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正统的道术仙侠。(转载)

  第二百零七章 瞒报粮草

  魏霸天先前所用的两根峨眉刺乃是其本体锐刺所化,其本体披覆的锐刺与其所用的峨眉刺大小相仿,巨响过后万千锐刺四散飞出,戳死逃兵战马无数,莫问事先得到告警,得以及时做出反应,闪身树后没有被那些锐刺所伤。
  魏霸天的灵气修为不弱,散功自尽威势甚猛,殃及方圆百丈,百丈之内的逃兵无一幸免,即便没有被锐刺戳穿也被巨大的气浪震碎了五脏六腑,那些战马不得活,待得气浪绵延消散,百丈内一片尸首。
  巨大的变故并没有令燕军停止逃命,短暂的惊诧过后,自城中逃出的骑兵绕过那片区域策马奔逃。
  莫问并未阻击那些逃兵,而是站立原地皱眉未动,魏霸天的弱点在前胸,这也是它双手使用峨眉刺的原因,两根峨眉刺可以更好的护住前胸。也正因为它前胸较为薄弱,故此在遭受战马冲撞之后必然受伤,但这点伤势并不能令它丧命,它散功自尽是的主要原因是黄素素的死令它感觉到无有生趣。
  黄素素虽然霪邪放荡,但它所作的事情并不是为了引诱他,只是想设伏害他,换言之她是真心帮助魏霸天的,而魏霸天虽然一直呵斥谩骂于它,到了危急关头却并没有舍弃它独自逃走,这表明这二人之间是有感情的,世间没有完全相同的人,也就没有完全一样的夫妻相处之道,相敬如宾也不一定就是神魂予授,骂架拌嘴也不一定就没有感情。
  异类与人在某些方面是有相近之处的,凶狠和粗鄙的人不一定就毫无优点,黄素素和魏霸天都是妖邪,绝非善类,但这并不影响它们之间有真情存在。
  沉默良久,莫问摇头长叹,魏霸天最后时刻让他滚开无疑是让他及早闪避,但魏霸天此举绝不是单纯出于善意,而是要还他先前没有趁人之危的人情,来个两不相欠。
  人在逃命的时候跑的最快,燕军溃逃狂奔,蒲雄率领骑兵急追而来。
  “算了,穷寇莫追。”莫问现身拦住了众人。
  “得令。”蒲雄翻身下马走到莫问身侧“那两个妖人已然丧命真人之手?”
  “死于溃败的燕军冲撞之下,回城再说。”莫问说完纵身回掠,他没有因为魏霸天和黄素素是妖邪而否定魏霸天的热血之举,也没有因为魏霸天的一声告警而忘记魏霸天本身是一妖邪。
  城中战事还在继续,大量没有来得及逃走的燕军正在与随后赶来的赵国弓兵和步卒进行巷战,见此情形,莫问下令打开被赵军关闭的东门,放燕国兵卒逃走,这些兵卒人数较少,对战局无有影响,可以留他们的性命。
  蒲雄自然不会违逆莫问的命令,此战己方死伤很少,轻松的拿下了平州,最令他感到兴奋的是城池几乎没有遭受破坏,除此之外还缴获了大量的粮草,魏霸天和城中燕军离开的极为匆忙,并没有来得及带走或焚毁石屋中的粟米和战马草料。
  夺回了城池,城中乡绅立刻自发的奉献钱粮慰劳赵军,此举无疑是为了自保而刻意讨好。莫问命人收下了他们的钱粮,没有追究他们委身于燕人的罪过。百姓是没什么立场的,谁是掌权者他们就附庸于谁。
  清点过后得出了数目,平州城存量八千石,连带乡绅献上的金银和米粮,平州城当有万石米粮,此外还有草料两万多斤。莫问接管了城池,于州府内书写战报告知石真战事的进展以及战况。
  “真人,末将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蒲雄接过莫问书写的战报并未立刻飞鸽回传。
  莫问此时正在翻看己方伤亡数字,闻言抬头看了蒲雄一眼,抬手示意他但说无妨。
  “朝廷是按月供给我们粮草的,每次只有一千石,数量太少,兵士多有饥饿。”蒲雄说到此处停了下来。
  莫问闻言并未立刻答话,蒲雄的言下之意是要不报或者少报此战获得的粮草,留下供军队自行使用,此事虽然看似合情合理,实则是有违军纪的,若是被赵国朝廷察觉,会怀疑他囤积粮草居心不良。
  “平州离黑郡路途遥远,万一军粮运送途中出现了意外,我们毫无后备,会陷入绝境。”蒲雄说道。
  “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莫问点头过后出言问道。
  “留下两千石以备不时之需。”蒲雄压低了声音。
  莫问闻言摇了摇头,探手拿过蒲雄手中的战报,撕毁之后重新提笔书写,写过之后再度交予蒲雄。
  蒲雄接过那封战报看了一眼,面露惊讶,莫问只是告知黑郡此番缴获粮草若干,尽数留下犒赏将士,并没有说明粮草的具体数额,这就表明他要将这一万石粮草尽数留下。
  “就这么处理。”莫问点头强调,既然是隐瞒,干脆尽数留下。
  “好,”蒲雄点头说道,随即话锋一转,“城中乡绅自州府外求见,真人见是不见?”
  “我不喜外人,你代我见见吧。”莫问想了想出言说道,军队出征在外,主帅在占领区域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杀伐予夺只看心意,故此城中显贵皆有心巴结讨好。
  蒲雄闻言大感不妥,本想再度说话,莫问已然摆手示意他退下,见此情形,蒲雄只能外出见那些乡绅。
  莫问担心胡人骑兵再度故态复萌欺男霸女,便自后门出府自城中四处巡视,城中百姓虽然没有见过他,却知道赵军主帅是一位道人,故此见到他纷纷行礼,莫问点头回应。
  见麾下兵卒并没有扰乱百姓,莫问来到了城中那片石屋,检视粮草辎重,天色渐暗,莫问回返州府,进得前厅,只见厅中站立着三个身穿红衣的妙龄女子。
  “民女拜见王爷。”三人见莫问进门,立刻跪倒在地。
  “你们是何人?”莫问皱眉问道,他一直对王爷的封号耿耿于怀,在他看来这个封号与奸贼和叛徒等同。
  “回王爷问,我们是此间民女,敬慕王爷威名,自愿前来侍奉王爷。”那年纪较小的女子出言答话。
  “来人,把龙骧将军喊来。”莫问冲门外的卫兵喊道。后者得令,立刻跑走。
  “起来吧。”莫问冲三人抬了抬手,转而坐上了主位。
  那三个红衣女子闻言直身站起,这三人可能都是这城中乡绅家中灵巧的侍女和侍妾,很有眼力,立刻过来端茶倒水。
  片刻过后,蒲雄赶来。
  “将她们送回去。”莫问冲蒲雄皱眉开口。
  “那不成,真人岂能无人侍奉?”蒲雄连连摇头。
  “我只是上清道人,不是王爷,用不着女子侍奉。”莫问并未怪罪蒲雄抗命。  “真人的道袍已经多日未曾浆洗,朝夕连个更衣端水的人都没有,这三人感念真人仁慈,都是自愿前来侍奉真人的。”蒲雄再度摇头。
  “将她们送回去,与我寻个年长的妇人过来。”莫问沉吟片刻出言说道,蒲雄说的有道理,他的确需要个女子浆洗衣物,之前都是老五帮他洗衣服的,没了老五,衣服已经很久没有洗过。
  蒲雄闻言愣了一愣,转而带着那三个红衣女子出了前厅,安排妥当之后独身回返前厅。
  “吩咐下去,连夜将那城中石屋中的粮草转移到城中东北处的兵营,将那些石屋尽数拆除,用以加固城墙。”莫问冲蒲雄说道,战报发出之后用不了多久朝廷就会派出官员前来接管,倘若发现那些粮草势必会上报朝廷,还是放在军营之中比较妥当。
  “好。”蒲雄点头答应。
  “前方三百里便是樊水,这樊水之中藏有嗜血水蛭无数,有百里范围,你有何应对之策?”莫问问道,在邺城的时候他曾经看过军部战报,邕郡西南的樊水曾经令赵军死伤惨重,而今终于临近了这处危险区域。
  “末将曾经与部下议论过那处地势,那樊水并非河流,而是腐水沼泽,只有两条通路,都十分狭窄,当真是易守难攻,若想强攻势必折损士兵,末将以为只能绕过那片区域。”蒲雄面露难色。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此事不急于一时,我会抽空过去一探究竟,时候不早了,你下去歇着吧。对了,自明日起所有兵士一律供给干粮,不要再喝稀粥了。”
  蒲雄答应下来,行礼告辞。
  莫问回返后堂,操行晚课,打坐练气。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莫问还气入海,起身打开了房门,只见门外站着三个人,两名杂役和一名美艳的中年妇人。
  “奴家林冬梅拜见真人。”那妇人年纪在四十多岁,虽然年纪已经不小,却大有风韵姿色。
  “不用多礼,你是何人?”莫问皱眉问道。
  “回真人,奴家乃是奉了蒲将军差遣,前来侍奉真人起居的。”中年妇人直身站起,微笑回答。
  “当真胡闹。”莫问闻言无奈叹气,他要求换个年长的妇人乃是为避嫌,蒲雄给他寻来的这个妇人根本就避不了嫌疑。
  叹气过后,莫问命仆役将这妇人带走,蒲雄闻讯而至,疑惑询问,莫问告之自己只想要一真正的婢女洗衣打水,容貌太好难逃嫌疑。
  蒲雄闻言恍然大悟,转身告辞。
  三更时分,门外又传来了敲门声,莫问此时已经睡下,闻声知道是蒲雄又寻来了婢女,只得起身开门,开门之后几乎想要掏出符盒,门外站着一容貌丑陋的中年妇人,此女容貌极其丑陋,驴脸青面,鼻孔朝天,若非事先知道她是蒲雄寻来的婢女,他会以为是恶鬼敲门。
  此人虽然可以避嫌,却实在太过吓人,莫问实在没有勇气留她下来,只得挥手打发她走。
  受到惊吓,莫问再无睡意,干脆整装出城,连夜前往樊水观察地形……
  第二百零八章 慕容红妆

  四更不到,莫问到了樊水西岸,樊水沼泽南北长有一百多里,东西宽二十余里,东西两岸都是山脊,沼泽正中也有一条山脊,这条山脊被修成了道路,连通东西,但道路蜿蜒而狭窄,宽处有两丈左右,窄处不超过一丈,勉强可以通行马车。
  在这条东西通道的左右都是低矮的沼泽,沼泽低于道路三丈有余,沼泽内长有茂密的水草和芦苇,站立岸边,可以闻到沼泽发出的腥臭酸腐气息,东岸的山脊上安扎有大量的兵营,此时仍然有火光闪耀,说明敌军防守严密。
  此时乃是夏天,按照常理沼泽池塘之中应该有大量的青蛙,但樊水沼泽里却无一声蛙鸣,甚至连水鸟都没有,这就说明此处是一处死地,水下有着大量的嗜血水蛭。
  短暂的停留之后,莫问纵身向南掠去,到得六十里外发现下方出现了一条河流,这条河流的发源地是位于沼泽边缘的一处湖泊,这种地势很难绕行。
  向下寻不到路径,莫问改为北上,向北九十里再度见到一条自西向东的通道,这条通道也是一处山脊,却并没有被拓宽,只是一条小路,即便是小路燕军仍然进行了严密的布防,在对面驻扎了军队,根据营帐数量来计算,守军数量当在千人左右,这种地势属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也用不着太多的兵士把守。
  到得此处,莫问转身回返,并没有继续向北探寻,向北就是茂密的森林,骑兵和辎重马车根本无法自密林之中行进。
  回到平州城天色已经放亮,蒲雄等一干将校仍在指挥士兵转运石屋中的粮草,莫问迈步走至,冲众位将校道了声辛苦。
  “真人去了樊水?”蒲雄见礼过后出言问道,莫问发髻上的晨露表明他赶了很远的路。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转而冲那矮胖将军哈吉克问道,“哈将军,燕军当年是如何攻克樊水的?”
  哈吉克此时正在打着哈欠,闻言急忙止住哈欠躬身回答,“回真人,燕军当初是涉水而过,那时水里并没有那么多水蛭。”
  “那沼泽之中的水蛭是燕人放置其中的?”莫问出言追问。
  “原来就有,但是没有那么多,也没有那么大。”哈吉克答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要想将土生水蛭体形增大,数量增多有很多方法,算不上什么难事。
  “真人可有良策?”蒲雄在旁发问。
  “南北都不得绕行,只能强攻,若要强攻必须先行铲除沼泽中的水蛭。”莫问缓缓摇头。
  “启禀真人,图将军先前已经找到了克制水蛭的法子。”哈吉克先前就跟随图鲁守邕郡,了解情况。
  莫问转头看向哈吉克,哈吉克急忙说道,“我们曾经抓回水蛭做过尝试,那水蛭怕盐巴,浸泡于盐水之中会蜷缩不动。”
  “此法大有缺陷。”莫问摇头说道,上百里的范围就是撒入上万斤盐巴也不见得奏效,更何况在此之前刚下过数日大雨,那沼泽之中水位不低。
  “有用,上次撒了盐巴,那些水蛭的确不动了。”哈吉克瞪眼东指。
  “果真有用的话就不会令得两千汉人士兵成了瘸子。”莫问皱眉摇头,之前在四方馆看的战报他记忆犹新。
  哈吉克闻言急忙闭嘴退下。莫问皱眉沉吟,思考如何克制这些水蛭,先前于樊水岸边他并没有察觉到异类的气息,说明那里并无异类驻守,燕军依仗的只是水中的水蛭和地势险要,只要将水中的水蛭铲除,赵军就可以涉水而过。
  莫问首先想到的是下毒,但水域面积太大,且水中长有大量水草,这种地形会严重削减毒药的药性,最主要的是寻常毒药并不能毒死水蛭,若是要配比针对水蛭的剧毒将会耗损大量金钱,单是一味蛇血草就极为昂贵,下毒的成本怕是比撒盐还要高。
  阴阳五行相生相克,水蛭也有天敌,此物的天敌有蛇和龙虱两种,且不管是用蛇还是龙虱,要消灭如此之多的水蛭都非朝夕之功。
  沉吟良久,莫问并没有想出如何应对樊水的水蛭,便返回州府操行早课,早饭是由一中年妇人端上来的,此人面相仁善,不美不丑,衣着较为寒酸,当是贫苦人家的妇人。
  一问,得知此人名为花姑,无夫无子,一人寡居多年,此人投莫问眼缘,莫问便将她留了下来。
  早饭过后,莫问再度思考如何对付水蛭,水蛭是极难杀死的,一刀砍为两段会成为两条,当真是令人头疼。
  由于朝廷和黑郡无有此处出生的信鸽,消息是快马传来的,朝廷已经派官员赶来接收平州,绝尘和檀木子已经在晖州和骅州出兵,绝尘尚未与敌人交锋,檀木子已经与敌军遭遇,正在苦战。
  檀木子精通世故,发回的战报不是遭遇劲敌,就是正在苦战,至于是不是劲敌是不是苦战没谁知道,极有可能是他邀功的一种策略。
  手捏战报,莫问想的是是否前往相助檀木子,若是换做平时,他绝不会插手,但此处燕军有天险固守,难以攻克,只能命令南北两路向中线靠拢,自背后攻击燕军。
  斟酌再三,莫问并未前往南路,原因很简单,即便南北两路攻克了各自的敌人也无法向中间靠拢,因为这三路兵马在作战的同时还各自肩负着防御的任务,倘若脱离各自路线,燕军会趁势夺回被攻克的城池。
  中午时分,莫问想到了一条计策,那樊水沼泽的水蛭总是要吃东西的,既然难以杀死水蛭,可以设法绝其食物,没了食物,水蛭便会饿死。
  想及此处,莫问起身出门,意欲再探樊水观察那些水蛭以何果腹,但走到门口又折返了回来,先前的计策行不通的,水蛭极耐饥饿,即便无食可吃,要想饿死它们怕是也得耗费几个月的时间。
  午饭过后,蒲雄照例前来听命,见莫问眉头紧锁,知道他在犯愁如何克制水蛭,便说出自己想出的几个办法,莫问听后摇头否决,用石屋的石头去架桥根本就行不通,别的不说,单是将这么多的石材拉出三百里就不是朝夕之功。
  “真人无需急切,这短短数月时间我们已然下了两处城池,算是很快的了。”蒲雄安慰道。
  “实则要克制这些水蛭并不难,我有召唤天雷的法术,只需召请天雷便可将那些害人之物尽数震毙。”莫问摇头说道。
  “有何难处?”蒲雄疑惑的问道。
  “施展这等法术,需要耗损大量灵气,我所携补气丹药只剩下一枚,日后势必多有凶险,我岂能不留后招。”莫问再度摇头,柳笙先前所赠的补气丹药已经被他服食,此时手中只剩下了阿九送的那枚丹药。
  蒲雄闻言没有答话,斟酌良久方才开口说道,“可否擒其将帅,逼迫燕军后撤。”
  莫问闻言挑眉看了蒲雄一眼,蒲雄见状顿时察觉到自己失言,他只想到如何克敌却忽视了莫问所需承担的风险。
  “此计倒也可行。”莫问点头说道。
  “末将失言,真人为三军主帅,岂能孤身涉险。”蒲雄惶恐低头。
  “你我说话无需有太多顾虑。”莫问摇头说道,转而直身站起,“我即刻前去。”
  蒲雄自觉失言,神情更加尴尬。
  “在你看来我法力无边,所以才会想出这条计谋,我没有那么难以相处,反倒是你想的太多,过分看中礼数,你我无需如此。我白日前往是因为白日里将帅可能会进出营帐,易于分辨擒拿。”莫问转身拍了拍蒲雄的肩膀。
  蒲雄闻言连连点头,心中忐忑尽去,感动之情无以复加。
  出得州府,莫问缓步出城,到得城外往东掠去,一个时辰之后到得樊水沼泽西北林中,自密林之中再度东掠,这密林之中多有荆棘,且有蛇虫和燕军安置的兽夹,自然是为了防止赵军自此处圈绕。
  下午申时,莫问到得对岸燕军营地,燕军营地一共有南北两处,北面这处人数较少,当有千人,南面那处人数较多,莫问绕过北侧营地,正欲向南掠行,忽然发现营地外的林中有一女子正在出恭。
  此人身高七尺有余,身形高大,当有两百多斤,虎背熊腰,长着一张圆饼大脸。见到此人,莫问心中大喜,石真先前曾经说过燕国军队由公主慕容红妆统带,也说过慕容红妆的容貌,此人的长相与慕容红妆极为相似。
  虽然心中欢喜,莫问仍然待其出恭完毕提上裤子方才闪到其身侧出手将其擒住,随即快速封点了她两处气穴,扛负起来提气回掠。
  这女子生的人高马大,莫问扛她彷如蚂蚁拖负树叶,行的很是辛苦。这个女人好似多日未曾洗澡,身上多有酸气,莫问有感,怀疑是否抓错,但此女背负着一张偌大长弓,也符合慕容红妆可弯弓十里的描述。
  回到平州,莫问并未回府,而是来到了军营,众人见他带来了一彪悍女子,皆感好奇,立刻围绕上来询问究竟。
  “真人,此人便是燕军主将?”蒲雄疑惑的看着躺在地上的燕女。
  “此人乃是燕国公主慕容红妆。”莫问接过一位将军递来的茶水。
  此语一出,众将校立刻愕然瞠目,面面相觑,神情有异。
  莫问见状疑惑的看向蒲雄,蒲雄苦笑摇头,“真人可能是抓错了,慕容红妆乃燕国第一美女,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第二百零九章 利齿水蛭.

