,碗碗的脸好像在聂焰的眼中无限的放大,最后停留在那一双动人的双眼之中。

  目光的汇聚只是一瞬,聂焰就好像看过了他和碗碗今生的一生一世,少时相遇,相依为命,树林伤心,各自天涯,时光流转,再会时的物是人非…一直到了大婚一战,最后的聂焰飞奔上那飞来石。

  聂焰好像在看见那一刻时,都能预先体验到那人去石空的感受,可这一次,他却分明看见碗碗还站在飞来石上,在那一刻,见他上来望着他,冲他浅浅的微笑。

  这一笑,倾国倾城,如同划开了严冬的寒冰,如同吹走了夏日的酷暑,让铁汉的一颗心也能变成绕指柔。

  就是这样的碗碗朝着聂焰张开了双臂,她轻声的开口:“累了吗?抱着我好不好?”

  在这一刻,那飞来石上的碗碗,好像和此刻站在岩石之上的碗碗缓缓地重合了,聂焰的眼光一时之间变得炙热,什么恩怨,什么仇恨,什么生死,什么大义,都被抛到了一旁,眼中只剩下那个绝美的身影,带着如此深情地眼神,如此倾城的笑容,朝他缓缓地张开了双臂…

  而聂焰此刻只想把她拥在怀中,再也不要放开,即便只有一瞬,那也是万年时光一般。

  于是,在战斗之中的聂焰,突兀的停下了脚步,凌厉的吞灵焰长枪闪烁了几下,重新化为了一朵莲花般的火焰,最后也消失在了聂焰的手掌。

  原本聂焰扬起的剑也缓缓地垂下,甚至有那么一刻,他想放下手中的剑,如若不是心中有那么一丝清明,想着从小道界出师的日子里,无论走到任何地方,都是这一柄剑紧紧地跟随着自己,不离不弃的陪伴,心中有那么一丝不能化去的感情维系着他和这柄无名剑,聂焰说不定就真的放下了手中的剑。

  可就算如此,聂焰心中还是没有任何一丝警惕,有的只是无限的愉悦,有的只是满腔的柔情,好像在下一刻,只要能够抱住碗碗,即便天塌地陷也无所谓了。

  好像在下一刻能抱住碗碗,就拥有了无限美好的未来。

  聂焰的眼神越发的涣散,可是眉间嘴角无不是愉快的笑意,在失神的双眼之中,好像已经能够看见他牵着碗碗的手慢慢的归去,而归去的路途,一路鲜花盛放,草长莺飞,凤蝶飞舞。

  陌上花开,可缓缓归也,聂焰此刻的心中竟然只有这样一句话。

  而他看见的还不只是这些,他仿佛看见了无数个日夜的相守,看见了最平凡简单的生活,看见了最温馨的相濡以沫,不担心时光匆匆,只因无论黑夜白天,都可厮守。

  多么美好,聂焰伸出手想要触碰这样的未来,也想要抱住近在眼前,又仿佛远在天边的碗碗,此刻的碗碗,还是冲着聂焰张开着双臂,聂焰的脑中那个念头越发的坚不可摧——抱住她,一切就好了。

  偏偏在这时,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聂焰的背部传来,如若不是本能的避开了一下,外加天地之力化为的力量还充斥在聂焰的身上,这一脚足以踢断聂焰的脊椎。

  ‘咚’的一声,那股巨力让聂焰不可抑制的朝着前方狠狠地扑去,然后差点双膝跪倒在地,如若不是及时的用无名剑支撑着身体,勉强单膝的跪住了,那双膝跪地对于聂焰来说,将是多大的耻辱?

  之前,那些美好的一切随着这一下剧痛完全的消失了,眼中还是这一片穷山恶水,还是这一带生机绝决,只有岩石的险峻崖顶,还是这些妖物围绕在他的身旁,不同的只是,原本着急的饕餮眼中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尽管那一身青袍已经破碎

  ,原本有些仓皇应战的穷奇,此刻又重新变得不可一世,站在他的侧后方,再次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

  而碗碗呢?碗碗自然还在那岩石之上站着,原本清晰无比的脸又变得再次模糊起来,哪里是什么伸开双臂,想要拥抱他的样子?分明只是垂着双手,站在岩石之上。

  风吹动着碗碗的一身白袍,如瀑的黑发也纠缠其中,而聂焰第一次看见了碗碗身后六条并列的白色狐尾在轻轻的摆动,仿佛一切的美好悲伤,快乐痛苦都随着那白色狐尾的摆动而变得真实,且如同实质一般,刺向人心。

