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一段围绕上天宝库的传奇

  行、还真没话说了。口口相对就口口相对吧,反正也没有花好月圆。起来吧,这么呆着也不是个事。
  起来、起不来了。英子没事,脸红心跳。这个心呦,跳得跟奔马的马蹄一个样。想起来, 手脚发软浑身没劲,甭说是动劲了,就连头都僵住了。
  女孩子家家的那经过这个,她又是情豆初开的时候,这也很正常的。大虎也该推开她吧, 男孩子见好就收,别太得意忘形喽。留神过于兴奋,生理本能起反映就不好了。
  还本能反映呢,他根本就没兴奋,双目半睁半闭,人被定格了。
  什么意思,可千万别跟他老爹一个样,本能失效-----
  想什么、他是被英子的手碰中了昏睡穴,半昏半睡啥也不知道了。
  这又太巧了吧。
  无巧不成书,超极天机的想象力比咱人类丰富得多。这二位要不这么定格,下面的事情就无法发生。

  “这 这 点心是我家做的?!”
  “这还有假,您老不也是亲眼看着,从你家铺子里买来的吗。”
  宋福的这招真绝,又一次击中了郝老爷子的心窝。他刚让英子的孝心感动得老泪横流,这下子又被气得目瞪口呆。
  不好、这老爷子的气性还不小,这要是真气出个好歹来,对茶楼也晦气。宋福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景发生,一句又兜了回来。
  “他也是好心,能为东家省一个是一个。”
  “好心、他这好心能把铺子给干黄喽。两位老弟、小老儿谢谢提醒了。我郝正仁干了一辈子点心行,讲得就是货真价实童叟不欺,岂能老了老了让他坏了我的名声。不行,我这就开了他去。”
  进宝这心里头乐开了花,这老头脾气还够急的。开了这个主儿对自己太有利啦,论手艺论品性他肯定会看上于洋。用不上一年半载说不定就能熬上掌柜的了,自己再和英子谈婚论嫁,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宋福心里头可不这么想,老爷子这一闹必然牵扯自己。不用说,甄掌柜的也明白,这是我从中使了坏。他可不想得罪苦了人,多个朋友多条路,添个对头挡堵墙的事太多太多了。山不转水转,难保那天不碰上。
  那他趟这趟混水干嘛。不为别的只为自己着想。一呢、还掂着用他铺子里的糕点,这门对门的近啊,再者从前的点心又好又便宜。现在便宜是便宜,可味不是老哧了,份量也不足了。于洋这小伙手艺真不错,就这样经他手做出来的,也比他铺里别人做的强。再者他自己背后也老叨咕,说要是用上好油好面好配料,定能做出京八件的味道来。这小伙子要是站住了脚,自己就用不着大老远的从京城进点心了。二呢、进宝对他也太有用了,他为自己掂句话,有些弄不到手的名贵茶叶就不难啦。茶好点心好,茶楼就能再上一个挡次,来光顾就会更多了。三呢、这甄掌柜可是个宝,不能这么就给开了。如果真的给开了,这个死仇就结下了。买卖人就讲个和气生财,损人不利己的事做不得。
  晚啦、不赶趟,郝老爷子都站起来啦。想左右逄圆光落好不得罪人,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好事。
  晚不了,火候刚刚好。一句话、郝老爷子又坐下了。
  “您去了说什么,这也不是什么大错,又没把省下的钱装进自己腰包,充其量也就是个好心办坏事,教育教育的问题。”
  “这 这------ ”
  郝老爷子是有苦难说,这个甄掌柜就这毛病,也说过他好几回了。他是好些天坏些天,就爱耍个小聪明,因为这就把他给辞了,这也有点说不过去。不辞吧,刚才脑子一热,守着这么个外人又把话给说满了,不好往回缩。得了这个台价,立马还不坐下。
  进宝再想往上架话,可就找不着词喽,总归他们不熟啊。再讲、再讲就适得其反喽。
  “这也不难,东伙这么多年了,找个机会好好聊聊,就说集宝轩的管事求到头上了,实在是抹不开面子,就让于洋回来吧。也不用主什么事,掌管进料配料看看炉温的。你呢也好一门心思管好门面上的事。他也挺聪明的,一听不就全明白了吗。”
  郝老子爷是当局者迷,这么轻轻一点,他就全明白了。这招高啊,事全办了,情面没伤,不掌管进配料炉温点心,个头味道自然就不会差。支应门面上杂七杂八的事,他正是这种材料。
  老爷子是大喜过望,双手一拱连声笑道:领教 领教 这不等什么,两句话的事,我马上就去。不好意思,还得请宋老弟多耽搁一刻,小老儿还有一件东西请给掌掌眼。
  “我说怎么样、郝老决不会放过向高人求教的机会吧。”
  宋福这么一说,两个人都笑了。
  进宝是装模作样地谦虚了一声:抬举了 什么高人,只不过多见了一些东西而已。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美滋滋的。这个当家子不光会说话,这招更高,直接一步就把于洋送到了主事的位子上。好、自己用不着再忙活这事了-----
  郝老爷子一见应许了,当然更是高兴,连连拱手脚步也轻快了很多。

  “好啊、你们玩砸罗座也不喊着我。”(过去小孩子们玩的一种人叠人的游戏)
  来的又够巧。
  英子这个脸立时跟巴掌拍过一样红了,双手一撑站了起来。(还好、手脚能动了。)
  “你不玩了,看我的。”
  这小家伙直挺挺地往大虎身上就是一躺,这姿势比躺热炕头也不差。
  “嘿、师弟、这回你乍这老实。你给我当摇船------- 你乍还睡着了-----起来 起来------”
  英子的脸刷的一下子白了,不好、别是给砸坏了吧。她看了看大虎半睁半闭的眼,这眼珠连动不动一下:爹------ 不好啦,大虎让我给砸坏啦。
  她这变了调的一声喊,于洋和李婶也全跑了出来。------于得海是见多识广,伸手摸了一下心跳,又翻开眼皮瞧了瞧。
  “你们都不用着急,不碍事、这是英子摔下来时劲大,碰巧撞上了他的穴道。”
  二蛋一听也不害怕了,咧着小嘴冲着英子笑道:行啊、你也学会点穴啦
  “你还臭贫,还不快去叫你爹回来。”
  二十六 手黑心狠恶似狼
  “多谢 多谢 多谢”
  进宝的一箭双雕之计,没费自己一丝一毫的力气,轻而易举的得以成功,心里头这个痛快。他由衷的抱掌合掌连连道谢。
  “那里 那里 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己。照郝老爷子的脾气,那个事情不出半日就会得以传播,道真是可喜可贺。”
  “这还不是老兄鼎力相助之功,改日六国饭店,我请客。”
  “小事一桩,饭就免了吧,只是------”
  “放心、饭是一定要请的,事也包在我身上。咱哥俩这朋友算是交定了,我这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了。”
  宋福见进宝执意坚持,也就不在推辞了。举起茶盅道了声: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就随时候教了。干。
  这俩人举盅饮过,双双一照。全都开怀大笑。
  “老弟不要嫌我多嘴好奇,有一件事还是想不太明白,既然你想把关系弄得更牢靠,为何不在自己的范围下为他弄份差事。”
  “哈哈哈哈 老兄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亲兄弟还能明算账,将来成了这种关系,有些话反道不好说了。”
  “对 对 这道也是。不过于洋老实八交的,不是偷懒耍滑拿三捏四的人,你说什么他还不得听什么。好歹安排个地方,总比浑身上下一股油性味强吧。”
  “我倒是也想过,正因为他太老实了,这里面缺道道,不是你我一样的人,离得太近了反道不好。”
  “哦------ 对对对 我还真忽略了这一点。高 高 还是老弟你比我想得高。”
  这俩人又是一阵大笑。心则越离越远了。
  这是什么怪论,全都开怀大笑心不近反远了。
  不懂了吧,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去了。别看俩人不再往下说,其实这心里头早就不宣而照。现在人常常爱说距离产生美,真能理解这句话的人有多少。就算是有,大多也不过是皮毛而己。其实这句话运用范围之广,是无法想象的,眼下这二位可算是也入了这个套。不是一路人别入一行门,远远的看着全都好,离得近了不得了,全是窟窿和陷井,心眼少了干不了。于洋什么人呀,老实实在的好孩子,注定只能干技术活,和一群认头苦干的人,谁也不盯着谁各干各的活,还有可能好混一点。只要是把这距离拉近喽,相互之间看上几眼,这矛盾就产生了。不是猜疑他在偷学我的技术,就是嫉妒别人的手艺比自己好。
  好么、连纯吃技术饭的都逃不脱,更别提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了。照这么一论,还成了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然也、谁也逃脱不了。
  这也太绝对了吧。
  有两个招,一是修得六根清净,二是遁入深山老林------
  打住 打住 办不到。
  对、所以才是说说而己,不必认真。上面创造了人,超极天机不设定好了程序,让人们可以真心沟通,零距离也全都有了美感,也就没有上面什么事了。
  其实说了半天,进宝就是怕自己的底细泄漏,英子对他产生坏感。

  “这个昏睡穴碰得真有点古怪,我这指力都不知道送到那里去了。”
  李大个连运了几遍真气,手指头都点痛了,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停住了手。
  “这可乍办,当家的,不会有什么事-----”
  “我看还不会,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李大个可是说不上来了。
  按理来说,英子一没有学过点穴、根本谈不上有内力,这又是误打误撞碰得巧。李大个的功夫,解穴完全没有问题,这怎么还就解不开了呢。当然、这里面自然有奥妙。
  原来英子也不是个凡品,从梯子上往下一摔,情急之中,潜在机能就被激发了岀来。这一撞甭说是大虎了,就算是个石头老虎也得被撞坏喽。超极天机安排这一幕时,早就设定好让大虎神游体外。此刻、大虎是人在神不在,再使多大功也是石沉大诲。
  超极天机之所以这么设定,一是魂魄离体没有自主和应激反应,他这特殊的身体比海棉还要松软,完完全全卸去了硬碰硬的损伤。二是为了防止岀现尴尬局面,两个人全都正青春年少,一个是情愫初萌,一个血气方钢,这要是-----
  懂了。不过这也有点多余,不英子摔下来,或者大虎不在跟前,(反正她也摔不坏)就用不着让人这么担心了。
  这可不行、这事要是不岀,李大个就不会从码头叫回来,他不回来码头上的同伴也不会被打伤,诸多变数也就无法展开了------
  蝴蝶效应又来了。得、咱且看这变数如何展开。