  莫问先前已然怀疑此人装束不似是地位显赫的公主,只是这庞大的身形令他认准了此人就是慕容红妆,而今听得蒲雄言语立刻明白石真当初撒了谎,恶意诋毁了燕国的慕容红妆。
  “你是何人?”莫问解开了那彪壮女子的哑穴。
  “姑奶奶坐不改姓行不改名,燕飞雨就是我。”那肥胖女子瞪眼发飙。
  莫问闻言看向蒲雄等一干将领,后者尽皆摇头,示意并不认识也没有听说过这女子。
  莫问先前扛着这肥婆行了三百多里,已然憋了一肚子的怨气,此番见她言语无状更加气堵,冲近前的校尉招了招手,“把她带下去审问敌情,若是不说,就施以刑罚。”
  手下校尉听得命令,上来两人拖那女子,拖之不动,又来两人,这才将那彪壮的女子拖了下去。
  “你们谁见过慕容红妆本人?”莫问环视周围将校。
  “回真人,末将曾经远远的见过她,慕容红妆与末将身高差不了许多,鹅蛋脸,虽然肤色不算很白,五官却很是美貌,披着一件由鸟羽编织的红色披风。”哈吉克出言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转身向营外走去,“诸位昨夜多有劳累,回房休息吧。”
  众人轰然应是,各自回营,蒲雄快步跟上了莫问出言笑问,“是不是豫公主误导了真人?”
  “若不是她,我怎会抓回这肥胖的妇人。”莫问长出了一口粗气,此番抓错了人,敌军定然有所防范,倘若再去,迎接他的势必会是漫天箭雨。
  “末将想到一条计策,这城中有不少的牛羊,可将这些牛羊以剧毒毒死,投入樊水沼泽,只要水蛭食其血肉就会中毒。”蒲雄识趣的换了话题。
  “毒药若是进入活物体内,其肝脏脾胃会竭力解毒,无法彻底消解才会导致丧命,待其丧命体内的毒性已经有所减弱,毒性蔓延和传递的次数越多毒性就越弱。”莫问摇头说道。
  蒲雄闻言连连点头,实则他本人也并不认为这是一条妙计,他也不舍得宰杀这么多的牛羊,活着的牛羊可以跟随军队前进,是最好的军粮。
  “你也一夜未眠,先去休息片刻,我再去一趟樊水。”出得营门,莫问冲蒲雄说道。
  “真人切莫再去,敌军必然有了防范。”蒲雄出言劝阻。
  “俘虏自不能再抓,我昨夜未曾仔细打量那些水蛭,此番过去再细查一番。”莫问出言解释。
  出得城中,再回樊水岸边,此时太阳已经偏西,白日里温度较高,水蛭此时多聚集于岸边浅水处,这些水蛭为黑黄色,大小不一,大者有小磨大小,小的如同海碗,密密麻麻,多不胜数。
  受到惊动,近处水蛭纷纷昂头,一经伸展身长成倍增加,大者可拉长将近三尺,小的也能昂头一尺,它们无有眼睛,头部只有一张巨大的圆形颚嘴,口中有环形利齿,如同犬牙。
  水蛭昂头之后与蛇类有些相似,但它们并不能像毒蛇一样靠尾部移动,要想移动必须匍匐下来向前屈伸,不过到得水边它们便停了下来,并不离水上岸。
  自岸边观察了片刻,莫问延出灵气抓出一条体形较大的水蛭,离水之后水蛭开始扭曲翻动,它们只能在水中呼吸,到得岸上便会窒息,以黑刀断其头尾,横剖其腹,只见水蛭的腹中是诸多体形较小的水蛭,见此情形,莫问陡然皱眉,水蛭是不吃同类的,这里的水蛭怎会同类相残?
  心中存疑,再抓一条,这一条体形较小,其腹中有田螺的外壳。
  查明水蛭以何为食,莫问转身就要离去,忽然发现先前那条水蛭已经化成了黑水,连外皮都不曾剩下。
  水蛭若是受到暴晒会萎缩变小,却不应该化为黑水,这之水蛭竟然彻底融化,这又是何缘由?
  疑惑之下莫问再度等待了片刻,却发现那条体形较小的水蛭并没有融化,细看之下很快发现了端倪,第一条水蛭位于夕阳能够照到的地方,而第二条水蛭则处于一簇杂草的遮蔽之下,没有被太阳照到。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莫问无法再度尝试,便抓了两条水蛭回返平州。
  回到平州城,那两条水蛭已然奄奄一息,投入水中很快便恢复了生机,自水缸里蜿蜒扭曲。
  “请龙骧将军过来。”莫问冲前来送茶的花姑吩咐道,后者闻言转身向门口走去,尚未走到门口,蒲雄恰好来到。
  “真人,邺城有消息传来。”蒲雄走到莫问旁边俯视水缸,被里面两条巨大水蛭吓了一跳。
  “邺城?”莫问疑惑的看向蒲雄,赵国朝廷很少与他直接联系,大部分的消息是通过黑郡转达的。
  “由海东青送来的,是一张公文和一封信笺。”蒲雄将手里的两封没有开启的信封递给莫问,转而继续打量水缸里的水蛭。
  莫问接过那两封信笺,率先打开了那封公文,是太尉府传来的嘉奖勉励,莫问一扫而过,信笺后尾说的是他的一位远房表哥前去邺城寻他援手,太尉府进行了妥善的招待,给予白银五百两助其谋生,并代其传书来此。
  莫问看罢公文很是疑惑,转而看向另外一封信笺,打开之后,只见上面写的是一封家书,称他为‘寒峰贤弟’,单看称谓莫问就愣了半晌,他的字号少有人知道,此人知道他的字号当不是外人,但他实在记不起自己有这么一位表哥。
  再看书信内容,对方自称陈周之,是其母亲三弟的长子,见到名字莫问立刻知道这封信是张洞之受周贵人派遣北上送来的,之所以选择姓陈是因为莫夫人本家姓陈,这一点可能是周贵人等人自晋国人籍中查到的。信中内容多有阿谀讨好之意,除此之外还赘述了不少对太尉府众人款待的感激,信尾说的是希望他能尽早驱走燕军收复国土,早日荣归故里。
  看罢书信,莫问将其放入袖中,这封信没有任何的藏掖,不问可知张洞之在写信的时候周围可能有人,令他不敢有所暗示,但他既然北上前来寻找,表明周贵人有事请他回返晋国。他此时想的是周贵人请他回去究竟有什么事情,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此事非常重要,不然张洞之不可能冒险北上传信。但这件事情虽然急切却并非十万火急,自信中‘早日’一词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真人,这水蛭怎么生的这般獠牙利齿?”蒲雄摆手没接花姑送上的茶水,“你先下去吧。”
  “这也正是我带回它们的原因。”莫问收回思绪出言说道,寻常水蛭虽然也有牙齿,却没有樊水沼泽里那些水蛭那么多,那些水蛭原本就生活在樊水沼泽,只是后来发生了变化,这种变化势必跟燕国的萨满巫师有关,换言之,应该是某种巫术和药物导致它们体形增大牙齿暴长,当务之急就是找到它们异变的原因。
  “端些盐水过来。”莫问冲蒲雄吩咐道,蒲雄闻言立刻命门外兵卒前去端拿,片刻过后盐水端来,莫问以灵气隔空抓起一条水蛭放入盐水之中,水蛭进入盐水行动逐渐变的缓慢,片刻过后蜷缩不动。
  “这是井盐还是海盐?”莫问冲蒲雄问道。
  “府衙用的当是干净的井盐。”蒲雄答道,此时百姓和富贵人家吃的盐巴是不一样的,百姓吃的多是东南沿海以海水晒出的海盐,而官家吃的通常是井盐,井盐是自井中抽取卤水熬制而成的,官家认为这种盐巴较之露天暴晒的粗粒海盐要干净。
  “取海盐过来。”莫问说道。
  “快去军营拿取。”蒲雄冲卫兵吩咐道。
  待得卫兵跑走,莫问将那盐水中的水蛭放回水缸之中,得了淡水,水蛭立刻复苏,开始屈伸活动。
  半柱香之后,海盐取来,重新化入淡水之中,莫问再度取了一条水蛭放入其中,这一次水蛭的反应异常剧烈,周身剧烈扭曲,口中发出嘶嘶叫声,试图自那水盆之中爬出,但其只爬了一半便缩了回去,原因是它的下半截身体已然溃烂成了黑水。
  “怎会如此?”蒲雄看着盆中黑水大感愕然。
  “海盐所含阳气较之地下的井盐要重很多,此物怕的是阳气,它们不敢完全离水,不然耐受不住太阳照射。”莫问出言解释,不管是海盐还是井盐都含有阳气,但海盐所含阳气更重,故此海中鱼类多为发物,会加重阳症。此外吃盐太多会令得人体内阳气过盛,从而导致脾气暴躁。
  莫问说完,蒲雄并未立刻接话,海盐的出产只在沿海地区,但此时南方为晋国地界,北方沿海地区要么离此太远,要么就在燕国侵占的白郡区域,不管是运送盐水还是获取海盐都有很大的难度。
  “此处可有糯米?”莫问随口问道。
  “此处不产那珍贵之物,但军中带有一些,是专为真人熬粥用的。”蒲雄出言回答,说完不待莫问吩咐,再度出门命卫兵跑腿儿。
  取来糯米,捻放于水蛭背上,糯米落处,立升白烟。
  莫问见状缓缓点头,他终于找到了这些水蛭变异的原因,它们中了尸毒……
  第二百一十章 抽身南下

  蒲雄见莫问点头,知道他已然找出了根源所在,便命人将房中的水缸和水盆搬走,将房间打扫干净。
  “樊水之中被燕国巫师投入了被僵尸所伤之人,水蛭食其血肉感染了尸毒,这才变成了这般模样。”莫问落座开口,水蛭虽然感染尸毒产生了变化,却并不具备传播尸毒的能力,这就表明它们吞食的并不是僵尸的血肉,而是被僵尸咬过的携带尸毒的人。
  “敢问真人,似这等情形当如何破解?”蒲雄出言问道。
  “自是不能撒盐或糯米,容我仔细想想。”莫问沉吟片刻摇头说道。
  “真人若无差遣,末将先行告退。”蒲雄行礼告退。
  莫问点了点头,蒲雄退下,花姑为莫问送来了洗脚水,莫问道谢过后也遣走了她,转而自房中皱眉踱步,他此时斟酌的并不是如何清除这些水蛭,常言道一物降一物,这些水蛭虽然惧怕阳气,在水中却不惧太阳的照晒,这就表明它们所吞食的是男子,要想克制它们,只需寻到携带尸毒的女子投入水中供水蛭吞食便可中和掉水蛭体内残留的男子气息,届时它们便无法暴露于太阳之下。柳笙那里有不少的僵尸,其中想必也有女性,只需向其要来一只便可破这樊水水蛭。
  他此时斟酌的是周贵人请他回返晋国有什么事情,周贵人自然知道他此时的处境不可能抛弃大军孤身南下,若无急事她是不会让张洞之冒险北上前来送信的。
  将张洞之的书信看过数遍,从中找不到任何的线索,无有线索就只能猜测,而猜测会有无数种可能,根本不可能猜出所以然来。
  次日清晨,莫问召来蒲雄,将一封战报交与他传回黑郡,告知石真自樊水遇到的阻碍,谎称需要外出寻找克制水蛭的方法,请准离开中军数日。按照他的本意是想悄然离开中军南下晋国的,但主帅贸然离开会令得中军群龙无首,万一遭受敌军偷袭他将难逃追责。最重要的是南下晋国之事万一泄露了风声,赵国会认为他一直与晋国私下有着勾结,届时将百口莫辩,所以只能传信石真,说明原因,免除后患。
  海东青发出之后只能坐等,按照海东青的飞行速度,最晚次日晚间就能带回消息,但是一连三日黑郡都没有消息传来,第四日的清晨,石真率了数名近卫和几名修行中人匆匆赶至。
  石真发疯一般是在晚间,此时是白日,又有多人在旁,她便是一副公主的高傲神情,来到府中先行询问战况,随后与近卫和一干将校策马向东,亲临樊水。
  到得樊水是下午未时,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水蛭再度于浅水处聚集,先前莫问在四方馆询问那独腿校尉时石真也在场,但自己亲眼所见和听他人讲述大为不同,那数不胜数的巨大扁圆水蛭令她无比震惊,到得此时她方才明白这场战争的残酷和危险。
  回返平州之后石真来到了莫问的房间,到了无人之处,石真立刻露出了原形,嬉笑着上下打量莫问,“有没有想我?”
  “你来了正好,暂留中军,我外出寻找克制水蛭的药物,事不宜迟,我即刻动身。”莫问顾左右而言他。
  “那也不急于一时,明日再走吧。”石真说道。
  “绝尘和檀木两路兵马已经开拔,中路必须及时跟上,我连夜出发,多则七日少则五日,定然回返。”莫问走到床边将少许碎银揣入怀中,转而迈步向门口走去。
  “你厌恶我也没有必要做的这么令我难堪吧,用了晚饭再走吧。”石真哀怨的说道。
  “我不曾厌恶于你,只是情势危急,容不得耽搁。”莫问转身开口,言罢出门而去,出得府衙,莫问找到蒲雄,告知要外出寻找克制水蛭的药物,交代了一些琐事之后出城向西行去。
  动身之时夜幕已经降临,莫问一路向西,到得下半夜改道向南,建康位于东南,没有必要回到邺城再行取道向南。
  离开军营,莫问有了脱离了囚笼的自由感觉,道人本该如闲云野鹤一般云游四方,阅人间疾苦,观华夏百川,真不该统兵作战,自缚己身。
  好在这种束缚只是暂时的,待得收复了三郡就可以卸下这副担子,有充裕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次日上午,莫问凌波虚渡过黄河进入晋国区域。到了晋国地界小心谨慎隐藏行踪,专挑僻静无人的山野赶路,于傍晚时分到得建康城外,他所停留的区域正是当日被困的地方,此时这里再度长出了草木,已然看不出遭火焚烧的痕迹。
  等到夜幕降临,莫问自北门悄然进城,他曾经在建康待过半年,熟悉城中情况,很快寻到了张洞之的府邸,翻过高墙,发现张洞之所在的房间有灯光传出,透过窗纸可以看到张洞之正抱着一个襁褓在摇晃哄逗襁褓里的婴孩。
  这婴孩无疑是方芷所生,想起当日冒充张洞之书童之事莫问不禁感叹时间过的真快。
  短暂的停顿之后,莫问抬手敲了敲窗棱,“张将军。”
  张洞之听到声响,立刻将怀中婴孩交予方芷,转而快步经由外室推门而出。
  “怎么来的这么快,我也是刚刚回来,走,前往书房说话。”张洞之见到莫问大为惊喜,探手拉着他走向僻静处的书房。
  “洞之,谁呀?”房中传来了方芷的声音。
  “贵客。”张洞之随口回答。
  进得书房,张洞之点上了灯烛,书房为求安静没有留窗,不虞灯烛投影。
  “兄弟近来可好?”张洞之上下打量莫问,上次莫问大闹建康之时他出征在外,没有见到莫问,细算下来二人已经一年多未曾见面了。
  “我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我能好到哪儿去?”莫问摇头苦笑。
  “常言道野鹤无粮天地宽,做不得晋国国师正好落得轻松自在,你干嘛去做那胡人的国师,你可知道世人是如何说你的?”张洞之叹气摇头。
  莫问闻言笑了笑,没有接话,通过张洞之的言语可以看出周贵人并没有将内情完全告诉他,至于世人是怎么看他的他已经不再在意,晋国百姓没有因他而得到切身利益,辱骂起来自然更加肆无忌惮。
  “周贵人寻我所为何事?”莫问笑过之后出言问道。
  “具体所为何事我并不知晓,不过据我猜测可能跟皇位归属有关。”张洞之压低了声音。
  “哦?”莫问眉头微皱。
  “皇上龙体欠安,御医束手无策,朝廷张贴皇榜求医天下,毛遂自荐者多不胜数,却无人能够治愈皇上的顽疾,皇上已经三月未曾上朝,听宫中传出的消息,恐怕是挨不过这个夏天了。”张洞之的声音几不可闻。
  “文武官员有何动静?”莫问出言问道。
  “文官主立皇上幼子,武将倾向于还权于先皇长子。”张洞之低声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转而岔开了话题,“府中上下可还安好?”
  “承兄弟惦记,一切都好。”张洞之点头说道。
  “我此番乃是撇下了万千东征大军抽身南下,不能久留,我这就去见周贵人。”莫问起身告辞。
  “好,周贵人还住在王府,我送你出去。”张洞之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此时不是叙旧良机。
  出门之后莫问冲张洞之道了珍重轻身掠走,自城中几番圈绕,二更时分来到王府附近,再度翻墙而入,来到王府内院,待得房中的侍女抱着两位王子退去,方才自暗处现身与周贵人相见。
  周贵人并无太大变化,云髻高挽,高贵如昔,见到莫问到来,欢喜的将他迎入房中。
  “先生别来无恙?”周贵人亲执茶壶为莫问倒茶。
  “还好,收到张将军传信,知道贵人召我,不知所为何事?”莫问直涉正题。
  “先生一路辛苦,请用些点心,饮口茶水,容我慢慢说来。”周贵人将食盘端至莫问近前。
  莫问先前急于赶路,一路上水米未进,便起身洗手拿那点心食用,周贵人趁机说明此番寻他南下的原因,原因有二,一是皇上已然病入膏肓,用不了多久就会驾崩,此时周家正在和皇后一族争夺皇位继承,紧急关头周家希望他能回返晋国暗中相助。二是晋国之前的两位皇帝都是早亡,眼见当今皇帝也会早亡,故此周家担心两位王子的寿数,希望能够得他指点。
  周贵人说完,莫问停止进食沉吟不语,他此时已然接了赵国的差事,无暇抽身南下,君子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怎能反复无常,半途而废?
  至于第二件事情也无法随意改动,因为人的寿数长短主要是由父子传承的血脉决定的,血脉的传承也就是气数的传承,司马家族最近几位皇帝一律短寿说明司马家族的气数可能将要耗尽,其家族男子已然承受不住九五天命所带来的无上富贵。
  但这些话他并没有向周贵人说明,因为此事很难被世人所理解。
  众所周知佛家有因果循环一说,其大致的意思就是一个人不管是做了好事还是坏事,都由自身承受后果,如果福报和业报没有消除,会延续到下一世。
  但道家并不认可因果循环,道家信奉的是天道承负,所谓天道承负简而概之就是一个人做了好事或者做了坏事,都会得到上天的奖励或者上天的惩罚,如果福报和罪恶没有在先人身上用尽,会延续到下一代身上,由后人承受福禄或者接受惩罚。
  世人都知道因果循环,却少有人知道其实佛家的因果循环是自道家的天道承负中衍生出来的,只是进行了相应的修改以符合其教义,因为和尚和尼姑是没有后人的,所以他们将下一代改为了下一世。
  沉吟良久,莫问抬头看向周贵人,“我不能久留于此,最多停留三日,这三日能帮你们做些什么?”
  第二百一十一章 后路断了

  周贵人没想到莫问会如此回答,闻言不由得面露失望神情。
  “先生当日被逼出走,家父脱不得干系,飞鸟尽良弓藏确实大寒人心。”周贵人一声浅叹。
  “贵人误会了,我并没有记恨令尊,不然也不会接到贵人传讯立刻舍了大军南下与贵人相见。我已经与赵国定下了契约,赵国答应并兑现了我提出的三个条件,在没有收复东北三郡之前我不能中途毁约,此其一。其二,人的命数和寿数由上天决定,道士只是代天行事,即便是常人命数也不敢随意更改,更何况是龙蟒之命。”莫问出言解释。
  “若是王儿能够继承大宝,当由妾身垂帘主政,到了那时行事就无需听从家父之言,先生可还信得过我?”周贵人抬头看向莫问。
  “我自然信得过贵人,也相信王爷登基之后会命我为帅挥师北伐,但我现在已然骑虎难下,中途毁约不是君子所为,哪怕是虎狼之约也不能毁之。”莫问摇头说道,他没想到晋国皇帝会如此短寿,早知如此就耐心等上一年半载,而今抓了个烫手的山芋在手里,明知道眼前是个莫大良机也无法再度争取。
  周贵人闻言没有立刻答话,莫问在赵国的境遇她是知道的,她本担心莫问会把持不住背离初衷,但见到莫问衣着一如往昔便打消了心中疑虑,虽然莫问被封王侯,但他此时的衣着与离开时别无二致,这说明他一直与赵国保持着距离。
  “相命之术乃道门旁学,我只是粗通,本不该妄言,不过观两位王爷面相,当不是短命之人。”莫问沉吟片刻出言说道。
  “多谢先生指点。”周贵人闻言很是欢喜,虽然在此之前也有道门中人为她的两个孩儿推过命数,但她只相信莫问。
  “按照令尊的行事之风,想必已经寻得相助辅弼之人,不知是僧是道?”莫问端起茶杯出言问道。
  “先生恰好问到关键,前任国师丧命之后国师一职一直空缺,周家和褚氏皆有心寻体己之人替补,家父所选皆是道人,褚氏一族寻的还是僧人,定于本月十五辩法正位。”周贵人说道。
  莫问放下茶杯点了点头,国师是一个国家宗教信仰的领袖,得了此位就能左右民众的信仰,争夺皇位的双方自然会极为看重国师的归属。
  “那三位道人是三清哪一宗?”莫问出言发问。
  周贵人没有答话,离座站起走至北侧壁柜拿过了一张文柬递与莫问。
  莫问探手接过,翻开之后发现上面写着六个人的名号,前三位是道士的道号,后三位是僧人的法号,其后都有出身来历。
  “这个人是不是你的同门?”周贵人走到莫问旁边伸手指着文柬上玉衡子三个字。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屏住呼吸不闻周贵人的淡香体息。百里狂风当日败走之后是径直南下的,那时候他就猜到百里狂风会回晋国,不过他却不曾想到百里狂风会有心染指晋国国师。
  “此人可有胜算?”周贵人面有喜色。
  莫问闻言没有立刻答话,文柬上的三个道人百里狂风被排在了第一位,随后才是玉清和太清的两位道人,由此可见周家是极为看好百里狂风的。百里狂风南下的时间并不长,无甚名声,周家如此看重百里狂风,想必是因为他先前留下的上清准徒余威。但周家并不知道七位上清准徒的修为其实差距很大,根据那三个僧人的法号排序可以大致推断他们都是上一辈的僧人,年纪不会太小,与他们比拼百里狂风没什么胜算可言。
  “此人正直勇猛,修为却不是很高。”莫问摇头说道,文柬上并没有说明百里狂风是毛遂自荐还是受邀出山,不过不管是哪一种原因,百里狂风争夺晋国国师都有与他置气的成分。
  “你能否在建康多待几日?”周贵人转身回到方桌对面。
  莫问没有急于回答,本月十五离今日还有八天时间,他离开平州的时候说的是最晚七天回返,如果在建康再待上八天,加上去邺城借用僵尸,回到平州至少也在十几天之后。其实晚几天回去也没什么大碍,他此时犹豫的是要不要相助百里狂风。
  “此人与你交恶?”周贵人见莫问皱眉不语,出言猜测。
  “即便志向不同终究还是同门,我实话说与你吧,此人威猛有余,谋略不足,可为大将,却难为国师。”莫问摇头说道,他决定不帮助百里狂风,他对于朝廷内部的权势争斗很是了解,百里狂风如果陷身其中势必会遭人算计,而且琐事缠身也不利于他的修行。
  “我会告知家父,由他权衡处置。”周贵人缓缓点头。
  “无需如此,玉衡子不是三岁孩童,由他自己做主吧。”莫问摇头说道。
  “也好。”周贵人再度点头。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二人都没有说话,莫问在斟酌要不要暗中干预此事,如果没有百里狂风掺杂其中,他会前去驱走褚氏寻到的那三位僧人,剩下八天的时间褚氏也来不及再找合适的人选,届时国师自然是道门中人,不管是对周家还是道教都是有利的。但是百里狂风一参与,他就不方便暗中帮忙,他很清楚百里狂风现在对他大为鄙夷,倘若知道他从中帮忙一定会感觉别扭,他不希望将双方的关系搞的太过复杂。
  “你我私交匪浅,我也有心相助你们,只是无暇抽身,如果你认为确有必要,我回返之前会驱走这三位僧人。”莫问抬手指了指桌上的文柬。
  “先前若不是有你庇护我们母子,我们母子恐怕活不到今日,家父以怨报德已然令我大感惭愧,若是再受你恩情,让我何以为报?”周贵人既感动又惭愧。
  莫问离座起身,“若是不成,我会前来告知于你,贵人多加保重。”
  “不急于一时,今晚你就留下吧。”周贵人直视莫问,明语相留,莫问的言下之意是如果事成就不会再回来了。
  “不能坏了你的名节。”莫问微笑摇头,转而拉门而出,旋身凌空,经由后花园出了王府,根据文柬上的地址前往东城寻找天门寺。
  疾行于暗夜街头,莫问悄然叹气,他无法抽身参与晋国的皇权争斗,日后也就无法跻身晋国高层,因为不管是谁掌握了皇权,都会重用保皇功臣,说的直白一些就是晋国这条退路到此就断掉了。
  他明白这一点,周贵人同样也明白,周贵人可能猜到他日后不会再回来了,故此才会直言留宿。
  建康的寺庙很多,半个时辰之后莫问才找到了天门寺,以途中拿取的床单包了黑刀,蒙上面孔进入天门寺,方丈室并不难找,莫问见到方丈也不多话,径直以灵气破其气海,随即快速离去。
  莫问并不喜欢蒙面行事,此时蒙面乃是发乎善心,他不想枉杀这三个僧人,也不能泄露行踪,故此才舍易求难,实则砍掉一个人的脑袋远比击中他的气海要容易的多。
  文柬上写有三个僧人的名号,莫问寻找的顺序是自下而上,先对付较为容易的,将最为困难的留到最后,这样的安排是出于稳妥考虑,他知道自己并非天下无敌,也不认为对付这三人犹如探囊取物。
  第二个僧人是流云寺的无明,寻到后堂时莫问发现此人正搂着一眉眼秀气的小沙弥在呼呼酣睡,厌恶此人人品便没有留情,黑刀出鞘一刀两命。
  最后一个是菩提寺,这是晋国最大的一处寺院,僧众有数千人,僧舍过千间,到得此处时僧人已经开始操行早课,分为了三处殿堂,这名僧人为兴字辈的僧人,是菩提寺方丈的师弟,念经时坐于方丈下首。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放亮,莫问有些焦急,这三人必须在今夜一并除去,如若不然消息就会走漏,这僧人势必会有所防范。但此时这大殿中坐满了僧人,倘若贸然闯入必遭围攻,他并没有把握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之下全身而退。
  沉吟片刻,莫问闪至斋堂,将一名正在择菜的小沙弥点了气穴带至正殿东侧,解开那沙弥的哑穴将他扔到了殿门西侧,那沙弥挨摔吃痛,发出了一声惨叫。
  惨叫声传出,殿内诵经之声瞬时散乱,方丈口宣阿弥陀佛带领众僧稳住诵经节奏,转而示意坐在其下首的兴光和尚外出查看。
  莫问见状大呼侥幸,他也是在赌,赌方丈会差遣身边的人外出查看。
  由于那沙弥发出惨叫是在门西,故此兴光和尚出门之后是向西看的,莫问趁机出手,击中了他的气海将其震回了大殿。
  莫问一击得手,立刻施出身法向北疾掠,尚未掠出寺院,身后便出现了十余位可以凌空的僧人,这些僧人速度不慢,一直尾随追赶。
  莫问并未在城中逗留,而是快速掠出了建康,进入了城北树林,落下身形自林中取道西行甩掉了追兵,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莫问去了面巾,自山野之中向北回返。
  将对手一一废杀,他的心中安定了许多,他本身还肩负着重担,能够帮周贵人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到得安全区域,莫问自山中废屋略作休息,随后继续北上,到得慕青所在的镇子是晚饭时分,莫问于暗处观察了片刻,发现慕青和老五的女儿在这里并未受气,这才悄然离去,此处是晋国地界,不宜泄露行踪。
  又行一日,回到了邺城,到得此时莫问方才发现自己之前忽视了一件事情,他只知道柳笙在太子府,却联络不上……
  第二百一十二章 僵尸入药