  聂焰猛地一低头,就算移开目光,也像抽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不知道是那一脚踢得太重,还是避开这等的诱惑,需要太大的力量,亦或只是心痛,总之,一缕鲜血从聂焰的嘴角缓缓的流出,他的神情痛苦,好像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

  与其说是这样,还不如说是聂焰一瞬间就明白了所有的事情——原来啊,天狐魅惑人心,最厉害的并不是她那一双如同秋水般的眼眸,而是她身后的狐尾,摆动之间,仿佛营造出了一方世界,一段时光。

  聂焰悄悄地握紧了拳头,而在他身后,穷奇哪还有之前斯文书生的形象,开始放肆的大笑,就连饕餮也不明就里的看了碗碗一眼,若有所思。

  “这份见面礼如何?放了我的族人,我天狐天沐从此将追随你们,若你们需要,我会跟你们回归那片世界,若你们不需要,这方大世界我会背负起历任天狐的责任,作为你们的接引员,配合你们里应外合,洞穿那片小世界。”

  碗碗这段话说的很是缓慢,所以显得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传到了在场每一位妖物的耳中,自然也传到了聂焰的耳中。

  聂焰不敢抬头,亦不敢相信,明明自己已经逼迫到了穷奇,碗碗为何要出手破坏阻止自己?他想不通其中的缘由,可怜可笑的是,他也提不起心中的恨,就好像当年小树林中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就好像刚才胡磊的解释,还犹在耳边。

  如若当年他还有恨的勇气,到了如今,聂焰却连一丝恨的勇气都没有了,他怕再误会碗碗,而若这一次再有误会,就不是蹉跎数十年的问题了,而是生死永隔,再也无法给彼此一个解释的机会。

  “沐儿,你干什么?”在场之中,还有一个人想不通碗碗会这样做,那就是她的哥哥胡磊,他震惊的看着碗碗,设想了千百种可能,就是不敢相信碗碗会在这种时刻出手,等同于亲手将聂焰送进地狱。

  聂焰本来就不欠他们狐族什么,甚至杀了石涛,从某一个层面上来说,还对他们狐族有恩,因为石涛生前几乎是半强迫式的控制了他们这一脉狐族,只为了得到天狐。

  有什么比自由更可贵?聂焰恰恰就是让他们解脱了的人,更别说聂焰此次肯来,是狐族欠了聂焰天大一个情,毕竟不管结果如何,聂焰肯来,就已经是搭上了自己的一条性命,从根本上来说,也是为了碗碗和狐族而来。

  胡磊是妖,但他并非是那种残酷冷血之妖,所以他此刻成为了除了聂焰以外,最不能理解碗碗行为的人,所以他大声的质问,难以相信。

  可他得到的依旧是碗碗平静且显得有些冷酷的回答:“我不能把族人的性命压在一个人类手上,即便我对他有些情义,但在刚才我还是想通了,我毕竟是妖族,是天狐,终归是要回归妖族的。而我的族人,相当于是我的根,我也不能失去你们,人类总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只有舍了聂焰,来保护我的族人。”

  “另外,天命到底是不可抗拒的,身为妖族,身为天狐,就应做妖族天狐应做之事,你看他们都从另外一个世界来了,我还能逃避我的命运吗?”

  胡磊无言以对,只是难以置信的眼神还是看着碗碗,他一时间无法接受自己妹妹忽然的转变。

  聂焰闭上了双眼,从碗碗开口的那一刻起,他就感觉碗碗说的是真话,她的确会为了保全族人做任何事的,否则,也不会选择一次一次的和自己擦肩,只是…

  自己终归是不能被信任的吗?碗碗竟然说不想把族人的性命压在他的身上。

  “放了我的族人,见面礼已经送上,外加我的归顺,这个条件够不够?”说话间,碗碗轻轻挽了一下垂在自己耳边的秀发,白衣似雪,可眉眼间的神情更加的平静了。
  没有人会料到这般的突变,在碗碗的一番话下,满场尽是沉默无声。

  饕餮和穷奇对望了一眼,在这时,穷奇又彻底变回了正常的模样,他背着双手,向前踱了几步,而似乎是有默契一般的,随着他的踱步,在岩石之上的妖物之中又走出来两个人。

  一个是有些干瘦,但却显得有些阴沉凶狠的汉子,而另一个则是一个平淡无奇,眯着眼睛的白胖子。

  他们同时从岩石上一跃而下,来到了这片平地之上,四人互相交换的眼神一时好像拿不定主意,都没有开口。

  这四人如果在场不笨的,应该都能猜测到他们的身份了,四大凶兽,齐聚于此,好大的手笔!在这时,四人的沉默无声之中,穷奇忽然裂嘴冷笑一声,一个转身一脚忽然踩在了聂焰的头上。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聂焰猝不及防,可他现在似乎很麻木,如此充满侮辱性的一脚,他竟然没有反抗,巨大的力量让聂焰的身体无法支撑,头重重的磕向了地面,整个身体也被这一踩不得不趴了下来。