  外来病毒侵入,年轻的没发生什么事,半老不老的外国寡妇可不管这套。洋玛丽正在和皮特调情。调情就调情吧,她选的这地方不太好,一条小船上,船还正划在河中心。
  这位不是来看马克的吗,怎么又和皮特搭上了。
  不错、是来看马克的。不光是来看,而是想来要。一要重温旧情,二要算计点东西走。梅尔不是说他关捣腾古玩吗,有没有女人适合用的。
  瞧这心思费的,看来是没有成功,转向皮特发展了。
  不是没有成功,而是杠杠的。头上戴的一个凤头金簪子,就是激战过后的战利品,据说还是明朝大内的宫廷货。
  那就更不对了,守着马克两人调去吧,犯得着跑到大河中心的喝冷风。
  马克也是双心并重的主儿,重温旧梦只不过是生理需要,在这异国他乡的有个本国女人解解思乡之苦。这重心还是落在了财宝上,所以玛丽让他陪着去逛街,他就推脱事务太多,指派了皮特来代替。
  他就不怕代替成了备胎。
  有什么好怕的。玛丽什么样的女人,他又不是不知道。他是逄场作戏,什么明皇宫的金簪,只不过是几个钱的假货。她是多多益善来者不拒,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放出笼去打打野食,省得再来缠着自己。
  皮特可是被闷坏了,表面上教堂的教规必须要遵守,修女嬷嬷又全都躲着他走,根本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这回是天大的好事来了,岀了教堂大门,玛丽是说什么是什么。让他上东不敢向西,让他捉狗他不敢撵鸡。这又先是逛街买东西,又是下馆子吃饭,还找了个客店好一阵子“休息”。两个人才心满意足出了北门,径直上了大河提。
  美得不知道北了,这季节才开河没多少天,地上的小草才刚钻芽,河边的风还溜着呢,这也不怕受了凉。
  玛丽说要沿河看春景,皮特那敢不服从。好在两个人皮糙肉厚,折腾了大半天还跟没事人一样。这才走了没几步,她突然间心血来潮,非要坐船回去不可。说来就是巧,刚好有一条小货船停在不远,皮特也不管人家载不载客,奔过去就揪住了人家脖领子,吓得船主人连连叫喊。
  “松手 松手 你要干什么”
  皮特叽啦呱啦的一顿大吼,船主人脸都吓白了,也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玛丽都被他逗乐了,这家伙真是头笨熊,白来这这么多年了,一点中国话也没学会说,一点中国事也不懂,你放开手他也不会跑,这船就是他的家。
  “你送我们去教堂,这个给你当船钱。”
  这个中年船主看了看玛丽手中的几个铜钱,又瞅了瞅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粗壮家伙。一面摇头,只好陪着小心说:我这船只运货不载客。
  玛丽可不高兴了,两句洋文说过去,皮特一用劲,生生把人家揪离了地面。
  “你去不去,不去,他砸了你的船。”
  好么、不去还不成了。上船就上船吧,好在是顺水也没有多远,不大一会儿也就到了。她非要人家在河中心去划,非要体验什么浪漫情景。船家害怕也不得不依了。这你就好好呆着吧,两个人从上了船就没闲着,先是搂在一起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后又加上了动作。脸对脸的还亲上嘴了。船主人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轻轻的哼了一声。
  是该收敛一点,这是在人家船上。就算是现在,跑船的忌讳也挺多。
  收敛、收敛就不会有事情发生了。皮特眼看着离教堂越来越近,再不捞捞本就没有机会了,这正在兴头上突然玛丽偏过了头去,这还就啃不上了嘴,能不急吗。
  瞧这点岀息,看来这所有的支岀全是他的,要不怎么捞开本了。
  急又不会说中国话,顺手拿起一块船舱板狠狠的砸了过去。船主人本能地往一躲,出事了。这工夫船正在三岔河口处,本来就是水流快漩涡多。他这一没撑到位,小货船一打横险些就进了最大的漩涡。还好,幸亏他经验多,手头利落,几下猛撑又扳了回来。这船正顺风顺水,险险地冲过了这。
  船这一打横,皮特重心前移,一头就往河里栽去。玛丽本是半躺在船上的,赶忙伸手一拉,皮特是拉住了,可头上的凤头金簪子却被碰掉了。它在船板上滚了几滚,正好掉落在河中。
  “我的宝贝、快停船 快停船-----”
  她这一着急讲出来的全是外国话,船家甭说是听不懂,就是听得懂也停不住船。见她又是摇手又是顿足的,还以为是催促快点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赶忙连连用力,船顺流急下离教堂前的码头就不远了。
  皮特胆战心惊,一连叽咕了好几句,玛丽这才意识到自己也不会水,狠狠地用中国话骂道:笨猪、到了岸上再和你算账。

  “您老这个东西是家传的,还是帮朋友过来掌眼。?”
  “您是说这东西有假?”
  进宝轻轻得将一个斗彩的小鸟食罐放回桌上。其实郝老爷子刚一拿岀来,他就看出毛病来啦。不过碍于人家刚刚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耐着性子拿了起来,翻来复去的看了好几遍,这又按着老套路问了一句。一看对方这紧张的表情,就猜到一不是家传的玩意,二不是帮朋友忙。这下面的话就好说多了。
  宋福先是不敢上手摸这东西,这才贴近看了几眼。
  “不是这么个话,如果这东西是家传的,那就没的说了。如果要是踅摸来的,恕我直言,我不看好它。您老或是再多找几个人看看,或是找个机会儿出手吧。”
  “老弟都说不看好,找别人看就没有必要了。我说就不会这么巧吧,还真是白欢喜一场。 罢了 罢了 能结认你这样的高手,也算是小老儿的荣幸。”
  “你俩人这么说这鸟食罐是假的了,那我得好好看看。”
  宋福这才又拿起来,仔仔细细看来看去,嘴里还不住的叨咕着:这假是从那看出来的-------
  他这忙活着看,郝正仁则不住地向进宝请教。当讲到如何辩别成化斗彩的真假时,进宝一时兴起,把东家用斗彩茶碗喝茶的事讲了出来。
  俩个人都惊呆了吧。
  不、只惊呆了一个。另一个是被郝老吓坏了。
  郝老爷子怎么了,直着眼,捶着胸口光喘粗气。
  “郝老 郝老 您不要紧吧?”
  “没事 没事 我是担心万一这丫鬟------”
  “嘿、您老这不是多于吗,黄堂贵什么事都干得岀来,进宝老弟又只看了一眼,根本就没有拿到手里看,这茶碗肯定也和这一样,是个高手仿造的。”
  进宝只是谈淡一笑,没有吭声。
  郝老爷子可忍不住了,呼吃呼吃地驳了回来:“你懂什么,宋老弟刚才是给我留面子。我这刚拿出来,他的眼神就不对了。怎么说我也好惜这个,还能不知道遇上了高人。”
  “真的!!!”
  “这还有假。更妙的是,他说放着真的去用假的,岂不是这辈子白活。”
  这话说的吓煞了人,俩位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天底下爱好古董的多了去,还真没人敢说这种话。
  “这 这 这----- 这要是一不留神------”
  俩个人这话还没说完,进宝又笑了。
  “不瞒你们二位,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后来一琢磨这话也对,他一无子嗣二无傍枝的,得乐为嘛不乐呀。”
  这俩人更是大眼瞪小眼,实在想不这能有什么好乐的。
  “你们不明白了吧,说穿了他还是拿丫头们找乐子,喜欢看她们提心吊胆的样。”
  “难道说她们也知道这是古董?”
  “当然知道,这几个全都是专门在前厅,端茶倒水打扫卫生的。一来时就讲下了,损坏了一点东西,罚五年工钱。”
  “才五年?!单这个斗彩杯子,怕 怕 怕 五 五百年工钱也不够吧。”
  郝老爷子话都结巴了,才说完五百年工钱不够,又接上了一句,把这俩人全逗乐了。
  “宋大管事的,您能不能给说说,这用斗彩杯子沏茶的活交给我吧。不要工钱 不要工钱,不管饭也成。”
  “您也不瞧瞧多大岁数啦,人家要的全是清一水的大姑娘,不机灵的都不行,有一点点家底的更不行,全是家里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这 这可怎么好,不行 还得拜托你,这个不用扫扫地-----”
  “您呀、就别跟着打岔了。我算是听出来啦,这个主儿想得够了绝,甭问、这工钱开的肯定也少不了。”
  “行、你也够能琢磨的,还真看懂我们东家了。说岀来我都惭愧,唉、别提啦。”
  宋福的好奇心就要得到满足,自己的猜测马上就能证实,进宝这端起茶来不想说了。这一卡壳急得他直搓大腿,门外边咚咚咚杂乱脚步声传了进来,气得他一个劲地喊:又出什么事啦,来发、快上来看看。

  什么事,码头上岀乱子了。
  这到茶楼来的人,大多数是闲人,三两位好友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闲天,正巴不得那有热闹事了。也不知是那一位顺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发现码头上人都扎了堆,横七竖八的大杠扁担举得多老高,中间围着两个黄头发的,这俩人还不住的指手划脚-----
  “走啊、有热闹瞧啦。”
  他这一闹腾,楼上喝茶的也不喝了,呼噜呼噜全奔楼下跑,你说这能不乱吗。来发这么一学舌,宋福打开窗户一看,也顾不上追问进宝了。急匆匆地打了个招呼就要往外跑,进宝一把把他拉住了。
  “别急 别急 这有-----、咱得一起去啊。郝老、实在是对不住了,失陪一下。今个刚好有几船粮食到岸,我得去约束一下伙计们,不要跟着瞎掺和。”
  好 好 您忙您的,正事要紧。咱们有空再聊。”
  正事、狗屁正事也没有,根本粮食还没运到呢,这全是托词。人群中间的那个洋人他认识,就是马克身边的。进宝是怕他一闹事和李大个牵扯上,买宝剑的事就会岀麻烦。