  自城外沉吟片刻,莫问决定先回太尉府,他此番离营赵国朝廷是知道的,回返邺城也没什么顾虑。
  太尉府主管兵马军事,有大量官员在此处处理公事,莫问此时乃是东征统帅,白郡王爷,众人见他来到立刻大肆献媚讨好,莫问耐着性子与众人说了几句,转而提笔写信一封差人送与太子,先说拜会之意,转而告知太子他此番离营的原因,言之在四方馆天字号暂歇一日,明日便会离去。
  太子收到莫问的书信大是欢喜,他没想到一向孤高的莫问会主动跟他亲近,立刻差人邀请莫问前往太子府赴宴。
  莫问写信于他只是为了让柳笙得到消息主动来见,哪有心思跟他吃什么午饭,便好言告知来人他正在闭门苦思如何破除樊水恶虫,虽有心前往却无暇抽身。
  先前一路奔袭大为劳累,到得天字院正好趁机缓歇,楼内有偌大浴池,莫问沐浴过后于楼上房间躺卧休息,此时虽是酷暑时节,房中却很是清凉,原因是房中放有两盆冰块,皇家都有冰窖,冬日藏冰,到得夏日用以避暑降温。
  下午未时,莫问被推门声惊醒,由于之前太过劳累,故此并未察觉有人来到,睁眼之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人是冀公主,也就是石真同父异母的妹妹。
  “福生无量天尊,见过公主千岁。”莫问虽然恼她不请自入,却不愿太过开罪此人,冀公主分管司徒府,负责粮草调配,倘若发坏极有可能影响东征的进程。
  “按照大赵礼法王爷要高公主半筹,我该向你见礼才是。”石清笑着迈步进门,“我没用她们通传,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知公主到来有何喻示?”莫问警惕的问道。
  “能否坐下说话?”石清抬手指着房中桌椅。
  莫问闻言点头抬手,请她入座,自己正襟坐到了她的对面。
  “我这次过来是代父皇来见真人的,真人率军东征接连告捷,实乃大赵之福,真人已然位极人臣,也不知道赏赐先生什么才好,只要先生有所需求,父皇都会应允。”石清微笑开口。
  莫问闻言放下心来,他对石清有所偏见,见她到来就以为她意图引诱,未曾想她只是前来谈论公事。
  “贫道无有所求,贵国既然兑现了承诺,贫道自当代为收复三郡。”莫问说道,他并没有提出保障军粮供给一事,倘若提起无异于提醒石清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那我就不打扰真人休息了,前段时间宫中选了八百秀女,父皇命我带来一些,此时就在院中,真人动身之际可一并带走。”石清起身告辞。
  “多谢。”莫问起身送她。
  送走石清,莫问回身打量站在院中的二十名秀女,这些女子都很是美貌,夏天穿着衣物较少,身材也很婀娜,这么多女子站立院中令得院中香气扑鼻,酷暑之时心中容易滋生旖念,但莫问还是没有留下她们,遣人将她们带走并送回故里。
  女子走净之后,莫问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有几分失落,他虽然一次次的拒绝诱惑,却并非毫无所动,只是强自忍耐,而且忍的极为辛苦。
  道家和儒家并不认为男人三妻四妾有错,身为曾经是儒家书生的道家弟子,莫问心中也并不排斥这种观点,之所以一直忍耐有两个原因,一是对阿九有承诺,二是他了解自己,一旦与女子有肌肤之亲,势必想要保护其周全,但他此时不敢有所拖累,因为无法分神兼顾。既然不能保护对方周全,就不能自私的占为己有,不然就是在害人。
  入夜之后,柳笙果然到来,莫问将樊水水蛭一事说与他听,柳笙听完点头赞同莫问的判断,离开半个时辰之后带来女尸一具。
  “怎么这么肥胖,没有瘦些的吗?”莫问愕然瞠目,柳笙带来的僵尸比当日他错抓的女子瘦不了多少。
  “女尸只有这一具,”柳笙撇嘴笑道,“我可以给你个引魂铃。”
  莫问闻言无奈摇头,加贴两张定尸符将那僵尸重新以黑布包裹,这东西可不能扛负回去,得用马车经由驿站倒运至平州。
  “幸亏你今天回来,如果明天到,我就不在太子府了。”柳笙斜倚在琴台上单手拨弄着琴弦。
  “你要出门?”莫问走到门旁净手。
  “是啊,去晋国,太子请我暗中相助皇后一族得到国师之位,但周家一方好像请了玉衡子,这件事情有些棘手。”柳笙说道。
  “你准备如何行事?”莫问没有急于告诉柳笙他去过建康,另外他也早就知道赵国太子与晋国皇后私下有联系,不然柳笙当年也不会去刺杀周贵人。
  “他没什么希望,他敌不过太清的那个老道,也不是菩提寺老和尚的对手。我去看看吧,到时见机行事。”柳笙随口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柳笙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他也不好再问,几个上清准徒的想法都不难揣度,唯独猜不透柳笙心中所想。
  “冀公主送你的女人你为什么不要?”柳笙继续拨弄那张古琴。
  “我领兵在外,带一群女子成何体统。”莫问答道。
  “你该不会是不喜欢女人吧?”柳笙笑问。
  “你这话正是我一直想问你的。”莫问笑道。
  “哈哈哈哈,三更了,不与你闲扯,我走了。”柳笙推开古琴直身站起。
  莫问笑着送他下楼,到得门口柳笙独自去了。
  次日清晨,莫问命太尉府将这具女尸送往平州,自己独身先行,两日之后的午时回返平州,城中一切如常。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石真得知莫问回返,立刻过来见他。
  “自邺城附近找到了药物,太尉府正在向此处运送,三天之后当可到达。”莫问随口说道。
  “你回了邺城?”石真疑惑的问道。
  “我去过很多地方,最终在邺城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莫问说道,他不想让石真知道他去过哪里,又不想扯谎,说的模棱两可。
  “你找的什么药物?”石真并未追问莫问都去过哪里,聪明的女人不会逼男人撒谎。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你吃过午饭没有?”莫问坐于桌前,抬手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吃过了。”石真笑道,她知道莫问邀她同席是对于前几日离开时对她态度冷淡的一种变相补偿,她笑是因为她发现了莫问的一个很大的优点,这个优点同时也是他的弱点,莫问心软,不愿让别人感到尴尬。
  莫问并不知道石真心中所想,不过他请石真同席也的确不是出于真心,落座之后开始进食午饭,能够凌空飞渡的道人也终究不是飞鸟,连日疾行令他又累又饿。
  石真坐于旁侧耐心等待,她很喜欢看着莫问吃饭,莫问吃饭不是武将那种狼吞虎咽的饿死相,也没有士子文人那种刻意的扭捏和造作,随意之中显风度,自然之中见修养。
  实则真正有品位的人都喜欢随意真实的异性,但是不管男女一旦对异性动心,都会下意识的隐藏缺点显示优点,如此一来便显得造作,反倒令得对方不喜。只有那些对对方不曾动心的人才不在乎对方如何看待自己,在对方面前毫不伪装,如此一来反而令得对方更加喜欢。
  由此造成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对方越不在意你,你就越喜欢对方。喜欢你的人越在乎你,你就越不喜欢他。
  “你什么时候回黑郡?”莫问端茶漱口。
  “我不回去了,我要随军前进。”石真正色说道。
  莫问正在漱口,听得石真言语茶水几乎脱口喷出,急忙闭嘴咽下,转而说道,“这怎么行?”
  “有何不可?”石真追问。
  “你会坏事儿的。”莫问摇头说道。
  “我坏什么事儿了?”石真撇嘴问道。
  “你曾经说过慕容红妆肥胖丑陋,害得我将一个两百多斤的丑妇错抓了回来,此时还关在牢狱里,行军打仗不是儿戏,你不能跟着。”莫问连连摇头,石真跟着他,势必会扰他心性,除此之外她还会成为燕军想要俘虏的对象,需要时刻分神保护她。
  “哈哈哈哈,你怎么带回来的?”石真不感惭愧反倒大感有趣。
  莫问见她这幅神情,更加坚定撵她回去的念头,绝不能留这么个闯祸精在军中。
  “我去看看那‘慕容红妆’长的何种模样。”石真见莫问不搭理他,转身向外走去。
  莫问犹豫片刻,起身跟了上去。
  “我说笑的,我要回房,不去牢狱。”石真回头说道。
  “我去牢狱有其他事情。”莫问说道。
  “你去牢狱做什么?”石真好奇的问道。
  “我需要挑选一些犯了死罪的女囚,用以克制樊水水蛭。”莫问答道,僵尸是不能直接投入水中的,需要女子血液缓冲。
  “好玩儿,我也去。”石真欢喜的跟在莫问身后。
  莫问闻言微微皱眉,他是为情势所逼,无奈之下才以死囚克制水蛭的,此举虽然不伤天和却终究有些残忍,石真竟然认为此事很有趣。
  到得前院,莫问招来官吏,取了过堂的刑律文簙,赵国的律法仿照晋国,而燕国的律法又套搬赵国,被燕国定为死罪还没来得及行刑的女囚有三十几位。
  一目十行看完过堂文簙,莫问感觉毛骨悚然,其中一些女囚的罪行怕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第二百一十三章 十重罪

  看罢过堂文簙,莫问冲府衙官吏问道,“这些女子是何人过堂的,其中可有冤屈?”
  “回王爷问,这些案子有些是我们审的,有些是燕国人审的。”官吏弯腰答道。
  莫问闻言挑眉看了那中年官吏一眼,后者额头瞬时见汗,惊恐之下瑟瑟发抖,他是赵国官吏,平州城破之后又继续为燕国人效力,按照大赵律法这可是投敌的大罪。
  不过莫问皱眉只是厌恶此人的称呼不当,倒并没有追责于他的念头,看过他一眼之后便迈步向外走去。
  “牢狱之中很是污秽,王爷和公主还是不要去了,小的过去将那一干犯妇提来,由王爷和公主过堂,可好?”那中年官吏善于阿谀讨好。
  石真闻言看向莫问,莫问没有答话也没有停留,出得府衙大门径直向南行去。他虽然不知道牢狱的具体方位却知道一定在城南,古人以北为尊,有史以来的官家牢狱全部设在城南。
  那中年官吏见状立刻召集衙役前方开道,自己捧了文簙小心翼翼的跟在二人身后。
  此时尚无鸣锣开道的礼仪,所谓开道只是驱逐城中街道的闲杂人等,不过此时乃是午后,街道上也没什么人让他们驱赶。
  平州城范围不小,步行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到得牢狱所在的南城,到得牢狱附近,莫问唤回了衙役,与石真先行走向不远处的牢狱。
  牢狱占地当有数十亩,外部套有两丈高墙,狱门向南开,根据木门上斑驳的黑漆和老旧的院墙不难看出这处牢狱已经使用了很多年。
  狱门外有守兵,两个守兵正抱着已经锈蚀的铜戈倚墙酣睡,被众人脚步声惊醒之后,急忙跪倒求饶,按照大赵的规矩,哨兵睡着也要大辟砍头。
  莫问没有搭理他们二人,而是站立门外皱眉沉吟。
  “怎么了?”石真见莫问神情有异,疑惑的问道。
  莫问摇了摇头,没有回答石真的发问,到得近处他竟然感知到牢狱之中有妖气,由于这股妖气极为虚弱,故此他先前一直不得察觉。
  此时牢狱的大门已经被守兵叫开,迈步进院,只见院中的空旷区域长满了半尺高的杂草,只有通往两处监舍的道路被清理了出来,牢狱是被人遗忘的地方,即便是本府官吏也极少到这里来。
  院中有两处房舍,男囚居东,女囚居西,莫问先行到了西侧牢狱,进门之后发现两个面相凶狠的中年男子正在床上睡的四仰八叉,他们是这里的狱卒。
  向内的大门是开着的,莫问迈步而入,发现里面是一处刑房,摆放着各种刑具,一张如同卖肉案板的木床上躺着一个赤身的妇人,此女身上布满了牙痕抓痕以及烫疤,前胸两只筎头已经不见了踪影,**破坏更甚,惨不忍睹,一群飞蝇受到腥臭引诱,上下起落爬飞。
  “把那俩家伙拖出去砍了。”石真见状勃然大怒,冲随从喊道。她出门一直带有近卫,近卫闻言立刻将那两个已经吓的瘫软的狱卒拖了出去。
  众人说话的声音惊醒了刑床上的妇人,那妇人苏醒过后发出了歇斯底里的求救声,此声一起,整个牢狱瞬时成了百鬼齐哭的地狱,这里平日里少有人来,觉察到有人来到,女囚们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竭尽全力的发出哭喊嚎叫,希望吸引来人的注意。
  晋国的尼姑庵里被困的那些宫女很是可怜,但是与此处比起来她们幸运很多,至少她们可以见到阳光,可以得到充足饮食。
  单听牢狱里的哭喊声就已经令莫问皱眉止步,他实在没有勇气进入看那牢狱中的惨景,踌躇片刻自刑房转身,迈步回到了院子,此时那两个狱卒已经身首异处,颈血流出三尺,血块尚未凝固。
  莫问注视着这两个被斩首的狱卒,先前在晋国的尼姑庵他也看到了与此处类似的情形,那次是强势的宫女欺负弱者,此处是狱卒凌辱女囚,这种欺凌已经不是为了争夺什么而发生的,纯粹是一种折磨和蹂躏。
  之前他认为发生这种事情是长期处于封闭之中导致的人性扭曲,但此时他开始怀疑这种事情不是人性的扭曲,而是脱离了世俗的约束所导致的人性彻底的暴露,大部分人喜欢欺负别人,喜欢干坏事,这令他感觉到兴奋和刺激。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能做到仁和中正,通过善待他人得到内心深处的宁静和充实。
  “还感觉好玩吗?”莫问收回视线看向站在旁边的石真。
  “真恶心。”石真皱眉撇嘴。
  莫问闻言冷哼了一声,转而冲跟随在旁的官吏说道,“将监舍中的囚犯尽数释放,发放银两和衣物干粮,让他们各自返乡。”
  后者闻言立刻遵行,这处牢狱共有囚犯三百多人,其中大部分被关在狱中,只有很少的一些被关在牢里,牢和狱是不一样的,狱就是监房,而牢是地牢,在地面以下挖坑,地牢里关的是重犯,即便是大赦天下也不包括牢里的犯人。
  由于囚犯人数太多,府衙的官吏将衙役尽数调来帮忙,没有什么事情比得到自由更令囚犯感觉欢喜,获释之后立刻跑走,不到一个时辰,整个牢狱就只剩下了牢里的几十个犯人以及因长时间关押导致疯癫的几个疯子。
  自秦汉时期开始,就有十恶不赦一说,有十条罪行是不在被赦免之列的,直白说来就是有十类人不可被赦免,分别为造反夺权的,毁坏皇家宫殿或坟墓的,叛变本国的,投降敌军的,殴打自家长辈的,杀害三人以上的,偷盗皇家财物的,不孝顺父母殴打丈夫的,杀害官员和授业恩师的,与自家异性乱了伦理大肆霪乱的。
  莫问将那三十几个女囚逐一剔除,剩下的人再度过堂,发现这些女人有些只是受到了冤枉,还有一些即便有罪也罪不至死,斟酌再三,莫问选出十个罪大恶极者,分别为诱拐并烹食了乡邻三个孩童的丰氏,以开店为名杀人卖肉的游氏,毒杀染疾双亲的那氏,为求男丁数次溺死亲生女儿的巢氏,身为继母虐杀夫家幼子的简氏,为祸乡里横行霸道的泼妇空氏,与夫家三代男丁乱了伦理的霪妇养氏,因妯娌口角之争投毒灭门的关氏,不能生育还虐杀怀孕小妾的沙氏,不赡养老人导致公婆饿死的古氏。
  莫问所选之人皆是为天道所不容者,女子多有温柔宽厚之心,但并不是所有女人都是仁善之人,凶残恶毒者亦不在少数,当区别对待,万不可一视同仁。
  除了这十人,其他人一律释放。
  “把那民妇给本宫杀了。”石真指着右侧一消瘦妇人。
  “免了吧,守节之事本就极难。”莫问在旁说道,这妇人犯了个恶劣的错误,守寡之后竟然与家犬有染。
  石真闻言没有答话,待得那妇人即将走出院门,探手抓过随从所带弓箭,一箭射出,将那妇人穿胸射死。
  莫问见状皱眉横了石真一眼,石真之所以如此恨那妇人,无疑是想起了不久之前他曾经拖了个家犬到她门前。
  “这地方当真是污秽不堪。”石真回瞪了莫问一眼,转身离去。
  莫问也没有留她,这地方的确晦气冲天,他也不喜欢此处,但世间之事没有巧合和偶然,凡事都有原因,要想明窥大道,非阅览人生百态不可,非看遍凡间美丑不行,寻常世人可以选一面而从之,道人却必须将善恶美丑尽数看透,不然行事就难得公正,也就难以自迷惑之中超脱。
  石真走后,莫问命人将男牢的一干犯人提了出来再度过堂,杀放各占一半。
  “地牢之中还有无囚犯?”莫问转头看向狱卒。
  “回王爷,还有一个。”狱卒急忙回答。
  “哦,为何不提它出来?”莫问问道,此时那微弱的妖气还在地牢之中。
  “王爷有所不知,那是个妖怪,关在笼子里。”狱卒面有惧色。
  “何时关入地牢的?”莫问大感好奇。
  “去年八月,好像是得罪了魏将军。”狱卒说道。
  莫问没有再问,迈步向男牢走去,这妖物应该是燕国一方的,可能是到得此处之后与魏霸天交恶才被关了起来。
  地牢出现之初是为了圈养牲畜的,后来才被用来关押囚犯,一处偌大房舍下方东西两排挖掘了大量的地牢,这些地牢都很狭小,长六尺,高五尺,囚犯身在其中连直身抬头都不能够。
  房舍之中臭气熏天,莫问屏住呼吸寻到东北角落,低头下望,只见这处地牢里安放了一个方形的黑铁牢笼,地牢本就不大,内置笼子令得空间更加狭窄,一身材瘦小的男子正有气无力的蜷缩在牢笼正中。
  牢笼里无有马桶,也没有食碗,可见这妖物自从被关到此处就一直没有得到水食。
  见它饿的有气无力,莫问也不怕它逃走,黑刀出鞘将那酒盅粗细的铁棱削断两根,探手将那男子自囚笼里抓了出来。
  那男子穿着一身黄色衣物,此时几乎不见本色,身形很是瘦小,长相十分的猥琐,两只眼睛却大的出奇。
  那妖物幻化的男子出了牢笼微微动弹,到得此时莫问方才注意到此人后背上有三处已经变黑的血污,心中存疑,便豁开了它的后襟,只见其背后三处天罡气穴各插有一枚骨刺,骨刺有拇指粗细,呈灰白色,破皮入骨,触目惊心……
  第二百一十四章 黄衣郎