  原本还有一只手,握着插在岩石之中的无名之剑的剑柄,在此刻竟然也缓缓滑落,最后无力的垂在了地上。

  看聂焰这状态倒不像是被人一脚踩在了地上,反倒是自己好像很累的样子,主动地趴在了地上,他的神情还残留着一丝痛苦,轻轻合上了眼皮,好像是想要沉睡,紧抿的嘴角似乎有千言万语,却被他死死地封在了心里。

  胡磊有些不忍的别过了头,在他心里,聂焰一向都是意气风发,张狂爆裂,绝对不会屈服的一个人,如今妹妹的忽然叛变,竟然让聂焰成了这般模样。

  在场不忍的岂止是胡磊?碗碗的族人除了她以外,还有老族长和另外几只狐妖见过聂焰,没有见过聂焰的,也多多少少听闻过当年聂焰与族类天狐之事,这一群狐妖并非穷凶极恶的一脉狐妖,甚至身上沾染的对人类的杀孽都极少。

  狐妖多智,情感也最是接近于人类,这一脉狐妖偏向于善良,如今看到聂焰这模样,于心何忍?

  唯有碗碗神色始终平静,看见聂焰被穷奇这样踩在脚下,也只是稍微的流转了一下眼波,平静的望了一眼,如同看一个人吃饭喝水一般平常,接着,她收回了目光,只是望着平地之中的四人再一次问到:“是否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呢?莫非天狐在妖族之中就没有丝毫地位了吗?”

  说话间,碗碗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在她身后挟持住她的那个壮硕汉子,只是一眼,那壮硕汉子的手就情不自禁的一松,而碗碗趁机挣脱了那双手,从岩石之上飘然而下,如同一个真正的仙子一般,轻轻的飘落在平地之上。

  到这时,那个擒住她的汉子才忽然反应过来,他所挟持的天狐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他,到了岩石之下,他也是威名赫赫的一方大妖,真难以想象,天狐只是一眼就让他这样恍惚了一下,仔细想来,又不知道为什么恍惚?若是在战斗中…想到这里,身为大妖的壮硕汉子也忍不住流下了几滴冷汗。

  碗碗不出手则已,一出手震惊了全场,面对碗碗的询问,穷奇就这样踩着聂焰说到:“六尾天狐,就算放在上古,也没有哪个一妖族族群敢不重视,就算是在神兽或者我等凶兽面前,六尾天狐也可平起平坐,毫不逊色。可是…”

  说到这里,穷奇‘嘿嘿’的冷笑了一声,话锋一转:“你舍得你这英俊的小情人吗?况且他还不是一个绣花枕头,发起疯来咬人也是蛮疼的。”

  说话间,穷奇似乎有意无意的翻转了一下他的手掌,上面有着一道伤口,那是最初交手时,聂焰给他留下的伤口,更别提他另外一只手臂几乎是伤痕累累。

  “穷老大,你起止是被咬了一口,你刚才差点被这人给宰了,嘿嘿。”说话的声音充满了一种憨厚的味道,再一听,会让人觉得没有什么防备,但话里的意思尖酸刻薄,正是出于平地之中唯一一个胖子口中,他边说边笑,原本就不大的眼睛这样一笑,完全没有了踪影,却让人觉得更加的和蔼可亲一般。

  “混小子,你不开口没人当你是哑巴,你且退一边去,如果有什么看法,你再开口罢。”穷奇恼怒的瞪了那胖子一眼,然后却颇为玩味的看着碗碗。

  “也是,我也想问,天狐你可舍得这个人类?我们这一次来这世间的时间有限,却是从你族人的口中听到一些有趣的故事,就比如你和这小子情深款款,而天狐一族虽然厉害,但历代天狐都为女性,情感是你们天狐一族公开的秘密,在上古漫漫的岁月中,也不是没有天狐因情而生,因情而死,你这般忽然转变的态度,实在让人很疑惑啊。”说话的正是那个神情阴鹜凶狠的汉子,不是梼杌,又会是谁?

