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艰苦的战斗
夜逍遥到得空中再度幻出巨大火球为燕军照明,得到光亮之后燕军纷纷上马开始后撤,此时南路白郡的巨蟒早已溃逃,中路邕郡的恶狼也已然失去了控制,而北路的阴兵压根儿就未曾召唤出来,燕军后撤亦是必然。
莫问此战的目的是要留下燕军这三路骑兵,岂肯放其离开,落地之后立刻探手入怀,取符盒画星宿符咒一道,“请南宿神灵,化火羽红鳞,焚凡世秽气,着火蛇显真,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罢,紫符脱手,见风暴涨,化为双翼火蛇,火蛇既现,莫问挑眉上望,心念所至,火蛇忽闪双翼急速攀升,到得空中甩尾将那偌大火球震散,火球既散,战场再度归于黑暗。
但莫问并未就此召回火蛇,而是心念再变,命其凭空追击夜逍遥所乘金雕,此番心念并非追而杀之,而是只追不杀,逼迫夜逍遥离开战场上空。
就在莫问分神上望之际,百里狂风已然追到近前,狼牙棒上下挥砸左右横扫,得法术助力,狼牙棒来势迅猛,虎啸生风。
莫问连番闪避,并不与百里狂风交锋,他已然看出百里狂风并无伤他之心,只是想要缠住他,不让其脱身再伤燕国军兵。故此几番闪躲之后便晃身进入混乱战团,自人群中闪转腾挪向东疾进,前往封挡燕军退路。
闪转之间分神上望,只见那条双翼火蛇体重翼短,远不如金雕飞的迅速,自空中根本无法追到金雕,反而被金雕双翅鼓动的疾风扇的摇摆不定,难以近身。眼见于此,便闪念将那火蛇召之而下,改攻下方燕国骑兵。
百里狂风眼见追莫问不上,便前往抗那火蛇,他虽然灵气不足,无法似莫问这般幻化星宿神兽,却有刀枪不入之能,举鼎移山之力,到得近前狼牙棒奋力挥出,径直将那巨大的火蛇砸飞了出去。
火蛇倒飞而出,撞倒一片兵马,但其形体乃由灵气凝聚,虽然受挫却不曾受伤,翻身爬起,再攻周围燕国骑兵。
见此情形,莫问心念闪动,改命火蛇攻击百里狂风,于此同时冲至战场东侧,黑刀连斩,将那些意欲逃走的燕军连同马匹成片斩杀。
此时已然临近三更,月初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连马匹亦难见道路,后来的燕军纷纷被地上的死马绊倒堆叠,敌军后退之势暂缓。
此时战场之中已然一片混乱,燕军无法夜中视物,在赵国骑兵以及那群失去了控制的恶狼撕咬之下多有死伤,但赵国骑兵的情况也不乐观,那群恶狼杂于战场之中,不辨死活,胡乱撕咬,此外那群吊睛白额猛虎仍处于燕国巫师的操控之下,所攻皆为赵国骑兵。加之燕军人数数倍于赵国骑兵,故此赵国的情况亦是危急非常。
这五千骑兵乃是莫问麾下精锐,他自是不舍得将其拼光耗尽,短暂的沉吟过后再画星宿符咒一道,“借咸池凶金,幻虚无为实,发北斗敕命,着白虎显世,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诵,法诀掐捏,紫符脱手,随风幻化,四大圣兽之西方白虎陡然现身,昂头便是一声震天虎啸,白虎乃咸池圣兽,周身银光笼罩,一经现身,其巨大身形立刻震骇众人心神,人有皇,兽有王,白虎的一声虎啸更是令得那些正在攻击赵国骑兵的吊睛白额老虎趴地雌伏,而那些恶狼闻得虎啸亦纷纷四散逃走,再也不敢在战场之中滞留。
由于赵国骑兵和燕军已然混为一团,莫问无法分辨敌我,故此不得神授白虎攻击于谁,心念一动,命白虎据守战场东侧边缘,但凡有东进者一律扑杀。
此时夜逍遥再度在上空祭出火球为燕军照明,光亮一现,莫问急忙神授正在与白里狂风缠斗的火蛇前去摧毁空中火球。
火蛇有感,舍了骁勇刚猛的百里狂风,以蛇尾弹地,鼓荡火翼凌空而上,到得高空甩尾再击那巨大火球。
夜逍遥见状急忙催雕前来阻止,但那火蛇周身有火焰萦绕,金雕不敢太过近身,夜逍遥见状自雕背上纵身跃下,双手各持一蓝纸符咒,直取火蛇七寸,“天雷护佐,荡妖除魔。”
夜逍遥所用亦是雷符,为阳性符咒,蓝色灵气亦不可小觑,两声轰响之后那条火蛇被急速震向地面。
赵国骑兵亦携带有弓箭,见得夜逍遥立刻挽弓射他,一蓬箭雨自下方疾射而至。夜逍遥尚未渡过天劫,不得凌空转身,亦无法横移闪避,情势瞬时危急。
莫问见状亦是大骇,急忙神授那下坠的火蛇喷吐火焰阻截箭雨,火蛇有感,火焰疾吐,烧去不少羽箭,那金雕随后赶至,接住夜逍遥,急速振翅攀升高空。
夜逍遥侥幸脱险,吓出一身冷汗,莫问趁其惊魂未定之际再度神授火蛇前往摧毁空中火球,火蛇受命飞高,甩尾将那火球拍散,转而回身俯冲,再迎百里狂风。
火球一散,战场再度被黑暗笼罩,赵国骑兵重新占据上风,趁机劈砍射刺,力求多杀燕军。莫问神授火蛇拦下百里狂风,抽身加入混战,与此同时提气高喊,“高声喊叫者,杀无赦!”
混战之中燕赵士兵大多高声喊叫,壮己胆气,压敌士气,且战场之中多有战马嘶鸣,故此莫问此语并未传出多远,莫问见状频频提气高喊,战场本就是生死相搏之所在,按照常理来说敌军不会因为他的喊声而闭口噤声,但是人皆有趋吉避凶之心,换言之就是有怕死之心,故此闻得莫问言语,多不吭声。此外他们并不知晓赵军的五千骑兵可以夜间视物,故此存有不出声赵军便看他们不到的心理,如此一来喊叫声逐渐减少。
莫问循声而至,专杀那高声喊叫者,此时无法分辨敌军的将校,故此只能以此法揣摩,但凡喊叫者都有可能是指挥战斗的军官一流,只要无人喊叫,燕军就是群龙无首的局面。
夜逍遥所带符咒可能已然用尽,不再幻化照明火球,而是驱那金雕频频俯冲攻击莫问,但赵军也携有弓箭,每此俯冲都有可能令其受伤,故此数次过后夜逍遥自雕背上跃入战场,以一柄青光宝剑来截莫问,莫问以黑刀迎其宝剑,刀剑相接,火光闪现,刀剑俱无损伤,只是夜逍遥灵气较弱,被莫问震退了数步。
夜逍遥一击受挫并不后退,而是挥剑再上,莫问无心与之缠斗,舍了他向燕军密集处冲了过去,挥刀斩去了一高声喊叫燕军的头颅,实则此时仍有不少燕军正在高喊,但‘哈,嘿,呀’之类的助力喊叫和那些长而连贯的传声指令并不难区别,故此莫问斩杀时亦会有所选择。
莫问灵气要高于夜逍遥,故此同为追风鬼步,夜逍遥根本无法拦下他,几番追赶无果,夜逍遥舍了莫问,转身向赵军骑兵冲去,见此情形,莫问只能反向拦他,赵军的将校服饰盔甲与寻常士兵不同,夜逍遥一旦过去,势必会率先击杀赵军将校。
夜逍遥所用宝剑较黑刀要短上数寸,无疑也是自千岁处寻得的,夜逍遥看中的当是此剑的锋利和灵活,在互相踩踏的人群之中夜逍遥所用宝剑更占优势,而莫问挥刀之下多会划到周围兵马,出刀时有阻碍,故此夜逍遥虽然灵气较弱,却凭借兵器之灵活得以与他久耗缠斗。
二人争斗之时并无人言语,出手也不留情,虽无杀人之心却有伤人之意,故此刀剑所指皆是对方四肢,刀刀威猛,剑剑狠辣。
由于身处战场,争斗之际二人都要分神旁顾,以免敌方士兵暗发冷箭,也要提防辗转腾挪之间撞上那些士兵手中的兵器,旁顾之下莫问忽然发现东侧十步外有一中年士兵与众不同,此人手中所持并非战刀,而是一根黑色的木杖,此时正在不停的以木杖锤地大转圈子,脸上的神情亦很是怪异,彷如久憋不通一般。
见到此人,莫问立刻舍了夜逍遥向东闪去,那中年男子想必是指挥老虎的萨满巫师,此时无疑是在作法想要令那些趴伏的猛虎起身攻击赵国骑兵。
到得近前,那本在原地打转的巫师忽然停了下来,急速转身面对莫问,右手微抬,五指连动,“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
“你多日未曾洗脸。”莫问挥刀砍掉了那巫师的脑袋,自此人眼里他只看到眼屎,没看到别的。
此时战斗已然持续了一个更次,燕军还有不少,大量燕军策马向四处奔逃,起初赵军见到有人自南北两处逃离还会开弓射杀,后来箭矢用尽,也顾不得那些逃兵,频频扬刀,先杀近处敌人。
莫问先前所杀之人确是控虎巫师,巫师一死,那些老虎失了控制,亡命的逃离了战场,由于东侧有白虎据守,故此它们大多逃向西侧,此时石真和马平川见战事拖延的太久,派出了五千步兵手持火把前来壮大声势,见到那上百只咆哮狂奔的老虎之后,匆忙调头回撤。
此时百里狂风以猛力和符咒连番施为,终于将莫问所化火蛇的灵气耗尽,火蛇消散之后得以抽身而出,急速驰援夜逍遥。
见此情形,莫问大为皱眉,其体内所余灵气已经不足以再用星宿法术,又不忍命那白虎攻击夜逍遥和百里狂风,白虎凶煞难控,万一分神错手,二人将会有性命之忧。
短暂的沉吟过后,莫问闪身向二人冲去,必须将二人驱走,若是任凭二人屠杀赵国骑兵,待得燕军死光,他那五千骑兵怕是也剩不下多少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杀生万千
不出莫问所料,夜逍遥和百里狂风取的都是骑兵将校,他们在夜间仍然可以清楚的看出赵军盔甲的区别,夜逍遥所持青光宝剑极为锐利,可轻易破开盔甲。而百里狂风身形壮大之后力道亦随之增大,一丈长短的狼牙巨棒可将骑兵连人带马一并砸飞。
莫问急速闪回,到得近前黑刀归鞘,徒手攻向夜逍遥太阳重穴,三人虽然现在各有兵器,但所用招式多自擒风鬼手演变而来,虽然增加了威势,却少了灵动。
夜逍遥有感,回剑横斩莫问前胸,莫问早已料到夜逍遥会用这围魏救赵的计策逼他撤防,故此见状并未后撤,而是双腿离地连带胸腹一并抬高,彷如一字平马,与此同时探手抽下了夜逍遥头上的发簪。
夜逍遥未曾想到莫问会有此一举,待得明白过来此举乃是渡过天劫之人才可作出的提气平身动作时,道髻已然蓬散开来。
莫问一击得手并不迟疑,急速闪至百里狂风近前,将那即将丧命于百里狂风狼牙棒下的校官抓扔而出,转而急速旋身,趁百里狂风挥棒身体左倾之际,自其左侧经由背后到了百里狂风右侧,待得百里狂风收住狼牙棒回扫攻击时,头上的发簪已被莫问跃起抽走。
“你竟敢羞辱于我?!”百里狂风披头散发,暴跳如雷。
莫问闻言并未答话,他先前此举旨在告诉二人,他要击杀二人并非难事,并不是要羞辱二人。
“走吧。”夜逍遥闪至百里狂风近前,抬头上望。
“你若果真有种,今日便杀了你百里爷爷。”百里狂风并未搭理夜逍遥,而是抬起狼牙巨棒意欲再战。
“要打你打,我是无颜再打了。”夜逍遥说完发出一声响亮的呼哨。
“莫问,你是不是疯了?他们可是胡人。”百里狂风愤恨怒吼。
“我知道。”莫问平静回答,他并未询问二人当日为何不去建康援救,虽然他心中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此时夜逍遥的那只金雕已然应召而来,夜逍遥跃上雕背向东飞去。
“别以为我会领情于你,今日打你不过,待得与你一样渡过天劫,再来打还你。”百里狂风拖着狼牙棒大步向东,一赵国骑兵意欲偷袭,被其察觉反手抡棒砸成肉饼。
此时上空已无火球照明,且燕军箭矢多已耗尽,故此莫问凌至半空看着夜逍遥和百里狂风,夜逍遥驾驭金雕自人群之中抓住一人快速东飞,而百里狂风则收了法术抢下一匹黑色战马,赤膊裸背催马南下。
那金雕爪下抓着的当是一个女子,此时正在高喊放她下去,莫问心中明白夜逍遥带走了谁,但他并未前往阻拦,二人既然识趣退走,这点颜面总要给他们留下。
到得此时战事仍未结束,但百里狂风和夜逍遥退走之后战争已然不再是战争,成了名符其实的杀戮,莫问没有再参与,而是缓步向回走去。
“真人神威,此战当可大获全胜。”浑身浴血的蒲雄策马到得莫问身侧,翻身下马出言说道。
“交你指挥。”莫问闪念散去白虎,再度迈步向西。此战虽然异常艰苦,却达到了他先前的目的,不但尽杀燕军三路精锐,毁去敌方大群虎狼,还令百里狂风和夜逍遥识趣退走,但经此一战,他也彻底与赵国绑缚在了一起。
回到城门处,石真和马平川以及一干将领齐出相迎,“恭贺真人旗开得胜。”
“无须多礼,善后之事交由你们处置,我有些劳累,先回住处。”莫问冲半跪着的众人抬了抬手,穿过城门迈步进城。
“你好似并不欢喜?”石真跟了上来。
“胜的有些艰苦,我方骑兵损失颇大。”莫问摇头说道,实则他此时还是有几分得胜喜悦的,只是先前长达两个时辰的拼杀令其极为疲惫,灵气大损,体力透支。
“当真是辛苦你了,你说你想要什么,此战你立了大功,你要什么父皇都会应允。”石真很是兴奋。
“蒲雄统兵有功,升一品龙骧将军。”莫问想了想出言说道,蒲雄在先前的那场战事中表现英勇,进退有度,不过这些都不是提升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蒲雄在他与百里狂风争斗时射出的那一箭,虽然那一箭伤不了百里狂风,却能看出蒲雄的护主忠心。
“这是小事情,我要上书父皇为你裂土封王,就请这黑黄白邕四郡可好?”石真满面笑容的看着莫问,莫问初到前沿便大获全胜,一战歼灭燕国三路精锐,战报若是传回赵国,定然震惊朝野。
“免了吧。”莫问摇头说道。
“减赋之期延至十年,可好?”石真挖空心思的想要给予莫问奖赏。
“不用。”莫问再度摇头。
“为何?”石真疑惑的问道,她原本以为莫问绝不会拒绝这一为汉人谋福的奖赏。
莫问并没有回答石真的这个问题,原因是他不想与赵国有更深的交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不可言明的原因,那就是他虽然愿意为世人谋取福利,却不愿一生都为他人活着,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石真见莫问不愿多说,便不再出言烦他,陪其回到郡府便回返东门,莫问独自回房。
回到屋内,莫问并未燃点灯烛,而是坐进座椅长喘了一口粗气。
清晨,有郡府侍女送来早饭,莫问无心饮食,命其抱来酒坛,饮酒盘坐,催化丹药补充体内耗损灵气。
上午巳时,石真和几位将军回返郡府。
“禀真人,我军大获全胜,杀敌两万三千,毙虎狼一众,得战马三千匹。”蒲雄冲莫问禀报,实则战事早在清晨便已经结束,上午一直在忙于清点战果,追拉跑散的战马。
“我军死伤多少?”莫问抬头看了蒲雄一眼。
“不过三千。”蒲雄答道。
“诸位多有辛劳,下去休息吧。”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这样的伤亡在他意料之中。
众人不知莫问脾性,见他大胜之后反而情绪不高,皆是疑惑不解。石真见状冲众人摆了摆手,众人应命退下。
“行军打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石真隐约猜到莫问情绪低落是因为此战杀生太多。
“我明白。”莫问点头过后提笔书写战报,“三日之后骑兵随我先行,清扫三郡燕军余部”。
“怎么这么急?”石真不解的问道。
莫问闻言并未答话,他获胜之后情绪低落跟杀生太多不无关系,然主要原因并不在此,而是此战只是千里之行的第一步,杀的全是普通士兵和寻常野兽,燕军的厉害角色并未出现。除此之外还有对夜逍遥和百里狂风以及刘少卿的忌惮,三人受辱离去,定会勤加修行,用不了多久就会再返战场,这也是他急于催兵前往东北的主要原因,必须赶在三人再度回返之前将燕国残部自三郡驱走。
大战告捷,庆功总是要的,但莫问并未参加晚上的庆功宴,一直待在房中打坐练气,同时静心冥思,先前一战并没有激起他的斗志和雄心,反而令他对接了赵国的这件差事感到几分后悔,这倒不是惧怕前路凶险,而是他感觉这么做似乎没什么意义,痛揭自省,原因可能在于内心无有动力,此番出战是为了赵国的汉人,虽然存有为民造福之心,内心深处却对这一动机感到飘渺,人生在世应该先强自身,再顾家人,最后才是兼济天下,而他似乎跳过了第二个过程,静坐之中想的最多的就是他当真到了那种毫无私念,一心只为天下人谋福的精神境界了吗?