  这三枚骨刺无疑是魏霸天留下的,魏霸天可能不通点穴之术,所以用这种方法封住了这妖物背后的天罡重穴,目的自然是封住它的修为防止它逃脱。
  地牢之中气味很是难闻,莫问提了那黄衣男子快步而出,到得屋外方才吐气呼吸。
  吩咐衙役将那十名妇人送至驿馆妥善安置,莫问提了那黄衣男子趁着暮色纵身回掠,不过他并没有回府衙,而是来了城东军营。
  那黄衣男子受到颠簸已经回神苏醒,只是过度饥饿导致无法开口,莫问命人端来饭食,黄衣男子开始缓慢进食。这倒不是它行止有度,而是它饿的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
  恢复了少许精神,黄衣男子挣扎跪倒冲莫问磕头,“多谢真人搭救。”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抬手示意黄衣男子继续进食,黄衣男子爬起又吃,这次吃的较快。
  在此人进食之际,莫问发现此人虽然很是饥饿却并不吃肉食,这表明它的原形是吃素的。
  那黄衣男子进食过后逐渐恢复了力气,再度跪倒,听候莫问发落。
  “我乃赵国护国真人莫问,为上清道人。”莫问自报身份。
  那黄衣男子可能已经猜到了莫问的身份,闻言并不感觉惊讶,只是惶恐低头,“黄衣郎拜见莫真人。”
  “你是何来历,为何会被困牢笼?”莫问问道。
  “回真人问,小的生于大鲜卑山,是受了腾格里巫师蛊惑方才出山的,没曾想开罪了魏霸天,被他封了重穴投进了地牢,差点丢了性命。”黄衣郎抬头回答。
  “你是何物修行为人?又如何开罪了魏霸天?”莫问沉声发问。
  “小的是只拉拉蛄,只因偷看了黄素素洗澡就被魏霸天给搞成了这般模样。”黄衣郎瞪着两只大眼观察莫问神色。
  “拉拉蛄是何种野兽?”莫问疑惑的问道,黄衣郎应该没有撒谎,按照魏霸天的醋劲儿,它偷看黄素素洗澡没杀了它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小的不是兽类。”黄衣郎正愁不知如何解释,忽然发现一只飞在灯烛旁边的蝼蛄,急忙抬手指它,“就是此物。”
  莫问闻言心中大喜,此物也是掘洞能手,日后定然用的上,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探手自怀中取出了两枚内丹,“魏霸天和黄素素已然毙命,树鸡和黑鼠内丹在此,你希望贫道如何处置于你?”
  黄衣郎闻言抬头拱手,“真人对我有救命之恩,小的愿意跟随真人,忠效犬马。”
  “宵玉兰并没有丧命,只是将内丹寄于我处,此时它正在黑郡大享清福。”莫问将那两枚内丹放归怀中。
  黄衣郎不明所以,抬头疑惑的等莫问下文。
  “待得收复三郡,贫道要去挖掘一处陵墓,你可愿意似宵玉兰那般助我一臂之力?”莫问问道。
  “真人对小的有救命之恩,小的愿意为真人效力。”黄衣郎连连点头。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离开帅座走向黄衣郎,到得近前手覆其头,灵气入体将其背部的三根骨刺尽数震出,随即请它入座,召来随军大夫为它敷药。
  “今晚你就在此处休息,明日将内丹交予我,前往黑郡与宵玉兰会合,功成之后我会还内丹于你们,且另有奖赏。”莫问冲黄衣郎说道。
  后者闻言连声答应,莫问离开帅营前往蒲雄营帐,“今夜不要入睡,暗中看那妖物,若它振翅飞走,立刻射它下来。”
  “若它一飞冲天,末将担心来不及开弓。”蒲雄愕然皱眉。
  “它是一只蝼蛄,飞不了很快,你无需担心。”莫问画降妖符一道以火焚烧,蘸水涂抹羽箭两支交予蒲雄,转而离开军营回返府衙。
  花姑见莫问回返,立刻端来了晚饭,莫问吃了几口上床盘坐操行晚课,与此同时警惕的感知黄衣郎的妖气,骨刺一去,它的妖气十分明显,即便挖洞藏身地下也可将它找到。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莫问早早起身来到军营,黄衣郎并没有逃走。
  “你与宵玉兰私交如何?”莫问冲黄衣郎问道。
  “之前协作过几回,没什么私交可言。”黄衣郎长相虽不俊美,却很爱干净,已经连夜擦身并换了干净衣物。
  “如何协作?”莫问不解的问道。
  “它掘出的地洞太窄,走不得人,经小的拓宽之后才能供士兵直身前进。”黄衣郎答道。
  莫问闻言暗道一声天助我也,他在儿时曾经玩耍过蝼蛄,小小的蝼蛄可以用两条强壮的前肢将人的两指左右分开,黄衣郎乃蝼蛄成精,其力道自然更大,有它相助,挖坟掘墓可以省去不少力气。
  “黄衣郎,你昨夜为何没有逃走?”莫问端起茶杯出言问道。
  “若不是真人救命,小的恐怕会饿死在那地牢里,恩情未报我怎么能走。”黄衣郎正色说道。
  莫问点了点头,抿茶过后再度发问,“那腾格里巫师请你出山给了你什么好处?”
  “小的已经可以幻化人身,在山中找不到合适的伴侣了。”黄衣郎扭捏的说道。
  黄衣郎虽然说的婉转,莫问仍然听出了它的言外之意,此人好色。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虽是异类,却有人心,我相信你便不取你内丹。你自行前往黑郡,与宵玉兰住在一处。”莫问说道。
  黄衣郎没想到莫问会如此信任它,急忙跪倒磕头,“小的定不辜负真人信任。”
  “去了黑郡不要惹祸,好生待着,各种用度由官家供给。”莫问抬手示意黄衣郎起身。
  黄衣郎尚未来得及站起,石真便撩帘进帐,也不理睬黄衣郎,径直走到帅座近前出言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这位是赵国的豫公主。”莫问没接石真话茬,冲黄衣郎介绍石真。
  “小的拜见公主。”黄衣郎本来就没站起来,此番也省得跪了。
  “跪者何人?”石真厌恶的看了黄衣郎一眼,与人相处第一印象非常重要,黄衣郎长着一副虫类面孔,自然不招人喜欢。
  “回公主问,小的黄衣郎是莫真人救下的异类。”黄衣郎恭敬的回答。
  “什么异类?”石真好奇的问道。
  “小的本是大鲜卑山中的拉拉蛄。”黄衣郎答道。
  “拉拉蛄是什么东西,现身给本宫看看。”石真好奇的说道,有莫问在旁,她胆气很壮。
  “免了吧。”莫问在旁阻止,让异类现出原形本身就带有蔑视意味。
  “看看怕什么,快变。”石真坐到了帅座前的木几。
  黄衣郎无奈,甩下外衣,抖身变化,一只高七尺长丈许的偌大蝼蛄陡然出现,通体黄色,眼大如铃,背生翼翅,两条前肢粗壮高大,末端生有五处骨质凸出,粗壮尖利。
  “好大的蟋蟀。”石真倒吸了一口凉气。
  莫问苦笑摇头,石真生在皇宫长在皇宫,如果不是喜欢外出狩猎,怕是连谷粟都分不清楚,更别说原本就有几分相似的蟋蟀和蝼蛄了。
  黄衣郎再度抖身变为人形,扬手穿上了外衣。
  “黄衣郎,你可会飞翔?”石真好奇的问道。
  黄衣郎并不蠢笨,见石真这般神情猜到了她接下来想要做什么,急忙出言推脱,“回公主问,小的飞不快,也飞不高。”
  “那更好了,飞的太高我还不敢骑乘,以后你做我的坐骑,可好?”石真出言商议。
  “别胡闹了,它是背翅,飞行时很是颠簸。”莫问皱眉阻止。
  “比骑马还颠簸吗?”石真撇嘴问道。
  “黄衣郎是我礼聘的友人,岂能给你担当坐骑?”莫问毅然摇头,他想对黄衣郎动之以情,令它心甘情愿的帮忙,自然不能虐待它。
  “你前段时间送了只耗子回去,这次又请了个蟋蟀,你究竟想做什么?”石真疑惑的问道。
  “它们皆有异能在身,此时不得立功机会,来日总会上阵的。”莫问看向黄衣郎,黄衣郎以眼神回应,示意自己不会多嘴。
  “黄衣郎,你喜欢什么,只要你当我的坐骑,本宫都可以赏赐给你。”石真开始利诱。
  “小的喜欢美貌女子。”黄衣郎本性难改,闻言立刻露出了好色的嘴脸。
  “好说,要多少给多少。”石真得意的看了莫问一眼。
  莫问无奈摇头,原本想要笼络黄衣郎的,没曾想让石真半道儿给抢走了。
  “也罢,你们一同回黑郡吧。”莫问无奈之下提出了交换条件。
  “好。”石真欢喜的答应了下来,转而快步跑出大帐,“黄衣郎,出来载本宫飞上一飞。”
  “它有伤在身,岂能飞翔。”莫问在后喊道。
  “真人放心,小的绝不会背离真人。”黄衣郎冲莫问正色开口,转而跑出大帐,“没事儿的,我能飞。”
  待得莫问走出大帐,黄衣郎已经现出了原形,石真兴奋的冲兵士叫喊,让他们取马鞍和缰绳。
  黄衣郎闻言急忙甩动头上触角,石真会意,翻到了它的背上,两手各抓一条触角,偌大的蝼蛄蹬地上蹿,趁势振动翅膀离地而起。
  蝼蛄飞不了很高,只能离地两丈左右,这样的高度石真并不害怕,蝼蛄只在军营区域起落,石真兴奋的大声尖叫,营中军兵见此情形无不愕然瞠目。
  黄衣郎不但能飞,还会游泳,即便是在路上奔跑也快过千里良驹,石真得了这神异的坐骑,兴奋之情难以自制,午时不到便骑了黄衣郎蹦跳着回黑郡去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死人的睡姿

  石真等人是中午离去的,到得傍晚时分驿卒运来了一口棺材,莫问命人将那口棺材抬到了军营帅帐,转而喊来蒲雄等几位将领。
  众人并不知道这口棺材里放的是什么,直到莫问掀开棺盖,扯掉了包裹僵尸的黑布。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僵尸?”大部分将领之前都没有见过僵尸,但是多多少少总会听说过一些关于僵尸的传闻,故此见到这额头贴有黄纸符咒的青面妇人立刻就猜到了这是一具女性僵尸。
  “对。”莫问点头说道。
  “此物能够克制樊水水蛭?”蒲雄先前曾与莫问一同分析水蛭,因此率先猜到了莫问找来僵尸的目的。
  “应该可以,备下十匹快马,少顷与我同赴樊水。”莫问冲众人说道。
  众人闻言轰然应是,莫问看向蒲雄,“带上一队士兵,随我前去驿站。”
  在此之前他已然挑出了十个大恶女囚送至驿站关押,这些女囚今晚便要派上用场。
  到得驿站外,莫问命士兵在外等候,带着蒲雄进了房间。院内此时有大量的衙役,这些衙役的任务是看守那些女囚不要逃脱。
  那十名女囚是被分别关押的,莫问和蒲雄进了第一间房舍,里面的女囚正坐在床边发愣,桌上的丰盛饭食几乎未动。见到莫问到来,那女囚站了起来,平静的看着莫问,“要送我上路吗?”
  “你怕不怕?”莫问问了一个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的问题。
  “害怕有用吗?”女囚虽然强自镇定却仍然瑟瑟发抖。
  “贫道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你要是不要?”莫问想了想出言问道。
  那女囚闻言面露无限惊喜,激动之下竟然说不出话来。莫问见状急闪上前,抬手将其震晕,转而封点了她神府三穴令她无有知觉。
  “遇到真人是她的福气。”蒲雄有感而发,他虽然不知道莫问在那女囚颈后点那三下有什么用,却看出了莫问在女囚最欢喜的时候停止了她们的神智。
  莫问没有答话,转身出门走向隔壁房间,这些女囚的反应各不相同,有哭闹的,有发笑的,有求死的,也有求饶的,不管是哪一种反应,她们眼神之中都有着强烈的求生神采,她们都不想死。
  片刻过后,众人携带十个已经无有知觉的女囚回返军营,回返途中莫问再度想起了前事,庆幸自己宽恕了林若尘,林若尘其实没什么错,她只是想活,女人在生死关头会想方设法求生,什么事情都会做。
  回返军营时一干将校已经整装待发,莫问撤去定尸符咒,僵尸立刻扑向蒲雄,僵尸杀人主要是厌恶阳气,吸食血液反倒在其次,莫问阳气最盛却气定神稳,僵尸本能的不敢去招惹他,故此选择了蒲雄。
  莫问快速探手抓住了僵尸的脖颈,将那十名大恶死囚尽数咬遍,这才将其拖出帐外砍掉了脑袋,画火符一道焚烧其身。
  众位将校各自携带一具女尸,离开军营,趁着月色往东急行。
  这些被僵尸咬过的女尸也会尸变,也会咬人,但它们并不能像僵尸那样传播尸毒,因为它们体内的尸毒很少,不足以令被咬过的人再度尸变。
  莫问带领将校前往樊水有两个原因,一是趁机让他们熟悉地形,二是将校所骑乘的马匹都是良驹,寻常的战马马不停蹄的跑一个时辰也不过百十里路,他们的马匹能够跑出将近两百里,而且耐力也比普通的战马要好很多。
  三更时分,月光大亮,众人到得樊水西岸,此时那些女尸已经开始抽动,莫问命人分南北两处将女尸投入水中,女尸入水,立刻被水蛭包裹,尸血随之四散漾开。
  片刻过后,莫问抓过一条吞食过女尸血肉的水蛭,以阳符试过,发现确实有效。随后又与诸位将校选定了几处浅水区域作为进攻路线,这才策马回返。
  回到平州是清晨时分,大军先行开拔,莫问与一干将校没有随军前行,而是暂留平州略作休息,也趁机让马匹喘息回力。
  次日上午,将校出城追赶军队,莫问仍未动身,赵国委派的平州官吏刚刚到来,他要与之进行交接,也要对州官训话,严令禁止虐待牢狱里的犯人,还有就是闲杂人等不许靠近存有粮草的东城军营。
  平州距离樊水有三百里,大军需要走五天时间,莫问先行赶到樊水查看情况,果不其然,水蛭失去了抵抗日晒的阳气,纷纷被太阳暴晒而死,整个樊水乌黑腥臭。
  对岸的燕军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开始在对岸竖立篱笆和拒马,见此情形,莫问心中有了底,倘若燕军还有后招,绝不会使用这种耗时费力的法子。
  五日之后大军到来,清晨时分,兵分六路同时进攻,由于战线拉的很长,燕国守军无法兼顾,赵军很快冲到了樊水对岸,莫问自率千人自陆上攻入,打开了通道,后军快速跟进。
  由于兵力占据优势,加上燕军一方并无硬手,战事很快结束。
  留下后军打扫征战,骑兵和弓兵自净水中洗去臭水污垢立刻东进,下午申时到得定州城外,眼见定州守军已然拉开了迎战架势,莫问只能暂时歇兵,傍晚时分火头军和杂役赶来,自定州城西二十里外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定州城是一座山城,建在山腰,范围不足平州一半,但城池地势较高,燕军居高临下,弓兵可以发挥最大的威力,名副其实的易守难攻。
  “真人,定州城里有什么妖怪?”蒲雄走到莫问身侧出言问道。
  莫问此时正在远眺定州周围的地势,闻言回头看了蒲雄一眼,摇头说道,“我竟然没有察觉到妖物的存在。”
  “怎么会没有?”蒲雄也感觉不太正常。
  莫问摇了摇头,没有开口,与此同时自心中斟酌各种可能,不久之前檀木子和绝尘的南北两路已经传来了战报,他们动身较早,此时正在攻城,有可能是南北两路战事吃紧,此处的妖物前往增援去了。如果真是这样,就应该趁机拿下定州,不然就是错失良机。
  权衡过后,莫问决定按兵不动,待得明日再作计较,一来白日征战令得人困马乏,二来此时已经临近月底,晚上无月不宜战斗。
  “走吧,与我一同吃饭。”莫问转身向帅帐走去。
  花姑是随军同行的,专为莫问整治饭食,见到莫问带了蒲雄回来,立刻增设了一副碗筷。
  吃饭过后,二人喝茶说话,讨论战事,行军打仗时刻需要用心动脑,军队之所以敢在城外二十里安营是因为定州城易守难攻,燕军没必要夜晚偷营。
  白天一战赵军伤两千,死八百,伤的大多是箭伤,箭伤在战斗中属于轻伤,与刀伤和兵戈戳刺相比伤口较小,痊愈的也比较快。燕军弃尸一千五,死伤较赵军要少,但他们是守军,这样的死伤已经不算少了。至于敌军剩下的几千人已经尽数撤回了定州城。
  二更时分,莫问书写战报交由蒲雄发回黑郡,告知石真此处战况,虽然士兵死伤不少他却并没有要求补充,这些士兵已经出征了,只能一路打下去。没必要再将更多的人拖进这个死亡的泥潭。
  帅帐分内外,外帐是处理军务的所在,内帐是安歇的地方,花姑三十多岁,虽衣着朴素却仍有姿色,莫问担心她于其他营帐歇息会遭到士兵的騒扰,便留她在后帐休息,而他自己则在帅座旁的木榻上放铺。
  念经过后莫问出帐巡视了一圈儿,见周围无有异常方才回到帐内躺卧休息,闭眼之后很快入睡。
  临近四更天,莫问开始做梦,梦境开始的很突然,一开始是在一处西厢之中,他试图推门而出,却被卡在了门与门框之间,自房门缝隙向外看去,外面是一处老旧的院子,院子里有几只动物,其中一只较大的有些像狗,却比狗小,当是一只豺,其他几只个头更小,是黄鼠狼。
  见到这几只动物的同时,莫问发觉自己的肢体竟然无法移动,虽然是在睡梦之中他仍然明白是被这几只动物寐住了,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他感觉到很疑惑,按照常理来说这几只妖物根本就无法令他无法动弹。除此之外还有几分怒气,想要自门中挤出,外出杀掉那几只异类,奈何身体竟然动弹不得。
  到得此时他察觉到了异常,明白过来自己是在做梦,想要开口也不能够,便自心中默念福生无量天尊,与此同时深深呼吸,一呼一吸之间终于自梦境之中挣脱了出来,醒来之后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是平躺的,双手放在了胸前。
  道人睡觉通常采用侧卧姿势,从不平躺,更不会将双手放在胸前,因为这是死人下葬时的姿势。
  惊骇之余立刻以意行气,周天往复瞬时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随即翻身坐起回忆梦境,但凡做梦都是受到了某种气息的干扰,修行中人气定神稳,很少做梦,而渡过了天劫之后更不应该做梦,先前这梦出现的太过蹊跷,且睡姿也透着古怪。
  心中存疑,便走出大帐查看情况,一出大帐竟然发现所有哨兵尽数睡倒,全是双手放在胸前的平躺姿势……
  第二百一十六章 非鬼非妖

  见到帐外躺倒一片,莫问瞬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纵身拔高举目远眺,只见东方城外燕军骑兵已经开始出城列队,用不了多久就会发动偷袭。
  为免暴露行踪,莫问急忙运转灵气落回地面,皱眉凝神感知周围气息,却发现周边区域并无异类气息,也没有阴气萦绕。先前于睡梦中遇到的情况就是世人所说的鬼压床,鬼压床的本质是有阴物或阴魂影响了活人的神识,故此鬼压床时的梦境都是噩梦。
  这周围并没有阴物和阴魂表明这个阴物或者阴魂不在百里范围之内,此物能远隔百里影响千万士兵的神识,道行当真是高深莫测。
  莫问此时感觉到了透体的凉意,此物不但能影响士兵的神识,甚至能令他出现梦魇,这就表明这个藏于暗处的对手修为比他要高,而且高出了很多。
  莫问深深呼吸定住心神,转而撩帘进帐,快步走向内帐,花姑听到莫问的脚步声自床榻上翻身坐起,“王爷有什么吩咐?”
  “敌军意图偷营,少顷会有战事,你不要惊慌。”莫问冲花姑说道。
  花姑闻言大为紧张,忐忑的点了点头。
  莫问转身而出,眉头皱的更紧,事情的诡异程度远超他先前预料,如果对方是一只久留阳间的厉鬼阴魂,那花姑也应该受到影响,不应该是醒着的,因为鬼魂本身就带有坤属阴气,女子会首当其冲的受到影响。如果对方是一只异类,于阴盛阳衰的夜间寐人,不管男女都会受到影响。
  花姑没有受到影响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她就是那个施法者,不过这个可能可以排除,花姑如果是始作俑者她完全可以装睡。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个施法者既不是妖物又不是鬼魂,而是一种他先前从未遇到过的怪物。
  虽然心中充满了疑惑,莫问却没有乱了方寸,出帐之后快速闪入周边营帐,推醒了处于梦魇之中的蒲雄。
  “真人,末将刚才遇到了鬼压床。”蒲雄睁眼之后立刻翻身坐起。
  “是何梦境?”莫问抬手示意他不要高声说话。
  “梦到家中梁上吊着一红衣女鬼,末将想要斩杀它,却苦于动弹不得。”蒲雄蹬穿战靴。
  莫问闻言再度皱眉,每个人受到寐惑时产生的幻象都不一样,但是有一点应该是相同的,那就是同一个阴物或者阴魂作怪,所有受到寐惑的人都应该看到同一类幻象,说的直白一些就是鬼魂作怪,所有人都应该看到的是各式各样的鬼魂。如果是异类作怪,所有人都应该看到各式各样的动物。二人受到同一只怪物的影响,产生的幻象却大相径庭,这一情况证实了他先前的猜测,藏于暗处的那个怪物既不是鬼魂又不是妖物。
  “你可有感觉到疲惫?”莫问再问。
  “只是惊魂未定,倒没有感到疲惫。”蒲雄捆好鞋带,开始穿戴甲胄。
  莫问闻言心中疑云更重,不管是阴魂作祟还是异类寐人,受到寐惑的人醒来之后都会感觉到疲惫,受到寐惑的人不感觉疲惫表明自身阳气没有缺失,换言之此物对人产生的只是神智上的影响,并不能对身体产生损害,此物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蒲雄穿着妥当,二人出了营帐,定州方向的燕军此时仍在列队。
  “不要出声,以免敌军察觉。”莫问探手阻止想要高喊的蒲雄。
  蒲雄急忙闭嘴,转头疑惑的看向莫问。
  “燕军正在列队想要偷营,不要高声喧哗,以免燕军察觉。待他们到得近前再发箭矢重创他们。”莫问低声解释。
  “真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蒲雄看着睡了一地的哨兵,此时火堆里仍有余烬,可见众人睡过去的时间并不长。
  “燕军一方有妖物作祟。”莫问随口说道。他并不知道背后的主使是妖还是鬼,之所以说是妖怪是为了安蒲雄的心,妖怪至少还有形体,若是鬼魂可就防不胜防了。
  “末将前去唤醒其他将领和兵卒,不然来不及排兵布阵。”蒲雄说道。
  “他们可以听到你的声音,一推就醒,推醒他们之前告诉他们不要高声喧哗。”莫问出言叮嘱,遭到鬼压床的人是可以听到声音的,唤醒也很容易,轻轻一推就成。
  蒲雄答应一声,转身进了其他的营帐。莫问借军帐掩护观察定州一方的情况,定州城外的燕军骑兵当有五六千人,此时正在点亮火把。自古以来的所有偷营行动都是趁着夜色进行,没有擎着火把偷营的,燕军这种举动表明他们知道赵军受到了寐惑,不虞惊扰到赵军。
  蒲雄推醒了几个将校,由他们再去唤醒众人,自己快步回到了莫问身旁,与他一起东望。
  “当有五千人,分了五个千人队。”蒲雄根据燕军已经点亮的火把推算出了对方的大致人数。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凝神打量着定州方向的燕军,希望燕军前来是其一,主要原因是想通过燕军的行动判断出这个怪物的修为深浅,此时那个怪物应该已经察觉到赵军被唤醒,如果燕军继续前来偷营,说明它短时间内无法影响燕军的神识。如果燕军退回了定州,说明此物的道行极为高深,已经到了闪念之间就能影响他人神智的地步。
  “真人,敌军开始移动。”蒲雄指着东方那片火把。
  “准备迎敌。”莫问说道。
  蒲雄答应一声,冲跟在身旁的传令士兵转达了命令,后者急忙跑走,四处传令。
  此时营地的火堆大多已经熄灭,只有为数不多的牛尾火把还在放光,赵国士兵借着微弱的火光开始分列阵势,持有长矛铜戈的步兵居前,弓兵居中,骑兵居两翼。
  “真人,是否趁机攻取定州?”蒲雄在旁问道。
  莫问闻言侧目转头,蒲雄出言献策,“两翼骑兵可尾随溃军冲至定州,守住城门,步卒和弓兵随后跟上,定州可破。”
  “稍等片刻。”莫问出言说道,蒲雄的计策是可行的,但前提必须确定那怪物是否以某种方法隐去气息藏在了定州城内,如果此物就在定州城里,赵军的两千骑兵冲过去就是羊入虎口。
  燕军此时已经开始策马前冲,急骤的马蹄声清晰可闻,偷营者在前期都会悄然靠近,燕军敢于大张旗鼓的冲来,说明他们对于那个怪物的能力极为信任,至少他们的首领对于那个怪物非常信任。
  二十里并不远,燕军很快到得十里之外,蒲雄再度看向莫问,“是否趁机攻取定州,真人当早作决断。”
  莫问没有答话,也没有动作,而是凝神打量着定州方向,如果定州城内无人追来报信,表示那怪物不在城中,就可以趁机夺取城池。如果有人追出,就说明那怪物有可能在定州城内。
  “真人,再不下令就来不及传令了。”燕军骑兵快速靠近,蒲雄越发急切。
  莫问还是没有说话,此时定州城里已经跑出了几名骑兵,每人手中提有铜钲,一边策马狂奔一边鸣金作响,但那铜钲发出的声响被轰隆的马蹄声所掩盖,燕军骑兵并没有勒马调头。
  “传令下去,敌军溃逃,骑兵尾随追赶,趁机攻占城门。”莫问沉吟之后下了命令,虽然城中有人追出,也并不表示那怪物就在城中,也有可能是它以神识告知了城中某人赵营的情况,大好战机不能错过,但凡战争都有冒险成分,这个险值得冒。
  蒲雄见莫问终于下令,立刻唤来两名传令兵卒前往左右两翼下令,此时燕军已经到了强弓的射程之内,弓兵立刻开始放箭,强弓是射向天空的,下落需要一定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燕军骑兵再度前冲了一段距离,所有兵马尽数暴露在弓兵的射程之内,轻弓开始挽射,燕军手中的火把为弓兵指明了攻击目标,箭雨到处,燕军骑兵人仰马翻。
  此番出征莫问带有弓兵三千,这些弓兵平日里练习的就是弯弓放箭,一箭射出并不去看是否射中目标,而是快速自背后箭囊里抽出羽箭再度开弓,赵国弓兵规制仿照魏晋时期,一般带箭三十支,但自敌军进入射程到敌军冲到近前这段时间他们最多只能发出三到五支羽箭。
  不过这一次他们射出的羽箭不止这些,因为对方前锋的战马和骑兵被射死之后倒地挡住了去落,光线不明马匹视力受限,无法及时闪避,多被绊倒,后军前冲受阻勒马不及,为赵国弓兵提供了足够的发箭时间。
  赵军两翼弓兵见敌军开始后撤,立刻自左右赶上,与燕军逃兵混为一群,此时乃是夏天,临近五更已然有了细微的光亮,但这些光亮并不足以让众人看清衣着分辨敌我,故此两国骑兵混为一群之后皆不敢胡乱砍杀,唯恐伤及己方同伴。
  “你催兵在后,我去破城。”莫问冲蒲雄打过招呼,转而施出身法向东闪去。
  他先前决定趁机夺取城池不无赌气成分,这怪物不但影响他的神智,还敢如此托大,不管它是什么东西,先挫了它的锐气再说……
  第二百一十七章 诡异再现