  怕出麻烦,这麻烦出的还不小呢。进宝虽说当了宏运管事没多久,可码头上的人几乎全认识他。看见他来了,急忙分出一条路来,他进去一看也傻了。这真是怕嘛来嘛,地下躺着三个呢,一满脸是血昏了的不认识。不过从打扮上来看,肯定是个弄船的。干这种行当的和平常人不一样,穿的是一脚鞋。(两只一样不分左右穿那只都行。弄船别看不走路,可脚下得碾劲,两只换着穿图个能省点。当然、现在是看不到这种大蠢鞋了。)另外两位都是李大个的同伴,也是他的徒弟。全都抱着大腿动不了劲,眼光死死的盯着这个皮特,嘴里不住的喘粗气。
  @lysx2012 625楼 2014-04-14 16:18:00
  攒了几天的文
  楼主的文要静下心看,急三火四的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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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亲一直的支持~~ 楼主初写此文时,并未考虑到要写成什么样的体裁,只是楼主生长于曲艺之乡,从小耳濡目染,在行文时不知觉就融进了评书相声的影子,后发觉如此述说倒也别致有趣,便一直延用下来。
  文中故事多取材于民俗传说,楼主爱听故事,尤爱各种传说,楼主觉得,传说传说,是由前人传下,说与后人听的,遑论真假,它总是带了那个时代特有的一些味道,如是失于传述,总是可惜的。
  “他们这是怎么啦?”
  怎么啦。原来这皮特上了岸不由分说连踢带打。玛丽不但不阻止,反而不断的用洋文加杂着中国话乱骂。船主人鼻子嘴全破了,倒在地上不停的翻滚。码头上的人们想劝又没人会说洋话,想拉又不敢来伸手。眼见着人都被打昏了,皮特还用脚踢,李大个的这两徒弟实在忍不住了,上来刚想架走船主人,谁知皮特是疯狗一般,见人就咬了。无可奈何,只好接招还手。开头还算能支撑着,可这洋鬼子皮糙肉厚挺扛打。这俩人也怕惹事不敢下狠手,拳脚全没往要害处招呼,一来二去就处于了下风。到后来就没有还手之力,只剩下挨打的份。大家伙也断断续续听岀了点眉目,这事根本不能怨船家------
  眼见着这俩个也躺到了地上,皮特还是不停手,这才激起了民愤。众人是里三层外三层,也不知围了多少层,杠棒扁担举得跟树林子一样,皮特这才住了手。走了走不了喽,大家也不敢往前偎,全僵这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进宝心里有底了。他正要上前一步,手腕却被宋福一把攥住。小声贴近他耳边说道:“管不得,这洋人比豺狼还狠,是不和你讲道理的,还是等官府的人来了再说。”
  二十七 蛮横无理两人高兴
  官府、官府的人才没有这么傻。这要是平常百姓闹事,巡街的早就跑过来掺和。压没钱的帮有钱的,这里头的油水可大去了。今天这事不一样,摆明了是这个洋人没有理,已经激起了民愤,来了怎么说。帮洋人、不能这么做,好歹都是中国人良心上说不过去。帮百姓、惹不起,朝廷都拿他们没辙,怕得钢钢的。俗话讲得好,眼不见心不乱,一个字,躲。
  就没有报案的。
  不可能有,谁心里头都明白,报案也没有用,连衙门大门都进不去就会被推回来。理由很简单,大老爷下乡体查民情。这等涉外事情,得等大老爷回来再做定夺,一边候着去吧。
  得、这是想把事情拖没了。万一这百姓们------
  甭担心,那时候的百姓还没有这么大的勇气,皮特要是真往外闯,肯定还没有人敢生拦着。他之所以没有向外硬闯,这有两个原因。一是玛丽想就此讹钱,二是有人喊快叫李大个去。别的中国话他是听不懂,李大个这三个中国字听得懂,马克 黄堂贵讲了无数次。好啊、正好借这个机会,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中国人。
  李大个有急事回家了,他那里知道,这才双方在这耗上了。
  进宝可不想让这俩人碰面,从心里头他也是腻歪这个皮特,李大个的脾气他更清楚,甭管这场谁占了上风,肯定这宝剑是不会卖了。
  “不管不成,这俩人是我雇的零工,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放心、我已经想好办法了。”
  宋福见他执意要管,也就不好再拉着。只好松开了手,一再叮嘱小心些,不要言语上再激了这个女洋鬼子。
  有眼力,看岀祸根就是她。
  “大家静一静,我来和她们交涉。”
  喧杂的人群立刻静了下来。
  “你 你想干什么 滚 我要你们当官的讲话”
  洋玛丽不屑地扫了一眼进宝,这个瘦瘦弱弱的中国人没有穿着制服(官衣),还敢走到自己面前说交涉。
  “公差们来了也得凭这个说话。不就是一个簪子吗,能值多少钱,我赔给你。”
  进宝掏出一绽银子掂了一下,表明自己是有钱人,官差们来了也不过就是如此。
  洋玛丽先是一愣,随即向皮特吼了几句洋文。奇怪的是这个皮特,竟然一声也没有吭。
  洋玛丽又是叽咕了一句什么,显然是对皮特不满意了。她扭过头来,毛绒绒的胖手指着进宝的鼻子。
  “你赔得起吗,这是古董 古董 明朝皇宫的。”
  哦-------- 洋婆子这是要讹人喽--------
  所有的人立时回应了一片嘲笑声。
  洋玛丽气得满脸发青,扯起了皮特的大手示威地晃了几晃,又是一连串的洋文。她是在和皮特说,亲爱的、你愣着干什么,没看见这些人在嘲笑我,这太丢你的面子了。还不快把这个人给我揍趴下。晚上我还会给你奖赏的。”
  她不知道进宝是谁,皮特可知道这个年轻人不能惹,马克还等着他得到宝剑。虽然说一想到这事心里就不痛快,李大个有什么可怕的,让自己出手狠狠教训他一顿,直接把宝剑抢过来得了。可是马克的话他又不敢不听,别的又想不出来,只好来个一句话也不说。玛丽这么一逼,不得不把自己的苦衷说出来。这一通叽噜咕噜的洋话一讲,玛丽兴奋得蹦了一个高,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地亲了好几口。
  进宝也不知这洋婆子和皮特什么关系,这大廷广众之下她也不知羞耻,这皮特要是让她给激火了就麻烦了。总算还好,这洋婆子松开手转连身来:“好、我就给你的面子,五百两 五百两银子,我就饶了他们。”
  她说的道轻巧,明明是自己弄掉了东西,还不讲理,连拉架的也一起打伤了,还敢张口就要五百两银子,这不是异想天开吗。看来她是把进宝当成大款了,不讹白不讹。进宝气得都笑了,我就是干古董行的,前朝的簪子见得多去了,有个凤头就是宫里的,这不扯蛋吗。退一万步说,就算是真的,这也不值这么多钱,有个十两八两的就打住了。(当时这路东西并不值钱)
  “你不信、可以问他,这可是马克先生收藏的珍品。”
  玛丽冲着皮特又一通洋话。皮特跟着是一个劲的点头,表示这都是真的。还伸出双手,一只张开着,另一只连着做了两个零,表示五百两一点也没有多要。
  个混蛋二百五都凑到一块了,进宝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了。马克的东西能是真的?这就神了。光东家卖给他的假货就多了去。要是真的,这家伙也绝对不会送别人。五百两、五两少不少,也别想得到。他眼珠一转,话就有了。
  “好、这可就不能凭你们随口一说,有物证吗,拿出来让大家瞧瞧,值不侄值五百两。”
  “物证、什么物证?”
  玛丽都被问蒙了。
  “这洋婆子不是缺心眼吧,啥物证、当然是掉在河里的簪子呗。”
  众人齐声哄笑起来,不愧是集宝轩的大管事,说出话来就是高,对这种不讲道理的洋人,就得上不讲理的招。
  “你 你 你--------”
  “这东西真的值五百两,我一个子不少全赔你。你们打伤的人,咱可得说道说道。一、看病赔钱,二道歉认错。”
  “对 宋大管事说的对,看病 赔钱 认错”
  这回大众的喊声是一浪一浪高。
  “干什么 干什么 都往边靠 起什么哄啊 全都想造反呀 散了 散了 别围着”

  班头领着几个衙役走了进来。
  “哎哟--------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两位洋大人。宋大管事,你也在这呀。怎么着,这还躺着三位。起来 起来 都给我起来。”
  “班头、您就甭叫了,全伤着起不来。”
  “去去去 这有你什么事 滚一边去 宋大管事 这仨是你的人 我说你也是的 平时就该多教训着他们点 这洋人咱们惹不起 --------这位洋大人 女洋大人 有嘛事 您跟我说”
  进宝心里头这个别扭,早干嘛去了,我这才用话堵住了他们,你们就来了,这不是凑乱吗。
  洋玛丽这下又找着了辙,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和大河,又指了指船主人:“他不好好划船 把我头上的簪子弄得掉在那里了,赔 他必须要赔给我。还有他 他们全是一伙的。皮特 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也不说,他们可都要告你打人了。”
  她这后面这句话是用洋文说的,为的就是拱他的火,这些公差肯定是怕这个。皮特为什么不闹腾了,他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可更怕马克。这宝剑的事是马克的秘密,决不可以告诉外人的。
  楼主:LDrakula 时间:2014-04-15 11:28:00
  @lysx2012 625楼 2014-04-14 16:18:00
  攒了几天的文
  楼主的文要静下心看,急三火四的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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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亲一直的支持~~ 楼主初写此文时,并未考虑到要写成什么样的体裁,只是楼主生长于曲艺之乡,从小耳濡目染,在行文时不知觉就融进了评书相声的影子,后发觉如此述说倒也别致有趣,便一直延用下来。
  文中故事多取材于民俗传说,楼主爱听故事,尤爱各种传说,楼主觉得,传说传说,是由前人传下,说与后人听的,遑论真假,它总是带了那个时代特有的一些味道,如是失于传述,总是可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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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ysx2012 632楼 2014-04-15 16:26:00
  这种文体确实有趣,字里行间不乏幽默,听来活生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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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您懂。
  洋玛丽算计得挺好,反正你不懂中国话,只要你哇啦哇啦的一闹,他们也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这五百两银子我是要定了。
  又是一通洋话,皮特终于又忍不住了,叽啦呱嗒一来一去的回应起来。
  班头一看,真哏、两个洋人象是起了内哄。这回没白来,银子捞不着,也就拾个乐。
  乖乖 这什么人呀。
  他这个乐还真不好拾,一来一去没有几个回合,皮特就被玛丽搞定了。只见他暴跳如雷一把揪住进宝的脖领子。嘴里叽哩咕噜一通乱叫,又是指河里又是指身上,连地上的李大个的徒弟也没有放过。
  这变化也太快了吧。其实这是必然的。他说宝剑的事时,玛丽就听出了软肋在那。这几番话说的就是,你不是想取代这个人搞到宝剑吗,这正是用钱击败他的好机会。先搞垮了他,再打倒李大个,宝剑一到手,马克先生也会夸你文武全能,以后肯是能器重你,现在想缩回去,马克知道了也饶不了你。
  她这忽悠的水平其实并不高,可皮特是个没有头脑的家伙,总梦想着用拳头来征服一切,一听这话正对心思。两二百五碰一块了。
  洋玛丽傻损傻损的,硬是一句话也没说。等到进宝被重重的墩到了地上,这才叉着双手走过来:“听着、皮特先生说了 明天还这时间 五百两 要不把宝贝给我捞上来。还有叫那个李大个来,他的徒弟打伤了皮特先生,必须得给皮特先生认错。要是不认错,让他也尝尝皮特先生的铁拳头。他们是你的伙计,赔不起,你得岀。你们几个也听好了,明天这时候,请你们当官的也来这,主持这件事。”
  这不是颠倒黑白拿着不是当理说,这也能行得通。
  嘿、还就行通了。这几个衙役还就没敢吭声,点头哈腰的送走了这俩人。
  (这个乱捣的)他们干嘛来呦,自己没得好,还把进宝给踩泥里去了。
  其实他们也不想来,全是那个李步清,他是一沾上洋人头就大的主儿,一听这围着的人越来越多,生怕伤着了洋人。(来得真不是时候)
  看到了这么个结果,宋福心里可有些不自在。自己要不是爱多事喊来福问,进宝也就不至于把自己给陷进去。唉、进宝啊进宝,你要是听人劝--------
  船主人又是感激又是害怕,都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一个劲地冲着进宝做揖。进宝那里顾得上理他,先来安撫李大个的两个徒弟。
  “回去告诉你们师父,这事我自有办法用不着担心--------”
  已经又聚拢过来的人无不竖起了大拇指,瞧人家宋大管事真够意思,到了这份上也没有退缩。
  宋福是暗暗替他叫苦,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讲这种话,可真是成了死要面子活受罪,你接下来怎么才能摆平这个事。
  不光他叫苦,还有一个更叫苦的呢。
  进宝?
  不、船主人。进宝虽没有直接对他说,但对他也是个定心丸。不管怎么说黄堂贵的大管事,说句话的份量要比自己强上一百倍。
  进宝把事都担了去,那他还有什么可苦的。
  不苦不行,衙役们连人船全给扣下了。
  进宝真的不叫苦,还真没有。他终于捋顺了这里头的厉害关系,皮特算什么,不过就是一条狗而已。这个洋婆子最多也不过是个洋野鸡,要真在马克心里有份量的话,也不会让皮特来陪她上街,更不会用一个破簪子来糊弄。你想用官府来压我,我就请东家岀马,让洋主子来压你。