对行事动机产生了怀疑,莫问情绪更加低落,他感觉自己管的太宽了,而他的胸怀实际上并没有这么宽,他甚至有些怨恨柳笙和千岁,这二人撺掇他来做这件高尚功德,而他们俩人却各自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要真正的心怀天下,前提必须是自己内心得到平和,而他此时心境并不平和,不平和的原因是他感觉自己的境遇并不好,但具体哪里不好又说不出所以然,只是感觉心中有几分空荡。
“莫问,文武官员都在等你。”门外传来了石真的敲门声。
“我无心参加。”莫问收回思绪出言回答。
“打了胜仗,你居首功,岂能不前往赴宴。”石真推门而入。
“打了胜仗与我何干?”莫问随口回应。
“文武官员已然到齐,你若不去,他们定然失望。”石真又道。
“文武官员与我何干?”莫问摇头说道。
“你为何心中不快,可否说与我知道?”石真坐到莫问下首。
“我自己都不得知晓,如何说与你。”莫问苦笑摇头。
“你们汉人就是迂腐矫情,太不爽朗,你想要什么说就是了,朝廷定会应允。”石真催促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在你看来我此时还缺些什么?”莫问问道。
“你什么都不缺,就缺女人。”石真笑道。
“言之有理。”莫问点头说道,石真的话虽然有说笑成分,却令他猛然醒悟,他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心境不平,原因就在于他是个正常的男子,而且到了应该婚配的年纪,本性受到压抑,令得情绪波动起伏。
“走,先行赴宴,待得散席我来服侍你。”石真半开玩笑的说道。
“哈哈哈哈,免了吧。”莫问直身站起向外走去,“走,喝酒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奇怪的黑鼠精
“当真不用我服侍你?”石真见莫问忽然之间心情转好,快步跟上侧目笑问。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莫问摇头笑道,他不怕面对问题,就怕不知道问题出自何处,而今找出情绪波动的原因,心中反而坦然了下来,心中有旖念并不可耻,这是人之本性。
“你到底有没有心仪的女人?”石真趁机询问。
“有。”莫问出门之后迈步向西,郡府分为东西两处院落,他住在东院,而庆功宴设在西院。
“不会真是它吧?”石真咧嘴吐舌做出鬼脸。
“对,就是她。”莫问自然知道石真口中的它是指谁。
“人和狐狸怎么亲近?”石真不解的问道。
“她变化人形之后跟寻常女子没什么区别,当真是清新素雅,艳冠群芳。”莫问言语之中不无骄傲。
“哼。”石真半真半假的冷哼了一声,快步超过莫问,经由门廊进入西院。
莫问摇头一笑,迈步跟上,他之所以跟石真说这些也并非是一时的心血来潮,而是对石真主动冲他示好的一种答谢,男人倒不一定会接受那些主动投怀的女人,但对这些女人却不会心生反感,这发乎先天天性,也有关后天心性。自先天角度来说,阴阳相吸,有异性靠近男人多会感觉阴柔舒泰。自后天角度来说,女子的主动靠近表明了这一男子很是优秀,而男人皆喜欢被异性认可。
在这种心态的驱使之下,莫问对石真和气了许多,他心中已然有了阿九,自然不会接受石真,但是对于一个冲自己主动示好的女人,至少应该给予一种和善的态度,道人的确清高,但这种清高并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狂妄自大。
郡府西厅本为持节都督与属下议事的场所,持节都督为官名,私下亦有称其节度使的,但节度使这种称谓在此时并未被朝廷认可,只是私下称呼,持节都督为封疆大吏,手下官员不下百数,故此西院的议事厅很是宽敞,此时偌大的议事厅已经站满了文武官员,见到石真和莫问到来,文双武单跪倒在地,“恭迎公主千岁,恭迎护国真人。”
莫问先前赞美阿九令得石真很有妒意,气鼓鼓的向正北主位走去,也不搭理众人。莫问只能止步抬手,“福生无量天尊,诸位起身入座吧。”
胡人到得中原沿袭了汉人的一些规矩,莫问虽为男子,且身为护国真人,但是到了人多场合仍然要低石真一席,皇亲国戚的地位永远要高于文武官员。
“开席吧。”石真落座之后冲侍女抬了抬手。
此语一出,文武官员多有惊愕,因为按照惯例,庆功宴开席之前是要由领军将领禀报战绩的,石真免去了这一环节令得他们自心中胡乱猜测,却无一人想到这只是石真吃醋之下的一种任性举动。
经过四年多的道家熏陶和养成,莫问此时也不再看重那些繁文缛节,待得酒席摆上,便与众多文武官员抬杯举盏,他原本就需要酒水催化丹药药力,此番不过是顺势而为。
这满屋子的文武官员,皆有巴结讨好之心,言语之中多有阿谀奉承,莫问虽是不喜却也没有训诫呵斥,这些阿谀之言虽然多有夸张却总比先前在四方馆那些伪君子的无端谩骂要好听的多,至少不会影响他的心情。阿谀奉承自然不会是忠言,但难听的逆耳言语也不见得就是对你好。
到得后来,阿谀言语越来越离谱,且多为空谈,莫问无奈之下报以苦笑,一个朝廷的风气如何可以自各级官员的为官态度窥其一斑,根据这些文官的言语不难看出赵国当今皇帝非常暴虐,不然百官不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养成这种阿谀低头的恶习。
石真也有酒量,但她不敢冲莫问叫板,因为她在四方馆见过莫问喝酒,知道不是莫问对手,故此喝过几杯之后便停了下来。莫问有心认识在场文武官员,便与众人多喝了几杯。
酒后胆气壮,酒后话也多,尤其是武将,在场武将有几位是自邕郡和白郡撤回的,经历过多场战事,酒后多吹嘘经历战事的凶险和诡异,莫问对于这些话语也只是一笑而过,所谓诡异,往往只是不明真相之人的胡乱猜测和肆意夸大。
庆功宴临近尾声之时,一肥胖武将的言语令莫问心中一震。
“哈吉克,你先前所说可是实情?”莫问看向那坐于下首的肥胖武将,此人先前驻守邕郡牛州,据其所说前任国师曾在牛州居所遇袭,而偷袭他的是一只自地下打洞而出黑毛巨鼠。
“回真人,末将酒后失言,那黑鼠其实没有牯牛大小,只跟家彘差不多。”那肥胖武将见莫问发问,吓了个激灵,急忙起身纠正。
“从头到尾,详细说来。”莫问并不关心那巨鼠是大如牛还是大如猪,只是疑惑它是如何到得前任国师居所而不被察觉的。
“那日晚间末将前往图将军居住禀报军情,途经国师居所,见到国师与一闯入院落的黑衣女子交手,那女子面凸嘴长,双眼如豆,身形佝偻,长的着实丑陋,不过她虽然功夫不甚高明,行动却快,打国师不过就想飞檐逃跑,国师年岁大了,眼神不济,几乎被她给逃了,紧急关头,末将取下随身弓箭借着月光开弓射她,羽箭直中她的右腿,未曾想那黑衣女子受伤之后大叫一声,竟然变作一只黑毛巨鼠向我反扑而至来,那老鼠有牯牛,不不不,有家彘大小,别看它大,我却未曾惧怕,开弓又要射它,未曾想国师中途以禅杖将它击出,那黑鼠被末将伤了后腿,行动不便,尖叫一声冲入国师房中,国师追入房中,末将恐那黑鼠逃脱,便到得国师房外据守,没想到那黑鼠竟然钻入国师床榻下一个这般大小的窟窿里没了踪影。”肥胖武将伸手比划地洞大小。
“后事如何?”莫问侧目发问。
“后来国师召人将那窟窿填上了。”那名为哈吉克的肥胖武将饮酒不少,舌头僵直,吐字不清。
“还有呢?”莫问追问。
“没有了,对了,床上的铺盖被戳了好几个大洞,幸亏当夜国师不曾睡在床榻,不然肯定要遭了它的暗算。”哈吉克一副后怕的表情。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但凡有些道行的僧人多不沾床榻,晚间会成宿的自蒲团上打坐,若是困了便假寐片刻,醒来继续念经,这是僧人的生活习惯,那黑鼠精对此无有了解,故此才会行刺失败。
“怎么了,你为何对此事这么上心?”整个庆功宴都在生闷气的石真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出言问道。
莫问抬手示意她稍等片刻,转头看那哈吉克,“那黑鼠现出原形之后,地上可有遗留衣物碎片?”
“有,腥臊的很。”哈吉克皱着鼻翼答道。
莫问闻言再度皱眉,异类幻化人形有高下之分,道行偏低者,无法连带身上衣物一同幻化。道行深者,可以将本体皮毛幻成衣物,无需额外穿着。那黑鼠精现出原形之后留下了衣物,说明其道行并不算高,这样一个道行不深的妖物到得近前,那已经渡过天劫多年的国师怎会毫无察觉?
“国师当时可有额外言语?”莫问皱眉过后再度发问,到得此时偌大厅堂已然无人说话,皆在看着二人。
“没有,前任国师年老,话一直不多。”哈吉克原本只是翻出旧事作为吹嘘谈资,未曾想被莫问抓住话头问个没完没了,此时正在心中后悔不该酒后多嘴。
“国师自那黑鼠精掏挖的地道外站了多长时间?”莫问再问。
“时间不短,床榻搬走之后,有半柱香的工夫国师一直皱着眉头站在那儿看着床下的窟窿。”哈吉克回答。
哈吉克说完,莫问点了点头,根据哈吉克的描述可以判断出国师对于黑鼠精能够躲过他的感知悄然到得近前也感觉疑惑,不然他不会在洞口处站立那么久。
“这只黑皮老鼠,你们可曾见到过?”莫问沉吟过后冲众武将问道。
莫问言罢,众人面面相觑,尽皆摇头,无人接口。
“那便不妨事了,诸位也无需太过担忧,要挖出一条地道并非易事,那妖物想必不会前去侵害你等。日后若是见到那黑鼠精,当立刻急报与我。”莫问出言安抚众人心神。
众人闻言,应声点头。
“我有要事在身,先行退席,诸位可开怀畅饮。”莫问站起身向外走去,石真也不在意莫问先她退席,亦随之出了厅堂。
“你为何对那老鼠大感兴趣?”石真知道莫问先前言语是在安抚众人,并未说出实情。
“但凡修行中人皆有感知阴物阴魂之能,修为越高感知范围越远,前任国师已然渡过天劫,至少可以感知几十里,即便那黑鼠精藏于土下,亦无法彻底隐藏其自身妖气,国师不应该无有察觉。”莫问缓步向东院走去。
石真并未急于插嘴,因为莫问的话明显没有说完。
莫问停顿片刻再度开口,“妖物避开了修行中人的感知和察觉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其周身以铁甲严密包裹,但那黑鼠精若是如此便无法挖掘,故此这一可能应予排除。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妖物机缘巧合之下彻底褪去了自身的兽类气息。”
“推敲这些于我们有什么用处吗?”石真不解的问道。
“对你们毫无用处,对我可能有用……”
第一百九十三章 超度亡魂
石真颦眉看了莫问一眼,没有再问,莫问此语表明其内心一直与他们保持着明显的距离。
“传书朝廷,将当日争夺国师之位的那个能够土遁的僧人调来此处。”莫问冲石真说道。
“你这是托公报私。”石真自然知道莫问调那僧人来做什么。
“还有那日与我说话的檀木子,也一并调来,我需要帮手。”莫问并未接石真话茬,而是再提要求。
“大战之前他们不来,此时要他们来做什么?”石真不解的问道。
“要收复三郡必须三路同行,不然敌军会迂回逃走,不得干净,而眼下南北两路无人统带,我一人如何能够分身兼顾?”莫问到得房前停下脚步。
“有将校可以领兵。”石真并不愿让那二人前来,因为那一僧一道都是冀公主一方寻到的人。
“若是只需对抗燕国士兵自然好说,但收复三郡最难的不是打败燕军,而是逐一扫除三郡境内的妖邪鬼物,故此需要修行中人领兵。”莫问出言解释,三郡丢失了数年,燕国早已在三郡生根落脚,作为南下侵吞赵国的踏脚石,三郡地界上聚集的妖精巨兽有可能较燕国本土还要多。
“能否进屋说话?”石真自然看出莫问站立门口与她说话是不希望她进屋,但莫问越是如此,她越要进去。
莫问闻言急忙探手推开房门,他已然有些摸清石真脾性了,若是不让她进屋,怕她会耍赖不走。
“他们也不是寻常兵卒,要他们过来总要给予职事才行,辅国真人和辅国法师可好?”石真见莫问推开了房门,反倒不急于进去了。
“可以。”莫问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顾名思义辅国便是护国的副手,这二人皆无伤他之能,故此不虞二人使坏夺权。
正事说完,石真坏笑开口,“你很怕我进你房间?”
“怎么又来了。”莫问皱眉看了石真一眼,转身进屋。
石真并未跟进,而是得意的笑了两声转身离开,她先前言语旨在报复,见莫问犯愁便感觉出了气。
莫问无奈叹气,摇头过后展臂关上了房门。
按照严格的道门戒律,饮酒过后是不能诵经的,故此莫问回到房中便躺卧休息,那哈吉克所说的黑鼠精令他看到了一丝希望,但这一丝希望很是渺茫,因为无法确定那只黑鼠精是不是真的褪去了自身的兽类气息,也无法确定日后能否遇到那只黑鼠精。不过有希望总比没希望要好,这只黑鼠精不管对于阿九还是老五都可能大有用处,日后一定要多加留意。
次日清晨,莫问早起梳洗,护国真人有朝廷专门的配给和用度,对于那些奢侈事物莫问并不在意,不过其中一支清口洁齿的毛刷倒很是喜欢,此物他先前曾在南国周贵人房中见到过,想必是皇家御用之物。
梳洗过后,照例打坐念经,虽然身在军中,却不能忘记道人本分。
到得此时,灵气已然再度充盈,完全可以即刻北上,但大战过后的骑兵需要休整,向朝廷请调的僧道赶来此处也需要时间,故此只能耐心等上数日。
临近中午,朝廷信鸟飞来,若是寻常消息多用信鸽传递,若是消息重要便会使用海东青,海东青不会遭受其他飞禽捕食,且飞行迅速,可带重物,此番到来的信鸟就是海东青,带来了两张无轴黄绢,为两张圣旨,一张是升虎威将军蒲雄为一品龙骧将军,所有参战兵士赏银十两,伤者得十五两,阵亡者家人得二十两。而另外一张圣旨则是对莫问的封赏。
“白郡王?食亲王禄?昭告天下?我一道人你们封我王侯,唯恐我不招人嫉恨是吧?”莫问将那张圣旨扔于桌上。
“王爷多虑了,大赵有六位异姓王,又不止你一个。”石真面有得色。
“你们留我不住的,不要枉费心机了。”莫问正色说道,异姓王候多封赏给开国元勋,赵国朝廷此番破例加封,无疑要以重酬来留住他,白郡位于东北临海之处,虽然地势较偏,却更见赵国割地诚意。
“白郡此时还在燕国手中,这不过是个虚名罢了。”莫问类似的话语说的多了,石真也不生气。
“这哪是封我做王侯,分明是封我做奸贼。”莫问端杯将其中冷茶饮尽。
“自出任国师之日起你已然是汉人奸贼了,我原本还要父皇赐婚的,父皇可能怕你中途战死我守了寡,故此不见于圣旨。”石真笑道。
莫问闻言冷视了石真一眼,迈步出门,不再搭理于她。
“来人,将圣旨遍告城中军民,同喜同乐。”石真在屋里召唤仆役,此举无疑还是在气激莫问。
莫问知其用心,也不与之争夺口舌之利,待得那两名僧道到来,他便要率军出征,石真自然无法跟随,到得那时便可得耳根清净。
“莫问,你哪里去?”石真快步跟了出来。
“此战杀生太多,当寻人作阴醮超度亡魂。”莫问迈步向门口走去。
“我随你去看。”石真闻言大感兴奋,她见过莫问做法,却从未见过莫问正式起坛作醮。
“今日做不得,需三日准备,你且传下口谕,城内军民斋戒三日。”莫问说道。
“听到没有,传下令去,城中百姓和将士三日内一律不得吃肉喝酒,违令者斩。”石真冲侍从吩咐道,后者躬身答应,跑走传令。
“这黑郡周围可有道观?”莫问冲石真问道。
石真也才来数日,对此处情况不甚了解,便召来郡中老吏加以询问,后者告知有道观一处,道人数十,偏距城南山中。
石真着他前方引路,二人以及一干随从在后跟随。
“那些道人无甚道行,寻他们作甚?”石真对道家科仪一无所知。
“与我做帮手,道人作醮分阳事阴事两种,阳事对活人,阴事对亡魂,阴醮可大可小,小者二三人就可起坛,大者需道人一百二十或者更多,眼下无有那么多道人,只能力求人多,待得法台筑起之后由高功统带,起坛取水,扬幡挂榜,祭告天地,引路亡魂。”莫问出言解释。
“你是高功吗?”石真出言笑问。
“算不上,但我也可以引领众人起坛作醮。”莫问随口说道,高功需对道家教义有过人理解,且年长德高,与灵气修为的高低反而没有直接关系。
“我曾听人说过战死算不得枉死。”石真说道。
“确是如此,但此战死人实在太多,若是袖手不管,怕它们会滞留不去,碍百姓之生计繁衍。”莫问再道。
“你的言下之意是说鬼魂会附身城中百姓,令他们不得生育?”石真问道。
“不是,阴魂若是滞留不去会令得此处阴气过重,阴盛则阳衰,怕降生婴儿会多女少男。”莫问出言纠正,判断一个地方是否适合安身立命,可以观此处近些年出生孩童男女多寡,若是男童多则有益于功名创业,若女童多则适宜老年养生。
“原来如此,我见过不少法事,却一直不知超度究竟有什么用处?”石真好奇的问道。
“作用有二,一是安抚亡魂,除了那些寿终正寝的老者,其他不管是枉死屈死还是病故战毙之人的魂魄都会留恋阳世,因为它们心愿未了便不愿下到阴曹地府,此时便需给予安抚。超度的作用之二是为亡魂指路,让它们前往阴曹,论了阳世功过之后各自脱胎托生。”莫问解释。
石真闻言恍然大悟,但随之好奇之心又起,“阴曹地府真有十个阎王吗?”