  显然,梼杌的疑点正是在场所有妖物的疑点,他的话一落音,所有的目光都全部望向了碗碗,碗碗却分外的平静,她好像早就料到会有此一问,只是开口说到:“之前我就已经说过,我没得选择,我对他当然还有情意,但你们只知其一,却知其二吗?从我和他分开以后,整整二十年,所见次数一只手都可以数的过来,特别是这最后十年,更是一次也未相见,有什么感情能抵得过时间的冲刷?再则,就是我之前说过的舍得问题,常伴我身边的是我的族人,况且我的族人对我有大恩在身,面对我的族人,这些情意算什么?我必须要做出选择。”

  碗碗的话合情合理,却除了聂焰以外,没有人知道碗碗在撒谎,这十年之间,他们分明见过一次,可这种细节,聂焰已经不会再去注意,碗碗的确是为了族人与他几斩情丝,撒一个小谎又算的了什么?

  望着头顶的青天悠悠,聂焰的脑中只是一片空白。

  碗碗却再度开口:“这就是上古四凶吗?怎么如此的拖泥带水?莫非我这几十个族人,还会让你们感觉到威胁吗?我有什么欺骗你们的必要?在这等武力之下,我是能反抗?还是能翻出什么浪花?我所要的只不过是我几十个族人的性命而已。”

  “嘿嘿。”其他三凶带笑不语,只是穷奇盯着碗碗若有深意的说到:“你那几十个族人,杀与不杀,对于我等来说都是区区小事,我们不放心的只是如何相信你的言语?你们狐族原本就狡猾多智,而天沐姑娘,你太过自谦了,谁敢小视一只天狐?就算打斗起来天狐没有什么战斗力,但若论起魅惑,我脚下的这小子不就说明了一切吗?”

  “我若能够依靠着魅惑反抗你们,你们能够挟持我到这里吗?想必你们也心知肚明,就算我是九尾天狐,也不可能瞬间魅惑在场的所有大妖,不要再拖泥带水了,其实信与不信,与你们来说,只是杀不杀我族人的一桩小事,根本没有任何损失。若论损失,最多只不过是我欺骗了你们,不肯归顺于你们,但在这些大妖之中,其中有好几个都擅长追踪灵魂气息,我若是欺骗了,你们也不怕找不回场子。”

  “天沐姑娘倒是看得清楚,我等这样拖泥带水,到底也是太过看重一只天狐是否愿意归顺我妖族,话已至此,放人吧。”穷其不再犹豫,天狐却是句句切中要害,他大手一挥,那些被禁锢的天狐族人分分被松开,然后从岩石上飘然而下,聚集到了碗碗的身旁,只是看着碗碗的目光多少有些陌生。

  可是胡磊却始终靠在岩石之旁,没有过去,碗碗平静的看向他的哥哥,说到:“哥哥,你还不过来?”

  “沐儿。”胡磊望着碗碗欲言又止,到了如今,他还是不太能确定妹妹这番改变,因为若论起天沐对聂焰的深情,只有他和老族长最是清楚,如今这样的转变,他如何能心安?碗碗的说辞骗得了在场所有的大妖,甚至骗得了聂焰,却骗不过他和老族长。

  “大哥。”碗碗并没有对胡磊废话半句,却是语气稍稍严厉了起来。

  胡磊抱歉的看了聂焰一眼,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内疚,而聂焰的眼神却是麻木而空洞的,似乎没有看见胡磊一般。

  胡磊只能冲着聂焰抱拳深深地一拜,顾不得得罪现场的大妖,这才慢慢的朝着碗碗走去。

  待到族人都聚集在身边以后,碗碗竟然就这样带着族人从这里离去,穷奇一扬眉,说到:“怎么?天沐姑娘也是要走吗?”

  而碗碗却也是淡淡的说到:“怎么?你们堂堂四十几只大妖,还杀不了眼前的这个人吗?更何况,你们担心什么呢?人已到此,他还能跑了不成?当初挟持我上山,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上来,你们的底牌可不止是我,不还有一个蛇妖吗?我要护送我的族人离去,天下虽大,我想你们不是找不到我。”

  说罢,碗碗就这样带着族人淡然的离去,从始到终,再也没有看向聂焰一眼。

  可是蛇妖?聂焰麻木而空洞的眼眸忽然‘活’了起来,就像两座火山再次出现在了聂焰的眼底。
  如果说聂焰在今日赴死,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不能亲手手刃仇人,为父母报仇。他没有奢望还有希望找到那一只蛇妖,却没想到碗碗最后无意中的话,却告知了他这一重要的消息,蛇妖就在这里。

  不管碗碗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一句话,让一心只准备等死的聂焰心中燃烧起了一股火焰,在这最后…在这最后怎么也要杀死这蛇妖吧?