  莫问后发先至,先行到得定州城外,此时守城燕军已然发现偷营失败,也发现了回撤的骑兵之中混进了大量的赵国骑兵,正在踌躇是否关闭城门。
  由于定州是山城,故此城外并无护城河,莫问到得近前黑刀出鞘,将近处的几个守门兵卒砍杀,转而斜身躺地,自下方削断了城门门轴,门轴既断,城门立刻落地倾斜,无法再行关闭。
  定州守军压根儿没想到赵军会反击攻城,故此城墙上的守军并不多。将城门破坏之后莫问随即旋身跃上了城墙,斩杀了几名军官模样的燕人,转而离开城墙迎向自城中闻讯而来的援军。
  “我乃赵国护国真人莫问,赵军已然攻入城中,助纣为虐者,定追罪责。”莫问杀掉领军燕人,转而冲那些汉人兵士喊道,此处的燕国人并不多,赶来增援的多是定州的汉人。
  这些汉人本就不愿助燕军守城,闻言纷纷抛去火把四散逃走,上千人逃走,百余燕人根本无法约束,莫问顺手砍杀几人,转而纵身东掠,前往城中鼓楼。
  鼓楼和钟楼的作用是为城中百姓报时,为城中最高建筑,到得鼓楼莫问画火符一道将鼓楼引燃,城中燕军见鼓楼着火,斗志瞬时崩塌,兵败如山倒,再无守城之心。
  赵国骑兵先行冲入城中,自主道上大肆冲杀,此时已经可以隐约看清事物,能够分辨出衣着的不同。
  眼见大局已定,莫问便没有参与杀敌,而是寻到府衙,将那正准备逃走的燕国官员擒了下来。
  “萨满巫师住在何处?”莫问挥刀砍杀了两个冲上来想要救援的护院,转而冲那肥胖官吏出言问道。
  “你,你,你是莫问?”那府官强装镇定。
  “正是贫道,萨满巫师现在何处?”莫问冷声追问,实则他并不知道定州城有无萨满巫师,但是如果问定州有无巫师就表明自己并不了解情况,此人势必会扯谎。
  “我不知道腾格里巫师现在何处。”府官说话的同时惊怯的看向东侧东院,真正面对生死,男人并不比女人硬气多少。
  莫问见状心中瞬时明了,封点了此人哑穴等多处穴道将其扔到一旁,转而掠至东院,东院是一处雅院,此时正屋的房门是开着的,但院门紧闭。
  进到房中,只见房中的桌上有着不少狼藉的酒肉,一群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子畏缩在东侧炕上,见到莫问闯入,发出了惊声尖叫。
  “腾格里巫师何时离开的?”莫问还刀归鞘。
  炕上的几个女子闻言面面相觑,无人率先开口。
  莫问情急之下扯过其中一名女子,那女子受惊之下尖叫道,“刚走不久。”
  “此人是何样貌体态?”莫问松手发问。
  “很是高大,穿着红袍子。”那女子哭泣回答。
  “外面正在激战,不要出去,以免遭到误杀。”莫问出言安抚这些女子,转而快步出门往东追赶。
  定州城四面环山,出得城池便是山野,一口气追出两百里,莫问并没有发现腾格里巫师,无奈之下只好调头回返,腾格里巫师有可能选择南北东三面逃走,往东追赶并不一定就是正确的。
  此时城中的战事还是继续,骑兵在街道上四处追赶燕国溃卒,弓兵正在射杀城墙上的燕军,步卒挨家挨户的搜寻,防止燕军藏于民居。
  回到府衙,那官员还在原处,他的家人和侍妾并没有舍他而去,都聚集在他的周围,这些人倒并不一定没有逃走之心,只是不敢进入一片混乱的街道。
  东院的几个女子也没有逃走,莫问先前的几句话令她们知道自己性命无虞。
  到了卯时,战事基本结束,燕军只有少数人逃脱,剩下的多被斩杀。偌大的府衙前院黑压压的跪倒了一片,有府衙的官吏,也有下人和女眷。
  莫问并没有参与审讯这些人,而是全部交予蒲雄等几位将军处置,自己回到东院,冲那几个女子问话。
  女子一共有四位,以春夏秋冬为名,皆是府官送给腾格里巫师的侍妾,与腾格里巫师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莫问最为关心的是腾格里巫师昨天夜里有何异常举动,几个女子的回答如出一辙,腾格里巫师昨夜四更到五更的时候一动不动的呆坐了半柱香的时间,待得回过神来,立刻跑了出去命令燕军骑兵回撤。
  这几个女子的回答令莫问心中有了底,腾格里巫师与那个藏于暗处的怪物是有联系的,可惜跑掉了此人,令线索中断。
  细问腾格里巫师的样貌,得知此人年纪在四十岁左右,面目凶煞,高大雄壮,周身长有半寸长的黑毛,有着浓重的体臭,贪霪好色,莫问怀疑其为异类变化,再细问其饮食习性,最终确定他只是长的粗鄙,并不是妖物化人。
  审问结束,莫问发战报于朝廷,告知再度攻克定州,请派官员前来管辖。随后又发安民布告,告知城中百姓无需惊恐,生计一如往昔。随后还要约束兵卒不可抢夺奸霪,他的这一举动令得士兵怨声载道,因为士兵攻城掠地为的就是城破之后抢夺钱财和奸霪女子,这是他们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也是他们拼死作战的动力,莫问加以禁止令得士气极为低迷。
  世间本不是一片清明,要想维持平衡就必须允许灰暗存在,在诸位将校的苦求之下莫问最终有所妥协,将府衙里的几万两库银尽数取出,重金招募自愿慰军的女子平息士兵亢奋的欲火。这一决定令他心中很是不快却也无可奈何,他不能要求所有的士兵都跟他一样。
  定州城不比平州,此处极为贫穷,好在城中的大户联合送上白银两万辆,黄金数千两,莫问便以这些金银赏赐了将校士兵,这是军中的规矩,不让士兵抢夺就得给予补偿。
  忙碌到傍晚时分,终于闲了下来,莫问并没有参与庆功晚宴,也没有留下城中商贾富户送来的女子,只留了花姑做饭洗衣。
  晚饭过后,莫问照例盘坐念经,随后出门自城中巡查了一番,二更过后回返府衙躺卧休息。
  刚刚入睡,忽然发现一个身穿红衣的男子出现在了卧室里,此人面目乌黑,两眼青白,身上的皮肉腐烂严重,周身散发着浓重的臭气,现身之后露出了诡异笑容,缓步向他所在的床榻走来。
  莫问大感疑惑,随即皱眉想要坐起,未曾想竟然肢体再度僵直,丝毫移动不得。这一情形令他无比惊诧,他是修道之人,知道梦境之中闻嗅不到气味,他此时能够清楚的闻到此人身上发出的臭气,这就表明眼前的情景不是单纯的梦魇。
  想要开口念诵驱邪经文,又发现喉头僵硬发不出声响,此时那红衣男子距离床榻已经不足十步,情急之下莫问开始默念福生无量天尊,却仍无效果。
  几番尝试无效,莫问惊骇之余反倒冷静了下来,眼前的情景无疑是那个藏于暗处的怪物影响了他的神智,虽然肢体移动不得,体内的灵气却运行无阻,心念一起体内灵气立刻运行任督二脉,眼前的幻象随之出现变化,红衣男子的移动速度变的极为缓慢,那副死人面孔上出现了恶毒的神情,身体还在原处,头颈缓慢拉长向床榻伸来,到得近前人形头颅猛然变为一巨大的蛇头,獠牙森长,口涎腥臭,冲其头部猛噬而来。
  危急关头,莫问以意行气,引导灵气上冲神府,灵气所至七窍神府一片清明,瞬时恢复了对肢体的控制,右手随即凝聚灵气急速攻出。
  待得灵气发出,幻觉已然消失,那变为蛇头的红衣怪人亦消失无踪,裹带灵气的一掌击中墙壁,令墙壁破出一处偌大缺口,波及房屋随之震动。
  快速呼吸闻嗅,发现房中并无臭气残留,可见先前只是一种幻象,并不是真正有人来过。
  道人本是抓鬼降妖的,而今反倒被这怪物连番戏弄,莫问气怒之下发出了一声怒吼,“你既然一心求死,我就如你所愿。”
  莫问的怒吼在夜晚传出很远,片刻过后蒲雄等人闻声赶来,府中下人也聚于院中听候差遣。
  莫问命人带来了那四个先前侍奉过腾格里巫师的女子,追问腾格里退到此处之后的行踪,得知腾格里每隔几天就会外出一趟,每次半天,外出的时间并不固定,有夜间也有白天,每次出去都走北门。
  “将定州府的府籍和志异搬出来,看那北侧山野之中发生过何种诡异事情。”莫问冲等候在外的府中官员下了命令,后者闻言立刻跑走执行。
  众人虽不知道莫问为何发怒,却猜到他可能与昨晚的怪物又发生了冲突。
  “真人息怒,这定州城失陷不过几年时间,燕人的妖物当不会出现在本地文献当中。”蒲雄低声说道。
  “此物道行不浅,若是行动自如早已亲身前来。”莫问摇头说道,这个怪物一直试图影响他的神智,表明它无法移动,既然无法移动,就极有可能是受困在某处。
  蒲雄虽然不解其意,却没有再问。
  莫问见蒲雄面露疑惑,便再度出言解释,“这怪物非妖非鬼,世上无有这种怪物,除非是妖物窃据尸身或者阴魂藏于兽体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第二百一十八章 龙凤尸身

  “真人的意思是说这怪物在定州沦陷之前就已经藏于此处了?”虽然莫问解释的很是详细,蒲雄仍然似懂非懂。
  “皮壳一直在此处,借用皮壳的怪物神识是后期来到这里的。”莫问力求直白的解释。
  蒲雄闻言终于恍然大悟,点头过后不再发问。
  定州城是赵国自晋国手中抢到的城池,这处城池的历史可以追溯到秦朝,汉代以后纸张渐多才有了县志府籍,此处虽然多次经受战乱,文献资料却完整的保存了下来,纸色各异,大小不同的文献有数百本。
  为求快速,所有认字的人一起动手翻阅,目不识丁的人负责搬运和秉烛照明。
  定州城四面环山,由于土地较为贫瘠,百姓多以狩猎为生,除此之外还有靠采药和挖参为生的参客,这些人主要依靠采集出售人参等药材过活,由于常年自深山中讨生活,经常会遇到诡异的事情,县志记载了很多关于他们的情况,遭遇鬼打墙绕着荒坟走了一整晚的,被黄鼠狼寐惑之后杀死同伴的,还有被巨蛇生吞的,被豺狼虎豹拖走的,所有的这些情况都有可能是线索,众人只要看到类似的情况就会大声念出来,由莫问听闻甄别。
  莫问虽然看似悠闲,实则最为劳累,众人发现的情况都需要他来斟酌排除,除此之外还需要前后联系,推敲不同时期发生的不同事情彼此之间是否存有潜在的关联。
  “只念那些发生在北侧山野中的事情。”莫问招架不住缩小了查找范围。
  此语一出,大部分人闲了下来,只有那些土生土长的皂隶和衙役才知道书中所记载的那些地名位于哪个方向。
  东北三郡多有深山密林,林中有着丰富的物产,定州这片密林里主要出产三种珍稀之物,最好的是貂皮,此处多有树貂,这种动物与黄鼠狼有些相似,较黄鼠狼要小一些,它们的皮子很是珍贵,是皇家贡品,石真所穿的黑裘就是貂皮制成。其次是山参,此处尚不是非常寒冷,故此山参品质不如大鲜卑山所出的山参珍贵。还有一种东西在前朝也是贡品,是一种名为雪蛤的补品,此物并不是一种贝类,而是山中雌性林蛙体内的育子器官,北山就产这种林蛙,但是自汉朝中期雪蛤就绝产了,原因是这里的人再也捕捉不到雌性林蛙了。
  除此之外北山还出紫貂,这是貂皮的极品,非皇后不可以穿着,关于紫貂的传闻也有很多,相传此物比黄鼠狼还要聪明,最通人性,这北山之中就有专门供奉紫貂的紫娘娘庙。
  北山还是定州城的坟地所在,按照传统的丧葬习俗,北方为埋葬亡者的首选,其次是东,再是南,没有人将死去的先人埋在生前所住房屋的西方,因为民间相传西方是阴曹地府所在的方向。
  自三更开始查找,一直到天色放亮方才将所有县志府籍翻完,数百年的时间北方发生过太多诡异的事情,莫问自诸多线索中揣摩甄别,去除那些偶然发生的事情,剩下了三条可疑的线索,一是原本出产林蛙的那处山谷在三百多年前忽然不再有雌性林蛙出现。二是北山的紫娘娘庙香火很旺盛,在当地人的眼里紫娘娘很灵验。最后一条线索也是最为可疑的一条线索,这山中有一处位于山峰下的山洞,由于洞内非常凉爽,易于保存尸身,被当地官府定为义庄,但百十年前这处山洞竟然凭空消失了。
  早饭过后,在当地衙役和参客的带领下,莫问和蒲雄率三百兵士出城进山。由于是白天,加上有莫问在旁,众人都没有太过紧张。只有莫问神情严肃,此物是以神识影响他人的,并不受昼夜限制,即便白天前往也同样很是危险。
  此时是酷暑时节,山中草木旺盛,进山不久众人便看到了位于平坦道路尽头的一座庙宇,庙宇不大,较之黄素素设伏的那处山神庙大不了多少,令莫问没想到的是这座小庙里竟然还有庙祝,是一鹤发鸡皮的老妪,众人到来之时,道姑打扮的老妪正在清扫庙外的落叶。
  见到众人到来,那老妪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转而低下头继续清扫院落。
  “王爷,要不要进去看看?”领路的衙役讨好的问道。
  “这老妪住在此处有多长时间了?”莫问转头看向那说话的衙役。
  “有年头了。”那衙役似乎也不知其详。
  “你们在此处等我。”莫问冲众人吩咐了一声,转而独自向那座庙宇走去,这个老妪虽然相貌无奇,却带有极其细微的妖气,当为异类幻化。
  莫问走到那老妪面前停了下来,那老妪平静的抬头看他,莫问稽首开口,“福生无量天尊。”
  “福生无量天尊。”老妪微笑回礼。
  莫问闻言微感疑惑,虽然这老妪是道人打扮,他却没想到此人竟然也是道门中人,三清之中只有上清招收异类弟子,也就是说此人也是上清座下。
  “贫道上清准徒天枢子,见过道友。”莫问再度稽首。
  老妪闻言面露亲近欢喜神情,放下扫帚抬手指向正殿,“真是英雄出少年,快请进屋说话。”
  “敢问道友道号上下?”莫问出言敬问。
  “贫道上紫下霄,乃是这山中紫貂化人,师从烟霞山清虚元君。”老妪说明来历,道家对于修为和德行较高的男道称真人,对于窥悟大道的女道称元君。
  “未曾想自这里能遇到本宗道友,道友想必已得长生?”莫问迈步进殿,自此处遇到了同门,所有难题都得以迎刃而解。
  “惭愧,惭愧。”紫霄道姑微笑谦逊,转而关上了殿门。
  她关门只是为了二人清净说话,但这一举动却吓坏了蒲雄等人,众人皆以为莫问受到了妖物的诓骗。
  “福生无量天尊。”莫问冲那泥塑的神像行礼。
  “道友乃上清准徒,贫道岂敢受你礼拜。”紫霄道姑说话之间变成了年轻女子的模样,她以兽类之身参悟地仙境界,已经可以随心变化,变化为人之后纤细高挑,容貌也在中上。
  “此处僻静雅致,道友自此处享人间烟火,用不了多少时日当可白日飞升。”莫问说道。
  “生于此长于此,不舍得离开罢了,此处当真不是修行良处,似这般能够得些香火贫道已经很是知足了,不敢奢望那瑶池仙位,”紫霄道姑为莫问搬来一张椅子,转身又去倒水,“天枢道友怎么到得此处?”
  “一言难尽哪,我接了赵国差事,要代他们收复三郡,到得此处被异物困扰,得不到安生的歇息,闭眼就会受它寐惑,此番进山是寻找根源来了。”莫问落座开口,三清虽然同源却有亲疏,同为上清座下则是真正的同根了,二人修为皆不低劣,有朝一日得了仙位免不得有所交集,故此二人见到对方皆大感亲切。
  “天枢道友已然紫气加身,妖物怎敢招惹于你?”紫霄道姑递水发问。
  莫问起身接过水杯点头示谢,“我连它本体都未曾见到,不知它是何种异物,此物可令得万千兵卒同发梦魇,修为当真了得。”
  “贫道一直偏居于此,对此处情形了如指掌,据贫道所知这山中并无能够扰乱道友心神的利害妖物。”紫霄道姑搬过草团坐到莫问对面。
  “不久之前有红衣男子多次进山,道友可曾见过?”莫问问道,乡人百姓极少有穿红衣的,腾格里巫师的衣着应该非常容易辨别。
  “贫道近些时日没见过身穿红衣的男子。”紫霄道姑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进山的道路不止一条,腾格里或许没有走这条路,紫霄虽然已经达到了地仙修为,却并没有应位归真,还没有仙人所具备的诸多神通。
  “贫道昨夜与众人翻阅了定州的县志,得知这山中的雌性树蛙在三百年前忽然不见了踪影,不知此事是何缘由?”莫问问道。
  “此事是我所为,眼见此物即将被捕绝种,我便于那山谷之中施了障眼法术,若是有雄无雌,那蛙类如何能够繁衍?”紫霄道姑摇头笑道。
  莫问点头过后端起了茶杯,还是习惯性的先闻再抿。
  “寐惑道友的是厉鬼还是妖物?”紫霄关切的询问。
  “都不是,应该是厉鬼附于兽体或是妖物魂魄附于尸身。”莫问摇头说道。
  紫霄道姑闻言愣了一愣,转而眉头微皱自言自语,“难道是百年之前的那具龙凤尸身被妖物窃居?”
  “那山洞是道友所封?”莫问侧目发问,所谓龙凤尸身指的是妇人怀有龙凤胎却没能顺利生产导致胎死腹中,一尸三命的情况虽然不多见也并不少见,同时怀有两胎妇人很难顺利生产,而稳婆也没有好法子接生,所以谁家妇人怀了双胎往往就是凶多吉少。
  不过两个胎儿都是男胎或都是女胎,难产而死都不会出现尸变,唯独怀有龙凤胎难产而死是大凶,原因很简单,男胎为阳,女胎为阴,腹腔内阴阳并存可以令女尸保持不腐,子女恋母,母恋子女又导致了三人的魂魄皆不离身,天长日久就会积聚巨大的怨气。
  “是我封住的,想必是那里出了变故,走,过去一探究竟……”
  第二百一十九章 仙家五品

