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沉沙,心无物,佛魔两竟成。十年寻遗墓《魔陀袈裟》

  我朝他翻了翻白眼,问:“怎么查?去人家卧室看看那些人是不是在睡觉?”
  大师兄沉吟了一会儿,抬头问叶强:“叶兄弟,你们住的是哪间厢房,云先生他们总不至于不告而别,有没有留下字条什么的?”
  “就那间,我刚才进去看了,东西都还在,纸条什么的没注意。”叶强指着一侧的厢房说。我和大师兄快步走了进去,看到里面的陈设之后,我突然心头一震,大师兄猛的抓住我的手,惊呼道:“我了个去,这村子,他妈是个贼窟啊!”
  也难怪大师兄要惊诧,这间厢房本没什么奇特,不大的空间内由东到西依次摆放着木床、床头柜、五斗橱、两把靠椅和一个茶几。上面摆件先不说,就说这些家具,都是金丝楠木的材质,楠木本就及其珍贵了,金丝楠木更是难得,现在在市场上都是论克卖的,像这样成套的金丝楠木家具,市值估计要大几十万。
  叶强把我们的行李包随手扔在靠椅上,刚想坐到床沿上,被我和大师兄一把抱住。“强子,别坐!”
  “你屁股上有钥匙圈,可别划伤它。”大师兄小心翼翼的把叶强刚甩在椅子上的包抱起来,像抚摸女人一样抚摸着椅子,脸上透着一股骚劲,嘻哈哈的说:“兄弟,把这把椅子扛回去,我们这趟就值了。”
  我围着床看了一圈,发现床尾板居然还是块乌沉木!冲大师兄叫到:“不用那把椅子,把床尾板撬回去我们就发了!”
  “喂,你们在干什么呢?这些烂木头家具有那么值钱吗?”叶强不解的问道。
  我哼了一声,说:“值钱?值大发了,这村子不简单啊。”
  “怎么个不简单法啊?”叶强追问道。
  “这些家具,都是用死人的棺材板做的,你说简单不简单?”大师兄接茬道。
  “啊?!棺材板!哇,那你们还跟看到亲娘一样,又摸又揉的干什么?”叶强跳起来叫到。
  “你看到亲娘才又摸又揉呢!”我骂道:“这是金丝楠木知道不?比黄金还贵那。”
  “是吗?这木头比黄金还贵?锋哥不是说是棺材板吗?”叶强一脸迷茫的说:“我怎么越听越听不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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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诡村(下)

  “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吗?古人最好的木材就是用来做棺椁的。你看这些家具上用的木材,色泽不一,做工又差,明显是棺材板上锯下来,自己再拼装成的。”我理所当然的说。
  大师兄点点头,直赞我说的对,顺手拿起一盏油灯让我看,我入手一瞧,好家伙,明代犀角嵌琉璃油灯,市值上万,再看五斗橱上一方砚台,椭圆形松鹤歙砚,品相极好,是歙砚中的精品,市值也能值上大几千,还有诸多瓷件,什么宋代釉里青茶壶,清代青花的花瓶,那胎釉亮泽如新,不肖考证,以我和师兄毒辣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都是正品,若是细看,别说时代,就连出土的位置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个村要么是个盗墓村,要么是个分销点,反正跟墓脱不了关系。”大师兄叹道:“这许多年代不一,风格各异的东西要盗多少墓啊?”
  “金丝楠木的床放厢房,正屋里头要放什么啊?不会是司母戊鼎大方鼎一类的神奇吧?”我惊叹的说:“若真是这样,这个村就是盗墓界中的光明顶、燕子坞、黑木崖了,简直是我辈中人的朝圣之地啊。”
  大师兄沉下脸说:“别尽插科打诨了,依我看,这个村子不是什么善地,我们误打误撞,真进了贼窝了,这村里人日夜颠倒,多半是职业病啊。”
  “去,你不也干这行吗?你怎么没日夜颠倒?”我不以为然的说:“我看,这个村可不是单纯就盗墓村那么简单,全村人日夜颠倒一定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叶强道。
  “现在不得知,不过我想答案就在主人家正屋里,我想进去看看。”我瞥向大师兄道:“看看强子嘴里那些晚上出来的人到底是不是在睡觉。”
  大师兄沉吟了一会儿,摇着头指着地上扔的七零八落的行李包说:“当务之急是找到云先生他们,他们的东西都还在,也没有出村的交通工具,应该不会走远,我们分头找找?”
  “我总觉得这个村子暗藏玄机,说不定还有危险也未可知,别光顾着找人,到时候云先生、潘大帅没找到,自己也着了道,就大大不妙了。”我一边环顾整个房间,一边说:“还是摸清这个村子的门道重要,干盗墓这行的都心狠手辣,若有人要害我们也好有个防范。”
  大师兄“嘿”了一声,冲我来了句:“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里的意思像是另有所指啊,指桑骂槐是吧?骂我心狠手辣呢?”
  我陪着笑脸打哈哈道:“哪能啊?您是我师兄,我敬重您还来不及呢,我早说了,您是盗墓贼中的君子,像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染,哪能跟一般盗墓的相提并论呢?再说了,我跟着您干,骂你还不等于骂自己吗?”
  叶强也道:“锋哥,我看未见说的在理,潘大帅跟云先生肯定不会走远,说不定也去探这个村的情况去了,这个村子也是邪异,你们是不知道,我们昨天晚上住在这里,半夜里吵的要死,我醒来两三次,都看到云先生坐在窗前一味的看着窗外,昨天没想到,还以为他被吵的睡不着,现在想来,他像是在提防什么似得,我觉得还是弄清这个村的问题为上,知己知彼,方能料敌先机!”