  “糊涂东西 进宝呀 进宝 平时我是怎会教你的 连点随机应变都不会 错了 错了 一开始就全办错了。”
  进宝这下子可傻了眼,东家不岀头自己可担不起来了。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我又没有说不管,你怕什么。”
  怕什么,五百两银子啊,搁进宝身上还岀不起。他这一听答应管,鼻子一酸腿一软就要给东家跪下。
  “给我站好喽,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要再这么没出息,我可不管啦。”
  黄堂贵的这话又吓得他站直了身子。
  “好、这才象个男子汉的样。行啦、下去吧。”
  “东家、那我套车去啦。”
  “回来 回来 我说过要出去吗,如--------此--------看-------来------你--------你-----你还是糊涂 哈------哈-------哈-----哈。”
  他这用京剧韵调一拖长腔。进宝就知道东家这又是高兴了。他这一高兴不知又要拿谁寻开心。
  “你 你 你 怎么又不问了。”
  “是啊 我 怎么又不问了,我 我 我不知道 要问 问什么了。”
  进宝只得也拖着长腔回应着。心里却在想,我问 我问什么呀,谁能猜着你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今个你要不去找马克,明天这关我就过不去了。
  “你且近前来,听我与你说个明白。一场蚌鹤相争的好戏刚开锣,你 你 你就把-------把 打锣的踢下台,自己登上场,蠢啊-------啊---------”
  进宝格登一下子醒过味来,自己要是不插手,皮特官府双重一压,李大个非得赶快卖宝剑不可。
  “哈哈哈哈--------”黄堂贵是一阵大笑,重重地拍了两下进宝的肩膀:“不过还好, 他自以为拴住了别人,岂不知自己也身在套中。待到明日,本帅亲自出马,略施小计啊--------。”
  进宝心中的这五百两的重负,这才卸了下来,单等着听啊后面是什么计了。没料想东家又是话头一转,来了一句,传酒饭来,本元帅吃得饱了,再去泡澡不迟。
  进宝还以为他是吃饱饭再说这件事,没想到又是一个大转弯,改成去泡澡了。他只得无可奈何接了一句、得令------也。

  他这边是悠闲的很,李大个可忙得不得了,他得忙着给两徒弟接骨疗伤。
  大虎也没闲着,人表面上是在昏睡,神魂却又重新游历着过去的事情。冥冥当中还有一个声音,不住地给他解说-------

  马克可是不由分说就给了玛丽一记耳光,厉声喝斥道:给我滚到里屋去,再敢掺和我的事,扒了你的皮。
  皮特看着都呆了,绷直了身体准备接受惩罚。没想到马克围着他了两圈,一屁股坐回沙发里。
  “知道为什么没有惩罚你吗,因为你比她还愚蠢。笨猪、你有把握能打赢吗,中国的功夫可是深不可测。万一赢不了,我们的面子就彻底全丟了。”
  “马克先生、您放心,我保证打得他爬不起来。”
  “好、我相信你能打赢他。记住、不是爬不起来,是让他永远也爬不起来。干好了这件事,我开个西洋拳馆,让你收授徒弟。”
  马克是突然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但不再责备皮特,反而是鼓励加许诺。皮特也不想想为什么。看来笨猪就是笨猪,马克的拳术可比他高得多,要能除掉李大个拿到宝剑,早就自己动手了,还用得着花银子。他本身就是外国的地痞加无赖,这个无赖偏偏又长了一付好脑子,要不怎么会摇身一变,跑到中国来充神甫。
  地痞无赖有了高智商,干起坏事就得先找着歪理,外国如此、中国照旧,马克是深知此理的。他之所以没有和李大个交手,就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自己有多大能耐十分清楚,私下里较量根本没戏。只有在这种公开场合,李大个才会心存忌讳。这回机会来了,又不用自己出头露面,皮特岀手结果了他更好。这万一有了意外,还能打另外的主意。
  好么、他是满心高兴故意激火,玛丽这个耳光挨得有点冤。
  不冤、谁让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再笨的人也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皮特仗着自己是外国人,根本没有把中国人的性命放在眼里。要不是进宝出面阻拦,这三个人的性命还真不好说了。现在得到了主人的旨意,这股邪劲更加旺盛起来。他把手指头关节捏得 叭 叭 直响,狂妄地叫道:“只要那个进宝不再岀面,我会送他去见上帝。”
  “放心、我会让那个荒唐鬼管住他。”他拍了拍皮特的肩膀,满脸狞笑的说道。

  “不行 不行 这会儿,你说什么也不能找到教堂门上去。”
  于得海一家加上李婶死拉哽拽,李大个才没有冲岀院门。
  “那你说怎么办,我两徒弟的腿就白白折了,还让我去给他赔礼,这不是欺人太甚吗。”
  “大个兄弟、洋人是不会和咱们讲理的。刚才人太多我不能说,这就是还是宝剑的事,咱们还是先商量一下明天怎么办吧。”
  “还能怎么办,他不是叫号吗(挑衅的意思),我就揍得这狗养的永远也爬不起来。让 他也知道知道,咱中国人也不是随便欺负的。”
  “好是好、不过咱们打坏了洋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闹不好会要杀头的。如何占全了礼,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岀才好。”
  “那还不好办,爹、我下去把簪子捞上来就成。东西还给她了,打伤的人她再不管就更占不住理了。”
  “不行 不行 我听说正掉在三岔河口中间,那地方根本就下不去人。”
  “没事、我怕爹担心没有说过,那地方我下去过,大鳖根本不咬我。”
  “好、咱们明天都去,捞上了簪子,看她还怎么说。”
  于得海知道自己的女儿从不说大话,原本不想让外人知道她这奇异的水性,可现在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二十八 三方交手六处岀招 上
  黄堂贵是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带上进宝就出了门。他这刚走不一会儿,马克就上门来坐等了。
  伙什们早就得到指示,回答得这个干脆:您啦等着吧,来是来了、可又走了、东家去哪谁敢问、昨天事太忙、把您来过的事忘回禀了。今个刚想说、东家就走了。
  马克气得真想给他们几个耳光子。可气归气、着急也没有用,人家说的全在理上,这么大的买卖,忙起来事多了去了。自己一没留下名片,又没有说明有重要的事,人家也不会专门给记着,忽略了很正常。本以为来这么早准能堵得上,谁知道这个荒唐鬼今天犯了什么病,来得比自己还早。等、他可等不下去。找、他去的地方一向都没个准。马克这才真着急了,再见不到他就麻烦了。
  什么麻烦。他是不想把进宝扯进来,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句话不光中国人在用,外国人也同样懂。进宝是什么人啊,黄堂贵忠实的干将。真闹僵了、黄堂贯也会不答应。何况他一向又不按常理办事,谁知会出什么妖蛾子。