  紫霄说完直身站起向外走去,莫问放下水杯跟随而出。
  待得出门紫霄已然变回老妪模样,实则地仙修为是不能够变化形体的,她能够随心变化是因为她本来就是异类兽身。
  紫霄似乎不愿别人知道她是得道高人,出门之后并不与众人说话,而是沿着房东小路缓步向东北走去。
  “有此间庙祝与我带路,诸位先行回城吧。”莫问冲等候在外的众人摆了摆手。
  “真人,末将随你前去。”蒲雄担心莫问安危,快步向他走来。
  莫问闻言转头看向紫霄,恰好紫霄回头,紫霄看了蒲雄一眼摇头说道,“那山洞离此有五十多里。”
  “回去吧,无需担心。”莫问冲蒲雄笑了笑,随后迈步走向岔道。
  “我们就在此处等候真人。”蒲雄无奈止步。
  莫问点了点头,快走几步跟上了紫霄,二人自山路上行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待得翻过山脊紫霄施出了身法凌空飞掠。
  莫问在后跟随,紫霄的灵气修为已达地仙之境,体内的灵气数倍于他,但她并没有舍弃本体,受本体拖累,飞掠之时仍需落地借力。
  《上清经》和《攀云玉笈》中对于修行中人的修行层次有着详细的描述和记载,道人拜入道门得到法印和三清文牒是第一步,也是三清道人必须走的一步,没有法印和文牒就得不到道家真传,哪怕修行的再刻苦,充其量也只是一个野道,得不到仙家位次。
  道人或者道姑勤加修行,在熟悉道家经文的基础上修炼灵气突破天劫为第二步,到了这一步才能算是登堂入室,但进入紫气的前提是渡过天劫,而渡劫是要经受天雷加身的,这是修行过程中最为危险的一个环节,九成以上的修行中人终生难得逾越这道鸿沟,而剩下的一成在经受天雷加身时也往往是十不存一。
  如果侥幸渡过天劫,随后的修行之路就只剩下了困难而不需再面对很大的风险,如果中规中矩的提升灵气,研习道家经典,到得寿数终了,有三成左右的紫气高手可以得到地仙之位,地仙中的地字表明了这些人只能在尘世间得到永生,不得腾云上天,也无法保留本体,只能是神识存在。地仙通常担任土地,城隍,山神等职位,平日里不能离开司职区域。
  地仙是正统的仙家品级,与市井所说的鬼仙完全不同,鬼仙是无知之人对于妖魔鬼怪的一种敬畏称呼,道家没有鬼仙一说,所谓尸解成仙说的就是地仙。
  地仙之上还有天仙,天仙也是由紫气道人修炼获封的,紫气道人对于道家经文研习精透,窥悟天地气数阴阳道理,灵气修为高玄,排除了体内的凡尘浊气,就有望获得天仙之位,得到了白日飞升的天仙之位就算是真正的仙家了,可以保留本体,上天入地逍遥自在。
  天仙再上还有金仙,金仙与天仙的修炼方法相同,只是体内积存的灵气更多,除此之外还需要积累一定的功德才有望获得,金仙在九天之上通常担任重要职位,天庭各部主神就是金仙品级,其隶属部下为天仙位。
  再上就是大罗金仙,大罗金仙有十几位,这些仙家为天地主宰,俯视日月,左右乾坤,身拥玄通妙法可得永生不死,明晓天地玄奇能令斗转星移。
  大罗金仙再上就是混元大罗金仙,混元就是天地,混元大罗金仙只有三位,就是三清祖师,承载天地,执掌乾坤,为紫阳仙人之祖,享千家香火,受万仙贺朝。
  大罗金仙和混元大罗金仙为既定上神,非修行可得,寻常道人能够得到的只有地仙,天仙,金仙三等仙位,这三等仙位都是由紫气道人修炼而得,凡人的最高寿数为双甲,在这一百二十年中,能够达到何种仙位便应证何种仙位,一旦应位归真就不得再改,哪怕积德再多修为再强,也只能得到职位的升迁而不得仙位的提升。
  异类修行要比人类修行困难很多,天道不亏,允许它们不受双甲约束,可以多活岁月,但它们往往受天资所限,即便多活也难得再有提升,紫霄已然达到了地仙的层次却并不急于应位就是想要再谋天仙之位,只有到得天仙位她才能彻底脱去兽类气息。
  世上有很多和她情况类似的道人,已经达到了应位的要求却滞留凡间刻苦修行,只要没有应位,他们就还是凡夫俗子,并没有仙家法力,只是灵气要高出寻常的紫气道人不少。
  似莫问这种情况较为特殊,符咒的施法前提是对阴阳大道的充分了解,通过符咒与天地灵气产生感应,借用天地灵气为己用,在对阴阳大道的了解上他并不逊色那些正位的仙人,赵真人曾经说过金符一出可令仙人却步,这话也是实情,但莫问有着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他受年龄和提升灵气的方法所限,自身灵气修为严重不足,体内灵气只够画写两道星宿大符,这还是得益于画符圣器天狼毫,若使用普通符笔,他体内的灵气画写一道星宿大符就会耗尽。
  莫问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他明白自己之所以不逢敌手主要得益于几位尊长传授的武艺岐黄之术以及赵真人留下的画符圣器,自身修为当真是稀松平常,甚至连那刺猬精魏霸天都敌不过。也正因为明白这一点他才会极为重视天狼毫,日夜携带,从不离身。
  五十里并不遥远,二人片刻就到,到得近处,只见山脚下的一处大石上躺着一红衣男子,那红衣男子见二人到来,惊慌爬起纵身钻入北侧树丛。
  “此人乃是萨满妖人,正是他从中发坏,我去擒了他。”莫问冲紫霄打过招呼,运转灵气前往追赶。
  中途落地换气,到得青石旁边那红衣男子已经消失在了东北树林之中,莫问唯恐走脱了他,没有凌空搜寻,而是自林下追赶,虽然林中多有杂草荆棘,但那萨满巫师穿的是红色袍子,自树林之中十分显眼,追出三里莫问便拦住了此人。
  腾格里长的高大肥胖,由于过度肥胖其下巴都是双层,一双眼睛如同鼠目,自那大饼一般的圆脸上如同两粒黑豆。
  在见到此人之前莫问对他恨之入骨,不过见到了他之后憎恶之情反倒有所消减,侧目打量着此人,并没有急于动手抓他。
  腾格里此时咧着嘴巴,抖着鼻翼,一脸的凶狠神情,但那两只黑豆一般的小眼却削减了他的凶狠煞气。
  二人相隔两丈僵持对视,片刻过后腾格里率先有了动作,缓慢的抬起熊掌一般的粗短右手,四指握拢只留右手食指左右摇摆,于此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莫问知道他在施展迷魂之术却并没有急于动手,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手指。
  “你想让我砍掉你的这根手指?”片刻过后莫问失去了耐性,冷声问道。
  腾格里巫师闻言陡然一愣,见迷魂妖法对莫问无效,立刻转身以侧面对着莫问,莫问有心见识萨满巫术,便没有加以阻止。
  腾格里巫师转身之后自怀中取出一面手鼓,一边躬身弯腰敲打手鼓,一边分叉抬腿大转圈子,动作奇怪而难看。
  在此之前莫问对萨满巫术多少还有几分忌惮之心,但亲眼见识过之后对于萨满巫术大感失望,腾格里此时如同被砍掉了脑袋的公鸡,动作夸张而丑陋,又如同疯了的婆娘,嘴里嘟嘟囔囔胡言乱语。
  耐着性子等了片刻,并不见有异相出现,莫问迈步向腾格里走去,此人没有渡过天劫,没什么太大的道行。
  “等等,现在是白天,保家爷爷正在睡觉,有种你再等等。”腾格里见莫问走近,急忙停了下来冲莫问高声说道。
  虽然此人言语怪诞,莫问却知道他并非虚张声势,此人既然能请回黄衣郎等妖物,自然是有些本领的。
  “你召来了什么怪物寐惑于我?”莫问止步发问。
  腾格里闻言并没有回答,而是举起双手大声嚎叫,与此同时双脚乱跺,脑袋乱摇,彷如犯了疯病一般。
  莫问彻底失去了耐性,皱眉上前起脚将他踹倒。腾格里倒地之后快速爬起,再度跺脚高喊,莫问再度起脚将其踹倒,腾格里再次爬起。
  莫问恼他装神弄鬼,也恨他装疯卖傻,见他爬起便将他踹倒,如此这般接连踹了十余脚,腾格里已然摔的鼻青脸肿,却仍然在那儿声嘶力竭的叫嚷。
  莫问懒得再戏弄于他,便起脚踢了他胸前颤中穴,没曾想一脚过后腾格里仍然爬了起来。
  心中存疑,便出手连封了腾格里胸前三处穴道,未曾想腾格里仍然行动自如。
  就在莫问皱眉侧目之际,腾格里脸上露出了阴狠的冷笑,“你踢够了么?”
  话音刚落,腾格里的躯体出现了急剧的变化,四肢开始变长,身形开始变大。
  见此情形,莫问首先想到是百里狂风将所求法术传给了此人,但片刻过后发现并非如此,腾格里的巫术起效之后身形和样貌产生了很大的变化,面部拉长,牙齿凸出,周身有金光萦绕。
  虽然不明就里,莫问却知道事情要糟,心念一闪黑刀出鞘,径直斩向腾格里的右臂,一刀过后,腾格里竟然毫发无损。
  “老祖宗大显威灵啊。”腾格里怒吼一声,四肢着地冲莫问扑来……
  第二百二十章 黄三太爷

  眼见腾格里来势汹汹,莫问提气跃上了身后一棵松树避其锋芒,与此同时低头打量腾格里,腾格里所用的巫术与道家太清一派请神法术有几分相像,先前那怪异的举动和各种嚎叫与道家作法禹步和真言的作用类似。
  请神上身的法术就是恭请本派前辈残留的神识和气息进入自身,借助他们的修为和神识帮助作法者战胜对手。腾格里所用的巫术虽然与道家请神上身法术类似,但他所请的绝非正派仙人,细看之下可以发现其周身萦绕的并非金光,而是与黄鼠狼体毛相似的黄色长毛。
  “狂妄小儿,欺我辈无人乎?”腾格里尖声喊叫的同时手脚并用,快速攀抓树干爬上了大树。
  莫问见状纵身离开大树,腾格里自树杈上高高窜起前来勾抓,一跃之下竟有两丈远近,只差分毫便够到莫问。
  腾格里一够不着,身形开始下坠,莫问运转灵气随之下落,与此同时挥刀取其脖颈,一击之下黑刀再度被腾格里身外的黄色体毛挡住,仍然伤他不得。
  腾格里自空中无法自由变换身形,莫问一刀无果改以凌空踢踹,夹带着灵气的一脚径直将腾格里扫飞了出去。
  但腾格里并未受伤,落地之后快速爬起,环视左右之后抓起近前的石块奋力砸向身在上空的莫问。
  莫问何曾见过这等打法,见得石块飞来挥刀将其磕飞,磕飞一块,又有几块再度砸来,虽然是常见的石块,在腾格里的扔撇之下却是力道十足,挡住三块之后莫问落地闪躲,黑刀的血槽太宽,令得刀身并不坚固,不能硬碰。
  “胆敢欺负我黄家后辈,黄三太爷今天饶不了你。”腾格里的声音变的极为尖利,已经不再是原来声音,尖叫过后四肢并用向莫问借以躲避的大树急冲而至。
  莫问闻言大为皱眉,到得东北三郡之后他不止一次听本地乡人说起过黄三太爷,此人在乡人以讹传讹之下被说的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拜它者比拜三清祖师的都多,之前不明就里,今日见到方才知晓此物原来是个成精的黄毛鼠辈。
  心怀怒气,莫问便没有闪避,探手入怀取出符盒画写火符一道,以灵气操御攻向腾格里,自古以来便是邪不胜正,区区妖物竟然冲三清道人叫嚣,当真可恶,先烧去它一身黄毛再说。
  腾格里眼见符咒到来,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惧意,急忙中途换位想要闪躲,但他行动慢了半拍,火符已然击中了他的右肩。火符近身立刻爆燃,腾格里所穿的宽大红袍被火符引燃,急忙原地打滚想要扑灭身上火焰。
  莫问趁势而上,大肆起脚踢踹,“区区一黄毛鼠辈,竟敢如此托大,快快起身再斗,谁说不能轻饶了我的?”
  莫问气怒之下频频起脚,落脚处选的都是腾格里身上无火的部位,未曾想那腾格里所请的黄三极为无赖,趁莫问踢他头颅之际探手将其右脚抱住,二话不说张嘴就咬。
  莫问发现右脚被抱急忙后撤挣脱,即便反应及时仍然被那腾格里咬去了半边靴尖,其中二趾破皮流血。
  腾格里趁莫问低头查看伤势之际扯掉了身上着火的袍子,原地一滚到得莫问近前,又抓又咬又踢又挠,彷如泼妇撒泼。
  莫问虽然恨其无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如何对付他,先前的那道火符并没有烧去腾格里身上的黄毛,只是焚着了他所穿的袍子。
  就在莫问一筹莫展之际,西南方向传来了紫霄的声音,紫霄的声音不成音调,低沉嘶哑,仿佛发出的很是艰难。
  莫问闻得紫霄声音,立刻猜到那个控制龙凤三尸的怪物正在影响她的神智,此物甚至能影响地仙神智,其修为当真恐怖之极。
  闻得紫霄声音莫问便想前往增援,但眼前的腾格里彷如疯狗一般的缠着他,此物虽然修为低劣,却有着不惧刀兵的异能,而且所用招式丝毫不遵循武学之道,完全是泼皮打法,这种打法最令修道习武之人头疼。
  就在莫问自心中斟酌克敌之策时,腾格里趁机冲他面孔吐了一口腥臭的口水,莫问未曾想到他会如此龌龊,闪避不及被吐了个正着。
  腾格里的这一举动彻底激怒了莫问,擦去口水之后急速闪身后退,快速画写定气符咒一道贴于一棵老松之上,转而闪身别处,再画一道。
  松树为阳木,为符咒良性载体,莫问接连画写三道定气符咒贴于三棵老松之上,本以为立刻能够将那腾格里困住,没想到最后一道符咒贴完阵法却并未起效,疑惑之下回身观看,只见腾格里正在撕扯贴于老松上的定气符,这定气符需要多张配合使用才见效力,即贴即撕令得定气阵法难以成型。
  到得此时莫问已经被这腾格里搞的焦头烂额,气急之下取紫符一道,沉吟片刻提笔画写十二字符文,随即高念真言,“訾衍现凶宿,金气六觜诂,镇邪驭西火,召请觜猴出,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罢,符咒脱手,疾风刮过,火猴陡现。
  莫问画符之前之所以沉吟是自心中判断哪种神兽可以克制腾格里的请神巫术,火猴出自西方凶宿,为金火成形,恰好克制那属木归土的黄鼠狼邪灵,但火猴现身之后他却大感惊诧,他之前从未幻化过这种神兽,待得召出火猴他方才发现此物个体很小,比寻常野猴还要小上三分,一身金色皮毛,一副火眼金睛,现身之后并没有冲腾格里示威,而是悠闲的坐到了他的肩头抬手撩拨他的道髻。
  既然已经将其召出,就只能命其进攻,心念一闪,那火猴急速离开了他的肩头,扑向愕然瞠目的腾格里,到得近前扬起半尺长的前肢就是一爪,一爪过后腾格里面上出现了数道血痕。
  世间万物有相生就有相克,这火猴似乎正是那黄鼠狼的克星,腾格里此番竟然周身颤栗不敢反抗。
  见此情形,莫问急忙闪身而上,画写定尸符一道封住腾格里七窍神府,防止那黄鼠狼神识离体,神授火猴,“将它身上的毛拔掉,一根都不准剩下。”
  火猴听命,立刻遵行,不大的猴爪捏住一撮黄毛就往下薅扯,一扯之下腾格里立刻开始尖叫求饶,莫问先前受了恶气,怎会饶他,舍了他转身向西南掠行,前往山洞相助紫霄。
  此时紫霄已经撤去了山洞外的禁锢,一处高九尺,宽丈许的洞口出现在了南麓山脚,山洞顶部的刻文仍然清晰可辨,写的是‘定州外茔’,义庄是民间的俗称,其作用是本地官府用来安放客死异乡的外乡人尸首的地方,所以叫外茔,站在洞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洞内有着瘆人的怨气和阴气。
  快步进入山洞,靠近洞口处是当年看守义庄的人做饭和休息的场所,此时还残留着很多落满灰尘并生有青苔的生活器皿。穿过窄道眼前豁然开朗,一处五亩左右的天然洞穴里放置着大量的薄板棺木,这些棺木多有腐朽,紫霄此时站在西侧区域,在西侧墙角倚坐了一具赤身的妇人尸体,那妇人腹部高高隆起,面孔黑紫,坐在墙角一动不动。
  那妇人死去时当在十七八岁的年纪,它的尸身来到这里之后无疑曾被移动过,但最近一段时日它应该没有动过,因为它周围落满了灰尘,腹部的灰尘也没有被拂掉。
  紫霄站在那妇人面前五步外,额头见汗,身形微微发抖,站立不稳。
  莫问见状急忙上前出手拍向紫霄肩膀,紫霄随之一震,神情恢复正常,转头看看莫问,“幸亏你及时赶到,不然我也会着了它的道儿。”
  “可曾知道这怪物来历?”莫问说话时左手一直搭于紫霄右肩,以此贯通阴阳,防止怪物再度侵入神识。
  紫霄闻言点了点头,莫问见状抽刀出鞘,接连两刀将那妇人和腹中鬼胎砍杀,这妇人和其腹中鬼胎并非僵尸,虽能不腐却不能移动,这也是其怨气强盛的主要原因。
  “你这黑刀有杀伤魂魄之效?”紫霄疑惑的问道。
  莫问收刀归鞘点了点头,转而画火符一道焚那尸身。大火一起,洞内瞬时恶臭大作,二人急忙避出。
  “那借助尸身怨气乱你心神者并非妖物。”紫霄抬手自洞口重新布上了紫气屏障。
  “不是妖物?”莫问闻言大感惊讶。
  “不是,我隐约感到此物本体是一条红色的五爪金龙,只是尚不成气候,虽全五爪,鳞片却尚未变成金色。”紫霄正色说道。
  莫问闻言面色大变,龙族通常是四足,五爪极为少见,但凡有五爪金龙出现势必会伴生一个新的朝代,燕国有五爪金龙就表明他们有建立朝代的气数,只是时候不到。如果真是如此,那他此时所作的事情就是错误的,被他驱走的百里狂风和夜逍遥之前的所为就是顺天应人。
  “你先前曾经诛杀了它不少子孙,故此这条五爪金龙才对你心存怨气。”紫霄再度开口。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与燕国首战时他的确斩杀了大量的红色毒蟒,当时他见这些毒蟒一般大小,还曾经怀疑过它们是一窝孵出。
  “那金龙所在区域并不在慕容氏境内,你与慕容氏为敌当不违天命。”紫霄见莫问面露忐忑和惶恐,犹豫良久出言说道。
  “万谢道友解惑。”莫问闻言急忙冲紫霄道谢,他是道人,自然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的,紫霄这番话已经是泄露了天机。
  紫霄正欲答话,忽然手指东北树林,“哪里来的火猴儿?”
  莫问扭头回望,只见先前那火猴正向二人蹦跳而来。见到火猴到来,莫问先是愣了一愣,转而反应过来纵身向东北林中掠去,到得近前只见腾格里巫师周身体毛被火猴拔了个一干二净,连耻毛和头发也没有剩下,直挺挺光溜溜的躺在那里已经断了气……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七日清闲

  莫问皱眉打量腾格里之际,紫霄自山脚下跟了过来,见到这副情形急忙转身离开。莫问探手试了试腾格里的心跳,发现其心跳已经停止,尸身周围到处都是黑色的体毛。
  驻足片刻,莫问转身离开,原本他是想留腾格里活口加以审问的,如此一来只能作罢,没想到拔毛也能拔死人。
  “不愧是上清准徒,连这西金火猴都可以幻化。”紫霄是女身,十分喜欢莫问肩上的那只顽皮小猴儿。
  但是这只火猴对她却并不和善,看她的眼神也很是不屑,这火猴虽然长相喜人,却是西方星宿,本性很是凶煞,而紫霄体内兽气未净,自然被它瞧之不起。一双火眼金睛不无敌意的看着紫霄,火眼金睛为二十八星宿之一的觜火猴所独有,后世传说皆附会参照此物。
  “若是活物便留与你了,可惜是灵气所化不得长久,你既然喜欢就送你玩耍个把时辰。”莫问心念闪动,那火猴立刻跳向紫霄,它虽然有本性,行止也受莫问控制,莫问让它善意,它自然不会伤人。
  “你确定那五爪金龙并非慕容燕国所有?”莫问与紫霄缓步西行,并未急于回返。
  紫霄此时正在抚摸火猴,闻言抬头看了莫问一眼,轻轻的点了点头。
  莫问没有再问,因为他心中已经明了,燕国并非只有慕容氏一个部族,还有拓跋一族,而拓跋和慕容好像是敌对的。
  “那金龙对你大有怨气,日后行事当小心一些,我眷恋乡土不愿入世,无法出山助你。”紫霄说道。
  “得道友一句提醒贫道已然很是感激,岂敢耽误道友清修。”莫问出言道谢,二人萍水相逢,只是有几分同门情谊,紫霄做的已经很尽心了。
  紫霄点了点头,二人提气凌空,一同回返。
  到得山中庙宇,莫问告辞离开,紫霄抱着那小猴儿目送。
  “不会超出一甲子。”紫霄的声音自庙外传来。
  “福生无量天尊,道友珍重,再见有期。”莫问转身行礼,紫霄所说的一甲子虽然看似没头没脑,实则是暗指那金龙在六十年内红鳞就会变为金鳞,换言之,六十年内燕国拓跋一族将改朝换代。
  “真人已经降了那怪物?”蒲雄撕掉衣裳的衣摆蹲下身为莫问包裹破损了的靴子。
  “那神物当真不是我所能降服的,好在此时已经无害。”莫问并未拒绝蒲雄的好意,待得蒲雄直身,冲其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回到城中,莫问出言留住了蒲雄。
  “真人有何吩咐?”蒲雄跟随莫问进入府衙。
  “你对燕国拓跋氏知道多少?”莫问问道。
  蒲雄闻言大感疑惑,虽然并不知道莫问为何有此一问,仍然出言回答,“燕国分为慕容鲜卑和拓跋鲜卑,慕容氏的实力较拓跋氏要强一些,连年征战之中慕容鲜卑一直占据上风。”
  “他们为何要内讧战乱?”莫问随口又问。
  “种族和血脉不同,慕容鲜卑是外族,而拓跋鲜卑是黄帝的后人。”蒲雄回答。
  “拓跋鲜卑是黄帝之后?”莫问大感意外。
  “是。”蒲雄点头回答。
  莫问闻言缓缓点头,到得前厅迈步而入,蒲雄随后跟进,二人分宾主落座,花姑见莫问回返立刻为二人上茶。见莫问靴子有损,又急忙为他拿了干净的靴子。
  “真人有心与拓跋鲜卑联手对抗慕容燕国?”蒲雄猜测道。
  “暂无这个打算,只是随口一问。”莫问摇头说道,根据紫霄所说那金龙当在一甲子之内变为金鳞,一甲子就是六十年,六十年之内是个很笼统的范围,有可能是二十年也有可能是五十年,总之不可能是十年八年,也就是说拓跋氏改朝换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现在分神打算为时过早。
  “真人若想知道拓跋鲜卑的详细情况,有一个人知道的最为详实。”蒲雄说道。
  莫问挑眉看向蒲雄,蒲雄抬手西指,“拓跋氏为了区分于慕容氏,于几年前在北方建了一个很小的国家,国号为代,代国有质子住在邺城,可以问他。”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所谓质子说的直白一些就是弱国送给强国的人质,一般是弱国的皇室成员,秦始皇的父亲嬴异人当年就是秦国送往赵国的质子,那时的赵国和此时的赵国并不是同一个国家,历史上朝代更迭频繁,年号多有重复。
  二人说话之间有驿卒到来,送来了几封黑郡转来的战报,绝尘和檀木子都已经攻占了一处州府城池,在此之前是由西向东打,此时檀木子所在的南路已经到了沿海一带,往后的战事就是由南向北推进,绝尘和李文率的是西路,他和蒲雄仍然居中,而檀木子和马平川由先前的南路改为了东路。
  “依你之见,是否趁势北上?”莫问将战报递与蒲雄,东西两路是否向前推进是由他决定的。
  “燕国自高句丽撤回的五万兵马想必已经就位布防,末将认为不宜冒进。”蒲雄看过战报出言说道。
  “他们两路可以暂缓,中路不能停歇。”莫问沉吟片刻出言说道,绝尘和檀木子的两翼之所以能够轻松破城,主要还是因为他所在的中路牵制了燕军的主力,随后的战斗也应该这样,中路先行,两翼跟随,呈箭矢之势,由中路承担大部分的压力。
  蒲雄虽然感觉莫问有些操之过急,却也并未出言劝阻,一鼓作气有一鼓作气的好处,稳扎稳打也不见得就稳妥。
  “持节都督还有七日才能来到,你先回平州一趟,将备用粮草迁来此处。”莫问冲蒲雄说道,魏霸天遗留下的那批粮草是他前往不咸山挖掘曹操陵寝时的用度,必须随军北上,不能留在后方。
  “得令。”蒲雄离座拱手。
  “等等。”莫问冲蒲雄抬了抬手,转而提笔书写两封书信,这两封信的内容是一样的,分别告知绝尘和檀木子让他们在目前所处的城池养兵休息,写完之后莫问将书信交给蒲雄,“发回黑郡,由他们转交两翼。”
  蒲雄接过书信转身退下,莫问再度叮嘱,“早去早回,待得持节都督来到,我们即刻拔营。”
  蒲雄闻声转身,答应一声,出门去了。
  先前被那五爪金龙借龙凤尸身的怨气折腾了两个晚上,令得莫问大感困乏,蒲雄走后便于小榻上斜卧假寐,五爪金龙之事他并不在意,只要帮助赵国对抗燕国不违背天道,数十年后的事情随他去吧。如果拓跋氏真的在六十年内改朝换代,那么在这段时间里是无法做到天下大统的,也就是说收复三郡之后就彻底解脱了,再也不用跟官家打什么交道了。
  由于遭受了两次寐惑,莫问心有余悸睡的并不踏实,中午时分门外传来了花姑的敲门声,答应一声之后花姑推门而入,为他送来了午饭。
  午饭过后便闲了下来,莫问有心再回紫娘娘与紫霄说话,踌躇片刻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对方是个女身,而且不喜欢被打扰,还是不要去了。
  闲来无事莫问便自街道之上四处闲逛,其实他也并非闲逛,而是寻找药铺,行走于街道之上,乡人纷纷闪避,这些人都认识他,知道他虽然身穿道袍却是军中主帅,乡人怕武将要多过怕文官,因为军中的武将做事情是不遵守律法的。
  自城中几处药铺转过之后,莫问回返府衙下了一道告示,征集各种草药,只要所呈草药被选用,这户人家的男丁就终生免服兵役。
  他是因为府库空虚才开出这种奖励的,没曾想这一奖励恰恰是乡人最希望得到的,乱世之中能免除兵役就等于保住了性命,故此告示一下,城中百姓立刻蜂拥而至,每家每户都有草药呈上,由于数量太多,他根本来不及一一分辨,干脆一律收下,记名造册。
  权力是好东西,只要有了权利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定州城有五千多户,草药就有五千多份,这些草药大部分为补品,单是山参就有一千多根,这些东西一律奖励给部下将校,御人之道需要恩威并施,严厉约束的同时也应该给与一定的恩惠。
  由于众人所呈多为干药,故此自其中并没有挑出能够补充灵气的药草,只选了三份止血生肌的疗伤药草,当夜准备,次日清晨开炉炼丹。
  由于多日未曾熔炼丹药,手法有些生疏,火候拿捏不稳,接连两份药草都炼成了灰烬,七日之后持节都督到来时他正在熔炼最后一份丹药,抽身不开令得那前来拜望的老都督在门外站了两个时辰。
  这一次终于成丹三粒,药效平平,不过也聊胜于无。
  交接过后,莫问与那老都督和一干下等官员说话,谈的是赵国的情况以及周边国家的动向,他之所以要等这些人到来只是为了探听晋国的消息,远征东北,消息太过闭塞。
  晋国的国师归属是他最为关心的问题,却被告知国师之位一直空缺,而另外一个消息则令他眉头大皱,晋国的皇帝在月初驾崩,继位的是他两岁的儿子,周家在与褚家的皇位争夺中落败了。
  相较于皇位的归属,莫问更关心周贵人母子的安全,在得知周将军仍然手握兵权之后便放下心来。
  第八日的清晨,大军再度开拔……
  第二百二十二章 荒村夜遇