  大师兄沉吟了一会儿,咬咬牙道:“好,未见,我们两个去正屋探探情况,这种事,人去多了不合适,强子,你就呆在这等云先生他们,万一他们回来找不着人又不好。”
  叶强点点头,开玩笑的说:“那你们小心,要是偷窥被抓到了,不要说认识我。”
  “哼,要是被抓到了一定说是你指使的。”我笑说着,边往屋外走,穿过庭院的葡萄架,走到正屋前。正屋是幢三层土楼,下面两层平而向纵,左右对称,进门的两扇木门也是对襟而设,明显带有汉族建筑底蕴。而顶上一层向内深凹,形成一个大平台,并用石膏板雕花做装饰,加上一个大圆顶,颇有维族建筑韵味,土楼建筑风格融汇了维族和汉族的建筑形式,风格自成一系,说的好听点是有地域风情,说坦白了就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我绕着土楼转了一圈,除了正门外,屋后边还有扇后门,这也无他,奇怪的是这幢房子的窗户,远看像是琉璃镶木框的老式木窗,但细看发现窗上的彩色玻璃根本就是摆设,因为窗户玻璃后面都盖着一块木板,也就是说这些窗户关上以后都是不透光的,只能起到打开换气的功效。我看了看大师兄,奇怪的问道:“这屋子的窗玻璃都是摆造型用的啊,后面有木板根本看不到里面啊,你刚才有没有注意,其他的房子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大师兄点头道:“没注意啊,不过厢房里的窗户是正常的。”他在窗户面前点了跟火柴,一边观察火焰在窗户上的倒影一边说:“这些窗户玻璃后面的木板和玻璃是贴着的,不像是可以拆卸的。”
  “窗户不透光,证明他们屋子里根本用不着光,看来昼伏夜出的生活方式不是偶尔为之,而是一贯的生活方式。”我皱着眉头说:“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说他们昼伏夜出的会不会就是怕光啊?不会是盗墓盗多了沾了尸气吧?”
  我们边聊边绕到屋前,大师兄推了推门,门是从里面反锁着的。
  “没听说沾了尸气就怕光的,要不然像我这样被粽子咬过的不是要在太阳下化掉?除非就是僵尸!”大师兄一边从门缝里瞄里面的情况,一边回答我说:“这样,我们先敲敲门,看看里面有没有人,如果有人开门的话,我们就说借点热水泡茶,然后想办法进去,如果里面没人的话,我们就从后门进去,我刚才看了,后门是铜门锁锁着的,我应该能开。”
  我点点头,大师兄示意我往后站,提高警觉,他敲了敲门,朝里面喊:“有人吗,我们是迷路的旅客,想向贵家讨碗水喝。”我们等了一会儿,里面没有一点动静,大师兄诧异的看了看我,我给了一个再敲一遍试试的眼神。
  “有人吗?我们是迷路的旅客,车子抛锚了,想向贵家讨碗水喝。”大师兄抬高声音说,敲门也敲的更响了,即使是睡觉的,也该被我们敲醒了,但等了许久,屋子里还是没人应答。
  “真没人?”我疑虑的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里面的人能到哪里去?难不成串门子去了。”
  大师兄拍了拍脑门,说:“邪了个奶奶的,我们进去探探。”他带我绕到屋后,屋后有扇后门,是用老式的铜锁锁上的,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本老式的袖珍笔记本,笔记本上有两页别着回形针,他抽出回形针,撸直以后朝屋内叫到:“你们门没关好,我们自己进来了啊,就讨碗水喝!”
  说着他麻利的用回形针把门锁打开了,我看他开锁的手法那么娴熟,不禁感叹道:“大师兄就是大师兄,一手银针探穴,一手鸳鸯解锁,不止进死人的房子如探囊取物一般,即便是活人的房子,也来去自如。”
  大师兄瞪了我一眼,说:“你没听过鸡鸣狗盗的故事吗,再不入流的技艺,在关键时刻说不定就是保命的本钱。”
  我们缓缓推开门,一股凉风夺门而出,吹开了我一脸的绒须。大师兄脸色骤变,惊到:“好重的阴气,这幢他妈像是阴宅啊!”
  我深以为是的点点头,说要不要回去拿家伙防身?大师兄想了想,说还是先进去看看吧,万一被发现了也不至于撕破脸,带着家伙进人家屋里,就百口莫辩了。
  大师兄猫着腰小心翼翼的跨进门,我在后面紧跟着,我两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好让眼睛适应屋子里阴暗的光线,我摸出手机把屏幕调亮,照了照四周,发现我们现在所处的房间是个灶间,灶间不大,而且一大半空间都用来堆柴火,另半边是个老式的泥质灶台,夹在中间的过道只剩羊肠似的一条,经过的时候我发现灶台上放着一盏没盖盖子的大锅,我往锅子底一照,发现里面有几个煮熟的番薯,上面放着一碗红烧肉,但都是凉透的。大师兄用两根手指夹起一小块肉放进嘴里吮了吮,说了句让我啼笑皆非的话:“还好不是人肉。”
  我反问他说你知道人肉什么味道?他摇摇头,说:“人肉什么味道我不知道,但猪肉什么味道我一尝就知道,这是碗童叟无欺的猪肉,就是味道太淡了。”
  我耸耸肩,刚想往前继续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大师兄见我不走,问:“怎么了,看着这碗猪肉发呆,饿的话就吃吧,我试过了,应该没问题的。”
  “刚才一路过来的时候你见到有猪圈吗?”我皱着眉头问道。
  “好像没有诶,怎么了,这个村子虽然偏远,却不一定是与世隔绝的,就算没有养猪,总能出去买吧。”
  等等再跟一章。
  第八章 诡村的秘密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跟着他继续往里面走,再穿过一个门框就应该到正厅了,不过在穿过门框之前,大师兄对灶间角落里一个放着瓶瓶罐罐的架子产生了兴趣,我本以为那架子是个普通的碗厨,还没注意。走近一看,才发现架子上放着的大多是罐装的陶器,形状大小不一,大的有电饭煲内胆那么大,小的只有图章大小,大多呈圆柱形,在架子上陈列整齐。
  一看到这些罐子,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干我们这行的,陶器接触的非常多,各个年代、各个地域的陶器就算没摸过也大多见过,当然接触最多的是陶制茶具、餐具和工艺品,年代久远的有三星堆的佛头,年代近的有清紫砂,基本上但凡看到一件,就能大约说出它的年代和作用,比如眼前这些架子上的大大小小的做工粗糙的圆柱形陶罐,就是比较常见的用来养虫子的器皿。