“阎王是佛家言语,我道家并无阎王一说,道家认为地狱主宰为太乙救苦天尊,十殿冥王乃是其分身。”莫问摇头说道,世人一知半解,无有专心学习,故此多将道佛混淆。
“你知道的这般清楚,是不是去过阴曹地府?”石真问道。
“我修为不够,下不得阴曹地府,所说多为道经记载,并未亲眼所见。”莫问摇头说道。
“超度法事具体如何施为?”石真一味发问。
这一次莫问没有回答,他可以将做法的原理和作用说出来,却不会详述过程,此时二人身后跟了不少仆从,倘若被人听去,怕是会胡乱施为,万一有误将会祸及自身。这也是道家法术一直遵循宁肯失传也不妄传宗旨的原因。
申时,一行人来到位于城南的一处道观,这处道观位于平地,规模不大,房舍总计不过二十间,前人通传之后观主携全观老幼出来迎接。
并不是所有道人都习有法术的,多数道人都是抱着修行成仙的心理避世修行的,这群道人便无有灵气修为,但他们懂得法事该如何进行,莫问将那起坛,取水,扬幡,挂榜等前期准备之事交由本观观主,石真命从人留下香火银两,众人回返郡府。
随后数日,由那观主携观内二十余名道人自城东搭建法坛,此番共起法坛三处,一主二副,三日之后的晚上二更时分,莫问主持超度,步虚,吊挂,祭天,洒水,诵文,念经,世间有无需符咒的法术,却没有不需要符咒的法事,诸事毕了,便是画符引路,导入阴曹。
法事做完,便是将先前战场中获得的虎狼腌肉分发郡中百姓作为斋戒三日的补偿,至于那些死去的战马是不吃的,就地掩埋。
诸事毕了,只等檀木子和那僧人到来,便分兵三路挥师北上……
第一百九十四章 大军开拔
四日,五日,六日,一直到得第七天傍晚,檀木子和那僧人方才赶来,实则他们早在七日之前就已经出发,之所以路上如此缓慢是因为朝廷派了太子和冀公主携带大量吃食用物前来犒赏三军,他们二人随队东进,故此耽误了时间。
此番见面石真兄妹三人之间的气氛显得很是融洽,原因很简单,石真保举莫问担当护国真人立了大功,所以她心情甚好。而太子与石真为同党,莫问一战歼去燕军骑兵两万有余,对太子来说也是喜事。而冀公主心情好是因为石真向朝廷请调的一僧一道都是她和二皇子三皇子举荐的人,若是立下功劳,她的脸上亦有荣光。
晚宴过后,皇室三兄妹留下莫问叙话,莫问沉吟片刻留下了檀木子和那名为绝尘的僧人,此举旨在向二人表示信任和器重。
所谈话题乃是赵国朝廷最为关心的战事,不管是太子还是冀公主都认为先前的战事可以一举定乾坤,接下来只需扫清余孽便可,莫问和石真毫不犹豫的泼了二人冷水,燕国所占据的三郡十六州极有可能有大量的异兽和道行高深的巫师存在,要逐一收复十六州绝非朝夕之功。
此外隐藏在燕国境内的探马今日清晨也传回了消息,截获了燕国发往高句丽的信鸟,得知燕国已经命令远征高句丽的五万燕兵火速驰援三郡。这种情况下不但不能减掉两万兵卒,还需作好与敌军进行持久苦战的准备。
“阿弥陀佛,贫僧有一事不明,需请教三位千岁和护国真人?”坐于下首的绝尘出言说道。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石真看向太子,太子抬手开口“大师请讲。”
“那燕国乃是边陲小国,并不擅舟船建造,怎能跨海东征?”绝尘说道。
“绝尘大师所言极是,贫道亦感疑惑。”檀木子出言附和。
二人言罢,太子兄妹三人并未立刻答话,而是摇头苦笑,莫问于心不忍便出言解释,“绝尘大师和檀木真人有所不知,那高句丽乃是位于燕国东北的一处国家,并非跨海的高丽人。”
绝尘和檀木闻言大感尴尬,刚来到此处就显示出了对地理的陌生和对环境的不熟。
“二位辅国皆为中原人士,到此东北边陲不明地理也在情理之中,日后行事可多请计于莫真人。”太子趁机强调莫问的统帅地位。
“福生无量天尊,阿弥陀佛,遵太子旨意。”檀木子和绝尘同声答应。
莫问待得二人落座,便铺开三郡地图与众人推度战事,当初赵国设立郡府州县的时候可能考虑到了北方的外族入侵,三郡的郡府和州府呈箭头形状探向东北,呈彼此驰援的犄角之势,这样的布局适合进行北方防御。此时三郡已然陷落,要反攻夺回,就需要反其道而行之,说的直白一些就是一开始要攻克的城池很多,越往北打,城池越少。
这种情况猛然一看,好似最难打的仗在前期,实则不然,前期燕军需要防守的城池关隘很多,故此兵力和异兽会相对分散,越往北打,燕军需要防守的城池就越少,且有自前方撤回的残兵协助守城,要攻克城池收复州郡就相对困难。
在此之前莫问早已看过地图,知道是此等情况,此时拿出地图示于众人只是出于礼数,此外还有一个目的是要让太子和冀公主知道战事会越打越艰难,让他们做好长久保障的准备。与此同时也为日后早做铺垫,免得收复失地的进度越来越慢,朝廷会误会是他在有意拖延。
随后就是分兵的问题,这也是冀公主此番非要跟来的原因,她自然希望己方所举荐的二人能够多带兵马,莫问知晓其意,不待其开口便提出二人各自统带两万兵马,绝尘走西北黄郡,檀木子走东南白郡,他自领兵一万走中路。
这样的安排自然不会有人反对,连石真也没有反对,因为她坐镇黑郡掌控粮草,只要掌控住了粮草就是握住了军队的命脉。檀木子和绝尘没想到莫问会如此器重他们,有些惶恐,莫问冲二人微笑点头,以定其心。
随后就是南北两路兵马的带兵将领人选,在这一问题上莫问与太子产生了分歧,太子是想将图鲁再度派来效力的,莫问坚决不要,建议由马平川的副将与绝尘搭配攻黄郡,常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太子最终拗不过莫问,只能让步。
诸事议定,众人告退各自回房,莫问到得东院推门进屋,石真在后跟入。
“你不该当众驳他颜面。”石真说道。
“不怕疾风骤雨,就怕祸起萧墙,图鲁对我心存成见,此人用不得。”莫问自然知道石真口中的他指的是太子。
“你就不怕开罪了他,他会记恨在心?”石真问道。
“他能奈我何?”莫问翻看着太子带来的诸多赏赐,自其中挑出两支成形山参,唤来婢女,命其送与绝尘。
“多此一举,你即便不送礼物与他,他也会替你抓那耗子。”石真没好气的说道。
“我先前对他多有羞辱,此乃修好之举。时候不早了,早点回房歇着吧。”莫问出言轰撵。
“明**就要统兵北上,便没话与我说?”石真落座开口。
“赵国青年才俊多如牛毛,你为何偏偏为难于我?你是胡人,我父母亲人皆因胡人而死,我不可能娶胡女为妻。”莫问随手翻看那些赏赐,并不回头。
“便没有一丝希望?”石真情绪瞬时低落。
莫问闻言没有立刻回答,因为他发现与石真相处的久了似乎有些习惯了她的存在,虽然这种习惯并非感情,但时日一长会转变成什么他不敢断言,因为人心境的变化并不受理智控制。
“我们只可以做友人,做不得别的。”沉吟良久之后,莫问摇头开口。
“哼。”石真冷哼一声离座站起向外走去,到得门口再度回头,又是一声“哼”,这才出门去了。
石真走后,莫问皱眉站立久久未语,石真虽然看似生气,但临走时脸上是带着笑的,这表明她对于他的回答感到满意,仔细想过之后莫问感觉先前的回答大有问题,看似决绝却并不决绝,较之二人初见之时已然缓和了许多。石真想必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此女虽然任性却非常聪明,发现了他的弱点之后定然会用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的手段来缓慢靠近。
若是石真真的做到了数年如一日,他自忖无法做到铁石心肠,早晚会被其感动,而应对之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敬而远之,好在此番出战石真不得跟随,日后见面的机会不会很多。
回神过来,莫问找到先前画写隐阳符剩下的那些黄纸捆扎之后贴身放好,日后使用符咒定然频繁,紫色符纸数量有限,且耗损灵气较重,若无必要当以黄纸画符。
做完这些,莫问起身意欲关门,恰逢绝尘前来拜访,莫问迎之入内,侍女送上茶水,二人对坐叙话,当日在正阳宫外,绝尘几乎被莫问以符咒幻化的青狼憋死于地下,但最后关头莫问收回法术饶了他一命,绝尘是见过莫问狠辣手段的,故此对他抬手饶命很是感恩,加之莫问差人送他礼物,故此收到礼物之后立刻过来道谢。
由于日后要统兵协同作战,加之有可能还要仰仗此人去抓那耗子,故此莫问与绝尘说话较多,闲话过后说起当日孔雀明王所说大乘教法和小乘教法一事,绝尘年纪当在三十岁上下,年轻僧人不似老和尚那般固执,得知此事颇感兴趣,并不认为那孔雀明王为假,言之此时僧人所习教法确有不足之处,待得此间事了,当去凉国寻之,听其教法。
绝尘有此态度,莫问深感欣慰,不管是个人还是教派都不可能十全十美,信徒盲信盲只能害己,但当局的僧人和道士如果不能正视自身不足则可能祸及万民,道人都能正视是无良道人胡乱炼丹毒死了汉武帝,为何僧人就不能正视自身教义之缺陷而加以改正。
待得三更时分,绝尘告辞,莫问躺卧休息。
次日,需要分兵三路,马平川与檀木子为南路,他们路途最远,故此先行开拔,两万大军与火头粮草浩荡出城。
由于兵马众多,待得南路开拔完成已然是中午时分,随后是绝尘和李文所领北路,李文本是马平川副将,官阶不高,太子眼见拗不过莫问,便改为笼络人心,恰好蒲雄升迁之后虎威将军空缺,太子又掌管太尉府,便在开拔之前命李文补缺,四品擢升二品。
待得南北两路尽数出城已经是傍晚时分,按照石真的意思中路等到明日开拔,但莫问唯恐夜长梦多,加之此时已经有月光照亮,便命令中路开拔,他所统带的军队虽然人数最少,兵种却杂,三千骑兵,两千弓兵,五千步卒和一干火头。
“粮草会每月送达,当多加小心,频传书信。”石真送别。
“你也要多加小心,郡府房舍众多,到了夜间你可勤换住处。”莫问点头说道,先前随马平川回撤的有几名道人和僧人,这些人他没有再行调度,而是留在郡府负责保护石真。
石真点头答应,莫问冲不远处的太子和冀公主抬了抬手,转而掠下城墙,率军东进……
第一百九十五章 赐名
虽然蒲雄早已为他备下战马,莫问却并未骑乘,道门戒律只是其一,主要原因是他担心战马陪他时间久了万一有朝一日战死沙场会伤心难过。
莫问步行,蒲雄便下马与他同行,相较于北路和南路,中路离燕军地界最近,三路兵马开拔之前已然议定并驾推进,故此中路并不急于赶路。
河上已然架起了木桥,过桥之后便进入了先前战场所在,此时尸体已被掩埋,但尸血和掩埋时疏漏的残肢断臂招引了成群的蝇虫,受到惊动之后大量的蝇虫嗡然飞起,犹如起地乌云。
东行百里,东方放亮,战场遗留的臭气减弱,莫问命令军队休息,一夜行军,只走出了六十里,军中有专门负责支撑军帐的杂役,杂役支军帐时火头埋锅造饭,兵卒吃罢早饭,进入营帐休息。
莫问独坐大帐,懊恼犯愁,昨夜一夜未停也只走出了六十里,这还是凉爽的月夜行走在平坦地域的速度,若是遇到山路或者烈日和下雨,行军速度会更慢,三郡失地自南向北有三千多里,即便无有燕军阻碍,单是行军走路也得耗费数月时间。
愁恼之下,莫问喊来了蒲雄,“依你之见,此番北上当需耗时几许?”
“有真人坐镇,想必不用五年。”蒲雄想过之后出言回答。
“有得必有失。”莫问缓缓摇头,当日向赵国朝廷提出交换条件时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目前来看先前的心理准备还不够,至少耗费的时间比他先前预计的要长。
“行军打仗历来耗时,短则半年,长的十几年都有,五年当真不算漫长。”蒲雄出言安慰。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既然赵国兑现了条件,他也应该履行自己的承诺,别说五年,就是十年也要打。
“真人仙体贵重,不比我等武夫,此次出征怎能少了洗衣端茶之人,末将即刻遣人回郡府接人前来。”蒲雄说道。
“蒲将军好意贫道心领了,我是出家人,无需女子侍奉。”莫问冲蒲雄摆了摆手,蒲雄虽然说的是洗衣端茶之人,实则暗指侍寝的女子。
“自古至今但凡将帅出征,都有婢女随行侍奉,真人无需有所顾忌。”蒲雄说完转身向帐外走去。
“真心不用。”莫问抬高了声调。
蒲雄见莫问声调有变,急忙止步,惶恐转身。
“蒲将军为贫道着想,贫道很是欣慰,”莫问手指近前座椅示意蒲雄坐下,待得蒲雄回身落座,方才再度开口,“女子随军,乃是朝廷担心将帅思乡心切急功冒进,蒲将军安心,贫道不会率军急进,当步步为营力求稳妥。”
“真人明睿。”蒲雄见莫问并无怪罪之意,这才放下心来,他乃莫问一手提携,一月之内自五品杂号升为一品龙骧,自然急于报答。
“我孑然一身,无有亲人,在哪里都是一样,只是连累你舍妻弃子,随我以身涉险。”莫问说道。
“此乃末将荣耀。”蒲雄起身回答。
“你武艺超群,箭法精准,为何一直不得朝廷重用?”此时无事,莫问便与蒲雄随口闲谈。
“先父苻洪曾背离赵国,故此我与哥哥不为朝廷所喜。”蒲雄犹豫片刻出言回答。
“为何令尊姓苻,而你姓蒲?”莫问点头过后再度发问。
“蒲乃氏族姓氏,入得中土恐被汉人鄙夷,便取谐音改为苻。”蒲雄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蒲雄趁机说道,“真人与我蒲家有莫大恩德,犬子年幼,只有奶称尚无大名,敢请真人赐名。”
“令郎乳名为何?”莫问笑问,他自然看出蒲雄此举是为了与他多加亲近。
“固儿。”蒲雄答道。
“乳名为固,大号取个坚字可好?”莫问随口说道。
“万谢真人。”蒲雄闻言急忙跪倒,莫问如此年轻便得入紫,他日登仙有望,能得莫问赐名,其子日后无形之中就有了倚靠。
“无须多礼,快快起身。”莫问抬手开口。
闲谈几句之后,莫问长出一口粗气,蒲雄见状急忙告退。
蒲雄走后,莫问开始盘膝念经,实则修行中人是不会哈欠连天的,他先前之举只是为了让蒲雄主动告退,以便于操行早课。
莫问之所以一直不曾懈怠早晚功课,原因之一是念经有清心凝神之效,原因之二是他不似其他道人有门派归属,若是再不念经怕会忘记自己的道人身份。
中午时分,军队再度开拔,蒲雄照例跟在莫问身侧,行走之时向莫问叙说军中琐事,得蒲雄讲说,莫问方才知道赵国军队正常行军时每日只有两餐稀粥,只有跑步行军和打仗时才有腌肉和三餐干粮可吃。此外作战时若是低级军官战死,其所属部下将会由上级将军接管带领,而不是由下级升迁替补,这样的安排是为了让指挥权一直处于高级将领的手中,战斗中不会出现副职为了谋权而趁乱杀害主官的情况。
行军的过程也是莫问熟悉军队的过程,数日下来对于军中各种事宜有了大致的了解,熟识了各级将领,这些都有利于他日后指挥和调动军队,毕竟国与国的作战不能单纯依靠一人之力。
由修行中人统带部队有一个很大的好处,那就是不论胡人骑兵还是汉人步卒都俯首听命,在众人眼中修行之人是无所不能的,有修行中人坐镇,士兵心中有底,不再惧怕燕国妖兽鬼兵。
数日过后,军队到得一处县城,这座县城不大,城墙也不高,这样一个县城应该有人五到八千,但进得城中所见乡人却寥寥无几,这座城池先前被纵火焚烧,城中一片狼藉,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木然的看着大军路过,莫问见到此处光景,命令后军留下些许军粮与城中灾民,他看到城中有孩子,若是城中灾民再无吃食,他们极有可能会吃掉这些孩子,他早就知道人一旦饿的狠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真人真是菩萨心肠。”蒲雄有感而发。