  出征的时间很大一部分都浪费在了行军的路上,离开定州的当天队伍出了山区,进入一望无际的草甸,草甸正中有一条沙土道路,宽不过丈许,沙土松软,后军马车到得此处多有陷滞,拖累整个队伍行军缓慢。
  道路两侧是广袤的草甸,说是草甸也并不确切,因为这片区域多生芦苇,有几分像芦苇荡,只是没有积水。芦苇有一人多高,这样的地形有利于敌军设伏,故此行军之际蒲雄频频派出探马先行探路。
  有芦苇就有鸟类,此处有不少的大型飞禽,有将军请准行军时射那飞鸟下来补贴军粮,被莫问严令禁止,此时乃是飞鸟育雏的时节,射死大鸟,幼鸟就会饿死。
  行军时不时可以见到一些水塘,水塘之中有着很多的游鱼,以长矛随意戳刺就能有所捕获。
  次日中午,天降大雨,道路泥泞松软,行军极为艰难,众将校请求就地安营,这一请求再度被莫问否决,这处草甸只有这条道路还算结实,其他区域站的久了,地面都会渗出水来,这样的地势不利于扎营,一旦扎营就是一字长龙,敌军若是偷袭,赵军势必无法首尾兼顾。
  冒雨行军,傍晚时分来到了草甸边缘,探马回报,前方二十里外有一废弃乡村,莫问沉吟片刻决定前往那里扎营,实则于废弃的乡村扎营并不利于驻守,但此时所有兵士的衣物已经湿透了,此处寻不到干柴烘烤衣物。
  到得那处废弃乡村已经是二更时分,这处乡村废弃的时间并不长,房屋大多没有坍塌,大军进入乡村自西北角落安顿了下来。
  进入乡村之后莫问离开队伍独自向村镇东南走去,受大雨影响寻常士兵视线受阻,他却敏锐的发现东南方向有着微弱的火光。
  这处乡村的规模处于镇子和村子之间,有西阳县一半大小,街道上已经长出了杂草,杂草丛中不时可见森森白骨,此时是阴雨天气尚且好一些,若是在炎热干燥的晚上,此处必定是一片蓝白鬼火。
  循着微弱的光亮找到火光的源头,发现火光是自一处废弃的祠堂里传出的,祠堂已经没有了大门,站在门口可以看到祠堂里有两个孩童正凑着火堆在炙烤什么食物,观那棍子上食物的形状,想必是一条鱼。
  这两个孩童年纪不大,男孩有十一二岁光景,女孩还要小一些,身上穿的衣服很是宽松,明显是自死去的大人身上剥下来的。
  见到这两个孩童,莫问瞬时想起了当年西阳县的情形,胡人屠城之后偌大的西阳县只剩下了他和老五。
  男孩无意之间发现了他,抬手碰了碰那个小女孩,二人惊恐的站起身看着站在门外的莫问。
  “我可以进去避雨吗?”莫问微笑开口。
  那个子高一些的男孩听得莫问言语,转头看向那女孩,“他是人,不是鬼。”
  “我们没有钱。”女孩虽然较男孩要小,却很是镇定。
  “我不是坏人,只是路过这里,你们让我进去避雨可好?”莫问善意请求。
  两个孩童闻言没有再接话,莫问缓步前行,迈步走进了祠堂,那男孩见他进门,自房中的梁柱旁抓过一柄钢刀双手持握警惕的看着莫问。
  这孩童手中的钢刀是一柄战刀,当是自战乱之中捡到的。
  莫问进屋之后环视左右,房中西南角落放着破烂的被褥,西北角落放着几个南瓜,东侧是个水缸,正北是供桌和供案,供案上的灵位已经被二人搬了下来用作柴火,女童手里的木棍上串的是一条已经烧糊了的鲤鱼。
  “你们叫什么名字?”莫问解下鹤氅冲那两个孩童问道。
  “你来这里干什么?”那男孩出言反问。
  “我是路过这里。”莫问自怀中取出一些碎银递给那男孩,“这个给你,雨停了我就会走。”
  “你为什么给我们银子?”男孩仍然没有放下手里的钢刀。
  “这里不能再住了,你们得另寻安全地方栖身,等到天气转晴之后往西走,那里很安全,这些银子你们带上,可以换些吃的。”莫问善心大起,这两个孩子比他和老五当年落难的时候还小,孤苦无依当真可怜。
  “我们要银子没用。”那男孩垂下了手里的钢刀,抓过女孩手里的木棍坐在地上继续炙烤。
  “你们叫什么名字?”莫问冲那女孩问道,这女孩对他似乎没有很重的敌意。
  “他叫杨士,我叫桂三,你叫什么?”女孩很是爽朗。
  “莫问。”莫问将手中银两放于火堆旁边,转而盘膝坐到了火堆南侧。
  “为什么不能问?”女孩侧目歪头。
  “我姓莫,名问。”莫问笑道,以问为名有谦逊求教之意,符合儒家含蓄内敛的行事之风,但是与姓氏搭配,就容易滋生歧义。
  “给你吃吧。”男孩将那条木棍上的鲤鱼递向莫问。
  莫问微笑摆手,转而出言问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兄妹?”
  “不是,她是我婆娘。”男孩说道。
  “不是,他是我师兄。”女孩与男孩同时开口。
  莫问闻言有些疑惑,“你们是做什么的?”
  “耍杂戏的,他爹是班主,想要我给他做媳妇,可我从来没答应嫁给他。”女孩一脸的认真。
  莫问闻言恍然大悟,转而笑问,“如果不是他保护你,你恐怕已经饿死了,给他做媳妇不好么?”
  “不好。”女孩连连摇头。
  “你是好人,来,鱼给你吃。”那男孩见莫问给他说好话,再度将那木棍上的鱼递向他。
  “我不饿,这些点心给你们。”莫问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包递给那男孩。
  “谢谢。”男孩接过布包,目光仍然没有离开莫问前胸。
  “没有了,就这些。”莫问拍了拍胸脯摊手说道。
  那男孩闻言这才移走了目光,将那布包递给女孩,“给你吃。”
  女孩探手接过那个包有点心的布包,放到了身旁的一块青砖上,转而拿过一无嘴水瓮倒了一杯水递给莫问。
  “你们在杂戏班做什么?”莫问接过那破了口的水杯出言问道,这两个孩子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们都懂得投桃报李,尽管他们有的也只是一杯水或一条烤糊了的鱼。
  二人闻言愣了一愣,面面相觑,迟疑片刻方才开口回答,女孩会弹琴,男孩会口技。
  “能否与我演上一演?”莫问一听大感有趣,杂戏又称百戏,为当下王公贵胄消遣的最好节目,也为百姓所喜欢。
  “这几年都没有练习,忘的差不多了。”男孩摇头说道。莫问一笑置之,反倒是那女孩推那男孩,“你就演上一个吧。”
  “你让我演啥啊?”男孩一脸的无奈。
  “羊叫,”女孩手指男孩冲莫问说道,“他会学羊叫,学的可像了。”
  “算了算了,不要难为他了,你的琴呢?”莫问笑问。
  “没有了。”女孩面露伤心。
  莫问闻言也没有强求,转身看向门口,发现大雨已经减弱,军中还有军务需要处理,不能在此处久留。
  “这些银两你们带上,沿着向西的道路走上两三天就能到定州,我给你们写封信,你们拿了信去府衙,他们会照顾你们。”莫问探手入怀取出符盒,以黄纸书写了一封简短的书信递向那男孩。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认识官府的人?”女孩抢在男孩之前接过了那封书信。
  “我是赵国的国师,放心吧,这封信一定管用。”莫问微笑回答,转而直身站了起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至少这三五年中管用。”
  “恩人,喝口水再走吧。”那男孩双手端起水杯递向莫问。
  “算了,他不渴。”女孩在旁插嘴。
  莫问本不口渴,但不忍心驳了二人微薄拳拳,便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不过这口水一吞下,他立刻感觉到遍体生寒。
  水里有毒,而且是剧毒,毒性走的是心经,毒发之后会肢体麻痹。
  察觉到异常,莫问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微笑着将那水杯递给了那男孩,转而迈步向外走去,三步之后佯装瘫倒,他已然百毒不侵,如此行事只为引出藏于暗处的主使。
  那两个孩童见莫问倒地,并没有慌张,也没有感到意外,而是静静的站在火堆旁看着他。
  莫问倒地之后防的是门外,故此见不到二人的神情,只能听到二人的交谈。
  “不能杀他。”女童的声音变成了成年女子的柔软细糯。
  “那就活捉了回去。”男童的声音变的极为粗犷,鼻音很重。
  “此人是个正人君子,用奸计害他,我心中有愧。放他一马,咱们回去。”女子说道。
  莫问心中极为疑惑,这二人能够变化形体,无疑是妖物,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感知不到它们身上的妖气,那男子还有些许臊气,这女子连点滴的妖气都没有。
  “不行,放虎归山必留后患。”男声说道。
  那女子没有答话,缓步走到莫问近前,将他翻过身,探手向他怀中摸去。
  翻身之后莫问看清了这女子的样貌,此女年纪当在二十岁上下,鹅蛋脸庞,白净皮肤,苗条纤细,身上穿着ru黄花裳,由于距离较近,可以闻到它身上淡淡的桂花香气。
  闻到这股香气,莫问立刻明白此女极有可能是桂木成精,草木成精妖气本来就弱,桂木性洁,故此丝毫不见妖气。
  眼见那女子摸寻符盒,莫问探手擒住了她的右手寸关尺,“乱摸是要剁手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背水一战

  寸关尺是号脉的位置,握住这女妖的寸关尺,莫问立刻切出此人脉相为妖脉,心跳很是缓慢,不足常人三分,由此可以确定它的本体为草木之属,若是兽类,即便是乌龟王八也不会如此缓慢。
  寸关尺又是脉门穴的所在,这处穴道是通心的,可以准确的判断这妖女并未渡过天劫,修为并不很高。
  那妖女忽然被制大感惊恐,下意识的向后抽手,莫问趁势而起,待得站起之后右手灵气微吐,那妖女立刻停止了挣扎,莫问拿住了它的脉门,可以延出灵气冲其心脉,随时都能取它性命。
  莫问站起之后率先看向那站在火堆旁的男子,此人现在已经不再是少年模样,而是一个颌下生须的中年人,此人瘦高体形,面孔为倒置的三角形,眼睛亦呈三角,一看就是心思不正的霪邪之徒。
  那男子见他制住了那女妖,虽然大感意外却并没有太过紧张,观其神情想必与这妖女并无深厚感情。
  “你们效力于燕国,贫道接了赵国的职事,我也不怪你们设计害我,”莫问话到此处松开了右手,“你有心放我一马,贫道今天也放你们二人离去。”
  那妖女没想到莫问会如此轻易的放开它,得了自由之后愣在了当场。直待那男妖走到身旁推了它一把,它方才回过神来感激的看了莫问一眼,闪身出了房门。
  “你们叫什么名字,来日见面也好有个称呼?”莫问冲已经出了房门的二人问道。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杨士。”那男妖冷哼一声提气掠走。
  “我们设计害你,你就这般放我们离去?”女妖侧目发问。
  “你还想让贫道设宴留你?”莫问摇头笑道,实则二人的伎俩并不高明,别的不说,就说用牌位生火一事就不符常理,再大胆的人也不敢以那种不祥之物生火。只是他心中联想到了当年的自己和老五,故此才放松了警惕。
  “桂三娘,你走是不走?”远处传来了杨士的喊声。
  桂三娘闻声转头东望,转而回过头看了莫问一眼,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踌躇片刻提气掠走。
  二人走后,莫问自祠堂里转了一圈,祠堂里的水缸外部沾有点点泥迹,水缸里的水也很是浑浊,这表明这口水缸是雨天自户外搬到这里的,这显然易见的漏洞他之前都未曾发现,可见自己有多么大意。若非有百毒不侵之能,此时已经着了二人的道儿。
  怀揣些许后怕,莫问披上鹤氅出门回返,此时大雨已经转为毛毛细雨,回到落脚之处,蒲雄正在门外等候。
  “启禀真人,寻柴的火头自村中一处废屋里发现了几具灾民的尸体,两男一女,死去时间不长。”蒲雄迎了上来躬身说道。
  “死因?”莫问将鹤氅交予花姑,进屋坐上了房间正中的帅座。
  “刀伤,伤口齐整,当是死于战刀。”蒲雄答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那几个灾民原本可能就住在那处祠堂里,杨士和桂三娘来了之后鹊巢鸠占,杀死了他们。
  “真人若无吩咐,末将先行告退。”蒲雄见莫问无意前往查看,便出言告退。
  “不忙走,”莫问抬手指了指下首的座位示意蒲雄坐下,待得蒲雄落座再度开口,“刚刚有两个妖物变作孩童设计害我,被我识破之后向东退走,两个妖物为一男一女,男的当是山羊成精,女的为草木化人,修为要低于我,二人联手当可与我战平。”
  “当是自袁州赶来的。”蒲雄抬手北指,下一座州府城池为袁州,离此不算很远,有五百多里。
  “日后行军当打起精神,以防敌军偷袭。”莫问说道,先前察觉不到二人的妖气令他心中很是没底,桂三娘是草木成精,察觉不到它的气息有情可原,但杨士是只臊膻的山羊,竟然也没有妖气发出,他的信心来自于知己知彼,不摸对方底细令他信心大减。
  “谨遵真人谕示,末将会让探马探出百里,步步为营,力求稳妥。”蒲雄点头答应。
  莫问点头过后没有再说话,之前攻克的那些城池几乎都是腾格里招揽的异类,腾格里已经毙命,他所控制的城池尽数被收复,前方的袁州城应该是另外一位巫师负责防守的,此人是谁?有何能耐?行事风格如何?招揽控制着多少妖物?这些完全不得知晓。
  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袁州城里应该不止杨士和桂三娘这两个妖怪,按照常理来推断,那城中至少还有一个地位比它们要高的妖物。
  蒲雄见莫问没有其他吩咐便起身告退。
  莫问放下茶杯回后堂打坐念经,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
  次日仍然阴雨连绵,这种天气是不适合行军赶路的,只能暂歇一日。未曾想这场大雨接连下了八天也没有停下的征兆。大雨每下一天莫问的心情就沉重一分,来时的那片草甸地势较低,连日大雨令那里积水很深,那条沙路是大军唯一的退路,也是后方运送粮草的粮道,过水之后阻断了粮草的补给。
  大军开拔时后军驱赶了不少牛羊,此处又多有鱼鸟,故此粮草暂无断绝之虞,莫问和众位将官担心的是燕军会趁机来攻,这种背水一战的地势不利于己方作战。
  担心什么就来什么,第九日,探马回报,数万燕军骑兵冒雨南下,以数百熊罴为先锋,下午就会抵达这处废弃的乡村。
  “真人,东北三十里外有高山可以据守。”蒲雄率先献计。
  莫问挑眉看了蒲雄一眼,没有接话,有山峰据守可以居高临下抵御燕军,但此时乃是阴雨天气,到得山中怕是连安营扎寨的地方都没有,士兵势必会遭到雨水淋泡,不需三天就会耐受不住。若是守在此处也不成,这处废弃的乡村没有城墙,无法抵御燕军的数万骑兵。
  “真人,末将派人去那山中看过,有山泉可做饮水。”蒲雄以为莫问是担心山中无水。
  “草甸里的积水有多深?”莫问沉吟片刻出言问道。
  “深浅不一,浅处也有三尺,深处已经过人,芦苇被山水冲倒,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了。”一名校官出言回答。
  不待莫问接话,此人再度禀报,“南方积水很深,不能作为退路,北方为密林,当可前往。”
  “不能退,若是撤离此处,燕军骑兵势必会占据要道,雨停水退之后会趁势攻取定州。”莫问摇头说道,黑郡派来的粮队现在就滞留在定州,此外魏霸天留下的粮草也在定州,定州万不能失守。
  众人见莫问并无去意,便不再言语,莫问斟酌良久下达了命令,“宰杀牛羊,蒸粟熬汤让兵士吃饱。”
  有后军将领起身答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安排。
  “排出防守阵势,准备迎敌。”莫问再度下令,军队开拔不久粮草还算充足,这是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
  将校领命,外出调兵布阵。
  “真人,燕军来势汹汹,当是自高句丽调回的五万骑兵尽数遣出,我军只有一万兵卒,此处又无险可守,撑不了多少时日。”蒲雄低声说道。
  莫问闻言扶额叹气,眼前的恶劣局面并非他急功近利所造成的,是天意如此,此处距离定州不过两百里,却被身后的这处过水草甸阻隔了开来。
  就在此时,花姑自门外进来,为二人呈送茶水。莫问看向蒲雄,“寻几名精通水性的士兵牵马……”
  莫问话到此处便没了后文,他本想先将花姑送走,说话之间忽然察觉到有异类自南方逆水而上,异类气息共有两道,皆为水族蛟属。这两条蛟龙当是自白郡境内借水而上的,其目的是守住过水草甸,断去赵军后路。
  “真人有何吩咐?”蒲雄待花姑退下,出言问道。
  “我本想将花姑送走,刚刚察觉到草甸之中有蛟龙出现,只能作罢。”莫问摇头说道。
  蒲雄闻言点了点头,莫问想将花姑送走表明他对这场战事并不乐观,不然不会做出这最坏的打算。
  “下去安排吧,待得燕军到来,我会做法召青龙助阵。”莫问冲蒲雄摆了摆手。
  蒲雄告退之后莫问披上鹤氅出门东掠,观察地势,向东数十里都不适合设伏,只能在这处废弃的乡村与燕军血战。
  回返营地,将士正在吃午饭,这些人久经沙场,知道饭食中有肉意味着即将开战。
  下午未时,燕军已经到得二十里外,用不了多久就会来到此处,此时雨势稍缓,莫问凌至高处语示众人,“燕军五万骑兵即将到来。”
  此语一出,三军哗然,兵卒虽然知道即将开战,却不晓得敌人有这么多。
  “连日大雨令得草甸成湖,我军退路已断,无法回撤定州,燕军兵力五倍于我们,此番到来有熊罴充当先锋,又驱有两条蛟龙于西侧洪流之中潜伏,其意图显而易见,就是要尽数诛杀我们。”莫问提气发声,虽然声音不高,却盖过了雨滴的淅沥。
  “燕军以为这次是诛杀我们的天赐良机,但是他们犯下了致命的错误,有我莫问在此,他们的蛟龙和熊罴不足为惧。”莫问说到此处借鹤氅遮雨,画天罡青龙符一道,龙从云,风从虎,真言念罢,一条体长十丈的嚣然青龙自云中现形,这条青龙与寻常青龙有所不同,身形更大,威压更强,现身之后自空中蜿蜒探爪,昂首发出了震耳龙吟。
  青龙为星宿之首,幻化这条青龙径直耗去了莫问七成灵气,莫问有感,暗自皱眉,世人崇尚神龙,只有幻化青龙才能调动士气。
  此时东方的燕军已经目视可见,莫问提气高喊,“男儿理应征战沙场,建功封侯,此战过后若得不死,士兵还归故里,终生免役。校尉加升三级,食禄千户。”
  得青龙壮势,经莫问鼓劲,万众军兵士气暴涨,轰然应是之后各自就位,准备迎战……
  第二百二十四章 血战