  大师兄端起一个小的陶罐头,朝里望了望,说了句‘空的’,然后转头看向我,神情有些担优。我用手机把架子上的罐头都照了一遍,架子上的罐头都是空的。我皱着眉头说:“这么多养虫的罐头,尺寸那么齐全,这家不会是养蛊的吧?怪不得窗都遮得严严实实。”
  大师兄铁青着脸点头说有可能,我看了他一眼,想起刚才他吃了块锅子里的肉,忙让他吐出来。对于“蛊”这个词,许多人都不会陌生,不过大部分人对蛊术的了解非常浅薄,相信确有其事的,能说出一大套理论,什么天蛊地蛊金蚕蛊,把几种虫子融合成一种,杀人于无形,而不信的人,以为蛊只是一种迷信或者是文学作品中的作料,根本不当真,只有真正从历史渊源、发展中窥探过蛊术真正面目的人,才知道蛊术可怕之处。
  一如许多书籍中的记载,蛊术诞于苗疆,具体是何人发明已经不可考,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蛊术是一门生物学科学技术,而非迷信或者巫术。蛊术的原理说简单其实很简单,就是用动物(大部分是虫类和冷血动物)的身体培育能致人死亡的寄生虫,比如说大家听到的比较多的金蟾蛊,其史料经现代医学分析,得出的结果显示它的原理是用癞蛤蟆的身体养育一种叫班氏吴策线虫的寄生虫,这种寄生虫对蛤蟆有影响,会导致它长成畸形,比如多长条腿,或者体表颜色变成黄色等,但不会要它的命,班氏吴策线虫在蛤蟆体内发育,成虫后能感染人,人一旦它被感染上,在古代医学不发达的情况下,很可能会导致宿主死亡。
  虽然原理称不上有多深奥,但其中奥妙却极其精深。什么蛊对应什么动物,怎样去养,怎样防范养蛊者自己被传染,这都有很深的玄奥,以至于现代一些生物学家还有深入云贵高原,重金寻蛊的。
  “吃都吃下去了,吐出来也没用。再说这碗肉看着也是他们自家吃的,哪个养蛊的人家尽往自己饭菜里下蛊的?”大师兄铁青着脸回答我说:“妈的,这村子又盗墓又养蛊的,逆天了!”
  “现在只能说疑似,我们都没确凿的证据啊。”我说道。
  大师兄点了点架子上的器皿,指着架子上空掉的一个方格疑惑的说:“这儿好像少了一个皿器啊,可能还是最大一个。”
  “如果不是摔碎了得话,就是正用着呢!”我拍拍大师兄的肩膀,说:“小心一些了。”
  大师兄点点头,亦步亦趋的向前走,深怕摔碎个什么瓶罐,飞出只蛊来,撕咬我们害病。
  走出灶间后,我们来到一个宽大的厅堂,厅堂里面摆放的东西并不多,只有一些桌子凳子,桌椅用料也只是普通柏木,要比厢房差很多,除了角落里堆着一些木屑沙子,还有竖着的农具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要不是窗户都被木板封死,里面照不到太阳外,就跟普通农家别墅没什么区别。
  我拿着手机一边照一边摸索,发现大厅中间的地板上刻了一张圆桌大小的图,虽然纹路有些淡了,不过我还是从它的布局和残缺的图文中一眼看出是张《易经》中的《乾用九坤用六图》,乾九纯阳,坤六纯阴,乾九坤六图就是一张阴阳交替周期图表,古人用易经,乾九坤六图是用的最多,特别是用来算日子、时辰,农桑喜事都可以用这张图表算算,当然一些重要的事自然也会用这张图表演算,比如养蛊!
  乾九坤六图的圆心是个空白方块的形状,我半跪在地上,用手机照着那个圆心方块,发现那个方块居然是个暗格,但和周边的地面比较密缝,不仔细看不出来。我一想,蛊这东西就是埋在地下炼的,莫非这个暗格里藏的就是蛊?!
  “喂,我想我找到蛊了,要不要来看看?”我冲大师兄招手道。
  “切,哪有人把蛊养在屋子大厅里的?又不是热带鱼!”大师兄不屑的回答道:“我正找通向二楼的楼梯呢。”
  “你先过来看看呢,这地板上还有乾九坤六图,中间有个暗格,应该就是养蛊的地方,要不要撬开看看。”虽然这样说,但我也觉有些纳闷,蛊是种非常危险的东西,一般都养在偏房或在深山造个草房养,怎会养在自己家的大厅里呢?这样想着的时候,我已经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用钥匙把那块暗格上的地砖撬开一条缝隙,我借着手机的亮光,朝暗格里面看去,果然看到了一个锅盖大小的陶罐盖子,我心里一跳,不用说这一定是养蛊的罐子了,只不过这么大的罐子里面养的是什么呢?不会是蛇吧?
  虽然对陶罐里面的东西很好奇,但我是万万没有胆子去打开罐子看的,而罐子里的那个东西,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爬动声,声音密密麻麻又出奇的整齐律动,直听的我后背的皮都皱在一起了。我赶忙想把暗格的盖子盖回去,却在手机亮光的反射下发现了两三条细线,其中一条还和罐子的盖子连在一起!
  “找到了,这楼梯是藏在天花板上的,放下来肯要用到什么机关。”大师兄在另一个房间说:“你先别乱动哦,我把楼梯放下来就来看。嘿,找到了,应该就是这个。”
  大师兄这样说的时候,我正仔细的观察和陶罐盖子连着的线,这些线都是从地下穿的,好像是某个机关的终端,难道……我突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他们不会是养个蛊来看家的吧?!
  想到这里,我心头猛的一惊,发狂似得的朝大师兄喊道:“别乱动!”但似乎晚了一步,我听到‘啪嗒’一声脆响,然后听到大师兄幸喜的叫到:“梯子降下来啦!”那声音别提有多欢快了。
  而我的胸中,却是正万马奔腾,每一匹都是草泥马啊,我脸色铁青的回头看向那个暗格,随着刚才细微的响动,暗格里陶罐的盖子已经怂拉在一边,露出半个漆黑的罐口,同时一股刺激性的恶臭朝我扑鼻涌来,那种带着浓浓腥味的气味刺的我眼睛都睁不开。
  “卧槽你个猪头三!”我心里暗骂一声,狠狠的把暗格盖子盖回去,但是里面一股大力传来,把盖子顶了起来,然后一条手臂粗细的蜈蚣闪电般的顶着盖子游了出来,尼玛,我吓得啊的大叫一声,整个人逃也似的往后爬,情急之下手机都被自己甩出老远,“朴达”一声电池离体,屏幕瞬间就暗了。
  “怎么了?”二货大师兄后知后觉的从里面的房间走了出来,“别过来!”我急忙阻止他说:“有只手臂粗的大蜈蚣被你放出来了,你个二货!”