莫问闻言苦笑摇头,并未责怪蒲雄比喻不当,实则此处变成了这等光景全是他一手造成的,若不是他为了全歼燕国的三万骑兵和前锋野兽而命令五万援军滞留黑郡不前往增援,燕国的骑兵就打不到此处。
十日之后,大军进入山区,东北三郡多有群山,此处的群山较之蛮荒群山更高更陡,林中树木多松多柏,山中道路不宽,大军前后蜿蜒十几里,此等地形最适合敌人设伏,且此处距离最近的一处州府已然不到三百里,故此蒲雄频频派出探马前去探路。
实则这些探马无甚用处,因为军中探马通常探出二十里,而莫问能够感知到百里之外,若是有异类潜伏,逃不出他的感知。
在山中行了两日,无惊无险,进山的第三天午时,莫问察觉到前方有异类存在,异类气息只有一道,道行不浅,当可幻化人形,且其移动迅速,不似兽类。
察觉到异类靠近,莫问并未惊动三军,只是凝神感觉那异类是何种妖物,此物为雄性,根据其移动速度来看当是飞禽之流,却又与他之前见过的飞禽不同,这表明此物乃是东北三郡独有的物种,他之前从未见到过。
那道气息到得十里外停了下来,停留片刻之后又回撤了十里,在二十里外潜伏了下来。
下午未时,军队途径一处山坳,路旁有一处不大的水潭,有十步见方,此时正是一天之中最热的时候,先前所到之处都无水源,到得此处士兵早已口渴难耐,故此见了水潭便有喝水之意,只是未得长官允许,无人敢离队上前。
此处正是那妖物先前停留之处,莫问心中存疑,便上前看那潭水。
“能喝。”蒲雄跟随莫问来到潭边看那潭水。
“哦?”莫问侧目看向蒲雄。
“水里有鱼。”蒲雄探手指着水中游动的几尾幼鱼,这是行军途中辨别水源是否能够饮用的方法。
莫问收回视线,围绕水潭走罢一圈,自南岸草多处发现了两只浅显的脚印,这表明先前那异类的确来过此处,探手掬水而尝,冷意森然。
“水中有毒,且为剧毒。”莫问冲蒲雄说道。
“水中鱼儿为何不曾中毒?”蒲雄愕然发问。
莫问没有回答蒲雄的问题,而是闭目凝神分辨毒性,这水中毒性不是草药之毒,当为禽兽体内滋生之毒,由于那妖物为禽属,故此他最先怀疑是那妖物是一只鸩鸟,潭中之毒乃是其自身翎羽之毒,但细辨之下发现这水中的毒性并不是鸩毒,如果是鸩毒的话,这潭中游鱼也难得活命。
“下毒者所用的当是水中妖物的毒涎。”莫问睁眼说道。
蒲雄闻言急忙传令三军,告知潭水有毒,不可饮用。
短暂的停留之后,军队再度前行,就在此时,前方十里外的妖物再度开始移动,此时移动的速度较先前缓慢不少,其移动方向是冲着大军迎面而来的。
莫问心中有感,却仍未告知众人,不多时,前方路上出现了一名探马,虽然那妖物变成了探马的样子,却隐藏不了身上浓重的妖气。
片刻过后,那妖物幻化的探马到得近前,翻身下马,来到莫问身前单膝跪地,一个‘报’字未曾喊完,莫问已然探手封住了它双肩和右膝三处气穴,“别报了,现原形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鼠群来袭
那妖物闻言先是一愣,转而现出了原形,令莫问没想到的是此物虽然可能幻化人形,其本体却并不很大,是一只一抱大小的斑斓鸟儿,形体与野鸡有些相似,尾后却无长翎,头上长着数寸长的羽冠。
这妖物现出原形立刻舍了衣物想要逃走,但它气穴被封,双翅不得彻底伸展,腿脚不得蹬踏用力,故此只是在原地扑腾,并不能远走。
由于妖物形体不大,样貌也不吓人,近前兵士纷纷簇拥上前观看,其中有人认得这鸟儿,“好大的嘎嘎咕。”
莫问闻声回头看那士兵,那士兵见莫问看他先是噤声后退,后见莫问神情有询问之意,便壮着胆子抬手指那鸟儿,“国师不认识这东西吗?这是个嘎嘎咕。”
“之前未曾见过。”莫问并未怪罪那士兵言语无状,士兵多出身贫苦,不曾读书便不懂得礼数。
那士兵见莫问不识此物,便走上前来冲他解释,“嘎嘎咕只在我们这儿有,是上贡的东西,一般只能长的跟碗那么大,这么大的还是头一回见。”
“官名为何?”莫问点头过后出言发问,嘎嘎咕肯定是本方土语,既然是贡品自然有官名。
“不知道,我们就叫它嘎嘎咕,这东西好吃的很,没有比它再好吃的了。”那中年士兵指着那鸟说道。
那妖物不得逃走本已安静了下来,听得那士兵说它好吃,又开始挣扎扑腾,情急之下发出了叫声,“嘎嘎咕~嘎嘎咕~”
“真人,此物想必是一只树鸡,又名飞龙,因其美味,故此被朝廷列为贡品。”蒲雄摆手示意那粗鄙的士兵退下。
“你吃过此物?”莫问蹲下身检查那树鸡留下的衣物。
“末将地位卑微,岂能得赐贡品,只是听过天上龙肉地上驴肉一说,知道那龙肉所指乃是这树鸡之肉。”蒲雄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这树鸡留下的衣物为探马先前穿着,翻检过后发现其袖管之内藏有一把半尺匕首,匕首两面以血迹画写了一些扭曲怪异的文字,探指其上,可感觉到匕首上有死气萦绕。毫无疑问这把匕首被施过巫术,与破魂黑刀一样都可以杀伤魂魄。
“是何人派你前来行刺的?”莫问冲那妖物问道。
那树鸡精此时已然知道被困难逃,闻言幻化人形磕头不止,“真人饶命,真人饶命。”
“答我所问。”莫问说道,这妖物变化人形之后仍有几分鸟的模样,嘴尖脸窄,鼻短眼大。
“是腾格里巫师逼迫小的前来行刺真人的,真人饶命,小的也是被逼无奈。”那妖物磕头如捣蒜。
“燕国共有几位巫师?”莫问再问。
“我只知道大巫师有七八位,寻常巫师还有很多,小的初来乍到不太清楚这里的情况,只知道守牛州的是腾格里巫师。”树鸡精低头回答。
“你所说的腾格里巫师是大巫还是小巫?”莫问问道,牛州本是赵军先前驻防之地,后撤之后被燕军所占,而黄郡和白郡的情况也是如此,实则此时赵国丢失的已经不是十六州而是十九州。
“腾格里是大巫师。”树鸡立刻回答。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点头过后侧目打量着那树鸡精,树鸡精见莫问看他,急忙再度磕头,“小的所说都是真的,真人饶命啊。”
“真人,趁机问明燕军于牛州的布防。”蒲雄耳语莫问。
“留下内丹,贫道放你离去。”莫问并未再追问牛州的情况,他想要留下这只树鸡的内丹,倘若逼供之后再留内丹便有失厚道,故此干脆不问。
那树鸡精听得莫问言语,顿时面露惊恐,能够幻化人形的异类体内都有内丹存在,但这内丹乃是它们多年苦修所积存的灵气凝成,倘若失了内丹便会修为大减,且不可再度幻化人形。
莫问见它犹豫,也没有催促,而是探手解开了它的气穴,“留下内丹可得从容离去,若是不舍,可尝试逃走。”
世人多有舍命不舍财者,禽兽却少有此类,树鸡看了看莫问手中的那把匕首,犹豫片刻吐出了内丹,双手呈与莫问,莫问取出手绢将其包住纳入怀中,转而冲那树鸡精摆了摆手,后者虽然失了内丹却幸运的保住了性命,得莫问放行,立刻现出原形钻进了路旁树丛。
蒲雄并没有追问莫问要它内丹有什么用处,一个聪明的下属永远不会多嘴。
部队再度前行,于傍晚时分到得平坦区域,安营扎寨,埋锅寻水。莫问坐于大帐,拿出了那枚树鸡内丹,这枚内丹有鸽卵大小,呈白色,置于掌中可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木属灵气,内丹的大小和所蕴灵气的多寡与异类体形的大小并没有直接的关联,以这树鸡为例,由于它本体长不了很大,故此在其形体长到极限时体内便开始有灵气积存,若是形体可以长的很大者,往往需要很长的时间去生长个头儿,而体内的积存的灵气反而不多。
留下这枚内丹自然是为了炼丹之用,此番远征东北耗时长久,非三年五载难尽全功,而夜逍遥和百里狂风等人用不了那么长时间便可渡过天劫,他们一旦回返势必影响战局,要想掌控战局必须保持住双方实力的差距,换言之就是修为一定要高于他们才行。此外燕国的巫师和异兽也不容小觑,世人多以为巫术源自苗疆,实则不然,巫术最为盛行的地方是在东北,而苗疆擅长的只是蛊术。
东北三郡多有茂密森林,这些森林绵延很长,占地极广,且少有人进入打扰,故此其中多滋生有妖物,此间的妖物与蛮荒相比数量可能要少,但修为却高,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东北三郡冬天既长且冷,天气的寒冷可以令大部分的异类心跳减慢,由此可以存活更长的时间,而活的时间越长,道行就会越深。
缘于以上三方面的考虑,莫问方才急于提升自身修为,自出山到现在他一直未尝败绩,但这并没有令他盲目自大,反倒令他感觉到了后怕,他所经历的事情与大多数人做的事情都不一样,别人如果失败还有翻身的机会,他若是败了结果就是死路一条,没人会给他活命的机会,所以他败不起。
世人多认为受挫之后报仇雪耻才显英雄豪气,实则这是极大的误区,因为一旦失败往往永远难有翻身机会,故此必须抓住现有优势,心存危机前瞻远虑,力求一生不败。要做到这一点,远比那些失败之后的复仇要难的多,所以从没败过的才是真正的英雄,他们不败是因为他们想的更远。
要想以内丹熔炼补气丹药,也必须齐全五行,一枚内丹是练不得丹药的,打量片刻,莫问将那枚内丹放回怀中。
晚饭过后,莫问照例盘膝念经,一部上清经未曾念完,便察觉到东方出现了一道异类气息,感知到这道气息之后莫问心头狂喜,那是一道鼠类气息,但凝神细查之后狂喜便为之消减,到来的异类虽然是只老鼠,其修为却不甚高,怕是不能变化人形,此外它是只公的,并不是先前刺杀前任国师的那一只,若真是那一只,他也不可能感知的到。
莫问心中有感,定心将上清经念完,转而走出大帐,望东看去,今晚安营之地东北两处有山,西南两面平坦,由于有山峰阻隔,故此难见东方情况。
短暂的沉吟过后,莫问踏地借力,凌空东去,在出发之前他曾经看过太尉府转来的那箱战报,其中有一封邕郡战报禀报的是燕国遣出鼠辈偷袭粮草一事,先前感知的那只老鼠修为不高,自然不是前来行刺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故技重施前来毁坏粮草,无有道行的寻常老鼠是感知不到的,因此无法确定那只老鼠是否是率众前来,只能亲身前往探查。
自松林之中掠出八十里,莫问见到了月色之下犹如潮水般向西涌来的鼠群,鼠群之中多为寻常黑鼠,个头不一有大有小,数量极多,难以计数,一只家犬大小的白背黑鼠跑在最前,不时回头发出几声尖叫,约束和引领鼠群。
查明情况,莫问立刻调头回返,回到大帐时蒲雄正在帐外焦急等候,莫问冲其招了招手,后者跟入大帐。
“燕军遣了一群鼠辈前来,意图毁我军粮,数量不少,三更时分当可到来。”莫问落座开口。
“末将即刻命人严密看守。”蒲雄急忙应答,远征在外军粮就是命脉,绝对不能折损。
“不急,几道符咒就可保军粮无忧,但我想将那群鼠辈尽数杀尽,以免它们袭我们不成,改袭绝尘和檀木。”莫问摇头说道。
蒲雄闻言未曾接话,根据莫问言语不难猜出此番到来的鼠群定然极为庞大,士兵杀敌尚可,对付老鼠却无甚用处。
“将那军粮分至各个营帐,先前屯粮之处以柴草堆积成垛,留少许军粮为饵,待得它们到来,当围而焚之。”莫问沉吟片刻冲蒲雄说道。
蒲雄答应一声,转身出帐。
临近三更,军粮分散妥当,兵士按照莫问吩咐,自营帐周围解裤撒尿,以此掩盖谷粮气味。
三更时分,浩荡的鼠群自北侧山中涌入营地,直扑粮草辎重……
第一百九十七章 火阵
数万只老鼠齐涌而至,场面甚是骇人,鼠身所带的臊气熏人欲呕,所发吱叫之声刺耳惊魂。由于数量众多,它们并不怕人,循着气味到得粮草所在的西北山脚,立刻开始大肆噬咬吞食。
由于事先接到了命令,士兵并没有上前打砸,实则即便没有接到命令他们也不敢上前阻拦,如此之多的老鼠,能将靠近之人在顷刻之间啃成一副白骨。
为免夜长梦多,莫问立刻有所动作,取出符盒画写定气符咒一道贴于东北山脚的一处岩石,转而纵身向南,自东南角落再下一道,随即向西自西南下了第三道,最后落于西北山腰,下了第四道和第五道定气符咒,这最后两道符咒间相隔半步,之所以做这样安排是因为这群老鼠的数量实在太多,倘若尽数烧死,怕会有伤天和,故此留这半步生门与那些命不该绝者。
由于留有生门,阵内的气息并没有与外界彻底隔绝,鼠群也就无从察觉,莫问闪身入阵,以黄色符纸画写火符将那已然堆积如山的鼠群引燃,老鼠身上的皮毛极易着火,且蔓延很快,一道火符便令得三里见方的区域成了一片火海。
与火苗一同蹿起的还有老鼠吃痛之下发出的凄厉惨叫,万千老鼠一同惨叫犹如万鬼齐哭,哪怕莫问事先已有心理准备却仍然被惊出了一个激灵,所有杀戮之中火烧是最为残忍也最伤天和的,看着火海之中尖叫逃生的鼠群,莫问眉头紧锁,举手之间杀生万千,无人能够面对这由自己亲手造成的惨象而无动于衷。
火起之后鼠群开始惊慌逃窜,自火场之中四处寻觅逃生路径,但周围都被定气符咒困住,它们冲突不出,到得那无形的边缘便难得再行,无奈之下只能逃往别处,但别处也不得出来,几番尝试无果之后便被烧死于阵内。
片刻过后大火烧到了粮堆下方的柴草,火苗更盛,火起之后钻于柴草之中的老鼠失去了最后的藏身之地,惨叫声着冲出火堆,胡乱冲撞,意图逃生。
大火燃起之后莫问回到了东方营地,皱眉打量着火场,由于有阵法阻隔,故此大火燃烧为四方形状,唯独在西北角落有一不大的缺口,可以看到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火球自那缺口之中向外涌出,消失于北方山林之中,这些侥幸逃出的老鼠亦多被烧伤,能死里逃生者怕是连一成都不到。
皮毛被焚发出的是焦臭之气,待得烧到血肉,又是另外一种气味,这种气味既香且臊,肮脏之中透着肉食诱惑。
火光映红了天际也照亮了整个营地,士兵纷纷离开帐篷打量着这场烈火杀戮,这种场面既宏大又凶煞,众人在惊叹之余对莫问产生了深入骨髓的惧怕,无人敢站在在他三丈之内,只有蒲雄强定心神站于莫问身后,这是一场不流血的杀戮,却令他这个见多了沙场血腥的人双腿发抖。
大火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方才逐渐熄灭,难以计数的鼠尸摞叠成堆,飘散着刺鼻的气味,莫问逐一收回符咒甩手焚化,转而回返营地,迈步走向大帐,所到之处兵卒慌忙让路。
回到营帐,莫问倒身床榻,长叹了一口粗气,杀戮并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至少对他来说不是。
叹气过后,莫问闭目沉思,沉思在道家又称为冥思,是反省自身言语,推理阴阳天道的一种举动,莫问此时想的并不是先前所为是不是太过残忍,这个不需要去想,先前之举虽然残忍却并无过错,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鼠辈既然为敌所用,便等同敌人,杀之无错。
他此时想的是回返无量山时青阳子所说的那句‘这世间哪有巧合之事?看似巧合,实则天意。’青阳子虽然修为不高,年纪却大,对道家神髓参悟较深,按照青阳子的说法,为人在世所作的每一件事情都有玄机暗藏,既然如此,他率兵驱逐燕国这一看似巧合的举动也应该有天意在其中,但是他始终想不明白率兵北上这件事情对他的修行有什么好处?