  风依旧从悬崖吹过,带着一丝丝这里特有的煞气,穷奇踩着聂焰的脑袋漫不经心的说到:“兄弟们,都动手吧,狮子搏兔亦用全力,这小子窥得了我妖族最大隐秘,必须要死的干净。连魂魄都不能留一丝,他的灵魂太强大了,所以咱们还是用最稳妥的办法杀死他吧。”

  说话间,穷奇踩着聂焰脑袋的脚渐渐开始用力,而岩石之上的妖物纷纷跃下,按照一个奇特的方位站定,在阵法方面,妖族一向粗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按照一定的方位站定,是要拘禁聂焰的灵魂,免得在聂焰身死的一霎,灵魂逸出,就入轮回,到时候就毁灭不及了。

  “这小子的脑袋还挺硬的。”穷奇在用力的时候,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在此时,他已经使出了三分力,按照他的力量,人的脑袋在他眼里就跟一个西瓜没什么区别,用出了三分力,不要说是普通人的脑袋,就算是修者的脑袋,也会被踩裂。

  而聂焰却像没事似的,非但没有发出惨叫,反而呼吸声越来越重,像是一股压抑的愤怒就要爆发了一般,所以穷奇在奇怪之下,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在他眼里,此时的聂焰就和案板上的鱼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任其宰割的对象,所以他在调侃之中,还带着某种轻松愉悦的味道。

  “把你的脏脚拿开。”让穷奇没有想到的是,一直被他踩在脚下的聂焰忽然开口了,那语气虽然平淡,却是一种不容置疑一般的命令。

  穷奇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人类还敢用这样的语气对他说话,即便他也承认,这个叫做聂焰的人,有几分本事。

  “我说,把你的脏脚拿开。”聂焰再次开口,强调了一句。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握住了穷奇的脚踝,似乎想要用力挪开穷奇的那一只脚。

  可这谈何容易?要论力量,穷奇若在这世间称第二,敢称第一的怕是五指之数都能数清。

  聂焰的行为无疑挑衅到了穷奇:“你别以为刚才用奸计占了一点便宜,就敢命令于我。”他愤怒的甩开了聂焰的手,重新抬起脚,想要一脚朝着聂焰狠狠地踩去。

  可在下一刻,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了起来,抬起的脚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哼哼哼哼….”反倒是聂焰笑了,虽然他仍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但那笑声中却有着无比的疯狂与仇恨:“踩下来啊,你怎么不踩?”

  说话间,聂焰用手支撑起身体,抬头看着已经后退了一步的穷奇,神色冰冷,一字一句的说到。

  此时,莫说是让穷奇踩下去,就算是让他靠近聂焰他都不愿意,因为在这一刻,聂焰的身上燃烧起了一团色彩诡异的火焰,这不是吞灵焰又是什么?

  吞灵焰是聂焰的火焰,包裹在聂焰的身侧,聂焰自然是感觉不到什么温度,可是在众妖的眼里,却是感觉到了瞬间的炙热,以及冲天的危险之气。

  “他疯了。”同样有一缕吞灵焰,饕餮自然是对吞灵焰再了解不过,作为一缕火焰,就相当于只是一个火种的存在,平时只是孕养在灵魂之中。

  就像一个火折子一般,拿出来顶多也只是一个火种,要有柴禾才会变成一团火焰。

  而聂焰这种形态,吞灵焰包裹全身,分明就是把自己当成了柴禾,才会造成吞灵焰在他身体周围燃烧的异象。

  在这里,任何一个大妖都可以说能和聂焰战斗成一个势均力敌的结果,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毕竟他们是来自那个世界的真正上古大妖,可是在这一刻,仅凭聂焰一人,竟然让在场所有大妖一时间都不敢靠近,只因为用自身作为吞灵焰的‘燃料’,这种疯狂的事情,在场的大妖自问没有一个敢这样做。

  要知道,被吞灵焰完全的吞噬,是比魂飞魄散还要惨的结局,这个叫做聂焰的人类,他怎么敢?可聂焰就是敢:“哈哈哈哈….”聂焰疯狂的笑声继续不停,就在这么多大妖的包围之下,他竟然能够从容的站了起来,并一手握住了插在岩石之上的无名剑。

  在此刻的聂焰,单手握剑,如同一个王者在他的领地巡游一般,他缓缓地踱步,每走近一个大妖,那个大妖都会不自觉的后退。

  他们是必要杀聂焰的,但他们从没想过要为了杀聂焰死在这里,也没想过聂焰会用这么惨烈的方式赴死。

  ‘铮铮铮’是聂焰拖动着铁剑与岩石摩擦留下的一连串声音,他只是无意识的在这平地上走动,身上的吞灵焰越烧越是旺盛,远远一看,就好像他要从烈火中诞生一般,如同凤凰涅槃。

  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一时的绚烂,当聂焰灵魂力用尽时,要维持吞灵焰这般旺盛的气势,只有献祭自己的灵魂,他的结局迟早是死。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就像所有人都不知道聂焰此刻到底要做什么?