  “啊!在哪里?!”大师兄惊叫一声,手机的亮光朝我照了过来,不过光线微弱,我根本看不清楚周遭的情形。
  “靠,被你害死了!我手机都摔坏了,两眼一抹黑哪里知道那东西跑哪里去了?”我整个人缩在墙角跟,因为没有光源,不敢贸然走出来半步,大师兄拿着手机一边到处照,一边往我这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我仔细的听屋里的动静,突然听到灶间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大师兄走到我身边把我拉起来,把手机亮光调暗,我们蹑手蹑脚的沿着墙壁往灶间走过去,我蹲在灶间门口,大师兄站着,两个头慢慢伸出去,借助他手机微弱的光线,我们都看到了一条大到足以让我们毛骨悚然的蜈蚣盘居在灶台上,因为光线微弱,具体的样子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大体上还是能看出这是条红头蜈蚣。
  一般的红头蜈蚣除了头部为血红色以外,通体全黑,身长大概在十到二十公分,长到30公分以上的就应该叫巨型红头蜈蚣了,而现在盘在灶头上这只,以我目测身长至少在一米开外,导师曾跟我说过,蜈蚣是有毒的,体型越大,毒性越强,普通蜈蚣咬一口不碍事,大不了肿个包,但被巨型蜈蚣咬了,一定要及时就医,因为巨型蜈蚣的毒液会导致淋巴管炎和组织坏死,而像这条长到一米外的蜈蚣,被它咬伤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导师没教过我,不过我估计会很惨。
  第九章 巨型蜈蚣

  看着那条超大蜈蚣,我心里一阵后怕,要是它一出来就攻击我,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想到这里,我冷冷的撇了大师兄一眼,这死皮赖脸的家伙脸都不红一下,只是咽了口唾沫,小声说:“这么大蜈蚣,他妈成精了吧,这家伙盘在灶间,我们怎么出去啊?”
  我没答话,心想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放出来的,自然你自己想办法,这么简单浅显的道理你活了大半辈子应该明白的。
  蜈蚣听力不太好,没注意到一墙之隔的我和大师兄议论自己,正大快朵颐的吃着大师兄刚尝过的红烧肉。它似乎饿了很久,所以吃的很忘我,不时低头猛咬,不时朝天狂吞,爽到整个身子都不住的颤抖,几百条腿不住起舞。
  大师兄看到这条巨大的蜈蚣不住变换着姿势吃着他刚才吃过的东西,捂着嘴不住的打恶心,我怕他忍不住吐出来,吐我一头事小,惊动了那条超级蜈蚣就麻烦了,忙把他推到一边,但就推他一下的功夫,当我再转头看向灶台的时候,那条巨大的蜈蚣居然不见了!
  我心下大骇!这东西去哪了?这鬼屋漆黑一片,只靠着大师兄一只手机的亮光和灶间门缝里透出的一点光线,哪里还找得到它的踪迹?而我们现在手无寸铁,唯一可以当做武器的,只有师兄的诺基亚,但那也是我们唯一的光源,而且,用诺基亚对付一米多长的蜈蚣,还有比这更冷的笑话吗。
  想到这里,我头皮已经开始发麻,那条蜈蚣在我们视线范围内,还只能算个潜在威胁,但脱离了我们的视线,它就是个赤裸裸的威胁!
  “那条蜈蚣呢?”
  大师兄尖锐的嗓音和后知后觉的神经,简直在挑战我的耐性的极限,我不耐烦的回到:“你给我安静!我在听声辨位。”
  我竖起耳朵,努力的听屋子里的动静,灶间里时不时的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显然一小碗红烧肉不够填那么大那么长蜈蚣的肚子,它还流连在灶间找吃的。大师兄拉了拉我的衣袖,轻声道:“怎么办?它把我们的退路封死了。”
  我焦急的朝屋子后门的方向望了望,借着门缝照进的光线,我大致估摸着出去要走的路线,灶间一边堆着柴薪,一边是灶台,只剩下一条小过道,而且那条大蜈蚣就盘亘在那个房间的某个角落,要在不惊动它的情况下过去简直不可能,蜈蚣听力不好,但对人的脚步引发的微小震动和带起的风非常敏感,过道又太小,它一旦向我们发动攻击我们根本避无可避。
  我又看向正门,我刚刚看过,正门是用门栓栓着,麻烦的是它还有上下两个铁销,开起来太繁琐,而且我总有种莫以明状的担心,那扇门上可能也有机关。因为刚才在暗格里看到的三条细线,其中有两条是朝向正门方向的!
  那么,万一那蜈蚣发难,能让我们暂时避一避的,只有二楼了。我心里想着,这也合了我们进这屋子的初衷。
  正当我想的入神的时候,大师兄突然推了我一下,小声说:“未见,你听,灶间里没动静了!”
  我太阳穴一跳,凝神细听,灶间里果然没有蜈蚣爬动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出来了,我不禁暗道糟糕,这他妈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果然,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连窜疾风暴雨般的莎莎声朝我们席卷而来,在大师兄的手机亮光中,我只看到一条黑影唰的闪现,然后只听得大师兄惊吼一声“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我一把推开,我被他推了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倒在养蛊的暗格里。
  “卧槽!”我惊恐的回头,却看见他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你傻啦?自己怎么不跑?’我脑子里刚转过这个念头,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大师兄身体绷的笔直,一句话都不说,只把手机的亮光对准了自己的右膝盖,此时我才看见那条蜈蚣正沿着大师兄的右腿往他身上爬!