辗转一个更次,到得东方放亮,莫问方才睡着,但他睡的并不安稳,远处的焦臭气息不时飘入大帐,令他不愿呼吸。
卯时,军队拔营东进,由于此处臭气熏天,早间便没有起灶,众人空腹上路。
“昨夜若非真人施展仙法克制鼠群,我们这万余人怕是要饿死在这茫茫的大山之中了。”蒲雄于莫问身后开口说话。
“放心好了,我没感觉自己做错了。”莫问闻言笑了笑,蒲雄这句话看似是在恭维,实则是在婉转的安慰他。
“此时距牛州已然不远,真人准备何日攻城?”蒲雄见莫问看透了他的心思,便笑着换了话题。
“牛州陷落不久,这么短的时间燕军不得扎根儿,到得州府当立刻开战,牛州唾手可得。”莫问说道。
“真人言之有理,末将亦作此想,若是燕军准备充分胸有成竹,便无需派人行刺真人,亦无需驱赶鼠群前来袭我粮草。”蒲雄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对方的刺杀和偷袭都表明他们准备不足,并无信心守住牛州。
大军一路东行,三日之后的下午未时到得牛州城外,早已有探马探回了消息,牛州是空城,无有燕军,也无有百姓。
为恐燕军设伏,莫问便先行进入城中探查了情况,牛州的城池还算完整,虽有破损却并未被纵火焚烧,城中也无敌军埋伏,只是几口水井都被投了毒药,井水不得饮用。
牛州城内不见死尸和血迹,反倒多见遗落的铺盖和包袱,想必是城中百姓得知燕军要来已经躲入了这附近山中,并没有被燕军杀害。
城中水井所投毒之毒与先前那树鸡精在水潭之中投的毒药是同一种,为水属蛇毒,由于井水并非完全的死水,地下水脉缓慢流动之下井水之中的毒性已然变淡,莫问随后自城中药铺寻到草三七,大叶七星,七叶一枝花等解蛇毒草药投入井中,解除余毒令井水可以饮用。
回到城外,莫问命士兵齐声呼唤藏于山中的百姓,听到呼喊,百姓陆续自山中出来,携妻带子回返城中。
“率队进城。”莫问冲蒲雄交代了一声,转而纵身向北方山中掠去,先前回返的百姓数量不是很多,偌大的州府城池不应该只有这么多人,而北侧山中一直无人回返,当有异常。
北侧山中有踩踏而出的进山路径,沿着路径望北搜寻,很快莫问便闻到了血腥之气,循之再找,到得一处流水山谷,一眼望去山谷之中俯仰白骨无数,皮肉脏器已然不见,只有筋腱连接着白骨不曾散乱,这些白骨周围多有生活器皿和被褥,当是自城中逃出的百姓,而那白骨之上的诸多细碎齿痕以及到处散落的鼠粪表明藏在这里的百姓是丧命于前几**于火阵的鼠群之口的。
在山谷做了短暂的停留之后莫问转身回返,他之前并未对烧死鼠群感到不妥,现在看来那群鼠辈是罪有应得,不过他也没有对留下生门感到后悔,因为道家行事从不赶尽杀绝。
见到此等惨景,莫问心中除了愤慨更多的还是安定,事实证明北上驱逐燕国是对的,萨满巫师为妖人,百里狂风等人所作的事情并不正确,倘若他们三人再敢前来阻挡他驱逐燕国,当辣手严惩,若是仍然执迷不悟,干脆废了他们的修为,让他们只能念经行医。
回到城中,军队已经安顿下来,州府衙门自然被安排为他的住处。
进入房间,莫问提笔书写战报,要石真重新派遣官员接管牛州,并携带赈灾粮食赈济灾民,写罢交由杂役以信鸟传达黑郡。
信鸟一直随军带有,但只能向黑郡传递消息无法接到黑郡的消息,原因是信鸟只能带信回巢并不能外出送信,只有到了州府才能接到黑郡的消息,黑郡留有原本孵化于牛州的信鸟,若是放出,便会飞回牛州。
发出战报,莫问喊来了哈吉克,命其带路前往前任国师先前居住的院落。
这座院落位于州府东面不远,此时已然无人居住,大门敞开,院内空空。
进得房间,莫问命杂役移开了那张木床,按照哈吉克所指,重新挖开了地砖,这处地道先前是那黑鼠精挖开的,回填的时候并没有使用泥土,而是用了流沙,故此可以清楚的看到地洞的大小,挖出部分砂砾之后可以看到洞壁上有爪印,再看那木床下方,果然有锐器戳刺留下的小孔,这些都说明哈吉克没有说谎。
由于时间太久,洞内残留气息有所减弱,为了能更清楚的闻嗅和感知,莫问命人将地道中的砂砾掏出十余筐,转而俯身其中仔细辨别,由于砂砾本身无有气味,故此洞内残留有明显的鼠类臊气,却并无一丝一毫的妖气残留,这一情形表明那黑鼠精确实脱去了妖气。
查明情况,莫问命人重新填上了地道,回返州府落脚歇息。
次日傍晚,有信鸽来到,信鸽的双腿上都绑有信筒,其中一卷是石真回复,表示将会重新派遣官吏接管牛州。另外一卷是石真转来的檀木子的战报,檀木子所率南路大军受阻于黑水河畔……
第一百九十八章 劲敌
檀木子的战报是今日清晨传回黑郡的,战报上只说于黑水河畔受阻,却并未说明因何受阻,观檀木子言语,情势虽然不容乐观却也没有到那不可收拾的地步,沉吟良久之后,莫问决定不前往增援,由檀木子自行处置,他不敢擅离中路大军只是原因之一,主要原因是檀木子的战报上并没有请求增援,倘若贸然前去,会令檀木子感觉不受信任。
就在莫问放下战报准备进食晚饭之时,蒲雄到来,莫问抬手请他进屋,命人再上一副碗筷。
“谢真人,末将吃过了。”蒲雄说完站立一旁不再言语。
“出了什么事情?”莫问出言问道,蒲雄面有愁容说明有事禀报,此时不语只是想等他吃完晚饭。
“末将失职,所率骑兵进城之后掠了妇人回营,末将闻讯前往,竟不能令行禁止。”蒲雄面露无奈。
莫问闻言眉头微皱,放下碗筷迈步出门,蒲雄快步跟出,超前带路。
骑兵驻扎于东侧,离州府不是很远,前行之际莫问心中很是气怒,城中百姓本已躲入山中,是听到赵军呼喊方才回返城中的,这是对本国军队的信任,而胡人辜负并利用百姓对他们的信任抢夺了百姓的妇人,此举可恨之极。但是气怒之余他也感觉到此事的棘手,蒲雄不能制止士兵的恶行除了他擢升不久威望不够之外,主要还是因为有先例在前,胡人抢夺汉人女子已然形成了习惯,这是赵国朝廷所允许的。他先前曾经向赵国提出胡人不得抢夺汉人妻女财物一事,却被赵国以大赦天下予以替换,此时若是杀了这些胡人有些师出无名,但若是不杀又难消心头之恨。
二人行的很快,片刻过后到得军营外围,军营外站立了百十男子,以年轻男子居多,脸上无一例外的带着悲痛神情。
“求道士爷爷为我们做主啊。”众人见到莫问到来,哭喊着跪倒一片。
“稍等片刻,贫道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莫问并未停步,快步穿过人群向营门走去。
这里是图鲁当年的屯兵之所,曾屯兵数万,而今万余人在此处屯扎很是宽敞,弓兵步卒和骑兵划分的很清楚,彼此并不交接,由于马厩位于西墙区域,故此骑兵都住在军营西南,此时西南校场上有大大小小数十处人群,由于每处人群都有数十人围绕,故此不见其中情形。
“骑兵原地列队。”莫问站立校场正中提气发声。
有灵气扬声,莫问所说话语回荡军营,那一干骑兵闻声纷纷转头,见到莫问到来立刻原地站立,东西一排。
此时可以见到每处人群正中都有一张木桌,木桌上都躺有一赤身妇人,有些脱了禁锢还能下地哭泣,而有些则直挺挺的躺在桌上如同死人。
“行婬者上前三步,一人隐瞒,尽数株连。”莫问面无表情。
此语一出,军营之中响起两种声音,骑兵发出的惊骇的“啊?!”未曾参与恶举的步卒和弓兵发出的是幸灾乐祸的“哈!”
“做都做了,还怕责罚吗?还不出列。”蒲雄见骑兵之中无人出列,急忙高喊催促。
莫问闻言转头看了蒲雄一眼,蒲雄此语看似严厉,实则是在告诉骑兵坦白承认或许可得不死。
蒲雄喊罢,士兵有了动作,由于蒲雄报信及时,上前三步的骑兵并不是很多,每一群都在十人左右。
“其他人回营。”莫问再度发令,众人闻言领命执行。
“若是尽数斩了,骑兵要去三成。”蒲雄耳语莫问。
“点亮火盆,召十五刀斧手,将那些等候在营外的妇人主家请来。”莫问没接蒲雄话茬,而是冲其下令。
蒲雄闻言急忙召来下属将领,吩咐行事。
那群等候在外的男子壮着胆子进了军营,急切的找到各自的妻女,哭喊着或背或抬或搀或抱,想要及早离开此处。
“诸位暂且留步。”莫问出言喊住了众人,转而带着刀斧手走至最近那处队列。
“跪下。”莫问冲那些噤若寒蝉的骑兵说道。
那队士兵闻言面色瞬时呈现一片死灰,他们虽然久经沙场,对莫问却有着深入骨髓的惧怕,颤抖着跪下,听候莫问发落。
“真人手下留情,容他们戴罪立功。”蒲雄见事不妙,急忙上前求情。
“留情与否由事主决定。”莫问挑眉看了蒲雄一眼,转而冲那些跪倒在地的骑兵说道“将身上所有银两取出。”
众人闻言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纷纷拿出身上银钱,在此之前他们曾得朝廷十两赏赐,一直不得使用。他们放下银钱之后立刻有下级校尉上前收起,捧于事主面前。
“是否收下银钱宽恕他们的罪行,由你决定。”莫问转头看向那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那男人闻言看了看莫问,又看了看那些跪倒在地的骑兵,犹豫片刻腾出手来将银两揣入怀中,背负妻子快步离去。
莫问见状大失所望,转而走向第二队骑兵,骑兵见莫问率刀斧手到来,急忙跪倒取出怀中银钱听候发落,与第一个男子一样,此人也携带银钱离去,并没有要这些骑兵抵命。
无一例外,所有人都选择了拿钱,没有一个要求严惩凶手,在金钱的面前,贞节当真是一文不名。
“之前我未曾告诫你们,此番便不加严惩,从今往后任何人不得抢占他人妻女,若有违抗,大辟枭首。”莫问冲众人说道,那一干骑兵死中得活,急忙齐声答应,感谢莫问不杀之恩。
莫问心中不快,没有搭理众人,转身走出军营回返衙门,蒲雄跟随在后,感谢莫问对那一干骑兵手下留情。
“那些无有骨气的男人能够饶恕他们,我却不能,这些胡人一个也不得活着回去。”莫问的一句话令蒲雄愕然止步。
由于要等檀木子和绝尘的两路兵马并行,便只能在牛州暂作停留,掩埋无主尸骨的同时等待黑郡消息。
两日之后,黑郡再度传来消息,檀木子和马平川已经率军冲破阻碍攻下白郡骅州,而绝尘和李文所统北路也已经抢回了先前驻防的黄郡晖州。
到得此时,仍然不可率军前进,因为粮草尚未得到补充,还得等。
石真并未拖延粮草,到得中旬军粮到来,与军粮同行的还有新任的牛州官员,莫问得了粮草立刻率军东进,前方五百里外就是平州。
此番东进方才是真正的出征,因为平州于去年秋季沦陷,燕军有一年多的时间布防,此去必定是攻坚之战。
好在前方的五百里路程多为平坦区域,不易于敌军偷袭设伏,大军日行五十到七十里,七日之后临近平州,到得百里区域之内,莫问立刻察觉到平州有两道怪异的异类气息,其中一道较为明显,当为能够幻化人形的雌性黄鼠狼,另外一道很是混沌,只知为雄性,难以根据其气息判断其种属,但这一道混沌的气息却很是霸道,灵气修为在他之上。
此次北伐兵卒只是辅弼,战争的本质是修行中人与萨满妖人的斗法,故此能否敌过对方妖物直接决定着战斗的胜负。
翻过一道山梁,前方为一马平川,百里外的城池隐约可见,此时是清晨时分,有雾气存在,故此难见城池详情。
到得此处,莫问没有急于催军前进,前方百里之内不见河流,无有水源,兵卒自身所携带的水囊最多只能撑上三日,故此一旦出兵就必须速战速决,绝不能于城外与敌军拖延鏖战。
“我前去一探究竟,你们在此等候。”莫问冲蒲雄说道。
“骑兵上马,跟随真人。”蒲雄高声喊道,这一路上毫无动静,表明平州燕军有恃无恐。
“不用,我独自前往。”莫问摇头说道,言罢踏地借力向东掠去。
刚一动身,莫问便察觉到城中那两道气息也有了动作,片刻过后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出了城池快速向西迎来。见此情形,莫问暗自皱眉,此举表明对方的修为高于自己,同样可以感知到他的动向。
即便看到东方迎来两只妖物,莫问也并未减速,此番容不得犹豫,且不管这两只妖物修为是深是浅,都必须前往与对方打个照面,不然便是露怯,会降低己方士气。
平州城中出来的两个妖物都渡过了天劫,同样可以凌空飞渡,飞掠五十里后,双方于中途相遇,遥隔十丈落地定身。
这两个妖物幻化为一男一女,那黄鼠狼幻化的是一女子,由于黄鼠狼本体细长,故此这一妖物幻化成的女子也很是高挑婀娜,此时已然临近夏日,天气炎热,那妖女穿着了一席薄如蝉翼的白色长裙,较之玉玲珑所穿的那件还要通透,一眼望去彷如无物。此外这妖女虽为黄鼠狼所化,却丝毫不带黄鼠狼的鼠类模样,瓜子脸庞,娥眉大眼,长的很是美貌。
不过这妖女虽然美貌却很是婬邪,落地之后颦眉看向莫问,揉捏手绢媚眼频频,举动很是轻佻。
另外一人为矮挫男子,又矮又胖却尖嘴猴腮,穿着一身大红衣裳,双手抓着一对两尺长短的双尖峨眉刺。
这一变为男子的妖物虽然貌不惊人,其灵气修为却高,故此莫问落地之后着重防备此人。但这妖物此时却并不看他,而是一脸醋意的仰头看那妖女,“喂,你出来是勾汉子的吗……”
第一百九十九章 魏霸天
“你说啥,你再说一句。”那妖女听得那矮挫说的难听,瞬时就翻了脸。
“八辈儿没见着男地呀,这小子是咱的敌人懂不?你冲他挤眉弄眼的干个球哇。”矮挫并不示弱。
“我乐意,你管的着嘛你?有本事你也长副俊样儿出来,老娘天天瞅着你。”妖女反唇回击。
“你当我不能啊?”那矮挫的红衣男子闻言大是气怒,抖身变了一副模样,这妖怪道行不浅,可以连衣物一起幻化,变化之后模样好看了不少,可惜手里抓的是峨眉刺而不是摺扇,不然还真有几分江南才子的模样。
“人家那是长的,你这是变的。”妖女鄙夷的看了那矮挫一眼。
“你个骚胯子没完了是吧?赶紧给老子滚回去。”矮挫变回先前模样,抬手东指。
“你会滚,老娘不会。”妖女再度鄙夷的看那矮挫。
莫问站立对面,皱眉打量着这吵嘴的二人,观这二人神情不似是做戏耍诈,想必是真的吵架,不过对敌阵前竟然内讧吵架,实在是有些离谱。
那矮挫听得妖女言语瞬时面目青紫,胸脯急速起伏,很显然那妖女先前所说言语戳中了它的痛处。而那妖女说完那话不但没有悔意,而是做出一副含情脉脉的神情直视莫问,以此气那矮挫。
“看你妈了个逼呀,老子扒了他的皮,整的血呼啦的看你还看不看?”那矮挫拿那妖女没有办法,转过身来恶狠狠的看着莫问,“小子,报名受死。”
“上清准徒天枢子,你是何人?”莫问暗自提气戒备。
“准徒是个啥玩意儿?”矮挫闻言愣了一愣,回头看那妖女。
“准徒就是还没有定下名分的徒弟。”妖女说完再度冲莫问抛去媚眼,“小哥,奴家姓黄,闺字素素。”
“他问你了吗?拿热脸贴人冷腚。”矮挫醋气冲天,转而看向莫问,“奴家姓魏,闺字霸天。”
莫问闻言莞尔发笑,这魏霸天不但不通文墨,神智还有些浑噩,虽然道行不浅却是莽夫一个,不足为惧。
“你敢看不起你霸天爷爷?!”魏霸天见莫问也面露鄙夷,妒火怒火一同烧起,挥舞峨眉刺急速冲向莫问。
眼见魏霸天攻来,莫问并未立刻出手,而是闪身后退以此估量对方的身法,一退之下,那魏霸天立刻冲上,再横移三丈,魏霸天又跟了上来。
莫问见状暗自皱眉,魏霸天身形矮胖,手短腿短,在移动之时能够快速止住身形变换方位,追风鬼步虽不落下风却也占不到多大便宜。
魏霸天见莫问只是闪躲并不出招,心中不无得意,得意之下攻势更急,辗转腾挪紧追莫问,如同跗骨之蛆,峨眉刺于双手之中急速旋转,逼迫莫问频频后退。
眼见徒手不易克制此人,莫问杀机一闪,探手抽出了腰间黑刀奋力挥斩,意欲先断其兵刃,后寻机杀他。
未曾想奋力挥出的黑刀竟然未曾斩断魏霸天手中的兵器,而是被其双刺交叉挡了下来,刀刺碰撞之时虽有响声却无火光,表明魏霸天所用兵刃并非钢铁所铸。
魏霸天交叉双刺挡住了莫问的黑刀,随即收回双刺躺地前滚,到得莫问身前双手后滑握住双刺末端,急速前刺,直取莫问下腹。
莫问并无把握一举挡住对方的两根峨眉刺,故此只能再度斜身闪躲,与此同时挥刀再削对方左手峨眉刺,此番又斩了个正着,却仍未将那峨眉刺砍断。
“瞅着没,又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银样镴枪头。”魏霸天占得先机,回头冲那妖女炫耀了一句,转而再度追赶莫问。
魏霸天先前所言很是下流,莫问心中大为气怒,止住身形等待魏霸天到来,待魏霸天到得近前,立刻将追风鬼步施到极致,右移三尺避开其攻势,转而旋身助力,黑刀疾斩魏霸天后背。
先前只移了三尺属于兵行险招,为的就是快速旋身之下可以砍到魏霸天,魏霸天果然抽身不及,但其并未惊慌,而是缩头弓背硬受了莫问一刀。
黑刀砍中魏霸天后背的瞬间,莫问就知道这一刀虽然划开了他的袍子却并没有破皮进肉,果不其然,待得收刀闪退,并不见魏霸天流血。
见此情形,莫问心中大骇,这黑刀不是寻常兵刃,若是外门横练功夫根本挡它不住,这魏霸天能够不被黑刀所伤当是其本体坚硬所致。
“难不成是只成精的穿山甲?”莫问脑海之中闪过了一物。
穿山甲的样貌在脑海之中刚刚成形,魏霸天已然再度追来,莫问只能再闪,魏霸天所用的峨眉刺属于短兵器,自古便有一寸短一寸险之说,说的是使用短兵器要靠高超的身法靠近对手,以极快的速度出招杀伤对手,魏霸天的身法和出招都很快,而且它在进攻之时还不虞被对手所伤,如此一来当真是不好招架。
在此之前莫问从未遇到这种棘手的敌人,一时之间被其攻了个手忙脚乱,好在那黄鼠狼幻化的妖女只是饶有兴趣的站在原地旁观,如若参战,他将更加狼狈。
黑刀伤它不得,莫问便还刀归鞘掏出符盒于躲闪之间画写火符一道,陡然止住身形以灵气催出了那道火符,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魏霸天身法太快,见到火符到来知道不是善茬,竟然闪身避开,待得火符暴燃之时,魏霸天已然自右侧绕了过来,左手峨眉刺急速挥扫取他下腹。
峨眉刺尖利无比,可戳刺也可豁割,莫问先前催发符咒耽搁了时间,此时要想左右横移已然有所不及,要后退又担心魏霸天右手那根峨眉刺会直刺出来,无奈之下只好急速后倒,以铁板桥之势躲过了那根峨眉刺,待得魏霸天峨眉刺划过,改以右手撑地,左脚贴地横扫,踢向魏霸天的下盘。
这一脚终于见功,魏霸天防守不及被莫问左脚踢中,但此人虽然不通文墨却极精攻守之道,被莫问踢中之后立刻趁势滚了出去,借滚动之势消去了那一脚的大部分力道。待得止住身形立刻倒滚而回,频频出招,只攻莫问下腹。
莫问急忙闪过,转身再躲,此时他当真是叫苦不迭,先前所学追风鬼手辅以追风鬼步,几乎可以在所有搏斗中不落下风,但谁能想到会遇到这么一个不足五尺的矮胖子,与魏霸天动手需俯视它,这已经很是别扭了,此人又是使用双刺,可以左右开弓,当真是防不胜防。最为要命的是这妖物刀枪不入,连黑刀都伤它不得,这该如何降它?