  “东家、马克不是--------”
  “你笨呀,等他、等他来了就麻烦了。”
  进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黄堂贵打断了。
  “这事不和他沟通--------”
  “沟通个屁,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我傻呀。”
  进宝的话再一次被打断了。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马克上门讲和本在意料当中。(难怪当时不害怕)东家的这一手出呼意料了,他不也是想用洋人和官府压李大个吗,难道这是又变卦了?不行、我得再问问。
  行、进宝这胆也够大的,连着吃了两次窝脖(训斥)还敢再问。
  不问不行,一是自己本性爱找真,遇事闹不明白连觉也睡不安稳。二是东家的脾气更格路,训斥人表明心里正得意,连挖苦带损的还能讲给你听。可要是等到兴奋劲全上来,声调一拖长换成了京剧道白,再想问可就真烦了。昨天泡了一下午澡,他就一出岀的没有住了嘴。现在他终于又训人了,自己不赶紧问塌实喽更待何时。
  “东家、您的意思是------用他们来压李大个快卖宝剑?那为什么要躲着马克,和他沟通一下有什么不好?”
  “错。沟通、我犯得着吗。自己上了房顶自己下,甭想在我这找梯子。他想自己弄到宝剑,我让自动打消了这个念头。给你、拿着,见了面就先拍岀来让大家看了。”
  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到了进宝手里。
  “东家、您也相信有值五百两的簪子?!”
  “放屁、就是秦始皇他祖奶奶用过的,也不值这个价。”
  “那------ 咱们还真当这个冤大头?”
  “你当真给他呀,让他过过眼瘾。想拿走,我非得逼他自己说实话。进宝、你想想看,那个洋娘们知道不值钱喽,回头该怎么吵架。”
  闹了半天就为了找个乐,东家这也太不拿事当事了。甭问,这是故意和马克过不去。这因小失大也太不值得了,他也不想想马克没了面子,一口咬定就是古董天下无二,官府也拿他没有法。不行、我得提醒东家一下------
  “你小子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想说啥。怕什么、瞧瞧看,咱们这是去那。”
  进宝疑惑的撩开车门帘一看,心里明白了,这不是去郑三爷武馆的路吗。
  “这回懂了吧。五百两银子他是看得见摸不着。”
  进宝着实吃了一惊,大河里头的冰可才解化没有几天,这可是要命的买卖,郑三爷水性再高怕也不敢下。万一 ------
  他脑子里这么想,心里头一急,这话就说出口了。
  “亏得你还是干古玩的,一点见识也没有。水凉怕嘛,人家有专门的水衣水靠,加上一个独门的东西,在水里呆上三五袋烟工夫没事。”
  进宝是头一次听到这话,不得不佩服东家见多识广。他那里知道东家的见多识广,全都是用银子买回来的。郑三爷有这本事没有,还真有,不过他从不在外人面前露。黄堂贵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才赶在他早上教授徒弟之时过来。现在一看进宝咧开嘴乐了,抬手又给了他脑门子一下。
  “你先别美,请得动请不动郑三爷,一会儿就得看你的表现啦。要是请不动,哼、这辈子就背着五百两的债过吧。”
  进宝惊得眼都直了。他知道东家一甩鼻腔,这事就万无更改的余地了。

  话分两头说,马克这头也不敢怠慢。他知道想找到黄堂贵是不可能了,只得再奔下一个目标。
  什么目标,官府呗。
  洋大人来了,班头那里敢怠慢,一溜小跑后衙来禀报。李步清这刚端起早饭来,一口饭还没往下咽。班头的这嗓子,教堂洋大人到访。他这一惊,饭在嗓子眼打了一个转,险一险噎个翻白眼。
  “混 混蛋、你 你-----喊这么响干嘛,快 快去叫师爷来。”
  “用不着着急,小人早就在这候着呢。东翁、您安心吃您的早饭,班头、下去吧,我这就过去。您啊,吃完了饭、喝足了茶,歇一会儿再出去也不迟。”
  “好 好 干脆你就说我下乡体查民情去了-----”
  “这可不妥,拖过今天还有明天,这本来就是左右为难的事,闹不好会影响您的前程。这事本来就没有理在,他这是前来求您。呆会到了现场,您得摆出点威风来,不可自毁了大老爷的形象。再说就算有天大的事,集宝轩在前面顶着呢。您又不是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关系多着呢,黄堂贵鬼点子又多,上面的路子又这么宽。我先过去探探口风,您呀,就等着看好戏吧。”
  师爷的这一大套打气话,李步清这才塌下心来吃早饭。
  费思亮这才一步三摇来到了前面大堂,双手一抱拳:“马克先生是不是催的早了点,昨天不是说请大老爷十点半钟现场审案吗。”
  费师爷怕马克不懂得中国的时辰,专门挑了西洋钟表的点数来说。
  马克一听、什么 什么 甭说一个小小的县官,就算是再大的官,也不敢说要审外国人。他等了半天,穿官服的没见,来了个反挑自己毛病的。他这火就不打一处来,(没找着黄堂贵的火还没消呢)脸色一沉,话就不好听了。
  “喂、你是干什么的,懂不懂、我是外国人,你们没有权力说审字。你必须得向我道歉。”
  费思亮是一晃脑袋,心里话,这个洋鬼子懂得还不少,连这话外之音也听出来了。行、你就是再明白也不懂中国话、一种话多种含义和解释。你急了好啊,我就等着你着急呢。不急,心里话怎么能讲岀来。好、看我的,非探明你们俩家僵到那一步了不可。。
  “你问我、我是师爷啊,专管处理文案的。马克先生口口声声没有权力审,那请我们去干嘛。”
  “你----你可以说审他们,不可以说审我。”
  “对呀,我们大老爷也没说审你啊,是审案,审理案子。不是审你,是审他们。”
  又是审案,又是审他们不审你,说了一归其不还是审吗。马克虽心知肚明,可怎么绕也讲不明白,这个话题不能再扯下去了,再怎么掰扯只能是越描越黑。
  “号(好)、你们官场上的事我懂,什么也不用说了,你们当官的怎么还不岀来。我是不是也得去敲堂鼓不成。”
  他是想以退为进,将这个不知好孬的师爷一军。费思亮那能给他留这个空,这要是让上司知道喽,怠慢洋务的罪名可吃罪不起,县太爷的官帽算是戴不住了。
  “用不着 用不着 这本就是已经立了案的,我们大老爷那敢怠慢,昨天下午一接着衙役的传报就往回赶,连夜就提审了人犯,到这会儿才刚完事。您总得容他吃点饭理理官服再出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您还是后堂请吧。”
  一来一去表面上马克是占了上风,我是洋人,说了半天,你不还得乖乖请我后堂去坐吗。
  其实费师爷也够损的,先不往后堂请就是让他站着。
  对呀、大堂之上只设太爷和文案两个座位,马克是坐那也不合适。费师爷之所以整他,就是怕一会儿过份的要求太多了,先刹刹他的性子。

  黄堂贵也是在刹进宝的性子,办法他早就想好了。为什么这时候来找郑三爷,就是要赶在练武场上。进宝往地下一跪,他自己把事情一讲,高高的帽子给他一戴。想不管都不成了,徒弟们全在傍边瞅着呢,急公好义这个虚名就得把他给困住。
  进宝一听是这个法,嘴上不敢直说,心里可真不乐意。这大庭广众之下,我的面子往那放。
  “东家、这五百两银子也是笔大财富了,我看是不是等到不答应时再-----”
  “再下跪也不迟,对不对。蠢货、你当是你哪。银子这话根本就不能提,做人要的就是骨气和面子。你跪一跪怕什么,宁给自已人下跪,不赏外国人面子。这五百两过后才能拿给他,不是奖赏而是赞助,没听说郑三爷想在城里办个大武馆吗。”
  进宝这嘴张得能塞进去个拳头,一向凡事都要图个乐子的东家,这回怎么突然间转性了,变得庄重严肃起来。
  “傻眼了吧、皮特想在中国人面前抖威风,我非要他灰头丧脸不可。”
  好么、原来是抱看这个想法,进宝这回是全明白了。难怪东家一面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一面非让自己跪下去求郑三爷,这是把他当成英雄豪杰了。十有八有,李大个也还得算上一个。你是财下气粗又有京城大官撑腰,当然是什么也不怕了。闹到最后倒霉的还得是我,皮特这家伙还不得把气撒在我身上。一想到三个人那付惨样,进宝从心里就打开了哆嗦。
  “没岀息、又不是让你上擂台,你哆嗦什么。李大个不行、还有郑三爷呢。”
  擂台?!这是成心要往大里闹了。
  得、这一步步东家早就算计好了。进宝这会儿真恨自己多事,要是不出面管这档子事------ 唉、说这个早晚了。进宝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提醒道:那------ 以后的生意------
  “屁话、生意归生意,较量归较量,左右都是个玩,要玩就玩个心惊肉跳。你呀、算了算了,听听这口学得象不象。我本是卧龙岗------”
  黄堂贵又是一个急转弯,撇开了长腔。

  费思亮摇头晃脑不紧不慢的,先是让座又是让茶,就是不提正事了。马克这才知道官场拖拉劲的厉害,他可没有耐性这么耗着,直接责令了过来:“告诉你们当官的,一、五百两赔偿必须得由李大个出,要是出不起就抄家顶债。二、他和徒弟当众道歉认错,否则打死无论。”
  他这气高指昂的站起来就走,费师爷不慌不忙地拦了一句:“马克先生请留步,在下就不明白了,据班头回报,答应赔钱的可是进宝。”
  马克气得险些给他一记耳光,扯上了进宝,黄堂贵就会岀面了,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系,多管这个闲事干什么。
  不知道,费师爷心里清楚着呢,昨天傍晚信报传来消息说,李家有一把宝剑,这些天半夜自己跳簧鸣啸。进宝平白无故的干嘛出头,就是黄堂贵势在必得了这剑,好拿来孝敬上头。洋人想借官府的手来抄家,也是为了这把剑。好、你是洋人我们不敢惹,那头我们也是更不敢惹。如此看来,最好让他们自己先掐起来才行。
  “马克先生、无论谁出都是银子,何必这么叫真呢,除非你们都是为了这个。”
  费师爷说着朝班头腰间扫了一下。这意思表明,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里面的事。
  马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们之间的事用不着你管,你只要判令李大个来赔就行。”
  “是是是 你们俩家我们太爷是谁管不起。不过、按规矩谁家的伙计惹了祸,赔不起的话,全得先由柜上先垫着,这就叫连带关系。至于以后怎么处理,那就得看人东家的心气了,官府根本就管不着。马克先生,听说您和他东家的关系不错,何必舍近求远让我们为难。您呀、不是先找找黄堂贵再说。我们太爷在现场恭候着,保证一切全按你们商量的结果办。”
  这一大套道理说得马克是哑口无言,想发火又找不出理由来,人家可是按部就班回答你的话。费师爷这一夜的工夫没白费,思量了n 种可能才做出判断的。
  “送客-----”
  费师爷的这一嗓子可宏亮了,为的就是让县太爷听见,用不着岀来,马克让我打发走了。

  郑三爷的面子给的真足,进宝这膝盖刚要贴到地,他一伸手就给挽起了。
  “二位的来意不必说,这洋鬼子也欺人太甚,您就是不来,我是非得去管不可。徒弟们,拉上东西,跟着黄爷走。。”
  黄堂贵面带嘎笑:“郑三爷,先慢一慢。有些事咱们还得商量一下。有没有妥贴的地方。”
  “好啊、久闻黄爷足智多谋,一定是有极好的高招。来、这边请。”
  “那里 那里 我就是荒唐鬼一个,出的点子也是又阴又损的。”
  郑三爷听了也是一笑:“好、敢说敢做、对付不讲道理的洋人,还非得又阴又损的办法不可。请”一拱手将黄堂贵让向传授心法口诀的小屋。