  看到他腿上的蜈蚣那一刻,我由衷的对大师兄肃然起敬。不止是因为他在面临危险的时候,果断把我这个几乎快要厌恶他的队友推离了险境,更钦佩他果然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这么大一条蜈蚣趴在自己腿肚子上,还能保持镇定,巍然不动,要是换成我,恐怕已经吓的上窜下跳了。
  我眼看着那条蜈蚣缓缓的顺着大师兄的腿往他身上爬,却不敢轻举妄动,蜈蚣咬大师兄的腿只需要零点几秒的时间,我根本做不了任何反应。
  现在,那只蜈蚣似乎被大师兄手机的亮光所吸引,它那畸大,血红色的头总是昂着,对准大师兄手机的亮光。我知道蜈蚣不是趋光性的动物,相反蜈蚣怕光,但它为什么不直接咬大师兄而是盯着它的手机屏幕看呢?
  “未见,你先走吧,趁它还在我身上,你从灶间的后门溜出去。”大师兄轻声说,他的脸隐没在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从他发颤的声线中,知道他此刻的心境绝不像他身体表现的这般气沉丹田。他让我先走,那他自己怎么办,这条蜈蚣分分钟都可能咬他一口,这么大的蜈蚣才不跟他开玩笑,若留他一个人在这里,还没等我叫帮手操家伙折回来,他就可能已经被咬死在当场了。
  想到家伙,我突然像起这屋子的角落里斜放着几把农具,有锄头,也有铁锹,但细想一下都派不上大用场,它若没趴在大师兄腿上倒还可以防防身,但在他腿上,不免投鼠忌器。我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撇下大师兄一个人溜掉?这种事我怎么做的出来!
  一定有办法,为什么它到现在还不咬,为什么它盯着大师兄的手机看,为什么?
  “未见,你快走吧,你在这里反而增添我的顾虑,你先走!”大师兄压着声音,着急的说。
  “别说了,我不可能留你一个人下来!”我轻声道,一定有办法,我心里想着,蜈蚣是种怕光的动物,为什么会盯着这个黑暗房间里唯一的光源,没道理啊……
  “好吧。兄弟你够义气!老子没看错人!”大师兄说着,小心翼翼的活动了下右手的手指,作势要去抓这只蜈蚣,他是想跟蜈蚣比速度吗?看是他的手快还是蜈蚣的嘴快?地球人都知道结果的!
  蜈蚣是种及其容易受惊吓的动物,不管为什么它到现在还不咬大师兄,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一旦它受到哪怕一点惊吓,它就会毫不迟疑的一口咬下,大师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蜈蚣咬他之后,把蜈蚣的脑袋捏碎,不给他第二次攻击的机会!看来大师兄已经做好承受蜈蚣一击的准备了,但这一口咬下去,毒性发至如何,只能听天由命了,别说继续探险,搞不好连命都要丢掉。
  “等等!先别动手!”我叫住他,一定有更好的办法,我的潜意识里,仿佛已经想到了问题的症结,到底是什么?如果我是这条蜈蚣,我会在什么情况下攻击人?威胁、饿?饿!显然它很饿,为什么还不攻击?没把握?可能是怕,因为是人养大的?对人应该有种恐惧的条件发射,等等,它是饲养的!我明白了!茅塞顿开的明白了!
  我蹲下身看向脚边饲养这条蜈蚣的陶罐盖,盖子中间果然有一个酒盅口大小的活动盖子,这个小盖子一定是用来喂食的。喂食的时候饲养它的人应该是提着油灯,打开这个小盖子,把肉从这个小盖子里塞进去,在蜈蚣看来,就是在漆黑的罐子里,突然有了一个酒盅大小的亮光,然后,肉就会从这个亮光中掉下来!没错,这他妈就是条件反射的原型!巴普洛夫定理啊,看到光斑就会有吃的!现在它昂着头对着大师兄的手机屏幕,是在等吃的节奏啊!
  大师兄抓蜈蚣的手僵在半空,冲我道:“兄弟,你有更好的办法?我快支撑不住了。”
  我蹑手蹑脚的往灶间移动,对他说:“坚持一会儿,马上回来!一定要坚持住。”我及其小心的穿过灶间和大厅的那个小门,蜈蚣就离我不足半尺的距离,我甚至能很清楚的看到它头上两根触须的抖动,我提气屏息,像兔子一样一蹴而过,然后快速的拿起锅子里垫在那碗红烧肉下面的番薯,从灶台后面找了根最长的柴薪,把番薯插在柴薪上。末了,反手从刀架上抽了把最大的菜刀。
  我又蹑手蹑脚脚的潜回到门后,从蜈蚣后面伸出柴薪上的番薯,缓缓的伸到大师兄的手机前,那蜈蚣看见番薯,果然有反应,猛的向上一蹿,咬住了番薯!它这一蹿把大师兄吓得够呛,我见它整个人一哆嗦,我怕这一哆嗦让那条蜈蚣受惊,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第十章 二楼的死人

  还好那条蜈蚣咬住番薯后似乎很满足的样子,稳稳的不松口,但我的心还是忍不住跳的剧烈,胸口起伏间连手忍不住颤抖,我咽了口唾沫,用一只手把柴火慢慢往下压,另一只手提着刀朝大师兄晃了晃,大师兄朝我伸出手。
  这时候,蜈蚣也已经被我引到了地上,我猛的把刀丢给大师兄,他一把接住,毫不迟疑的往蜈蚣的头上砍去!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那条蜈蚣似乎预感到危险的降临,突然松开咬着柴薪的嘴巴,把头撇向一边,大师兄势大力沉的一击,被它堪堪躲开要害,刀锋只劈开了它第二和第三节连接的一半身子。
  “完了,跑!”大师兄大喊一声,那只蜈蚣痛苦的扭成一团,但大师兄‘跑’字刚一出口,我应声而动,刚想往后门跑去,那晓得那成精的蜈蚣猛的向我蹿了过来,像一只充满了戾气的离弦之箭,笔直的朝我追了过来。
  我往后一看,肝胆俱裂,在惊恐之下居然左脚绊右脚,摔了一跤,而那只蜈蚣瞬间就扑了上来,我甚至能看到它张开的黑色獠牙,那一刻,我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甩着双獠的蜈蚣的形象在我眼中定格,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完蛋了!