“小子,你就这点儿能耐吗?”魏霸天占了上风,开始得意叫嚣。
“你修为如此之高,怎么给腾格里当了奴才?”莫问套话的同时再度取出了符盒。
“腾格里算个屁呀,他给我当奴才还差不多,你别跑,你给我站住。”魏霸天斗了这么久,吐气发声仍不见颤音。
莫问闻言没有再开口,腾格里是那树鸡精所说的大巫师,收复了牛州之后腾格里已经后撤,通过魏霸天的言语可以判断出腾格里的修为不如它,它才是这平州最厉害的角色。
莫问闪躲之时画写符咒一道,情急之下画写的是较为熟悉的星宿符咒,画符完成,再念真言,“天地正玄宗,行书上天庭,敕令知西宿,奎狼现真形,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罢,符咒脱手,青狼陡然现身,莫问心念闪动命那青狼追袭魏霸天,青狼有感,立刻扑向正一脸疑惑的打量着它的魏霸天。
陡然现身的青狼令魏霸天很是惊讶,不待其回过神来便被急速冲至的青狼扑倒在地。
魏霸天眼见青狼獠牙巨口直冲其脖颈而来,急忙以峨眉刺举刺青狼下颚,峨眉刺虽然刺中了青狼,却并不见鲜血流出,而那青狼攻势也并未因此滞缓,仍然噬向其脖颈。
见事不好,魏霸天情急之下弯膝弓背抱成一团急滚而出,堪堪躲过了青狼的致命一击。回头见青狼再度追来,爬起身撒腿就跑,青狼尾随其后穷追不舍。
“跑什么跑,你给我站住。”莫问先前一直处于劣势,心中憋气,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魏霸天充耳不闻,径直跑向那妖女所在的区域,一边狂奔一边叫嚷,“素素,快破了这小子的法术。”
莫问命青狼追赶魏霸天,趁机站立原地略作喘息,听得魏霸天言语不禁面露冷笑,这青狼乃天地灵气所化,岂是它一妖物所能破除的。
“我这个骚胯子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呀。”妖女歪头望天。
“妈的,没你的臭屁騒水老子也死不了。”魏霸天见妖女趁机报复,不由得怒气上涌,收了峨眉刺,气凝双掌迎向青狼。
魏霸天虽是妖物,道行却不浅,加上青狼并非四大神宿,故此魏霸天一掌过后竟然将青狼击退了三尺。眼见有效,魏霸天再度追上,频频出掌,耗损青狼灵气。
莫问皱眉打量着那名为素素的妖女,魏霸天先前所说言语当不为虚,道家法术召唤出的神兽为天地灵气所凝聚,最恶污秽之物,这妖女若是现出原形放出恶毒臭气,想必真能克制压抑他的法术。
但那妖女此时并无动手之意,而是扭腰允指放肆的看着莫问,极尽放荡婬邪之能事。
魏霸天连出二十余掌,终于将青狼震碎,恶狠狠的看了那妖女一眼,转身向莫问冲来,“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莫问见他冲来,转身就走,魏霸天在后高喊,“你给我站住。”
莫问本无退意,转身疾行只是为了趁机画写符咒,这个魏霸天实在不好应对,而今之计只能凭借符咒之力,将其震死或者震伤。
由于存了硬拼之心,莫问此番连画两道雷符吸于掌心,待得魏霸天赶来,陡然止步旋身,右手夹带两道雷符径直击向魏霸天后背,“天雷护佐,荡妖除魔!”
“砰!”
“哎呀!”
“啊?!”
两道雷符同时起效,魏霸天惨叫着飞了出去,莫问则惊诧的看着右手十余处贯穿血洞,到得此时他方才明白魏霸天根本不是什么穿山甲,这家伙是个大刺猬……
第二百章 黄鼠狼的邀请
雷符是道门中人使用最多的攻击符咒,对阴魂妖物和阳人活物都有杀伤效果,其威力大小与施术者本人的修为相辅相成,莫问为求一击制敌,同时发出两道紫气雷符,将魏霸天轰然震飞,单听其惨叫便知它受伤颇重。
雷符在攻击敌人的同时会有反震之力,两道雷符的反震之力更盛,故此莫问在出手之初是奋力出掌的,未曾想手掌所及并非平滑背甲而是一蓬尖利锐刺,待得有所察觉已然抽手不及,将魏霸天震飞的同时,右掌也被魏霸天陡然竖起的锐刺洞穿了十余处粟米大小的血洞。
回过神来,莫问立刻屈指握拳,以此检视筋骨有无断裂,好在掌上虽然密布血孔却并未伤及筋骨。
魏霸天此时也已然轰然落地,落地之后去势不止,又自地上滚出了数丈方才缓慢停住,挣扎着爬起大声狠言狂叫,“老子非整死你不……”
虽然叫的张狂,但话到半途便喷出了一口鲜血,先前二人都小看了对方,莫问不曾想到它背上会有尖锐利刺,而它则低估了莫问掌中那两道看似无奇的紫色符纸。
“还瞎咋呼。”那妖女黄素素见魏霸天受伤,立刻闪到近前扶住了它,自怀中取出一红色丹丸塞到魏霸天的嘴里,转而回头阴狠的看着莫问。
莫问站立原地还以冷视,这妖女虽然与魏霸天拌嘴,在见到魏霸天受伤之后立刻变了一副关心模样,亲近远疏立刻显现。
“小哥好能耐呀。”黄素素森然冷笑,说话之时看的是莫问受伤流血的右手。
莫问闻言并未答话,他先前只是与魏霸天交手,并不清楚黄素素的底细,此时虽然魏霸天已然受伤,他也受创不小,故此并无击杀二人的把握,心念一转,缓慢伸展拳握右手五指,以此暗示对方自己右手并未残疾。
黄素素说话的同时着揣测着莫问的伤势,以此权衡是否出手,眼见莫问右手活动自如,便打消了动手的念头,冷笑变成媚笑,“还傻站着干啥,还不快回去解毒,我可不舍得你死。”
“我没中毒。”魏霸天咳血过后气息顺畅了许多,答过之后发现黄素素并不是向它说话,醋意再起,抬手想要打那黄素素,到得中途却不忍下手。
莫问闻言转身回掠,他早已察觉到魏霸天的骨刺上带有剧毒,他虽然不惧百毒,却不愿过早的暴露这一点,隐藏实力为日后的争斗留下杀手。
“跑啥,有种再跟你霸天爷爷打上几百回合。”魏霸天见莫问先退,气焰再起。
莫问听到了他的言语却并未回头,从容起落,向西飞掠。
掠出二十余里,莫问察觉到魏霸天和黄素素开始向东移动,二人此番移动较之先前要慢了不少,可见魏霸天伤势不轻。
察觉到这一点,莫问并没有后悔先前没有趁机追杀于它,表面上看魏霸天受的是内伤,伤势较重,他受的是外伤,伤势较轻,但真实情况却并非如此,他受伤的是画符和握刀的右手,受伤之后虽然能够勉强屈伸,灵活却大大折扣,即便勉强画符,其速度也势必大受影响。
此时已然是日出时分,雾气已经缓慢散尽,赵国士兵都隐约看到了莫问与魏霸天的争斗,众人隔的太远,看不真切,见莫问将魏霸天震飞,皆以为他占了上风,此时正扼腕惋惜莫问没有趁机杀了对手。
蒲雄亦是此想,但莫问回返之后他却并没有多嘴发问,因为他看到了莫问滴血的右手。
“快唤大夫。”蒲雄迎上莫问。
“安营吧。”莫问抬手说道。
众人见他虽然满手鲜血,却仍活动自如,便放下心来,自山脚下安营扎寨。莫问自封右臂穴道,止住鲜血,容随军大夫清理伤口。
“真人,那一男一女是何来历?”蒲雄为莫问端来茶水。
“都是妖物所化,那男子为刺猬成精,那女子是黄毛鼠类,道行都不算浅,不易应对。”莫问以左手接过了茶水。
“可要报之公主,派人协辅真人?”蒲雄小心的问道。
“不用。”莫问摇头说道,这两个妖物修为不低,寻常道人派来也是送死,根本不是它们二人的对手。
“真人忍耐一下。”大夫手抓酒坛看向莫问。
莫问冲其点了点头,转而冲站立一旁的蒲雄说道,“平州乃东征首战,胜败关系到两国士气,燕国自然会派高手驻扎,其他州县想必不会如此棘手,你无需过于担忧。”
“真人伤势何时能够痊愈?”蒲雄点头过后出言发问。
莫问闻言没有立刻答话,先前在蛮荒所炼疗伤丹药都让他大方的送与了旁人,此时身上所带丹药多为补气之用,疗伤丹药只有临走之际阿九送他的一枚,若是吞服了这枚丹药,右手伤势当可立即痊愈,但日后若是再受重伤便无药可用。
若是这城中只有魏霸天一只妖物,他会毫不犹豫的用掉这枚疗伤丹药,以此节省时间,趁对方受伤之际率众攻城,但眼下城中还有黄素素,这个妖女若不除掉,便不能贸然攻城。
莫问皱眉沉吟之际,军中大夫已然为其清洗完伤口并敷上了药粉,众将校见莫问耐受酒水擦伤竟面不改色,皆以关云长喻他。
“你等严守营地,我去探明城中情况再作计较。”莫问放下茶杯冲身旁将校说道。
“得令。”蒲雄等人躬身答应。
莫问东行几步凌空东去,百里之地片刻即至,到得城池五里处急速北行,绕至城池东北纵身跃上了城墙,踢飞两名城墙守军,纵身跃入城中。
这处城池比牛州城要大上不少,方圆六七十里,军营位于东城和北城,但此时这两处偌大的军营只有少量兵卒,平州原本属于赵国,城中的建筑格局是为了应对北方来敌的,故此军营建在东城和北城。
此时城中四处城门都被用石块堆积堵住,难得破门而入,城中兵卒不多,西面城墙当有三千兵马,其他三面各有一千左右,以弓兵为主,城墙上备下的箭矢成捆成堆,高一尺宽半尺的陶罐分布于城墙各处,数量不少,其中存放的当是用以守城的油脂。
城池正中有一独立区域,五里见方,全是石头垒砌的房舍,很是坚固,彼此并不相接,那妖女和刺猬精就住在此处,虽然知道他前来探营却并未外出阻拦,此处防守严密,多有弓兵,由于周围无有遮掩,故此不得靠前,但观那房舍周围有不少粮车,可推断出此处是燕军屯粮之处,倘若这上百间房舍都囤有粮草,城中至少两年不需补充粮草。
纵观城中情况,不难看出燕军已经做好了长时间固守的准备。
探明城中情况,莫问取西路出城,回返营地,将所见说与众将校,众人闻言大为犯愁,原因很简单,此番出战并没有携带大型的攻城器具。
莫问倒不似众人这般苦恼,因为这城中妖物并不多,只有魏霸天和黄素素两人,只要设法降住二人,就可以轻松取得城池。而这也是唯一的一个办法,这城池城高粮多,当真是不得强攻,此外强攻之下难免会殃及城中百姓,打下一座空城也无甚用处。
众将校商议良久也未想出办法,最终由莫问定下战策,“静观其变。”
当日晚间,天降大雨,此后接连数日一直阴雨绵绵不得见晴,五日后驿卒快马送来了北路和南路的战报,檀木子和绝尘都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但二人都已经率众攻取了城池,二人用的方法有些狠辣,檀木子和马平川命士兵掘开了骅州上游的河流,引水入城,其战报上只说溺毙敌军两千,压根儿没提及平民死伤多少。而绝尘土遁进入了晖州城中,趁大风之夜火烧军营,殃及百姓两千余户。
虽然二人所用计策很是阴毒,莫问却并未加以训诫,二人都是修行中人,他们也应该清楚这样做有伤天和,之所以出此下策想必也是无计可施才无奈为之。
感知那魏霸天的气息,此时已然恢复如常,想必其伤势已经痊愈,而莫问虽然未曾服用疗伤丹药,右手刺伤也好了八成。
第六日,仍然阴天下雨,上午辰时,帐外兵卒来报有敌方信使求见。
莫问此时正蒲雄在帐内对弈,闻言大感意外,点头示意兵卒请那信使进帐。
“小人拜见王爷千岁。”浑身湿透的信使进帐跪倒,虽然历来就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说法,但那也要看信使的态度来定,因为言语不逊辱及对方将帅而被砍了脑袋的信使也不在少数。
莫问闻言皱眉不语,赵国封他为王一事他并不认为是一种荣耀。
蒲雄见莫问不语,便接了那信使递上的油包,唤人带他下去吃饭,双方隔了一百里,对道门中人来说不算什么,普通人却要跑上大半夜。
莫问接过蒲雄呈来的油包,打开避水油纸,取出其中信封,信封外面写了他的道号,观那笔迹,当出自女子之手。
捏碎蜡封取出其中信笺,看罢上面字迹,莫问随即皱起了眉头,这封信出自黄素素之手,请他今日未时前往东北五十里外的山神庙相见,以慰相思,以解仰慕。
沉吟片刻,莫问将那书信递与蒲雄,蒲雄看罢连连摇头,“万万去不得,定然有诈。”
“自然有诈,但有诈也得赴约,只要捉了这妖精,平州不攻自破……”
第二百零一章 山神庙
魏霸天呵斥辱骂黄素素源于醋意,而醋意通常发乎重视,故此莫问判定只要抓住了黄素素,就能令魏霸天俯首低头,这两个妖物一去,平州城的几千燕军根本就不足为虑。
“真人,若是这妖女真心邀你前去促膝谈心,你怕是狠不下心趁机捉它。”蒲雄笑道,跟随莫问这些时日,他已经有些了解莫问了。
“这妖女虽然很是婬亵,却并不愚笨,它应该知道我定然不会为其美色所动,它传信于我实则是以自身为饵引我前去,趁机设伏害我。”莫问挑眉冷笑。
“若果真如此,此去必然凶险,说不定它们已然埋伏妥当就等你去。”蒲雄摇头说道。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莫问正色说道。
“可要末将率人先行前往山神庙打探一番?”蒲雄说道。
“不用。”莫问沉吟片刻摇头说道,他可以清楚的感知到魏霸天和黄素素的气息,这数日以来它们并未离开过平州。
“既然如此,末将便先行告退。”蒲雄知道莫问喜欢独自思考,便识趣的告退。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蒲雄转身退下,回返自己营帐。
待得蒲雄退下,莫问立刻凝神静思,他所想的第一个问题是黄素素邀他前往山神庙的真实动机是什么,意图引诱的可能性极小,除非黄素素疯了,否则不会引诱他。第二个可能就是设伏害他,这个可能性最大,但是这其中也有疑问,那就是魏霸天和黄素素这几天并没有离开过平州城,怎么可能前往山神庙布置陷阱。要说是派人前去埋伏也说不通,因为它们二人很清楚寻常的兵卒根本就奈何他不得。
沉吟良久,莫问仍然想不出所以然,便开始思考第二个问题,那就是倘若山神庙有陷阱,会是怎样的陷阱?兵卒可以排除,因为兵卒拦不下他。妖物也可以排除,因为倘若有妖物潜伏,他能在第一时间有所察觉。排除了这两种可能,还剩下两种,一是黄素素有胜他的把握,二是山神庙区域的地形有古怪。
思考需要线索,倘若线索不足思考就成了猜测,而莫问并不喜欢没有根据的胡乱猜测。
中午时分,莫问召来了诸位将校,命众人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严密警戒,以防对方用的是调虎离山之计,众人得令各自行事,莫问披上鹤氅,冒雨东行。
动身之时,黄素素的气息仍然在平州城内。
五十里并不远,半柱香之后莫问便看到了那座位于山脚下的破旧庙宇,此处远离村落,少有房舍,那山脚下的庙宇想必就是黄素素所说的山神庙。
看到了那处庙宇之后莫问并未急于上前,而是自远处打量山神庙周围的地势,山神庙面南背北,北侧是东西走向的山岭,南侧是一片农田,这样的地势非常普通,不可能设伏。而那山神庙本身也无异常之处,庙宇两间,有门无窗,庙前有一条进山的小路,由于夏日草木旺盛,小路已经被遮挡了一半。
自远处没有发现异常,莫问纵身落于庙宇前方,庙宇的门檐上挂着一木匾,山神庙三个字写的扭曲歪斜,显然出自农人之手。
此时山神庙的庙门是向内开着的,站在庙外可以看到庙内供奉着一尊站姿山神泥像,山神像塑的不伦不类,头上盘有道髻,面孔却是丰腴的佛祖脸庞,嘴角画有四撇胡须,身上披着一件褪色的破斗篷,手里提着的是一只木雕宝剑,世间自然不会有神仙长成这般模样,想必是农人一知半解之下胡乱捏塑而成。
神像前放有一张供桌,供桌也并非长方形装,而是一只缺了腿的方桌,想必是富贵人家舍弃的,方桌上放着三只海碗,权作香炉,除此之外山神庙里别无他物。
莫问站立门外,打量着庙中地面,地面上落满了灰尘,并无脚印,说明此处已经很长时间没人来过了。
为策万全,莫问探手抽出黑刀刺向庙宇外墙,黑刀径直刺入,表明这宽厚墙体也无异常,只是寻常泥砖。
就在此时,莫问感知到黄素素离开了平州城,向此处移动,气息只有一道,魏霸天并没有跟来。
莫问迈步进入山神庙,缓步走向那座神像,到得近前黑刀再度刺出,泥胎瞬时前后贯穿,其中并未藏人。
到得此时,莫问开始怀疑黄素素当真是发了花痴,于此同时开始犯愁是不是趁机抓走它,它孤身前来表示相信他,若趁机抓它似乎有失光明。
就在莫问踌躇之际,黄素素已然来到庙外,它并未撑伞,也没有穿着蓑衣,一身薄衣遭雨淋湿之后紧贴身体,凹凸有致,黑白隐约。
“你真来了呀?”黄素素快步进入山神庙,欢喜的看着莫问,“你的伤怎么样了?”