  于得海也是一夜没睡好觉,捞簪子的事好办,怕的就是李大个压不住火。教堂的洋鬼子肯定不会讲道理,官府更不会向着百姓来说话。洋鬼子有多大能耐谁也不摸底,道歉的事根本不可能,这场生死之搏是不可避免的。这一连串的难题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直到早晨起来时,他也没有想出一个办法来。看来这维一的希望就在进宝身上了,但愿他一直能扛着这事,官府才会有忌讳。
  他这刚一开院门,一个小孩子扔下个纸卷就跑了。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十二个字。官不管、黄来扛、请三爷、静观变。
  唉哟、好你个胡铁嘴,知道消息直接来不就得了,还闹这个玄虚干嘛。得、来得还不迟,我得赶快告诉李大个去。
  胡铁嘴不敢露面,自然有他的难处。中午他就把消息放了出去,可线人说费师爷出去办事了,没在衙门里。直到晚上才传回来信,宝剑的事透进了县衙费师爷耳朵里,可黄堂贵这边没有动静。这箭头不发扭折箭杆,黄堂贵一下午那也没去光泡澡了,再着急也猜测不出他是怎么想的。直到早上起来,黄堂贵的马车一奔西城门。得、荒堂鬼这是又要玩怪招,请郑三爷幇忙来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明着去送信不行,马克教堂楼上的望远镜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才有了小孩来送纸条。就这样胡铁嘴还是不放心,远远的瞟着于得海看上了纸条,这才抽身回去补个觉。
  胡铁嘴本事不但大,这心也挺细。
  这种大事岀不得纰漏,不光是他,就连玛丽和皮特,马克也是叮嘱了一遍又一遍。目标是李大个,不要再扯上进宝。此刻二人正站在码头上等着马克------
  二十九 三方交手六处出招 下
  费师爷为什么没在衙门里,原来正盯着往河堤上运树苗。
  早没事,晚没事,偏巧这会儿运树苗。
  就是巧吗,其实这一大批桃树苗早就运到了,就是一直压在他的手里没往河堤上送。
  这不多于吗,树苗又不是银子,一可以挪用一下,二可以放到银号里吃利息。
  这可不多于,一个堂堂的师爷,能办这种毫无意义的事,他是另有用意。什么用意、对不起,得保密。
  嘿、那还说他干什么。
  不说不行,他要是在衙门里,早就拦下县太爷,不让派班头衙役们去了。
  费师爷出这主意胆也忒大了,就不怕事情闹大了,上司怪罪下来。
  两家都惹不起,该闹大总归得闹大,去了也毫无意义。不如赶快装着不知道,找个远远的地方去体查民情,最好再弄岀个把的民事纠纷家庭矛盾来,绊住脚呆上个三天两天的------
  招出的还真有点邪,明摆着有矛盾他躲,没矛盾生茬给弄。行、这清静躲得真不错。
  不错也没用上,一拨拨的回报,全是洋人打伤了人,先是使船的,后是李大个的徒弟。李步清也是一时的头脑发热,生怕激起民愤来伤了洋人,没法向上面交代。他就没有想清楚,李大个要是在场,还轮到徒弟出头吗。会功夫的都不行,民众谁敢出上,只不过是虛张声势而已。这个烫手的“山芋”粘上了,这才想起快找师爷来。
  找师爷、那这么容易。师爷这几天在那,县太爷都不十分清楚。把个李不清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万幸的是,傍晚时分,费师爷回来了。李不清也顾不上问树苗的事怎么样了,一股脑的把这事讲了一遍。
  当成主心骨了,也不知这到底谁来主事。
  谁主事,当然得是县太爷主事了。师爷也不过就相当于秘书长兼参谋长,提的点子仅供参考,参考而已。嘿嘿 过去如此 现在如此 将来也是如此。
  好么、县太爷就是传话筒啊。
  嘘、心知肚明即可。传媒的影响力不可小觑。

  码头上此时已经是人山人海议论纷纷,李大个等人刚一岀现,喧杂的声音立即嘎然而止。不用衙役们出手,拥挤的人群悄无声音的闪岀一条通路。很多人们都扭过脸去,不想正视李大个他们。此刻除了风摆柳枝在剧烈的舞动,所有人的全都停上了动作,只有李大个等人的脚步声,一下一下敲击着每个人的心房。无数颗心紧紧的揪了起来。洋人可恶,这准都知道。官府也不敢管,更是个不争的事实,维一的希望就是要看进宝的了,也不知荒唐鬼会不会维护他。可听说他一直和洋马克做生意,现在还没见他们岀现,看来------ 无数的猜测、无数的忧虑,全都向不好的方面倾斜。这打输性命难保,打赢了也难免获罪,李大个是凶多吉少-----
  李大个踏着坚定的大步,来到了装卸货物的平台上,气定神闲的往一块压舱石上一坐,双目微闭全面的放松自已的身体。他知道将要面对的是一场恶战,单从两个徒弟都对付不了他,就说明这个洋鬼子的身手不错。再加上有官府的袒护,他可以肆无极惮的全力发挥。而自己则要按照商量好的那样,不到性命忧关的关键时刻,不可以下重手狠手。这一来,十成的胜算顶多也就剩下五成。巧赢 巧赢 他在心中默默的叨念------
  于得海的任务更重,他要全盘掌控着随时岀现的机会,力争不让这场比斗发生。英子也是做好了一切准备,贴身的衣服特意找了一身深色厚粗布的。并且把裤角和袖口用细绳扎住。
  外行死了、长衣长裤本身就兜水,再扎上了口。这衣服里全是水了,人还上得来呀。
  一点也不外行,英子就是为的上岸之时体形不外露。别忘了人家是有特殊的水中工夫。
  嘿、这不还有郑三爷了吗,下水的事用不着她。
  事是这事,道理也对,可诸事皆有个万一,不得不防。俗话讲得好,求人不如求自己,自已能很比谁都强。于得海相信郑三高古道热肠,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但毕竟是年纪大了些。这春寒未暖的冷水中,徒弟们是否会阻拦?

  “好了 好了 进宝和黄大东家来了”
  “有什么好的,这个荒唐鬼还不是得向着洋人。”
  “-------荒唐鬼就指着洋人来买古玩,肯定不敢-----。”
  “你看进宝嘟噜着个脸,这荒唐鬼还不定使出什么坏招来-----”
  “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这个主儿更是坏东西里头拔了尖-----”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七嘴八舌议论纷纷。绝大多数的人全都倾向于后者,这些人越说音越大,荒唐鬼 荒唐鬼的,根本不怕黄堂贵听见。
  班头和衙役们连吆喝带喊,人群这才慢慢分出了一条小缝。
  “进宝、你阴着个脸干什么,高兴点。跟住了,没瞧大伙对咱多热情吗。”
  “是”
  进宝答应着,心里头是真不痛快。他一替东家生气,人家都指着鼻子骂了,你也笑得出来。二是别扭,东家下面怎么办连自己也不告诉。这郑三爷怎么就不跟着来,又要搞什么鬼名堂------
  “诸位好 诸位好-----”
  黄堂贵一面往里挤,一面不住的打招呼。听着、这招呼可不是冲着议论他好的人,而是专向骂他坏的人。
  有病吧、人家都骂他荒唐鬼了。
  不骂、他还不乐呢。荒唐鬼 荒唐鬼 这外号(绰号)叫得多响亮。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号(绰号)不富,看来今天必是旗开得胜,稳赢不赔了。
  还有这么想的。
  不这么想怎么想,后面还有一连串的计划呢,先得个口彩心里就是痛快。

  县太爷的大轿也到了。费师爷亲自打开轿帘,早就有衙役摆好了公案。李步清正了正官帽,威凤凛凛地一坐,抓起惊堂木刚要往下拍。费师爷手急眼快一把拉住了他,小声耳语道:“洋人还没到呢。”
  “知道、洋人就是比我的谱大。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得让本老爷等。”
  “太爷、不等不行,人家是原告。还有、您这堂木可得悠着点拍,洋人和黄堂贵可不吃这一套。”
  “嘿嘿、知道,这才要先拍几下。”
  好么、怕洋人都怕成这样了。
  黄堂贵虽然人狂做事离谱,可这大面上的事却明白得很。先过来向李步清拱了拱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县太爷也不敢怠慢,欠起身来点了点头,回了一句:“官服在身,不便下来见礼。”
  黄堂贵又是微微一笑,双方都心知肚明了。原来这黄堂贵早就捐了一个功名在身上,这可比县太爷大上好几级。只不过他是捐来玩的,压根就没拿它当事,更没有穿着官服露过面,这事连进宝都不知道。那年头要想官帽戴的牢靠,每一个现任官员都如红楼梦中写的那样,到任一始护官符可比官印还要重要。黄堂贵的底细当然清楚得很,他要是摆谱穿着官服而来,这县太爷还得下来跟他见礼了。人家没有这样做,显然是给足了他面子,他这心里头着实感激得很。
  费师爷心里却不自在了,荒唐鬼这是想玩什么招,你穿上了官服来,马克怎么着也得给你点面子。得、你就这么素衣小帽的来了,我和太爷知道也没有用,马克怕是不买你的账。想归想,这礼还是要见的。他抢前一步刚要施礼,却被黄堂贵伸手挡住了:“还见什么礼啊,心知肚明就好。趁着那外国银票子还没来,有些话正好念叨念叨。咱们借一步说话。”
  费师爷险一险笑出来,这个荒唐鬼还真有意思,这外国银票子叫得还真贴切。他那里知道,黄堂贵不光是叫得贴切,还要用得扎实呢。一会儿听完了他的念叨,只恨腰包里带少了银票。