  莫问训讲过后飘身落地,那怒目嚣然的青龙于半空盘旋,不时发出浑厚而悠远的龙吟咆哮。
  此时雨势增大,雨中朦胧可见东方波涛一般涌来的万千敌军,万马奔腾令得地面为之震动,冲在前方的是一片红色的熊罴,罴为熊之王者,个头较寻常黑熊要大很多,体毛多为红色,此物虽然身躯庞大,移动速度却快,四足狂奔快过奔马,南北成片,来势汹汹。
  “放箭!”弓兵将领估算敌军已经进入强弓射程,高喊下令。
  弓兵听令,立刻躺倒蜷腿蹬踏开弓,强弓是以双腿开弓的,需躺地发箭。
  赵军有三千弓兵,约有三成是强弓,千箭齐射,弓弦铮鸣,千支利箭破空射出。放出一箭之后,弓兵立刻再度蹬踏开弓,快速的射出了第二拨箭矢。
  第二拨羽箭射出,普通弓兵随之开弓,此时敌军已然冲到了他们的射程之内。
  燕国骑兵随身都带有弓箭,立刻开始还击,弯弓放箭的当有万人,双方弓箭射出,各自坠落对面,待得箭矢落于地面,双方各自死伤。
  燕军前冲之势不减,此时已然到了百步之外,待得弓箭落地,双方再度开弓,箭矢落地再度各有死伤,燕军战马多有倒毙,那一干熊罴却凭借坚实皮毛抵御住了弓箭的穿刺。
  此时双方距离再近,弓兵失去了作用,蒲雄高喊下令,“弓兵后撤,步兵拒马。”
  蒲雄喊过之后步兵立刻摆出防守阵势,弯腰下蹲,手中长矛和铜戈拄地前伸,盾牌护头,快速的自阵前布起了一道由长矛和铜戈组成的拒马枪阵。
  虽然己方布起了防守阵势,但燕军汹涌冲至,己方这薄弱的堤坝绝对抵挡不住对方的滔天巨Lang。
  眼见于此,莫问心念闪动,空中青龙发出龙吟怒吼,龙爪虚空踏云,自空中急速冲向燕军前锋,青龙移动快逾闪电,自双方短兵相接之前落于阵前,龙尾屈伸横扫,将五丈内的十余只熊罴尽数扫出,青龙乃神物,力道之猛非凡间猛兽所能比拟,被龙尾扫中的十余只熊罴瞬时毙命,偌大的尸身向后急撞,撞翻后至骑兵无数。
  一扫过后,青龙调转身形,以龙尾再度抽扫北侧熊罴,两尾过后十丈内的燕军骑兵尽数受阻。
  但燕军的冲阵骑兵有数里长短,其他区域的骑兵趁势冲向拒马枪阵,燕国的这些骑兵乃是善战精锐,其所策马匹也是多年老马,看到拒马枪阵立刻纵身跃起加以躲避,其中多有被枪阵的矛戈开膛破腹者,但仍有半数马匹越过了拒马枪阵,一旦越过枪阵,燕国骑兵立刻抽出战刀大肆砍杀,拒马被破,混战开始。
  对赵军威胁最大的就是那数百只红毛熊罴,这些熊罴双眼泛红,不问可知是被人以巫术操控,皮糙肉厚力大无穷而又悍不畏死,寻常矛戈并不能杀死它们,熊罴冲至阵前立刻冲扑拍咬,所到之处无人可挡。
  莫问此时并未操控青龙,而是由它随性杀伐,青龙率先击杀那些熊罴,它乃东方天龙,星宿之首,百兽至尊,这些熊罴竟然不畏惧于它,这令它感到威严受到了轻视,发怒之下于阵前横冲直撞,青龙周身鳞甲皆有神气萦绕,凡兵不能伤它分毫,刀枪不入,横行无忌。
  敌军蜂拥而至,弓兵在后撤的同时频频开弓,阻那后至燕军,而那些尚未冲到近前的燕国骑兵也还以颜色,燕军人数众多,箭雨过后赵军弓兵死伤惨重,虽然城中有房舍可作掩护,耐不住箭雨铺天盖地而来。
  “骑兵上马。”蒲雄高喊下令,优秀的将军都拥有洪亮的声音。
  短兵相接之后,莫问一直没有找到动手的机会,燕军可能知道他是上清道人,此番前来并没有异类随行,也可能是有异类但隐藏掉了妖气,对于这种大规模的战斗他当真有些无处下手的感觉,这是如假包换的雨中混战,视线和听觉都受到干扰,无法防范随时可能从天而降的箭雨。
  短暂的斟酌之后,莫问黑刀出鞘,冲入前方战团,只有在短兵相接的这片区域才没有箭雨。
  “我乃赵国护国真人,黑郡城外的三万燕军是我狙杀,腾格里等一干妖人也为我所灭,有本真人在此,赵军必胜!”莫问出刀的同时提气高喊。他此语旨在增强己方士气,内心深处他并不认为自己能够获得这场战斗的胜利,但对敌阵前什么都能输,唯独不能输了气势。
  此语一出,立刻为他召来了无数的明枪暗箭,燕国也有军功奖赏制度,燕军都知道杀了他会有极为丰厚的奖赏。
  在乱军之中要想保住性命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停的移动,在敌军的刀箭攻来之前闪开,追风鬼步在此时再度发挥了作用,莫问得追风鬼步之助,自混乱的战团中自由进退,黑刀频频出手,仓促之下来不及寻找重要的目标,但凡敌人一律斩杀。
  “赵国将士听真,本真人会与你们一同进退,绝不抽身先行,打起精神,喊出士气,若是英勇战死,家人会有优厚抚恤,带子遗孀终生不得改嫁。”莫问再度发出了吼声。
  “誓死追随真人!”万千赵军齐声回应,士气暴涨,这些兵士多为人父,为人子,为人夫,内心的善念令他们担心自己死后家人如何过活,而男人的本性也让他们担心自己死后,妻子会改嫁他人,但凡有血性的男人内心深处都希望自己死后妻子能为自己守节,其根源是担心妻子改嫁会带走自己的孩子随了别人的姓氏。
  莫问读经书而明阴阳,明阴阳而窥人性,他所喊出的言语打消了这些士兵内心的牵挂和顾虑,悍不畏死的与燕军拼命,被断了手脚臂膀扑倒在地也不喊叫求救,而是用剩下的手臂抓着长矛戳向敌军马腹。
  士气一旦调动起来,会令士兵处于癫狂状态,趋吉避凶的本能会被冲淡,胸中热血沸腾,忘记了疼痛,忘记了恐惧,男人为乾阳,每个男人的骨子里都有豪气,只要打消顾虑,豪气就会释放出来。
  莫问先前所说言语本来只是为了调动士兵的士气,但士兵回应的那句誓死追随真人令他内心巨震,在接掌金印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带兵打仗,在入道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修习道法,而他最初的愿望只是熟读诸子百家,能够做一个文官,到得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内心并不是像自己先前所想的那么儒气内敛,他胸中也藏有热血,万千士兵对他的信任点燃了他内心的热血。
  大雨并没有因为杀戮而停止,瓢泼大雨令得战场一片混乱,甚至无法看清数步之外的情况,且不管对方是否有异类,是否有高人,在这种不辨敌我的情况下都派不上用场,只能近身搏杀。
  “天雷护佐,荡妖除魔。”莫问挥刀的同时以左手再毙一敌,他并不喜欢大声呼喊,此时的喊声只是为了告诉赵军他在与众人并肩作战。
  由于敌我人数众多,城中的房舍在兵马的踩踏之下很快被夷平,偌大的房舍片刻之间就成为一堆残砖碎瓦,再过片刻连残砖碎瓦也被踏平。
  “哪里有燕国厉害人物,高声告知于我。”莫问心念闪动,感知青龙的位置,发现青龙仍在追杀熊罴,凝聚青龙形体的灵气还剩下六成,仍然可以持续一段时间。
  “王爷,这里有一个。”西南方向传来了己方士兵的高喊。
  莫问闻声辨位,自人群之中快速向西南方向闪去,燕国骑兵都带有弓箭,他不敢随意凌空,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在人群中移动。
  那个大嗓门兵士不时发出喊声为他指引方向,待得他循声而至时发现那士兵已经没了右腿,正斜靠在一堆瓦砾旁大口喘息,见到莫问到来,急忙挣扎抬手指向西方。
  莫问挥刀斩杀了一名冲到近前的燕国骑兵,自怀中摸出一枚疗伤丹药,尚未来得及塞到那人口中,自远处射来的一支利箭便将他钉死在了瓦砾堆上。
  战乱之中莫问无法分辨箭矢来自何方,抬手将那丹药放于怀中,转而向西冲去,冲出数丈之后发现杨士正在人群中大肆击杀赵国士兵,此人用的是两只三尺长短的灰色双鞭,走的是刚猛的路子,双鞭专砸赵军头颅。
  “妖物受死。”莫问虽然胸有怒气,仍然不屑偷袭。
  杨士闻身回头,见到莫问也不多话,双手倒提双鞭向莫问冲来,到得近前双鞭齐出,一取上路头颅,一取中路腰骨。
  由于先前未曾砍过魏霸天的骨刺,故此莫问对黑刀的信心有所降低,见杨士双鞭袭来并没有与之正面交锋,而是闪身避开,再度旋至其左侧,快速出刀追它左鞭,一刀过后,杨士左鞭断裂,杨士见状改以右鞭再击,莫问此番心中已经有底,黑刀直迎而上,将其他右鞭再度斩断。
  杨士失了兵器再无斗志,将双手残鞭扔向莫问,趁机闪入人群想要逃走。
  莫问岂肯放它离去,侧身闪过纵身追赶,就在此时忽然感觉左臂疼痛,低头下望,只见左臂手肘上端插了一支羽箭。
  莫问有心运转灵气震出箭矢,闪念过后改以黑刀削去了箭杆,倘若震出箭矢会令伤口流血,男人的阳血与女子的阴血不同,男子若是流血,精神和体力会随之降低。
  如此耽搁了片刻,杨士已经趁机钻入人群消失无踪。
  “妖怪不自量力,胆敢螳臂当车,再让本真人见到,势必砍掉你的羊头。”莫问提气高喊,以此提升士气。
  莫问喊过之后再度冲进战团挥刀杀敌,就在此时忽然察觉到青龙的灵气有所减弱,似乎正在对抗什么厉害的对手。
  冒险凌空,拔高东望,发现一条体形与青龙相仿的黑龙正在东方天际与青龙翻腾争斗,这条黑龙并无妖气,亦无龙气,竟然也是施法幻化而成。
  见此情形,莫问陡然皱眉,燕军之中藏有高人……
  第二百二十五章 生死一搏

  在莫问皱眉疑惑之际,已然有箭矢射来,莫问急忙收回思绪旋舞黑刀落于地面,仓促之间他没来得及细看那黑龙,但他已然发现那黑龙也不是实物,当是某人以巫术或道法幻化而成。
  他对巫术不甚了解,对于三清道法也只知上清一宗,故此无法确定这黑龙是由巫术幻化还是由道法幻化,但他可以确定幻化黑龙的不是上清门人,还有就是对方所化黑龙绝不是青龙的对手。
  此时战斗已然进入白热化,燕军骑兵用的是战刀,这种兵器相对较短,自马背上使用很是灵活,可以快速出刀。赵军所用多为铜戈和长矛,相对较长,自下方戳刺马背上的骑兵也很是顺手,敌我双方皆有利弊,拼的就是谁的力量更大,谁的速度更快,谁的耐力更强。
  由于有弓兵的存在,决定了战场上并无安全区域,西侧的赵国弓兵一直在向东方开弓,而那些没有冲到近前的燕国骑兵也开弓回射,这种情况造成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位于战场后方的弓兵死伤反而最为严重。
  即便赵军士气如虹,人数上的劣势还是逐渐显现了出来,三千弓兵所携带的箭矢很快耗尽,而燕国骑兵人数众多,箭囊里箭矢充足,战斗之中一直有箭矢射出。射光了箭矢的赵国弓兵只能拾捡敌军射来的箭矢再度回射,而每一次离开藏身之处拾捡箭矢都会有很多弓兵丧命。
  除了人数上的劣势,体力和耐力的劣势也一同显现,莫问所率的兵卒大部分是汉人,汉人不但身高低于燕国骑兵,体力也较强壮的燕国骑兵要弱,战事持续时间一长就出现了体力不续的情况,在战场上体力不支就只有死路一条。
  战斗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与攻城战不同,似这种正面冲杀的战斗持续半个时辰已经算是很漫长的了,赵军据守的废弃乡村仅余西北一角,其他区域已经被燕军踏平攻占。
  此时雨势逐渐减弱,被鲜血染红的泥泞地面上堆满着双方人马的尸体,由于战事推进缓慢,战场上并无伤者,只要受伤倒地就会被踩踏至死。
  赵国一方只有两千骑兵,这两千骑兵在蒲雄的带领下在东南方位对敌厮杀,这些骑兵都是高大的胡人,体力较燕国骑兵还要好上三分,且其骨子里有着天生的兽性,对敌阵前十分勇猛。只是人数太少,战到此时已经剩下不足两百人。
  雨势减缓之后莫问得以纵观战况,经过半个时辰的厮杀,己方剩余兵力不足三千,燕军已经呈扇形围住了三面,赵军只剩下了西北一隅。
  燕军剩余的兵力完全可以抄到后路完成四面包围,燕军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担心合围之后会逼着赵军做亡命的困兽之斗,燕军希望他们后撤,只要后撤士气必定低落,届时燕军就可以在后面尾随射杀,不费吹灰之力的全歼赵军余部。
  猜到了燕军意图,莫问自然不会率军后撤,后面二十里外就是洪流,撤到那里也是死路一条。故此只能硬拼,拼到最后一人为止。
  “我知道你们疲惫不堪,敌军同样疲惫,咬牙撑住,再有半个时辰当可尽歼敌军,此战过后你们将荣归故里与家人团聚,衣食无忧,终生不需再操兵戈。”莫问一字一句提气高喊,他有灵气在身已经感觉到了疲惫,可想而知寻常士兵是何等的劳累,他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频频高喊,调动士气。
  劣势之中唯一令他感觉欣慰的就是青龙与那黑龙的争斗即将分出胜负,那黑龙虽然体形不输于青龙,却终究不是神兽,不可能挡住青龙。
  那暗中做法的敌方高人只能幻化黑龙表明其修为并不高于他,不然完全可以同样幻化一条青龙,既然如此,黑龙若是破灭那人是无法再度幻化一条的,故此莫问将希望寄托在了这条青龙身上,频频闪念催那青龙攻击对手。
  “野道狂妄,看桂三娘前来战你。”酣战之中,东方传出一女子的喊声,声音传至人影已到,桂三娘甩动宽松衣袖,发出一蓬桂花形状的暗器,这些暗器形有铜钱大小,有四处锐角。
  由于暗器数量不少,莫问侧身抖腕舞出刀花护住头脸,借青羽鹤氅挡下了剩余的暗器。
  “西北二十里外的山脊过水不足两尺。”桂三娘借挥袖之际近身快语。
  莫问先前便发现桂三娘所发暗器来势不猛,而今听得它的言语瞬时明白了它的用意,但此时他无心后退,便高声喊道,“连那杨士都不是我的对手,你一区区女流焉敢挡我锋芒。”
  高喊的同时挥刀斩向桂三娘的衣袖,桂三娘见到黑刀所取部位,知道莫问心中已然明了,便没有闪躲,任凭黑刀削去了衣裳左袖。
  “黑龙为何人幻化?”莫问假借旋身低声发问。
  “乌布巫师,这是他最厉害的本领。”桂三娘立刻回答。
  莫问闻言心中有了计较,再度挥刀削去桂三娘另一只衣袖,桂三娘随之闪身退走。
  桂三娘的话打消了他的顾虑,也让他看到了希望,抬头上望,只见那黑龙形体已经暗淡,破灭只在顷刻之间。
  再撑片刻,黑龙果然被青龙抓绞撕碎,莫问凝神感知,发现青龙所余灵气已然不足一分,用不了多久也会消散。
  心念闪动,青龙自上空探爪踏云来到己方上空,仰天发出龙吟之声。
  “本真人天下无敌,区区妖龙焉是我青龙对手。”莫问再度高喊,自古以来所有的将军在对敌阵前都会大肆夸大自己的本领,以此震骇敌军,谁如果在此时装出一副谦虚内敛的君子相那可真是自寻死路。
  双方敌军都知道上空争斗的两条龙哪一条为己方所有,黑龙遭青龙灭杀使得燕军士气大降,听到莫问刻意喊出的狂妄言语,更加心神不宁,而本已疲惫不堪的赵军在见到蜿蜒在上空的青龙之后,再度生出了些许力气,透支体力奋勇拼杀。
  按照惯例火头军是不参与争斗的,因为他们以老幼居多,且没有受过相应的训练,但此时那数百名伙夫和马夫也受到了莫问气势的感染,或持厨刀或持拾捡而来的兵器冲向战团。
  若是换做平时,这些人恐怕近不得燕国骑兵的身,但此时前方的燕军骑兵已经疲惫不堪,而这些伙夫和马夫却刚刚加入战斗,力气很足,冲到近前胡砍乱剁,杀的已无挥刀之力的燕军无力招架。
  莫问分神后望之际,忽然发现西方出现了一只偌大的蝼蛄,蝼蛄上坐着的正是石真。
  “快看,豫公主已经杀掉蛟龙率援兵赶到,全歼燕军只在片刻之间。”莫问高声喊道。
  此语一出,众人纷纷扭头西望,他们虽然看不到石真的模样,却能看到那只飞于空中的巨大蝼蛄。众人不明所以,以为石真真的率众来援,瞬时喧腾一片。
  只有莫问心中明白石真是独自过来打探情况的,她能过来还是倚仗着黄衣郎能够飞翔,实则那两条蛟龙仍然在草甸洪流中没有被杀掉。
  “青龙开道,待本真人前去杀掉燕军主帅。”莫问喊过之后心念闪动,青龙有感,落于地面抵角前冲,莫问紧随其后冲入敌群。
  士气再旺盛也不可能以一万敌五万,此时燕军仍有大量骑兵滞留后方,莫问孤身前冲乃冒险之举,燕军都有弓箭,倘若受困他将无法逃出,但己方士兵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鼓励和调动都不会有太大的作用,此时只能设法震撼燕军军心,令他们无心再战主动退兵。
  前方是密集的骑兵,青龙势猛,急冲之下将挡路的燕军人马尽数撞飞,硬生生的自敌军之中豁出了一条丈许通道,莫问紧随其后,拖刀前冲。
  前冲之时莫问最为担心的是青龙在冲到敌军后方之前会因灵气耗尽而消散,撞飞如此之多的燕军兵马令得凝聚青龙的灵气快速消减。
  前冲不久,莫问的担心变成了现实,青龙在撞至敌群中心区域时陡然消散,见此情形,莫问瞬感周身冰凉,来不及多想再取符盒画天罡青狼符一道,青狼现身之后立刻代替青龙继续前冲。
  幻出青狼之后莫问体内灵气彻底耗尽,瞬时感到头晕目眩,急忙取出最后一枚补气丹丸吞入腹中,勉力支撑强自前冲,这补气丹丸需要时间催化,匆忙吞服无甚用处,但此时若无丹药支撑他怕是连前冲之势都难以维持。
  青狼不比青龙,其体形要小上很多,所开通道很是狭窄,左右的燕军得以出刀攻击,莫问灵气不续,动作稍缓,片刻过后已然身中数刀,但他并未还击,而是紧随青狼奋力前冲。用不了多久燕军就会发现赵军并无后援,如果不能在他们发现这一点之前惊走他们,赵军就会全军覆灭。
  此时也只剩下了惊走一途,实则他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即便冲至敌军后方也无力击杀燕军主帅和那乌布巫师。
  每冲出一丈,莫问就感觉自己离阴曹地府近了一分,但每冲出一丈,燕军主帅的心理压力也会重上一分。这是一场生死赌局,他赌的就是燕军统帅会因为惧怕他,而在他冲到后方之前退兵闪避。
  五百丈,四百丈,三百丈,两百丈。
  当莫问冲至百丈之处时,燕军终于敲响了铜钲……
  第二百二十六章 善后

  铜钲一响就是鸣金收兵,燕军骑兵听到鸣金之声立刻调转马头向东回撤。
  铜钲发出的声响很是尖利,但此时在莫问听来却极为悦耳,铜钲一响表明己方获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以一万兵卒在无有城墙据守的情况下打败了燕国五万骑兵,这是士兵的至高荣耀,这是统帅的无上荣光。
  虽然燕军已然鸣金收兵,莫问却不敢立刻停歇,而是凭借体内仅存的些许灵气再度发出高喊,“留下性命再走!”
  怒吼过后莫问再度感觉体内灵气不续,只能神授奎木狼护在身前,防止燕军骑兵后撤之际顺势攻击,以此同时奋力挥舞黑刀,砍杀那些慌不择路疾冲而至的骑兵,燕军后撤之际也是万马奔腾,若不逼迫他们主动避让势必遭到战马的冲撞和踩踏。
  片刻过后燕军骑兵撤尽,莫问心中一松,瞬时感觉周身发软,几乎无法站立。
  “真人!”蒲雄率数十浴血骑兵率先赶到,到得近前翻身下马扶住了莫问。
  “还有多少兵马?”莫问挣脱了蒲雄的搀扶,此时燕军尚未去远,不能让燕军发现他体力不支。
  蒲雄闻声转头后望,大致的估算了人数,“不足一千了。”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心念闪动神授青狼前去追击燕国骑马,必须让燕国骑兵感到有追兵在后,不然他们可能中途回返。
  “真人神威,天下无敌。”随后赶来的兵卒狂呼欢腾,将这样一场必败的战斗生生扭转,这不是寻常将帅所能做到的。
  “将士雄威,所向披靡。”莫问心中同样欢喜。
  “参见公主!”侥幸生还的赵国士兵冲骑乘蝼蛄飞到近前的石真跪倒行礼。
  “你伤的重不重?”石真翻身跳下蝼蛄快步走到莫问近前。
  “皮外伤。”莫问微笑回答,石真脸上的关切神情令他心中大感温馨。但笑过之后感觉自己语气太柔,便改变了语调,“这些兵士皆是有功之臣,你就由他们跪在泥泞之中?”
  “平身吧,此战功在社稷,本宫会上奏朝廷,论功行赏。”石真转身环视众人。
  “谢公主。”众将士欢喜起身。
  “回返营地,暂作休整。”莫问冲众人下令。
  此时剩下的士兵已然极度疲惫,回返营地的途中不时有人倒下,此时已经没有人能够抬动他们,蒲雄等人便让出战马加以驮负。
  赵军先前的营地还保持完整,不过驱赶作为军粮的牛羊都被燕军流矢给射死了,伙夫剥皮剔骨开始熬制肉羹,还能活动的士兵自战场上寻找伤而不死的同伴,大部分人都回到营帐躺卧休息。
  “你不应该以身涉险。”石真跟随莫问进入了暂时充当帅营的房舍。
  “我该怎么做?”莫问抬手想要解下鹤氅,一抬手感觉左臂剧痛,这才想起先前的箭矢还未拔除。
  石真快步上前帮莫问解下鹤氅,除去鹤氅之后方才发现莫问身上有多处刀伤,“你为何这般拼命?”
  莫问挑眉看了石真一眼,没有答话,冲端送热茶的花姑吩咐道,“为我取些酒水来。”
  “赵国有兵五十多万,你若兵力不够我会与你再度争取,何必为了他们冒这种风险?”石真心疼的看着莫问身上的伤口。
  莫问闻言仍旧没有答话,他早就知道石真不把汉人当人看待。
  “你不要生气,我说错了话,我一定会奏请父皇重赏他们。”石真察言观色猜到了莫问心中不快。
  “死去的士兵免去其家人劳役,赏银二十两,带子遗孀不可改嫁他人。”莫问坐到帅座出言说道。
  “如此安排只怕会引起他人攀比。”石真面露难色。
  “其他将帅如何行事我无权干涉,但我统帅的士兵必须这样抚恤。”莫问挑眉说道,石真到来之后只关心他的个人安危,丝毫不将那些战死的士兵放在心上,这令他非常不满。
  “好。”石真见莫问不悦,急忙点头答应。
  “活着的士兵尽数撤回,赏银二十两,免劳役兵役终身。”莫问再度开口,他为了调动士气而许下的承诺必须兑现。
  “准。”石真立刻点头,活着的士兵不足千人,很好安置。
  “将官和校尉一律擢升三级。”莫问接过花姑拿来的酒壶,命她再去多取一些。
  “好,好,好,都听你的。这里也没有随军大夫,你快随我回定州。”石真关切焦急的看着莫问身上尚在滴血的伤口。
  莫问没有接话,而是仰头喝光了酒壶里的酒水,转而运转灵气将左臂上的箭头生生震出,燕军所用弓箭与赵军不同,是三叉箭头,强行震出之后箭头倒钩带出了些许血肉,剧烈疼痛令得莫问不由自主的发出了一声闷哼。
  “这可如何是好,你还是随我回定州吧,黄衣郎能驮起咱们两个。”石真见莫问左臂鲜血喷涌,急忙探手来捂。
  “我若是走了,其他人怎么办?”莫问探手入怀,取出瓷瓶倒出伤药一枚张口吞服。
  “你管他们做什么?”石真环视左右想要寻找干净布巾为莫问包扎伤口,寻而不得便探手想要撕扯自己衣襟,但她所穿衣物并非麻布,很是结实,撕扯不开。
  石真的言语再度激怒了莫问,本想出言训斥,但见她这幅焦急神情便没有说她什么,石真常驻黑郡,距离此处很是遥远,此番匆忙赶来无疑是出于关怀。
  待得石真以匕首割开衣襟,却发现莫问伤口的鲜血已经止住,她关切之下忘记了莫问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
  “趁天色尚早,你先回定州,我们随后就会撤回。”莫问冲石真说道,经此一战,兵卒几乎死伤殆尽,而他身上的多处伤势也需要一些时日休养,短时间内无法再战。
  “你跟我一起走。”石真说道。
  “你先前所过的草甸洪流之中潜伏有两条蛟龙,我此时灵气枯竭,无法再度做法,待得灵气有所恢复才能做法杀掉那两条蛟龙率余部回撤定州,你先回去安排,我明日就会回返。”莫问摇头说道。
  “燕军如果晚上来偷营怎么办?”石真连连摇头。
  “不会,他们已经到了百里之外。”莫问摇头说道,他无法确定燕军具体后撤多远,却知道奎木狼自何处失去控制并自行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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