  就当我以为自己的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那条蜈蚣的身形定在了离我仅仅三寸的地方!暴戾的挣扎一番后,突然转而向后游去,这时,我才看到大师兄膝盖按在它背上,两只手死死的抓着大蜈蚣的尾巴。
  大蜈蚣一击不成,愤怒的翻转身体,转而朝大师兄袭去,速度极快,像一阵黑色的卷风掠过地面。大师兄来不及躲闪,被它像蟒蛇一样迅捷的缠绕在了身上,一人一蜈蚣瞬间纠缠在了一起。
  我被那只大蜈蚣刚才那一扑吓的惊魂未定,但看到它缠上了大师兄,暗叫糟糕,勉强撑着发软的腿,大喊一声,提了柴薪就上前助阵,赶过去一看,大师兄两个手死死的抓着蜈蚣的头,不让它咬到自己,而那只蜈蚣几百只尖锐的足在大师兄身上已经留下了不计其数的刮伤,弄的大师兄满身是血,皮开肉绽。
  “给我去死!”我大吼一声,瞄准蜈蚣身上刚被大师兄劈开的那个伤口,一柴薪狠狠的捅了进去,那条蜈蚣吃痛,疯狂的翻滚起来,几百对足在大师兄身上又抓又挠,我见一击见效,信心大增,捡起地上的菜刀,红了眼的往蜈蚣身上劈,连劈十几刀,它才把大师兄放掉,复又往灶间逃蹿了回去。
  而这时,我才发现,大师兄的手机在刚才的搏斗中摔碎了屏幕,现在真是两眼一抹黑了。
  “妈的,被它跑了,这家伙还没死呢。”大师兄揉着自己臂膀上被蜈蚣划伤的伤口,龇牙咧嘴的说。
  “快跑,它又来了!”我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灶间里传出来,这条蜈蚣已然暴戾,受了这等屈辱,跟我们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我们现在没了光源,哪里知道它打哪里蹿出来?
  “开正门来不及了,快上楼。”大师兄拉起我就跑,两个人抓瞎一样在屋里横冲,眼看就要到楼梯口了,甚至我的手都已经摸到了楼梯的栏杆,但突然,一阵难以言语的痛从我的小腿肚子上传来,那种痛简直像被人顶着肉开枪打伤一般,我的小腿瞬间没了知觉,我大叫一声,大师兄见了,跳将起来就往蜈蚣伤口踩,那东西狡猾无比,又“嗞溜”一声逃窜出去。
  我捧着小腿痛的昏天暗地,而且这种疼痛马上扩散至全身,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开始抽搐,不仅身体,连内脏都跟抽了筋似得,胃里翻江倒海,一股股的热流从嘴里喷薄而出,我已经不想回忆那一刻的自己了,呕吐、抽风、翻白眼、甚至连头发都根根朝天翘起吧,后来我才知道,超巨型蜈蚣的毒是毒不死人的,它和毒蛇那种神经性毒液不一样,如果被毒蛇咬了,它的毒液会麻痹你的意识,让你在浑浑噩噩中死去,但蜈蚣的毒,却正好相反,它会让你痛,不断的痛,让你越痛越清醒,越清醒越痛,很多被巨型蜈蚣咬伤的人都是活生生痛死的!
  大师兄说,那时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抗起我三步并作两步蹬上了楼,把我撂地上后,找到机关把梯子又收了起来,之后立刻替我检查伤势。但那一段我真痛的记不清了,我忘掉大师兄怎么替我处理的伤口,他只说是大放血急救术,他们这种混迹在江湖中的大咖多对毒虫咬伤有土办法,一般效果都不错,不过过程一定很残忍,。
  他说我一度痛到陷入一种类似癫狂的状态,整个人不住的大幅度的颤抖,跟羊癫疯似的浑身抽筋,他用尽全身力气都按不住我。他知道养蜈蚣的人一定有治蜈蚣咬伤的解药,但当时来不及找,只能用大放血法替我急救,大放血法是种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使用的减轻体内毒液淤积的土办法,我也曾有过耳闻,是基于中医小放血疗法理论基础上的一种土方,原理就是放毒血,但绝不是割动脉,而是特定穴位的分支脉,反正是种极为危险的急救方法,但效果是不错的,大师兄几乎放干我的血后,我果然就停止了抽搐,因为我休克了。
  “未见!未见,你怎么样?醒醒啊。”
  当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只隐约的看到大师兄在我身上不住的上下起伏,呈活塞运动状,但我的身体没有一丝知觉,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是这二货在干嘛?难道趁我……他妈的真恶心。
  我的意识慢慢恢复,我感觉到了自己的脸,脸部的肌肉好酸,比和某人舌战三千回合还要酸,等等,不是他,喂,这个猥琐的人要做什么?!他掰开了我的嘴,然后,把他那张混合着鱼腥、羊骚味并略带屎臭的嘴巴覆盖到了我的嘴唇上,那一瞬间,我整个人都苏醒了,不是熏醒了!