  围绕着每一个大妖走了一圈,聂焰的愤怒似乎更旺盛了一些,他站在平地的中央,如同天地间最绚烂的一团火焰:“是谁?究竟是谁?你们把他交出来,我成全你们让我死到彻底的愿望。”

  在这时,所有在场大妖的脸色都阴晴不定,身为大妖,自然有他们自己的骄傲,怎么甘心如此多的大妖在此,竟然被聂焰一个人威胁?

  穷奇明显是这一群人之中的首领,虽然他不见得能够完全的指挥其他三大凶兽,可在关键的时候,他的话还是有一定的作用,他沉声说到:“围住他,不要散去。他这样的状态支撑不了多久,饕餮,你有办法吞噬他的吞灵焰吗?若是以后传出去,我们堂堂快四十个大妖,还是上古大妖,被一个猎妖人所威胁,会成为千古笑话。”

  在这时,饕餮站了出来,神情已经没有了之前的轻松,反倒是变得郑重无比:“他有吞灵焰,身上又有我饕餮一族的独有的死气,说明我族饕儿绝对是死于他的手中,于私,我自然要为饕儿报仇,于公,他杀死了饕儿,也坏了我们大计,他更该死。”

  “但吞灵焰非同小可,我的吞噬之力虽是血脉能力,但也是依靠灵魂力来支撑,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穷奇看了饕餮一眼,心说:“好一个奸猾的饕餮!让他身先士卒,他自然是不肯用尽全力,怕自己陷入危险,竟然要拖大家一起下水。”

  虽是这样想,但这已经是压制聂焰的唯一办法,于是,穷奇点头说到:“让一半的兄弟助你吞噬吞灵焰,而其他的兄弟听着,一旦吞灵焰稍许变弱了一些,我们就上前生撕了他,如果抵抗不住,露出本体也无所谓!这行动务必要快,要知道,我们的时间不多,来这世界,力量也受到了一定的限制,一旦动用了全部的力量,我们说不得就会被立刻拉扯回那个世界。”

  这也是聂焰一个人能够威胁在场所有大妖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他们能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注定不能呆多久,注定也不能动用惊天动地的全部力量。因为他们的气息一旦被天道所察觉,其后果,就会被立刻拉扯回那个小世界。毕竟,他们没有真正的洞穿那个小世界,无法来去自如的穿梭在这个世界与小世界之间。

  说话间,有一半的妖物自觉地呈一个奇异的图形,盘坐在了饕餮之后,瞬间,一股股强大如山的灵魂力,就朝着饕餮的身上不断地聚集。

  那个熟悉的吞噬黑洞又出现在了饕餮的身后,但比起石涛当年所动用的吞噬之力,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

  看着这一切,聂焰非但没有一丝惊慌,反而仰天长笑:“要吞噬我的吞灵焰吗?你们大妖的骄傲不容践踏,我聂焰又岂容你们随意践踏?在今天,你们必须乖乖的交出那只蛇妖,否则,我聂焰就算用最惨烈的代价,也要拉着你们同入地狱!就算做不到,我亦会拼尽全力这么做。”

  说话间,聂焰的双脚重重的踏在地上,双手于胸前结了一个奇怪的手印,这是要释放全部灵魂力的一个手诀。

  从聂焰出师到现在,从未动用过这个手诀,因为在十年前,他就不知道自己的灵魂力极限在哪里?若非和石涛一战,中了吞灵焰,才隐约窥得一次,恐怕他一生都不会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何况,这是十年之后。
  那种灵魂力在瞬间就倾泻而出的感觉,这是聂焰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的体验到。

  而在那一刹因为灵魂力的流逝,来自灵魂的虚弱,让聂焰差点儿有些不适应,仿佛这种感觉非常的古怪。

  就连聂焰自己都不知道,把全部的灵魂力用来支持吞灵焰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在虚弱的模糊之中,他只看见了一片炙热的红。

  却在下一刻,那股来自天地的灵魂力进入了他的身体,开始滋养着他的灵魂,比起十年前感受到的来自天地的灵魂力更加的磅礴。

  是因为自身的灵魂和灵魂力变得更加强大了,所以能沟通的天地灵魂力才更多了吗?