  费师爷刚贴近太爷耳边把话讲完,人群中又是一阵更大的骚动。皮特带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往里就闯,躲闪不及的全都被他推倒,所过之处惨叫声不断。
  野蛮、太没有人性了。
  县太爷这怕洋人的主儿,也不由暗暗骂了一句。师爷的一番耳语给他打足了气,反正是用不着自己出面了,任由他们胡闹去吧。要紧的是把身上的银子发到班头手上,此刻他也恨身上没有带银票。
  怎么回事,两个恨没带银票的了。这是来审案,又不是搞面子工程往外搞捐助,用不着银票。
  谁说用不到,班头得到了太爷的话,也会恨带的银子少。别急、马上就要见分晓。
  马克一反常态的摘下帽子,还给李步清鞠了一躬。
  “尊敬的县官大人,人都到齐了,您该审理了吧。”
  “是 是 是-----是该----该理------理-----理了------”
  他这的怕意来得到快,不但结巴得审字都没说了,还忘了下面该说什么。师爷一看不好,赶忙贴近耳边小声道:传进宝。
  “对 对 传-----传进宝。”
  进宝早就准备着呢,赶忙上前跪倒:“小民宋进宝,叩见大老爷。”
  李步清这时又稳住了神:“宋进宝。”
  “是小民。”说着、他双手举起那五百两银票:“赔偿的银子,小民带来了,请大老爷验看。”
  “好、本县准你起来回话。”
  进宝一听,美。他得意扬场地往起一站,还故意扫了皮特一眼。怎么样、我也和你一样站着回话了。
  皮特对中国民见官的习制不了解,倒还没觉岀怎么样来。马克来中国多年了,民见官的规矩知道得一清二楚,当官的一这么做是摆明了在袒护对方。按说他该生气了,可他一点也没有生气,只是站在那里拦了一句。
  “等一等、县官大人,应该先请原告申诉才对。”
  他这话才刚一岀口,不知是谁就来了一嗓子:“大人审案、轮得到你插话,一边趴着去吧。
  跟就是一片哄笑加杂着喊声:“什么东西才趴着呦”
  “那还用问,狗呗。”
  “对、还是条洋狗。”
  马克头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他凶巴巴地扫了起哄的人群一眼,又狠狠地踢了玛丽一脚。
  洋玛丽得到了命令,扭动着大胖身子来到了公案前。
  “县官大人 我现在改变主意了,银子算什么,明朝皇后的凤头金簪才是无价宝。谁想出这个头,就让他赔我这个金簪。”
  李步清一听心里头这个乐,得、甭用往下审,自己就上套了。
  “好、看在你是洋夫人的面上,本县准了。宋进宝,李大个。”
  李大个近前来刚要下跪,李步清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免了 免了。听见没有,人家洋夫人不要银子了,你们俩看看怎么赔吧。
  “回大老爷,那只好是想办法捞岀来还她。”
  两个人一口同声回答道。
  “好、本县准了,你们快想办法吧。洋夫人 马克先生 黄 黄大东家,本县内急,先失陪一会儿。”
  费师爷也觉得这事变得有点蹊跷,可东翁能躲一会清静也是不错。
  李步清躲进轿内不提,黄堂贵心里可有点遗憾。这也太简单了,好多招还没用上,这外国银票子就进套了,真没多大意思。
  他这正觉得没有意思,马克满脸是笑走了过来。
  “黄、不是我要找你的麻烦,这个宝贝对我太重要了。玛丽、我只不过是借她带几天,没想到就出了这么大乱子。放心、事情归事情,你我还是好朋友。”
  黄堂贵早就知道,马克不敢和自己翻脸,他还指望着得到那件真正的宣德炉。他这一过来搭讪,好玩的事这么快就轮到自己亲自办了,也是满脸带笑地回敬道:“那还用说,我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天生的好奇爱热闹。要不是进宝说有值五百两的簪子,我才懒得来呢。”
  “怎么样、你不相信。”
  “得了呗、我在古玩行也算得上老大了,还真没见过这路玩意值这么多钱。”
  “no 明朝皇后用过的东西,很值钱的。到了我们那里,更是无价宝。”
  黄堂贵之一个劲地往下贬,就是希望马克使劲往上吹。也别说,马克还真听话。这一会儿工夫,又成了无价宝了。
  “嘿 嘿 嘿 你就吹吧,还明朝皇后用过的,反正谁也没见过。你这是故意讹人。”
  “你们不是说想办法下去打捞吗,捞上来不就见着了。黄、那就快想办法吧,我可没有耐心等。”
  黄堂贵心里就是一扑腾,洋马克别是知道了什么吧。他转念又一想,不可能啊,自己的计划连进宝也不太清楚,更别提外人了。这家伙准是以为簪子这么小,那地方又没有人敢下去,自己是稳操胜券了。好、我再给他吃个定心丸,把这个外国看赌场的痞子无赖拴得牢牢靠靠的。
  “你以为那地方这么好下去,我要找高人想办法,必要时还得外国的水鬼人来。”
  “你知道这个就好,东西这么小,早就被泥沙盖住了。看在朋友的份上,你不要插手,我只找李大个。”
  “嘿、你当我黄堂贵是什么人,想跳过我去检软柿子捏,玩人也没有这么个玩法。”
  “黄、我警告你,再不放手你会输得很惨的。”
  “好久都没有心惊肉跳的感觉了,我是就爱这个调调,我看咱俩就该接着往下玩正好。我赌你这个东西就是个假货。”
  黄堂贵深知马克的性格,一个看赌场的听见了赌字眼珠子就红了。他可不知道还有变数呢,马克迟来了一会儿也是有原因的。
  马克一听正对心思,突然舍弃银子和李大个,就是为了套牢这个荒唐鬼。这个机会来了,他当然也不能放过。
  “赌就赌,不是真的,我倒赔你五百两。要是真的或者捞不上来,你得赔我那个宣德铜炉。”
  赌场打手岀身的人不用装,这股子赌徒样就全带出来了。
  黄堂贵知道自己有必胜的把握,但这时必须得装装犹豫的样子。再说这宣德炉可是他的心头肉,这个洋马克也是真够狠的。
  围观的人群全乱了,这是那跟那呀,不是说李大个要和洋人交手吗,怎么改成赌场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五百两对宣德炉,不合理,至少得一千两。
  “谁怕谁呀、一千两就一千两。你们谁不服,全可以加边注啊。黄、你不会是怕了吧。”马克学着黄堂贵的口气说道。
  黄堂贵此时也看出来有点蹊跷,这个外国洋票子底气怎么这么足?不但不退缩,还要加边注?他往人群外边的河堤上看了一眼,郑三爷正稳稳当当的举着长烟袋向他示意。好、玩了这半天,反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量这外国洋票子也玩不出什么花招。
  “哈哈哈哈、好,玩就玩个痛快,就这么着。瞧得起我黄堂贵的,赢了全归你,输了我全给补上。”
  这气派马克可不想学,中国人跟他不搭界,他才不去干这种傻事。他心里也在盘算,这样正好,这一笔意外之财算是又白捞了。
  有人带头,再加上黄堂贵的许诺,身上带着银钱的谁不想往前凑。这种输打赢要的好事天下难找,难怪师爷他们全恨身上少带了银票。
  别说、也有没动地方的。
  谁。当然是李大个和马克这边的人。
  这一大阵子忙乱终于安稳了。交换完文书,马克和黄堂贵同时大笑了起来------
  三十 幸有后备万无一失
  周围的人们全被这两个人的笑声惊呆了。

  与此同时,远在十几里外的河堤上,有一个人看着大堆大堆的果树苗也在发呆。
  “苗头、你倒是发句话呀,咱们先种那一堆。”
  “种 种 还种个屁呀,全是死的。”
  “全是死的--------”
  来扛树苗的也全都吃了一惊。大多数人根本不相信,有些多手的还掐开一点树枝看了看。
  “喂 懂不懂啊就瞎说,瞧这枝枝桠桠都有点返青了。”
  “听他的干什么,咱们搬咱们的,那边还等着呢。”
  大家七手八脚地就往起扛,这么苗头可忍不住了。
  “你们全给我放下,种下去也白种,这些树苗的根全被人用开水烫过。”
  他一嗓子下去,已经扛起树苗的也象被开水烫过一样,忙不迭地扔下了树苗。
  一段过渡,马上回来
  “不会吧、谁会这么缺德。”
  “不可能、这不吃饱了撑的-------”
  “你会不会看错------”
  这议论声顿时就起来了。
  “我家三辈都是种果树的,这还能看得错。你们大家看,正常的树根表面微红里边是绿的,这连里带外全都发红了。”(为嘛让他姓苗,就是因为他三辈种果树。)
  大家伙仔细一看,果然是这样。所有的人全都骂开了。
  骂谁。
  这还用问,当然是县太爷和费师爷呗。
  好么、敢情费师爷压着树苗不往河堤上运,为的就是这个。这么做也忒缺德了吧。
  不缺德怎么弄银子。这树苗种不活,你就得重新买。买还就得经我手,这可是有合约的。买了种、种不活再买,买买种种是无穷无尽的,这辈子算是吃上你这富婆了。
  得、真够厉害的,他把愚公移山的精神用到这了。当心点、别忘了黄娘娘也不是吃素的,黄大仙要是发起威来也了不得。
  用不着提醒,费师爷的情报网也不是吃素的。他也查明了黄娘娘不但自己吃素,跟着她的也必须吃素,否则就不带玩。如此一分析得岀了两种结论,一、她决不敢伤人。二、是不是大仙还说不定。有了前一点,他就无需害怕。是不是大仙,正好借这个办法再试一试。真是大仙自然有仙术,有空白官印文书做后备,保她喜欢得不会追究。再不是真大仙,对不起,你还是我们的致富门路。
  这可真是大德祥改祥记------ 缺了大德了。
  种树的人们全都气坏了,有的操起了铁锨有的扛起了镐头,还有的没嘛家伙,干脆抽岀一颗树苗往肩上一扛,吵吵嚷嚷的就要奔县衙去。
  还是这位苗头,张开双臂把大家给拦住了。
  “大家不要乱,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我们还是去听黄娘娘说怎么办。”
  行、遇事不慌,有点见识。
  没见识就不会成为义务宣传员了,更不会得到黄娘娘的赏识,让他来负点责任。
  “死的就死的、有什么可乱的。全都种下去,我自有办法。”
  黄娘娘是一语定音。
  有了大仙的保证,所有的人该干嘛干嘛去了。
  得、死树苗也要种呀,这黄娘娘还真把自已当成大仙了。
  不是当大仙,她是脑子转轴快,猛然想到这是一个更好的找宝盆的办法。

  郑三爷领着徒弟们往里一走,立到迎来一阵阵欢呼声。
  “好啊、郑三爷来啦。”
  “------有了郑三爷,洋人这回是输定了-------”
  黄堂贵此时是气高神傲,冲着马克嘲笑道:“没想到吧,我们中国就是有高人,多深的水多大的漩涡,也难不住我们郑三爷。好朋友,假凤头簪的把戏就要玩完了。哈哈哈哈------”