  “未见!太好了,你终于醒了!”那张带着疲惫笑意的脸,用他夺去我嘴唇贞操的嘴唇说出这样的话,天!我眼睛一闭,仰天默默祈祷:要么让我失忆,要么干脆让我死算了。
  “你刚才在干什么?”我用虚弱而委屈的声音,冷冷的问他。
  “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啊!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心跳都停了,足足停了有20多分钟啊,我被你吓死了。”大师兄动情的回答我。
  “干!”我痛,这家伙……诶,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转醒后,全身的疼痛确实减轻了不少,但总觉得没力气,开始的时候,甚至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得益于我平日注重锻炼和合理的膳食搭配,身体底子还行,硬是不要大师兄扶,靠自己一点点的把身体撑了起来,这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举动仿佛耗尽了我一生的力气,我靠在墙边,借着不知哪来的一丝微光,怔怔的看着地上的一大片血渍。
  大师兄伏在我耳边说了一番话,但具体说什么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他说完之后,人就不见了,我觉得自己的记忆有些跳跃,感觉也有些混沌,我摸着地上的血和身上的伤口,有些简单包扎了,有些甚至没有包扎,最严重的小腿肚子上留着蜈蚣咬伤的两个黑漆漆血淋淋的窟窿。真是千疮百孔,我想着,在剧烈的疼痛刺激下,我的神经居然莫名有些亢奋起来。
  我就这样坐着,坐到感觉自己有站起来的力气了,下意识的靠着墙壁慢慢站起来。站着的感觉,就像在云里飘,两条腿仿佛不受脑袋控制,就像两根拄拐,我扶着墙尝试着走,第一步,第二步,走到第三步的时候,扶着的墙突然变成了虚掩着的门,我膝盖一软,整个人豁然摔进了房门。
  我躺在地板上,看到了摇曳的火苗的光,如酒后的微醺,那火苗时远时近,时而迷离时而清晰,我不知道是自己的眼睛有问题还是这火苗本就是幻觉,亦或者,接下来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都要怪我当时的浑噩,我已经记不大清那个房间的陈设,记不清我在那个房间逗留了多久,我只记得她,那个仿佛置身于混沌的洁白女子。从来没有过,那种感觉,我看不清一切,只有她的脸庞在迷离的火苗照耀下清晰到不真实,这是张白到彻骨,静到绝伦,冷艳而温暖的脸庞,原谅我的语无伦次,只是看到她的一瞬间,仿佛一根尖锐的刺直接作用于我的心脏,就像我活了28年,不远万里从遥远的东方跋涉至此,不是为了什么狗屁袈裟宝藏,而是为了她。
  几年以后,我躲在昆仑山玉珠峰半山腰的山洞中躲避风雪,回想起这一次的邂逅,依然不甚明了。
  遇见她,
  是宿命。
  还是圈套。
  第十一章 暮光之城(上)


  大师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边,惊慌的对我说了些听不懂的话,他说这里的人都死了。我转过头看向他的脸,他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女子,似乎也在惊愕着她的美丽。我知道,她没有生命体征,只是具尸体,但谁见过如此美丽的尸体。
  我做了一个很怪异的梦,梦里,我是一把钥匙,用来锁住人类未来的钥匙。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依稀记得梦里有个女子一直呼喊着我的名字,但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看见的却是叶强那张刚柔并济的脸,有的时候,生活中的落差可以让你欲哭无泪,就像倾国倾城的女子可能只是一具冰凉的尸体,就像死守二十八年的初吻也可能被泛着口臭的师兄夺走,生活的残暴是你永远也捉摸不到的。
  “未见,你醒了,这里有条士力架,你快吃了,横扫饥饿,做回自己!”叶强递给我一根巧克力。
  “嗯!”我点头,举起无力的双手,却连撕开包装纸的力气都没有,叶强抓回去撕开包装纸,一把塞我嘴里,我懒得嚼,含在嘴里等它自己融化。
  “我睡了多久?”
  “两个小时左右吧,现在天都快黑了。”叶强说:“你师兄把你背回来的时候,我以为你不行了,妈的浑身都是血啊,小腿上还有两个大窟窿!后来才知道你是被蜈蚣咬了,多大的事,怎么搞成这样?”
  我牵强一笑,也懒得解释,看到自己的衣服已经换成干净的,叶强说,我昏迷期间,他帮我把伤口重新包扎了一番,被血浸湿的衣服也帮我换下了,还给我擦了身子。我感激的说了声谢谢,问他大师兄在哪里,叶强说他自己处理完伤口,看我还没醒的迹象,就跟潘大帅出去了。
  “他们去干什么?”
  “找汽油。”
  “找汽油?”我感觉一阵晕眩,这他妈是另一个梦境吗?这蠢货找汽油干嘛?难道他要烧掉那个房子?
  叶强叹口气说:“是啊,本来想把你直接送出去就医的,但……我们的车,油漏光了。你知道这荒山野岭的,打不到的士,救护车也找不到这地方……”
  “什么?!”这是一个梦,一定是一个梦,我心里想着,车子没油了我们怎么回去?从交河机场开到这里足足四个多小时啊,地图上能找到离这里最近的城镇也有四十多公里吧,还是直线距离!走去啊?
  “哦,你不知道啊,我刚才倒车的时候一个轮胎滑下路肩,油箱正好被路肩上的石头磕了一下,油全漏完了,你说巧不巧。”叶强捂着脸,带着歉意说。
  “废话!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咳、咳咳。”不靠谱啊,真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找的你们一帮畜生,大师兄险些误了我的命不去说,这家伙也不赖,误这么大的事,还说的云淡风轻,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了,多想无益,出去的事,到时候再说吧。我揉揉太阳穴,回想在那个屋子里发生的事,蜈蚣那茬我不愿多想,但在二楼看到的那具艳尸,还有大师兄说的全死光了,总感觉心里惶惶的,我问叶强:“来的时候你跟我说过的那户人家的闺女,是不是长发及腰,穿青色长裙,脸很白,长的像奥黛丽?赫本的那位?”
  叶强迷茫的朝我眨了眨眼睛,问道:“奥黛丽,什么本?”
  “靠,她是不是很漂亮。”
  “是啊。”
  “是不是你见过的女性中最漂亮的那一位?”
  “是啊。”
  “那就是她了。”我脸色肃穆的看着叶强,问道:“你看到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没有啊,很漂亮啊,她怎么了?对了,你们在那个屋子里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弄成这样?”
  我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总觉得不对劲,刚才看尸体的样子,的确应该死了没多久,而且死的很安详,明显没有挣扎的迹象,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不止她,大师兄说的是所有的人都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按叶强所说,他们起码昨天晚上还好好的活着,今天怎么突然都死了?
  这个村子白天没人,晚上人很多……难道,这真的是个——鬼村!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呢?”叶强道。
  “我在想我们是怎么回来的?”我随口回道。
  “云先生救你们出来的呗。”叶强道。
  “云先生?”
  “嗯啊,他一回来就问我你们去哪里了,我说你们去正屋了,他马上问你们去了多久了,我说半个多小时了,他就冲出去了,没过多久就把你们带回来了。”叶强如是说道。
  “啊?他怎么进去的?”