  聂焰来不及仔细的思考这个问题,抬头却是看见了一片火海,真正的火海,以他为中心,整个平地之上都燃烧着的吞灵焰。

  而那些大妖更没有想到,之前吞灵焰围绕在聂焰身侧,根本不是聂焰爆发之后的状态,更忘记不了刚才聂焰一瞬间的爆发,火光冲天而起,仿若一颗流星,砸落地上之后,瞬间就蔓延成了一片火海!

  如若在这里的不是大妖,个个都身手绝顶,在火海爆发的瞬间避开,恐怕在刚才火海爆发的一瞬间,就有大妖要葬身在聂焰的吞灵焰之下。

  如今,所有的大妖都震惊的站在了岩石之上,眼中有些惊恐的看着这一片吞灵焰火海,明知是不可以持久,却也让这些妖物感觉到了一丝畏惧。

  “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如此惊人的灵魂力?”穷奇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声,同时看了一眼站在另一块岩石之上的饕餮,再在心中想起聂焰澎湃的灵魂力竟然带来了‘海啸’声的异象,忍不住眼角都跳动了一下。

  这个人绝对会是一个大敌,但好在今天就要身死在这里。

  想到这里,穷奇吼了一声:“饕餮,你还等什么?快点儿动手吧。”

  饕餮像看怪物一般的看了一眼穷奇,身后旋转的那个吞噬之洞竟然缓缓的消失,然后对着穷奇摇了摇头。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今天就算所有的大妖都支持着他,他也无法吞噬这些吞灵焰,任谁也不会想到聂焰的灵魂力竟然‘变态’到了如此地步。

  在场的所有大妖都有了一种憋屈的感觉。

  之前就是,若论单打独斗,在这里没有一个妖物会怕聂焰,就算是他的吞灵焰麻烦了一些,也不是不可以硬碰硬的去解决,就如同之前的穷奇生生的掐灭了在他身上燃烧的吞灵焰。

  可偏偏他们一群大妖都被聂焰所威胁了,原因就在于聂焰是彻底的不要命了,这种感觉就像聂焰手中有一个必杀的杀器,只能用上一次,这一次必然会杀死一个人,他们却有快四十个人,那么谁愿意去死?

  看着这些站在岩石上踌躇不定的大妖,聂焰的双眼冷冷的扫过他们每一个人:“饕餮,你要吞噬吞灵焰吗?不然我送你吞噬如何?”

  说话间,聂焰心意一动,漫天的吞灵焰一下子聚集起来,变成了一把放大了的巨大的无名之剑,遥指饕餮!

  饕餮的脸色难看,面对聂焰的吞灵之剑,竟然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次。

  聂焰不想啰嗦,意动之间,吞灵之剑又指向了穷奇:“不知道你穷奇是否有本事灭了我这吞灵火海?看起来你的命很尊贵,不如我聂焰拉你一起陪葬,好不好?”

  穷奇尽管很想保持着之前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无奈面对着燃烧着的吞灵之剑,如何敢真的如此?脸色更加的难看得避了一避,几乎是忍无可忍的说到:“聂焰,你今天注定也是逃不过死劫!吞灵焰一熄,便是你生死之时!你究竟要如何?”

  这话虽说看起来是嚣张无比,事实上是已经服软,想要听聂焰的要求。

  面对这种连魂飞魄散都不怕的疯子,面对这种对自己如此狠戾的愣子,这些大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无可奈何!

  “哈哈哈....”听闻这句话,聂焰在心中的郁结仿佛通畅了一些,在这时才真正畅快的笑了出来,他笑完以后,眼神冰冷的看着这些似乎高高在上的大妖,一字一句的说到:“聂某身负血海深仇,要求还不简单?那就是交出我的仇人!你们想要看我死,想要看我魂飞魄散,不是吗?交出我的仇人,我就成全你们!”

  这是聂焰第二次提出这个要求了,之前提出这个要求时,这些大妖自持身份,不肯被威胁,但到如今,谁还敢单独的面对聂焰的锋芒?刚才剑指饕餮,穷奇,他们避开就已经是无尽的侮辱了。

  “把那蛇妖交给他!”在沉默了一秒之后,穷奇冷哼了一声,终于做出了让步。

  他甚至不敢耽误太久的时间,怕聂焰这个疯子彻底的发疯,因为这个状态不会持续太久,聂焰显然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如何能容忍他们采取拖延的办法?