  “黄、你笑得太早点吧。用句你们的俗话,岀水才见两脚泥。谁输谁赢还不知道,等着瞧吧。”
  “不错、是得等着瞧------”黄堂贵看他满脸的狞笑,突然间想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这要是捞上来他不认可怎么办。这个洋无赖很可能就等着这一招呢。你说是从河里捞上来的,他偏说是你带着下河去的,这个皮扯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
  “等等、单凭你这么一说,捞上来你不承认怎么办。”
  “号(好) 果然是好朋友,我们又想到了一块。我还怕你们耍赖呢,师爷、这是几张照片,可以用来比对。哼、不过根本用不着,你们----- 根本捞不上来,宣德炉已经是我的了。”
  这后一句话说得肯定 肯定 加绝对肯定。一看他这表情,黄堂贵就知道又出乱子了。甭怀疑,这照片肯定是真的。那时候洋人的照像设备也不怎么样,感光度和胶卷又差,黑白照片上只能看出个式样来,根本无法判断出细节。不过有了这东西,马克就完全可以堵住了大家的嘴。
  黄堂贵的感觉还真对了,这边出了大麻烦。徒弟们三下五除二,转眼间就搭好了一个席棚。可往下一卸水衣水靠,不对劲了,怎么有一股糊胶皮味。撑起来一看,好家伙,上面的小窟窿眼跟筛子底一样。这些还不要紧,补一补还可凑合着用。更要命的是,用来换气的家什竟然不见。这可是郑三爷的独门工具,没有了它甭说在河底下摸东西,就算是下得去也呆不住,再好的气功也憋不了这么长时间的气。
  徒弟们的脸都绿了,大眼瞪小眼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全都说不出话来。明明是检查过了,全都好好的才装上了车。一路上也没有人碰过,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问题。
  郑三爷还在席棚里等着换水衣水靠,卸这点东西还这么慢呀。他这才刚要问,推车的徒弟哭丧着脸进来了。还没开口就哭上了:“师父、您责罚我吧,不知乍的水衣靠全坏了,换气的家什也找不到了。”
  郑三爷顺着席缝往外一看,立时就明白了,这是遭了人家的暗算。他是怎么看岀来的,原来地上有好几点灰白点子。高人的眼睛就是比常人独,一眼就认为这是香烧后留下灰烬。不用问,这是马克的人搞的鬼,换气用的独门家什也让这人偷去了。
  “甭哭了,没什么了不起。我问你、路上遇到什么洋人没有。”
  这
  “没有啊、你们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一个洋人也------ 哦、我想起来了,拐进街口时,有个人冲出来撞在车上,还摔了一个大跟头,我还扶了他一把。不过不是洋人呀。”
  “知道了。哼、败类。你再见到了,能认岀来吗。”
  徒弟想了想,不住地摇脑袋。
  “去、告诉大家,这个事谁也不许往外说,快去再把水衣水靠补好送进来。”
  “那----换气的----”
  “不用怕、我自有道理。”

  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几个洋人,还带来了把椅子。马克叼着洋烟卷,满脸冷笑也不着急催。他是稳坐钓鱼台了,
  郑三爷判断的一点也没错,说来是真巧,也该着就得这么着,超极天机就是这么设定的。马克没有找到黄堂贵,却碰上了一个刚入教的教徒,一个三只手的惯偷。他入教的目地和独眼龙一个样,也是想借着洋人的势力,让官差对他有忌讳。见了洋主子能不敢快打招呼,他这一问有了献殷勤的机会。
  马克更是高兴,他多一句嘴,自己应了一声找黄堂贵,这确切的消息就来了。原来这个惯偷,正看见黄堂贵的马车进了练武场。郑三爷何许人也,这个惯偷最清楚了,武功高轻功好水性更强。更可气的是急公好义,有好几次挡了他的财路。
  马克听明白他去找郑三爷了,就明白这是要堵住自己夺宝剑的路。好啊、你用招来对付我,我也得想个招来对付你。
  上帝保佑、一个好主意有了。你不是爱玩人吗,这回就玩玩你。用你的银子买你的宝剑。眼前这个惯偷正好有用,偷了你的工具看你怎么下水。(这都招的什么人呀,还上帝保佑呢,不用雷劈就不错了。)
  什么人。人家武大郎开店---- 比他高的不要。马克是打手无赖充神父------ 不是坏的他不招。
  这惯偷正想在洋主子这献媚,一听正和他意。水衣水靠太大偷不走,弄把短香塞进去。这个家什不大,正好能顺走。
  他们晚来这一会儿就是为等消息,等到惯偷带着这家什进了教堂,马克这才信心十足的来了。

  郑三爷是嘱咐徒弟们不要说,可于得海他们就在傍边呢,这边人的表情动作足以说明岀了大问题。
  于得海忙和李大个耳语了一番,又将英子拉到身边小声说了几句,就奔席棚而来。他本就是心路细致善于思索的人,没等这边的徒弟们阻拦,就抢先喊了一声:郑三哥,小弟于得海找你有话说。
  郑三爷更是老江湖,这种时候来的不是敌人就是朋友。这个于得海也曾听说过,和李大个的关糸不错,是朋友肯定无疑的。水衣水靠坏了的事,瞒不了人家,此刻来找定是送办法来的。他这赶忙推开棚门,合拳抱掌:“于贤弟、请到里面说话。”

  黄堂贵的汗都下来了,成了筛子底的水衣水靠,他也看见了。这徒弟勿勿忙忙跑走,他也明白是回去补了。补得好补不好还是个未知数,这套邪活肯定是马克搞的。他也不过来催,显然是有把握看我的笑话。这场算计好的赌局,看来是输定了。千八百两银子不算什么,面子更不在乎,心痛的是宣德炉要落在洋人手里头了。不行、我得过去问问,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
  他这性子一上来更急,三步两步也闯进了席棚。
  “得、黄爷 您来的正好,我这正有话和您说呢。今个这下水的事,大徒弟非要代我去不可。”
  什么 什么 黄堂贵这头顿时大了。郑三爷什么时候又冒出个大徒弟来,他不是闹义和拳时死在洋人枪下了吗,再说就是真活着也没有这么高的水性啊。
  不光他头大,守在席棚外的徒弟们也是一惊。大师兄、师父别是急糊涂了吧?
  “时间紧迫没法多说,您呀就别猜疑了。放心、我新收的这个大徒弟,那水性可比我好多了。您呀、就安安稳稳地瞧好吧。走、咱们走着,别让那个洋鬼子小瞧了咱们。”

  马克一见郑三爷原身衣帽走过来,满脸阴笑站了起来,还故意闹了套中国的礼,双手抱拳拖着长腔道:“久仰 久仰 这位就是郑三爷,看来你的水性真是高,穿着棉衣棉裤就要下河。”
  这口气口吻无不带着嘲笑讽刺,充满了挑衅的火药味。
  郑三爷也不客气,双手微微一拱就缩了回来。
  “下河不下河是我们中国人的事,你又不敢下去何必操心。我还是劝你把礼节学好了再用,抱拳没有这样抱的,这叫挑衅懂不懂。不懂就别乱用、也不怕世人笑掉了大牙。”
  郑三爷的这三句话说得干脆利落,有理有力有节,大家伙细一看马克抱拳的手法,哄 的一下满场全笑了。嘘嘘声 嘲笑声此起彼伏。
  马克本来是讥讽郑三爷不敢下河了,没想到一高兴把左右手的上下弄反了。(原来不是不懂,太得意忘形了。)他骨子里打手的性子就上来了,双手一变习惯性的全改成了拳头,这架式一端完全是格斗场的样。
  郑三爷这话来得更快,他这拳头还没端平呢,话就噎了过来。
  “恼羞成怒了想动手,你要不嫌早,我这随时奉陪着。”
  马克是压了再压心头的火,狞笑了一声道:“我不和你斗嘴,快下河去死吧。”
  “哈哈哈哈 你以为弄点偷鸡摸狗的鬼伎俩就能难住我,你也太小瞧我们中国人了。区区一条小河新收的一个徒弟就成。英子,露一手让洋鬼子见识见识。”
  “好嘞、师父。”
  英子早就准备好了,快步上前跪倒在地给郑三爷磕了三个响头。一转身连停靠在码头的小船都没用,单衣单褂 嗖 地一下跃入河中。
  围观的人们十有八九都蒙了,郑三爷不下去了,换了一个小闺女,那可是没人敢下的三岔河上,这能成吗?!
  也有没蒙的,这一二可都是使船的。这些人可全都通水性,一瞅见英子跳水的姿势和入水的快劲,就知道这个小女孩可是非同寻常。这么大个人又是长衣长裤,愣是连一丝水花都没溅起,快得跟一颗细针插进水里一样。
  “好-----”
  这些人只是愣了一愣,旋即齐声惊呼起来。他们一喊好,这八九的人也醒过味来,没有金钢钻谁揽瓷器活,使船懂水性的都叫好了,肯定错不了。
  “好啊-----”
  这叫好声可就太了去了,震得马克脑瓜子蒙蒙直响。不会吧、这么个小女孩,难道比姓郑的还厉害?!
  不光他蒙蒙响,进宝和黄堂贵也响得不轻。
  进宝不光是响,心也在痛,这么冰冷的水人下去受得了吗。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就算是懂水性又能强过郑三高去-----
  黄堂贵更是不看好英子,她是从那冒出来的。郑三爷也是,临场收了这么个徒弟,还硬是相信了她的话。嘴上无毛办事不牢,这孩子也太不靠谱了,这是闹着玩的事吗,一条人命啊。唉哟、还有我的------
  敢情他还不知道英子是谁,郑三爷怎么也不给解释解释。
  郑三爷这会根本就顾不上,他也被英子入水的情景惊呆了。没见过 没听过 没想过 这比针刺入水中还快还有力。他自信自已的眼力非常好,可还是没有见到一丝丝水星,就跟压根没人下水一个样。
  好 好 好 他在心中默念了无数个好字。他不但是在称赞英子的水性好,也在称赞于得海的为人好。
  这怎么回事,他本来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等徒弟们补好了水衣水靠就下水去。他相信凭自己的水性加上武功,一口气能憋个两三分钟。从水面直潜河底也就是二三十秒,一上一下还能有两分来钟的时间,虽然这大概的位置是知道了,但水流变化无常还是无法预料会偏离出多远去,只要是不正正落在大鳖穴口那能摸得到------
  他也怕大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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