  “我看他是从正门踹进去的。”
  这时,云先生正好走了进来,见我醒了,只是牵强的撇了撇嘴,如果这能理解为笑得话,应该也是嘲笑吧,本来我听了叶强说的他救我和大师兄的那一出,还满腔热情的想谢谢他呢,被他这一笑,多余的赞慕之词咽回肚子,只回敬似的冷冷的说了句谢谢。
  没想到云先生跟没听到一样,拿了桌上一包巧克力就转身出去了。
  “哼,吊爆了!”云先生出去后,叶强才斥责道:“这家伙哪里找来的,一脸领导拽,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是祈使句,他妈没教他做人要圆滑吗?”
  我冷冷的撇了叶强一眼,心想要不是我妈教了我做人要圆滑,我刚才非把你捏出屎来不可。诶,可能云先生也这样看我吧,猪一样的队友,毕竟人家救过我,要不然,一条这么长的蜈蚣盘在楼下,我又被咬成重伤,怎么突围的出去?
  很多人都觉得欠人情是件很不爽的事,帮你的人,即使再小一件事,都会有种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不管有没有表现在脸上,都会刺痛那些被帮助人的一根叫做自尊的神经。但当你陷入困境,举目无亲,连粒米都没人愿意施舍给你的时候,你才会明白和卑微相比,自尊简直无足轻重。
  我常常梦到大雪的夜晚,瘦弱的她抱着四岁的妹妹,沿着覆盖着及膝积雪的街道,一户人家一户人家的乞讨,我仿佛亲眼看到她卑躬屈膝的表情,也看到那些被他祈求着的人,他们高傲的姿态和淋漓尽致的奚落,我仿佛能听见我妹妹的哭声,也能听见那些人的嘲笑。我知道这就是我的童年,因为卑微过,因为品尝过世态炎凉,才懂得人情的可贵,所以才珍惜人情,只要真正帮过我的人,我一辈子都会记住。
  有时候,我会突然很怕,真的很怕,怕回到一无所有,怕我的子孙,度过和我一样的童年。
  叶强给了我一个枕头,好让我靠着,他自己则坐在我床头为我削苹果,一边削一边吹着口哨,我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突然觉得这家伙还蛮可爱的,就是太迂了些。他从小就很聪明,成绩不好是没心思读书,但思维能力绝不在我之下,就是原则性太强,对朋友太真,过于感情用事,而且永远学不会拒绝。
  叶强抬起头,把苹果递到我面前,说:“别担心,锋哥说你没大碍的,就是失血过多,现在会有些头晕眼花身体乏力什么的。”
  我接过苹果,苦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
  我在厢房里躺了一刻钟的样子,到日暮时分,大师兄、潘大帅和云深深陆续都回来厢房了。潘大帅是个瘦高个,豹子头,寸发,小眼睛,短鼻梁,相貌不出众,略显平庸,希望人不可貌相吧,如果也像大师兄和叶强那么不靠谱,老子就算爬也要爬回去,要不然铁定被他们害死。
  大师兄是皱着眉头跑进厢房,见我醒了,也不问我伤势如何,只一个劲的催促叶强和潘大帅把东西理好,说什么就算徒步也要离开这个鬼村子。我问他发现什么了,他也不说,到是潘大帅,惶恐的低头告诉我:“我们找遍了整个村子,没有一个活人,都死绝了!好些昨天晚上刚见到过的人,都死了,死在自己床上,死态安详,死因不明,太他妈蹊跷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叶强豁然站起来,看来还没人告诉过他楼上那一家子都死了的事。虽然我隐隐有了这种预感,但当真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心脏为之一缩,这个村子,邪了!
  大师兄决定赶在天黑之前走人,车不要了,用走的。因为受伤的关系,我什么都不用做,在这个厢房里,大师兄凝重而焦急,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在我做梦的两个小时里,他们几乎把带来的东西全抖在这个厢房的地板上了,治疗包、食物、手机充电器、各种工具连为数不多的防身武器也拿出来了。现在收拾起来却也麻烦。
  潘大帅也收拾,但他只收拾自己和叶强的东西,可能是和我们还不熟吧。
  叶强拿着我换下的衣服问我还要不要,我摇摇头,说扔了吧。他拿着我的衣服,心事重重的走出厢房,我有些担心,他似乎不相信这个村子的人都死了,难道他想自己去验证一下?
  我看向云先生,想让他帮忙看着点叶强。当我看向他的时候,以为他至少会表现出紧张的样子,没想到他只是一脸恬淡的看着窗外的夕阳,仿佛自言自语的说:“来不及了。”
  第十二章 暮光之城(下)


  天,一下子黑了下来,没有过渡。我以为又是我的记忆跳跃了,但看到大师兄突然停下整理东西的手,一脸浑噩、惊讶的望着窗外的时候,我知道这不是我记忆的偏差,而是夜幕真正的降临。
  潘大帅点起了油灯,对我说别意外,这个地方就是这样,白天和夜晚分明的很,昨天也是这样,前一刻霞光还刺眼,下一刻天就全黑了,可能和地形有关系。他把油灯放在我旁边的床头柜上,轻声对我说:“昨天天黑以后,村上就陆续有人出来了,不一会儿就很热闹了,不过云先生不让我们出去……不知道今天会怎么样。”
  我看的出来他脸上的担心,我又何尝不担心呢?一村的人都死了,还会有人走出来吗?再出来的,恐怕也不是人了。
  “啊……呜呜……”这时,突然一阵哭声从厢房外传了进来,哭声幽冥,在此时此刻听来,像一根根绣花针刺进耳朵,令人不寒而栗。
  我以为是自己虚弱,外加紧张过度产生了幻听,但潘大帅一步步往墙根退,边退边发颤的问:“喂,你们有没有听到,哭声?”
  “是谁在哭?”大师兄脸色铁青,怔怔的立在原地,咽了口唾沫问道。
  “声音好像是从正屋传来的!”潘大帅两腿发软,几乎站不住,整个身子靠在墙上,一脸惊恐的问大师兄道:“你们不是说,那个屋子里面没活人了吗?!哭声是怎么来的!”
  我听着那森然的哭声,感觉背上鸡皮疙瘩都拧到一块了,这他妈不会真是鬼哭吧?转念一想,暗道不好,拍腿道:“叶强还在外面!”
  这时,叶强从厢房外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大师兄一把抓住他,道:“你上哪去了?别乱走!这村子有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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