  穷奇的话刚一落音,另外一个装硕的就跟一堵墙一般的男人,颇为不服的冷哼一声,忽然伸手一抓,一条长约30几丈的黑色大蛇竟然就被他这样凌空抓在了手中!

  聂焰的双眼一下子眯了起来,背负了三十几年的仇恨啊!如今终于....随着聂焰情绪的起伏,吞灵焰似乎也能感受到聂焰的心情,陡然间拔高了三尺,让正把火焰之剑看起来就像刹那剧烈燃烧起来了一般。

  如今聂焰为主,吞灵焰跟随,它虽然只有模糊的意识,但也能感觉,若不是因为聂焰是它的主人,所有的灵魂力汇聚于它,只是含而不发的状态....换成真正的对抗,这些灵魂力足以湮灭以吞噬灵魂的一切为生的吞灵焰!

  这是何等的恐怖?而面对这么多大妖的豪情,也让吞灵焰感觉到了一股振奋。

  同时,也有一种隐约的悲哀,主人是押上了一切,不仅仅是生命,还有灵魂!甚至是比魂飞魄散更加惨烈的结局....从内心模糊的意志上来说,吞灵焰并不想聂焰陨落,但也只能在这种时候,表达一丝对聂焰的情谊了。

  一条三十几丈,换一个说法就是超过百米的长蛇,就如此的被其中一个不知本体是什么的大妖抓在了手中,这还不是四大凶兽出手!聂焰自问自己办不到,再想想如今自己竟然一人威胁了如此多的大妖,那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想到这里,一丝张狂飞扬的笑容出现在了聂焰的脸上,再转眼看着那一条在那大妖手中颤抖的蛇妖,聂焰的眼神开始冰冷了起来,如同万年的寒冰,却压抑着疯狂的火山。

  三十多年的恨!这蛇妖比起记忆之中的蛇妖还要长大了一些,或许是这些的躲避,小龙镇所有的生命滋养了它吧?在记忆之中,父亲扑向蛇妖的身影,母亲最后的怀抱,血色的小龙镇....聂焰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

  “既然你要,那就交给你了。”说话间,那个大妖随手一扔,就把这一条超过百米的蛇妖如同垃圾一般的扔在了岩石之下的平地上,蛇妖那庞大的身躯一落下,就几乎占据了平地三分之一的面积。

  它比这里的任何存在都要庞大,可是它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在这里,任何一个大妖,就算是那个看似最弱小的人类,都可以轻易的杀了它!

  它实在想不到,当年吞噬一个人类的镇子,竟然会给它带来如此的结果!它更没有想到,听石涛之言,躲藏了许久,竟然是被妖族给亲自抓来了这里,用来威胁这个人类...

  在颤抖之中,蛇妖勉强直立起了它那巨大的头颅,蝼蚁尚且偷生,它如何甘心束手就擒?它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当年那个镇子逃出的婴儿,如今竟然这么强大了!

  ‘嘶嘶’的嘶鸣了一声,那蛇妖忽然张嘴就朝着聂焰吞噬而来!

  它有饕餮的一丝血脉,最强的就是那吞噬的能力,与此同时,它那巨大的蛇尾也开始摆动,狠狠的砸向了聂焰!

  能够威胁如此多的大妖,交出它的人,它怎么敢小视?一来就是完全拼命的打法!

  聂焰的眼中跃动着火焰,跃动着血色,如何能够忘记小龙镇那个绝望的夜晚。

  “你要吞吗?你那贪婪的胃口永远想去吞噬,视人命于无物吗?那你今天就吞个够!”说话间,聂焰弹指一挥,那把吞灵焰凝聚的无名之剑,忽然分出了数十把小剑,朝着蛇妖呼啸而去,一下子就包裹了这条曾经不可一世的蛇妖!接着就这样钻入了蛇妖的大口之中....

  蛇妖的眼中陡然流露出了痛苦至极的神色,下一刻竟然也出现了和聂炎同样的疯狂神色,整个身体开始剧烈的扭动,拼尽了最后的力气,蛇尾疯狂的甩动,狠狠的砸向了聂焰!

  聂焰持剑,风之阵纹,力之阵纹全开,天地之力疯狂的涌入,整个身体如同一颗真正的流星一般激射向了天空,面对蛇妖巨大的尾巴,竟然不闪不避!在半空之中,就开始狠狠的扬剑,无名之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它锋利无匹的属性!聂焰的力量灌注剑中,形成了一道巨大的剑气,朝着蛇妖的尾巴狠狠的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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