“只要抓了你就可以逼迫魏霸天交出平州,我为何不来?”莫问面无表情。
“你想要平州再简单不过了,用不着抓我,我带老魏走就是了。”黄素素媚笑出声。
“只要你们离开平州,我不与你们为难。”莫问说道,他的目标是夺回赵国失地而不是与这些异类拼命。
“走可以,但我不能就这么走了。”黄素素上下打量着莫问,彷如野兽注视着猎物,也彷如酒鬼瞪着酒坛。
“你想做什么?”莫问说话之时并未放松警惕,外面下有大雨,令他视听受阻。
“奴家活了一千多年,还从未见过你这等俊美人物,”黄素素眼神迷离,说话之间竖起一指,“一次,一次就好,无人知道,今夜我就回大鲜卑山,老魏肯定会跟我回去。”
“哈哈,魏霸天受伤倒地之时,你看向我的眼神可不友善。”莫问出言笑道,他有自知之明,论身形他不如百里狂风,论样貌逊色于夜逍遥,黄素素虽然表现的极为动情,却绝不是为了求欢,背后定然有险恶的目的。
“我知道你信我不过,不若这般,今夜我就带老魏离开平州,三日之后的此时我再设法回到此处,那时你已经取了平州,届时你再偿我夙愿,可好?”黄素素说话之时胸脯快速起伏。
莫问不由得愣住了,他未曾想到黄素素会提出这样的条件,竟然肯率先让出平州城。
“你信我不过,我却相信你,就这么定了,我即刻回去收拾行装,待得老魏睡醒就离开平州,三日之后此处再见。”黄素素深情的看了莫问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且慢。”莫问急忙喊住了它,他要靠自己的实力攻下平州,而不是靠这妖精让步,万一这妖精真的让出了平州,他若不与之亲近,反倒成了言而无信。
黄素素闻声止步回头,侧目看向莫问。
“我要拿下平州并不是难事,无需你们相让,”莫问皱眉摇头,“今日我亦不难为你,放你回去,七日之内我定会攻下平州,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若识得时务,当早日离去。”
“倘若你我欢好,我绝不会对外人说出半句,此处无人,你也无需有所顾虑。”黄素素迈步向莫问走来。
“我乃上清道人,你乃肮脏妖物,我绝不会染指于你。”莫问冷哼过后向门口走去,蒲雄猜对了,他真的无法趁机捉住黄素素,这有违君子之道。
“不准走!”黄素素闪身到得门前,伸出双臂挡住了去路。
莫问皱眉止步,黄素素此时形同赤身,他不愿触其皮肉。
“又没有人知道,你怕个什么?”黄素素说话之间褪下了身上的纱衣,它所穿只有这一件纱衣,纱衣落地,彻底光身。
莫问见状陡然皱眉,他之前虽然也曾遇到过黄鼠狼,却并不熟悉这种动物的性情,故此难以判断黄素素此等行径究竟是天性使然还是季节的缘故动了春心。
虽然儒家有非礼勿视的古训,莫问却并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直视着黄素素,以防它忽然暴起突袭。
“我没有携带兵器。”黄素素缓步向莫问走来。
“不知羞耻,不要逼我杀你。”莫问冷哼出声,虽然言语阴冷,却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我确是不知羞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原来世间真有一见钟情,就一次,让我记住你就好,就一次。”黄素素并未停步。
莫问闻言再度皱眉,黄素素不动之时他丝毫不为其所动,但真正的诱惑是在移动中产生的,阴阳相吸发乎本性,哪怕这女子内心如何肮脏,本质如何污秽,单是一张漂亮光滑的外皮所产生的邪恶诱惑就不是常人所能抵御的。
“放肆!”莫问杀机一现,抽刀在手。他此时是真的动了杀机,但动了杀机的原因不是这肮脏的黄鼠狼对他不知廉耻的引诱,而是这妖精的下流举动竟然令他内心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想要对黄素素进行惩罚摧残,蹂躏和破坏。
“杀吧,我知道你下的了手。”黄素素展开双臂向莫问走来。
“你若寻死,我就如你如愿。”莫问扬刀作势。
黄素素仍未止步,而是缓慢的逼向莫问,“你下不了手的,你舍不得杀我。”
莫问此时即将退至东墙,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一丝极为缓慢的喘息声自身后土墙传出,这声极其细微的喘息声令他心中豁然开朗,与此同时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女人做戏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第二百零二章 意外收获
身后土墙内传来的呼吸之声缓慢而细微,表明土墙内藏有修为不低的刺客。黄素素选择雨天邀他前来,为的就是以雨落的声音掩盖土墙内刺客的呼吸声,先前的卖弄风騒和看似卑微的表白以及此时的步步紧逼只为了达到一个目的,那就是令他自动退至东侧土墙,便于隐藏在墙内的刺客自背后偷袭刺杀。
黄素素的计划可谓天衣无缝,这个妖女想必阅人无数,摸清了男人的心理,极尽苦情做戏之能事,以此令他放松警惕,倘若不是那刺客喘息声略粗,再退后三尺立刻就会遭受偷袭。
莫问年纪尚轻,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识破了黄素素的奸计之后顿时怒气上涌,但他脸上的表情原本就带有愤怒,故此黄素素并不知道莫问已经识破了它的伎俩,展臂挺胸再度上前一步,“我知道自己体秽不洁,配你不上。”
莫问闻言更加气怒,黄素素来到之后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清高和冷艳,而是一味的自嘲自辱,说自己的短处,这是一种极为高超的处事手段,这种自嘲自辱可以大大减轻对方对它的厌恶,这种手段适用于那些臭名远扬者,一个道德败坏的婬邪Lang子倘若冲一无知少女低头含泪,‘我知道我道德败坏,我知道我做了太多的错事’,这并不表示他有悔改之心,只是他的一种卑鄙而高超手段,但凡擅长自嘲之人都是品行有缺陷的人,坏人可能会说自己好,但好人永远不会说自己坏。
“你说对了,我确实不会杀你。”莫问归刀入鞘,到得此时他反而冷静了下来,黄素素是不能杀的,此人要留下挟制魏霸天。对方既然擅长做戏,那便陪它做上一场。此外他之所以没有立刻出手是趁机争取时间考虑问题,而他所思考的是这藏于土墙之中的是谁,这座山神庙的四面土墙宽约一尺二寸,这样的宽度藏不住身材魁梧之人,且进庙之前他并未发现庙外有踩踏的痕迹,那墙内的刺客是怎么进到墙中的?
黄素素闻言面露感动神情,甚至有些喜极而泣,快步上前想要搂抱莫问。
莫问站立未动,没有闪躲也没有后退,黄素素的所作所为令他感觉到恐惧,它伪装的太像了,做的极为自然,任何人在感动之下都会快步向对方跑去,但是黄素素快步上前的真实动机却极为阴毒,它要假装收身不住,顺势将他推向东墙。
二人之间间隔本就不远,黄素素顷刻之间就到了近前,莫问并未容它近身,而是陡然提气,双拳齐攻黄素素前胸,由于怒火中烧,这两拳是用了十成力道的,双拳所至黄素素倒飞而出,惨叫着撞破西墙跌于庙外草丛。
莫问以双拳攻它前胸并非单纯为了解恨消气,而是有更深的考虑,他不敢攻击黄素素的气海,所担心的是万一黄素素没了灵气变不得人形,怕那魏霸天弃它而去。攻击前胸是明智的选择,既可以消气又可以将它震晕。
将黄素素砸飞之后,莫问并未再去管它,而是变拳为掌快速回身击向东墙,用刀只能削其一线,恐有遗漏,只有将东墙震飞才能确保那刺客无处藏身。
双掌击出,灰尘纷飞,东墙出现了一处一丈见方的缺口,但击出的泥砖碎屑之中并无人影,墙体下方出现了一处两尺左右的圆洞,洞口原本有泥土覆盖,震动之下泥土跌落,地洞这才显露了出来。
见到地洞的同时莫问闻到了一股臊气,这股气息令他感觉有几分熟悉,仿佛在何处曾经闻到过,不过电光火石之间也容不得他详细回忆,快速靠近地道侧身下望,只见一只家猪大小的黑毛老鼠自上方跌入坑底的泥土中钻了出来,正在转身想要钻进通往东方的地道。
“没有妖气的老鼠!”莫问见状瞬时想到此物就是先前于牛州偷袭前任国师的黑鼠精。
见到这只黑鼠精,莫问立刻纵身跳下地道,这黑鼠对他的意义可比黄素素重要的多,此物关系到老五与阿九能否脱去妖气。
庙宇下方的地道很是狭窄,落下之后莫问立刻甩去了鹤氅,快速钻入向东的地道,由于反应及时,进入地道之后那黑鼠精尚未逃远,一条长长的粗尾还拖在身后,莫问恐其逃脱,快速探臂伸手抓住了那条长尾,那黑鼠精的长尾很是滑手,猛挣之下几乎抓握不住,莫问有感,急忙旋手反扣,待得抓牢之后立刻以双脚别住洞口,向外大力拖拉。
那黑鼠精现出原形意欲逃走,未曾想被莫问拽住了尾巴,它自然知道被莫问拖出地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惊恐之下四爪急刨,尖叫着想要挣脱。
莫问双脚别住洞口,有着力之处,那黑鼠精自然挣脱不得,但它有家猪大小,亡命之下力道甚大,莫问也拉它不出,双方陷入了进退两难的胶着。
不知是过于惊恐导致的失禁还是意欲逃脱而故意为之,那黑鼠精竟然自股后喷出尿来,地道很是狭窄,莫问无处可躲,瞬时被淋了个正着,地道之中本就十分憋闷,如此一来更是腥臊恶臭,莫问无奈之下只得屏住呼吸奋力再拉,双方各自用力之下,鼠尾发出了骨节响声。
莫问听到声响,知道倘若再行斗力,鼠尾最终会不堪承载而断裂,短暂而急切的思索之后,莫问做出了一个危险而大胆的决定,缩回了攀别在洞口的双脚,任凭那急于逃命的黑鼠精将他拖入地底深处。
地道狭窄憋闷,进入这种狭小的空间,每个人都会心生恐惧,莫问也不例外,地道距离地面至少有一丈深浅,他很清楚自己在躺卧的情况下冲不破这么厚的土层,倘若发生意外,将会被闷死在这狭窄漆黑的地道里。
但这只是人本能的反应,理智上他感觉并不会出现这种意外,因为这里不是黑鼠精的老巢,它只是临时挖掘了这条地道,这条地道应该不会很长,也不应该有岔道,按照常理来说很快就能到得地道的另一端。
自我宽慰的同时,莫问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紧紧的抓着黑鼠精的长尾,由于地道很是狭窄,黑鼠精无法调头,就算它想断掉尾巴也不能够,故此只要抓住了黑鼠精的尾巴,就能安全的离开地道。
莫问所料不差,没过多久他便察觉到闷热的地道里有了一丝凉意,这表明此处离地道出口已然不远了。
临近洞口,一直在地道中狂奔的黑鼠精逐渐慢了下来,见此情形莫问暗自皱眉,这只黑鼠精自然知道将他拖出地道定然会被擒拿,此时定然是在思量脱身之计。由于那黑鼠精不得转身,故此他并不怕它耍诈,只是担心它会喷出粪便,先前那一泡臊尿已然令他极为反胃,倘若再出秽物,定然要严惩这黑鼠精,扒皮抽筋也不解恨。
那黑鼠精确实是在思考脱身之计,好在它并未干出那龌龊事来,只是以两条后爪不停的向后刨土,莫问无处可躲,只能闭目低头避那尘土,与此同时思量怎样将它逼出地道。
就在此时,莫问忽然察觉到魏霸天的气息出现在了附近,根据其移动方位来看,当是冲着受伤的黄素素去的。
感知到魏霸天的到来,莫问心中暗自焦急,魏霸天道行不浅,他能感知到魏霸天,魏霸天同样可以感知到他,必须在它赶来之前自这狭窄的地道中离开。
那黑鼠精的尾巴着实不短,莫问竭力探臂也够它不着,心念一转,改以左掌催出灵气隔空攻它,那黑鼠精吃痛不过,再度向前奔跑,莫问恐其中途再停,频频出掌催逼,彷如扬鞭打马一般的将那黑鼠精赶出了地道。
地道出口位于山神庙东北四里外的一处山坳,此时大雨仍然未停,地面泥泞不堪。
出得地道,黑鼠精得了自由,立刻转身咬向莫问右手。它得了自由莫问同样得了自由,被这龌龊的东西喷了一头的骚尿令他很是气恼,见黑鼠精利齿咬至也不抽手,而是以双手抓其粗尾,原地旋身助力将那偌大的黑鼠精撇扔了出去。
将黑鼠扔出之后莫问随即晃身追上,不待其落地,凌空再补一脚。那黑鼠已经被吓的魂不附体,受此重创更加发懵,也不知道自空中调整身形,落地时脊背着地,跌了个七荤八素。
但它终究有些道行,并未就此摔晕,落地之后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尚未分清东南西北莫问已经再度跟上,抬手直取其七窍神府,一掌将那它打了个五体投地,晕死当场。
莫问来不及喘息,负了那黑鼠精向山神庙掠去,在山神庙门前恰好与抱着黄素素的魏霸天撞了个正着,黄素素此时双目紧闭,也处于晕厥之中。
二人各自携带一人,相隔三丈怒目对视,彼此心中皆有怒火,却又都明白此时有所拖累,不宜动手。
“老子早晚得弄死你。”魏霸天留下一句恶狠狠的言语,带着黄素素向南掠去。
“就知道胡吹大气,已然说过三遍了。”莫问还以冷哼,回返山神庙找回鹤氅,扛着那死猪一般的黑鼠西掠回营。
营地官兵遵他指令,正在严密警戒四周,蒲雄见他回返,立刻跑来迎接。
“真人竟然真的抓了那妖女!”蒲雄冒雨上前探手想要代劳。
“你何曾见过黄鼠狼长成这般模样?这分明是一只老鼠,你莫要伸手,可别走脱了它。”莫问摇头笑道,转而快步回营。
蒲雄闻言大感疑惑,说好去抓黄鼠狼的,怎么扛了只耗子回来……
第二百零三章 百里陵墓
进到大帐,莫问放下那只昏迷的黑鼠,去了鹤氅,画写定气符咒三道分置其三面,转而走出营帐借雨水冲去身上秽气,回返内营换上了干净的道袍。
“真人自何处擒得这妖物?”蒲雄接过杂役端来的暖身热茶转递莫问。
“自那山神庙中,此物藏身墙内意欲害我,被我察觉并擒了来。”莫问接过茶水坐进帅座,长出了一口粗气,此番没有白忙,抓了这黑鼠精比抓住黄素素更有用处。
“这妖物有何用处?”蒲雄疑惑的问答。
“你不是外人,我亦不瞒你,这黑鼠与战事无甚用处,与我私人却大为有用,”莫问抿茶过后放下茶杯,“但凡异类化人终究难脱妖气,此物不知为何竟然毫无妖气,我有心助我一异类友人褪去妖气,此物就是线索。”
“末将去帐外守着。”蒲雄识趣的告退。
“留下吧。”莫问冲蒲雄摆了摆手,转而离座站起走到那黑鼠精近前抽出黑刀戳它,黑鼠精吃痛苏醒,尖叫着冲向帐门,刚刚冲出便被无形屏障给挡了下来,再向北冲仍不得出,挖土掘地也挖之不开。
莫问没有出言喝止,而是站立一旁,冷眼看那黑鼠四方冲撞,胡乱刨挖。
几番尝试终不能离开这道无形屏障,黑鼠精抖身变化人形,跪倒在地冲莫问磕头不已,“真人饶命,真人饶命。”
同样是妖物幻化,同样是雌性,黄素素生就一副媚人面孔,而这货则生的好生吓人,面凸嘴长,双眼如豆,嘴角还长有细长白须。
莫问闻言并未答话,而是转身看向蒲雄,蒲雄会意,脱下自身常服递与莫问,莫问接过扔给了黑鼠精,此物虽然丑陋,却终究是个女身,赤身不雅。
这黑鼠精胆子不大,见袍子扔至,惊恐的闪至一旁,待得袍子落地不见异常,方才抓过袍子裹住了自身。
“姓甚名谁?”莫问后退几步,落座发问。
“奴婢宵玉兰,真人饶命,我也是被那刺猬逼迫方才行刺真人,奴婢自那墙中听得真人言语,得知真人乃正人君子,光明英雄,奴婢好生敬佩,已然决意抽身离去,真人饶命,奴婢当真没有害你之心呀。”黑鼠精为求活命狡辩撇清。
“这妖女意欲行刺于我,该当何罪?”莫问没接宵玉兰话头,而是转头看向蒲雄。
“回真人,按照本朝律例,行刺王侯当千刀万剐,株连三族。”蒲雄高声回答。
“啊!”黑鼠精闻言顿时亡魂大冒,惊恐之下再度遗出尿来。
“稍等片刻,看那魏霸天来不来救它,若是魏霸天不来,它便毫无用处,日落时分将它正法。”莫问随口说道。
“得令。”蒲雄高声应答,随即说道,“我军将士已然许久未曾见肉,这妖精很是肥壮,炖煮了正好解馋”。
莫问微笑点头,要想让这黑鼠精言尽其实必须用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先绝了它求生的念想,再给与一线生息,届时方才能够问出真话。
“真人饶命,奴婢知道这城中情形,可说与真人。”黑鼠精磕头乞命。
“黄素素已然被我打伤,魏霸天一人奈何不得我们,待得雨停我军便会攻取城池,你那情报无甚用处。”莫问还刀入鞘,回返帅座再端茶杯。
“奴婢愿意弃暗投明,将功补过,挖出一条通往城中的地道,这样贵军就能少伤兵丁。”黑鼠精千方百计的想要活命。
“放虎归山必留后患,一旦脱了禁锢,你还不马上走脱了,到时我自何处寻你去。”莫问摇头说道。
“恕末将插言,真人法术通天,明辨阴阳,这妖精怎能逃的出真人法眼?”蒲雄佯装不懂,出言配合。
“你有所不知,这妖精竟然无有妖气,道门中人难以察觉,”莫问摇头说道,“先前行刺护国法师的也是此物,此物不除,会有不尽的后患。”
“真人慈悲,放奴婢一马吧,奴婢定然洗心革面,鞍前马后跟随真人,朝夕听训,多立战功,以补前过。”那黑鼠精见莫问杀它之心甚决,泪涕俱下,哭喊求饶。
“若是你未脱妖气,我当考虑留你性命收归麾下,但你无了妖气,一旦离了此处,当失去控制,万不能留你。”莫问摇头说道。
“奴婢是真心弃暗投明,愿意将内丹交由真人收管,待得立下功劳,再还与奴婢。”黑鼠精哭相很是难看。
莫问没有接它话茬,这黑鼠精看来是真心想要活命,不然不会主动提出交出内丹,但它自始至终并不提及自己是如何脱去妖气的,若不是它认为那事不值一提,便是它刻意回避,故意不说。
如果是前者,当可直接发问,倘若是后者,贸然发问,这黑鼠精就有可能撒谎。
“真人,那魏霸天到现在未曾到来,想必是决心舍了它了,还是早些杀了,免得夜长梦多。”蒲雄说道。
“也好!”莫问手提黑刀,缓步走向黑鼠精。
“真人饶命啊!”黑鼠精见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喊过之后现出原形再度冲撞,冲撞不出又幻化人形磕头乞命,情形着实可怜。
“罢了,我有几个问题问你,若你如实回答,我当权衡是否留你性命。”莫问心软,不忍心再吓它。
“多谢真人不杀之恩,奴婢愿意给您当牛做马,呜呜~”黑鼠精看到了一线生机,喜极而泣。
“我且问你,你是何来历?”莫问随口问道。
“回真人问,奴婢是那不咸山中的山鼠,八百年得成人形,受了腾格里祭司的蛊惑才来为难大赵的。”黑鼠精立刻回答。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不咸山是东北的一处山脉,占地极广,当有数千里。
“我再问你,这平州城中有多少燕国兵士?”莫问再问,这个问题和之前的那个问题其实没什么意义,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根据黑鼠精回答的快慢,来甄别第三个问题的真假。
“好似有四五千人,具体多少奴婢不知。”黑鼠精回答的仍然很是快速。
“我再问你,你是如何隐去妖气的?”莫问佯装随意,问出了他最为关心的问题。
黑鼠精见莫问问出这个问题,脸上瞬时现出一片死灰,“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真的不知道,它们也多问我是如何脱了妖气的,但奴婢自家都不知道,真人饶命,奴婢是真心不知,绝不是有意隐瞒。”
莫问和蒲雄闻言面面相觑,二人做戏恐吓为的就是问这个问题,未曾想得到的却是这种答案,但是看那黑鼠精的神情,好似是真心不知,而非有心隐瞒。
“你何时可以幻化人形的?”短暂的沉吟过后,莫问出言问道,既然得不到明确答案,就只能逐渐推敲。
“回真人问,奴婢于两百年前得以幻化人身。”黑鼠精唯恐莫问不信,回答的很是快速。
莫问闻言眉头微皱,热血的兽类都在五百年左右幻化人形,这黑鼠精六百年化人不算早,这表明在之前的六百年,它没什么奇遇和造化。
“幻化人形之后,你吃过何种奇异之物?”莫问问道。
黑鼠精闻言愣住了,见莫问皱眉,急忙出言解释,“真人切莫误会,奴婢这些年吃了太多的东西,实在记不全了。”
“较为奇异的食物,你好生回忆一下。”莫问说道。
“只吃过一株成形的千年人参,旁的都是些常吃的。”黑鼠精回忆片刻出言回答。
“只吃过人参?”莫问面色转冷,不咸山较之昆仑山还要偏远,渺无人烟,灵物当不会少,这黑鼠精不可能只得过一颗人参。
“真人明鉴,那山中确有很多奇异的果子和好物,但那些都是有主之物,奴婢也不敢染指啊。”黑鼠精急忙解释。
莫问闻言面色转缓,这黑鼠精说的也有道理,但凡神异的灵物都有异类守护在旁,这黑鼠精虽然能够幻化人形,其本身修为却并不高,况且它胆子不大,想必也不敢去偷抢。
“你是何时脱去妖气的?”莫问再问。
“奴婢若是说不知道,您定然会生气,但奴婢真的不晓得,在此之前奴婢一直住在山里,自己都不知道何时脱了妖气。”黑鼠精哭丧着脸答道。
莫问闻言无奈叹气,黑鼠精说的当是实情,妖气是修行中人所能感知到的,它之前并未遇到过修行中人,自然无从知晓自己脱了妖气。
这黑鼠精既然自己无从知晓,那就只能帮助它回忆,沉吟良久之后,莫问想起一事,“你平日以何为食?”
“但凡能吃的都可以果腹。”黑鼠精回答。
“最爱何种肉食?”莫问叹气过后出言发问。
“蛇。”黑鼠精立刻回答。
“你好生回忆一下,自何时起你捕蛇开始容易起来。”莫问隐约看到了一线希望,除了修行中人,蛇类也有敏锐的感官,它们可以察觉到潜在的危险,而它们感知的依据也是妖气。
“六十年前。真人是如何知道这些的?”黑鼠精愕然问道。
“在捕蛇变的容易之前,你吃过何种奇异灵物?”莫问紧张的追问,想尽办法终于将黑鼠精脱去妖气的时间确定在了六十年前。
“没有,没吃过。那时奴婢刚被一蛇怪抢占了洞府,漂泊在外好生悲惨,哪会有灵物可吃。”黑鼠精连连摇头。
莫问闻言大为失望,老鼠是最不挑食的动物了,这只黑鼠精在山中自然是遇到什么就吃什么,兴许只是无意之间咬了一棵草,或者是吃了一枚看似无奇的果子。
“奴婢想起来了!”就在莫问失望之际,那黑鼠精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莫问闻言紧张直视,未曾想黑鼠精竟然连连摇头,神色亦变的很是黯然,“不是。”
“你想起了什么?”莫问急切的追问。
“我曾在地下吃过一株蕈草,但那是奴婢这辈子吃过的最难吃的东西了,闻着香甜,入口却奇臭无比。”黑鼠精难受的神情表明时至今日它仍然对那蘑菇的臭味记忆犹新。
“那蕈草长于何处?”莫问问道,有时候灵物并不一定就可口,实则多数灵物都是难以下咽的,因为其五行属性强烈,并不好吃。
“在一处坟茔下面。”黑鼠精回答。
“坟茔有多大?”莫问疑惑的问道。
“有一座山那么大,当有一百多里。”黑鼠精说道。
“不咸山中有很大的坟茔?”一直在旁聆听的蒲雄插嘴问道,这句话看似是对黑鼠精的发问,实则是对莫问的提醒,因为不咸山是深山老林,不可能有坟茔,更不可能有一座山那么大的坟茔。
“有,是真的,就在五龙岭,还有墓碑。”黑鼠精手指东北。
“墓碑上面写有何字?”莫问沉声问道,之前他已经很是失望,此时除了失望还生出了愤怒,一百多里的坟茔已经不是坟茔,而是超出皇陵数倍的超大陵墓,不咸山不可能出现这种陵墓,黑鼠精在撒谎。
“奴婢不认字儿。”黑鼠精哭丧着脸摇头说道,话语说完,见莫问面色不善,急忙出言补充,“奴婢还记得其中几个字的样子。”
“写出来。”莫问拿过纸笔扔进了无形屏障。
黑鼠精拾起毛笔,满把抓握,回忆书写,良久过后写下三个字,自己审视过后连连摇头,“不对,不是这样的。”
莫问闻言又递了一叠纸张,黑鼠精写了三张,到得第四张方才满意,双手捧起,等莫问来拿。
莫问探手自禁锢之中拿出了那张白纸,上面歪斜的写着三个字,虽然写的丑陋,却勉强能够辨别。
看罢这三个字之后,莫问不怒反笑,“你可知道你所写的这个人是谁?”
“奴婢不知。”黑鼠精愕然摇头。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你一心求死,我便偿你夙愿。”莫问森然开口。
“真人饶命啊,我真的没骗你,也许是我记错了,我再写。”黑鼠精尖声喊道。
蒲雄在旁感觉疑惑,探手拿过莫问手中纸张,看罢之后低声说道,“真人,它可能没有撒谎,这是前朝所用的隶书。”
莫问闻言皱眉看向蒲雄,蒲雄抬手北指,“不咸山当年也的确有部分区域在魏国的疆域之内……”
第二百零三章 魏王曹操
莫问闻言没有立刻接话,黑鼠精所写的三个隶字为‘魏武王’,历史上的武王有很多,但魏武王只有一个,那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此人亡于两个甲子之前,其为人品格后世褒贬不一,有赞他胸怀雄才大略,为不世英豪者。亦有骂他违逆犯上,篡夺汉室江山者。
“这三个字位于墓碑上首还是下端?”莫问沉吟过后冲那黑鼠精问道。
“在中间。”黑鼠精立刻回答。
莫问闻言眉头微松,按照墓碑的书写规制,墓碑上首为后人加封的谥号,墓碑下端为陵寝地处,魏武王三个字就应该在中间,这黑鼠精未曾受他误导,表明它所言不虚。
“那墓碑上当有不少字迹,你为何唯独记住了这三个?”莫问再问。
“这仨字儿是金色的。”黑鼠精答道。
莫问与蒲雄闻言面面相觑,黑鼠精所说正是帝王陵碑文的规制,寻常人等,包括官员和王侯的碑文名号也只能是无色或黑色,黄色为帝王专用,换言之不咸山中那处巨大的陵墓极有可能就是曹操的陵寝。
“你所说似真似假,若你所言不虚,在其墓碑左下当有子嗣红字名号。”为求真相,莫问再度出言误导。实则帝王的碑文上是不会缀有后代姓名的,更不会用红字书写,因为按照正统正确的殡葬路数,墓碑上的碑文,包括后世子孙的名号都只能用黑字,红字为墓主人死去的子嗣所专用,如次子为父亲立碑,长子死于父亲之前,立碑时需加上长子名号,此时长子名号就用红字,除此之外红字绝不能滥用,不然便是大凶。
黑鼠精刚刚停止发抖,闻得莫问言语再度开始哆嗦,惊恐之下并未接莫问话头。
“那墓碑上可有红字?”莫问逼问。
“好像,好像,好像没有。”黑鼠精犹豫良久没敢撒谎。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蒲雄不是道门中人,对于丧葬之事不甚了解,但他根据莫问转缓的神色猜到了莫问是在诈那黑鼠精。
“你吃过那蕈草之后是否身轻体健,大长精神?”莫问走向桌案,提壶倒茶。
“那蕈草着实难吃,奴婢误服之后接连数日呕吐难止,几乎丢了性命,怎会大长精神?”黑鼠精哭丧着脸连连摇头。
“可曾腹泻?”莫问追问。
“没有。”黑鼠精回忆片刻,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长出了一口粗气,到得此时他已然确定是那株蕈草令得黑鼠精褪去了妖气,因为若是寻常中毒不会没有腹泻。没有腹泻却有呕吐,这种情形与道家练气时排除浊气有些类似,由于体内气息不走肠经,故此体内浊气都是伴随呼吸自口鼻排出的,无有大泻三天就能排除浊气之事。
莫问倒茶过后并没有自行饮用,而是走到无形屏障近前,将那茶水递向黑鼠精。
黑鼠精见状面露喜色,双手接过茶杯连声道谢,莫问与它茶水表明不会杀它,性命终于保住了。
“你对此事作何感想?”莫问转身落座,指着蒲雄一直拿在手中的纸张问道。
“是他。”蒲雄的回答简单而肯定,言罢不待莫问发问,便主动解释断定的根据,“世人皆知他在豫郡安阳的陵墓乃是其众多疑冢之一,其棺椁并未埋在那里。而他真正的陵墓位于何处却无人知晓。此人生性多疑,想常人之外,将真陵安于不咸山,符合他的行事之风。”
莫问闻言点头赞同,安阳也在豫郡,距离他的家乡西阳并不远,乡人都知道安阳的武王陵并非曹操的真墓,只是其疑冢。
“此人乃用兵圣手,故此末将对他多有揣度,据末将所知此人虽然提倡薄葬,实则只是做戏于天下人,想他一代枭雄,怎会空身下葬。”蒲雄再道。
莫问微笑点头,一个朝代的殉葬之风与这个朝代的国力有一定关联,国力强盛,陪葬物品通常就比较多,反之亦然。但这并不是主要原因,决定一个朝代是薄葬还是厚葬的主要原因是当权者下达怎样的命令,众所周知曹操是提倡薄葬的,提倡薄葬主要是为了保持国力,若是大量金银被埋于地下,天长日久国力势必耗损。曹操提倡薄葬影响深远,魏晋时期的墓葬,陪葬器物要远远少于秦汉时期。
“末将不是汉人,对汉事所知甚少,胡乱猜测也不知道对错,真人如何看待此事?”蒲雄讲过两点便不再多说,至于是他真的所知有限,还是懂得不抢主上风头的为臣之道,就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你是将军,在你眼中他是用兵圣手。我是道人,在我看来此人只是道家信徒,道家与儒家皆有事死如生一说,他既然信道自然不会薄葬己身。”莫问随口说道,曹操此人是信黄老的,黄老就是道学,黄巾军的张鲁之所以不投靠刘备而选择投靠曹操,就是因为曹操信道,张鲁视他为自己人。一个信道的人,一个认同事死如生的相国,怎么可能选择薄葬,分文不带,下去之后岂不沦为乞丐?
“真人一语中的,末将拜服。”蒲雄心口如一。
莫问摆手谦逊,转而看向那正双手捧着茶杯打量二人的黑鼠精,“将你得到那蕈草的始末详细说来,越细越好。”
那黑鼠精闻言连连点头,将杯中剩余茶水一口喝干,转而回忆前事。
不咸山很大,有道行的异类多不胜数,它在山中根本排不上号儿,属于受气一流,一甲子之前所住的洞府被一蛇精侵占,它侥幸逃脱,于山中另寻栖身之所,但不咸山虽然广袤,大部分的区域都有异类占据,它到了别人的地界自然受到驱赶和轰撵,到了冬天大雪封山,天气异常寒冷,它为了避寒便打洞钻进了地下。
老鼠终究不是蛇蛙,猫冬之际是要吃东西的,由于外面实在太冷,它便于地下钻拱,寻找蛇虫和那些可吃的草木根茎,长达两月的时间一直未曾钻出地面,而是在地下乱钻,哪里能够获得食物便往哪里去,也没有具体的去处。
两月之后,它闻嗅到了细微的米香之气,循之而去竟然发现一道米墙,米墙之中掺杂了麻丝和红泥,正是它所爱食物,可惜那米墙甚是坚硬,它啃之不动,美味当前它不甘退走,便四处尝试,最终发现越往下挖米墙越软,挖出二十余丈之后终于能够啃动米墙,此处的米墙不再有红泥掺杂,较为可口。外面天寒地冻觅食不易,此处有米墙可以依靠,不虞地道塌陷,既暖和又有食物可吃,往后半月它就一直住在此处,未曾想吃出七尺之后竟然将米墙啃穿了一个窟窿,米墙内侧整齐的堆积着大量的木头,所用树木都是一抱粗细的松柏,叠压的很是严密,但木头与米墙之间有着狭窄的缝隙,自缝隙之中向上攀爬,没有多高便发现木头的上部也有米墙,那株蕈草就生长在上部米墙与下方松木接触的区域,有酒盅大小,呈黄色,散发着浓重的香气,它嘴馋好奇便一口吞食,未曾想那蕈草虽然香气扑鼻,入口却极是奇臭无比,且入口即化,随后便是狂吐不止,吐的虚了免不得钻回地面透气,钻出地面便发现了那座石碑,石碑下有基座,那基座受了日晒很是暖和,它便于那基座之上呆了数日,待得停止呕吐,又想进食,便钻回地下去啃那米墙,未曾想那米墙见了风竟然很快变硬,再也啃咬不动了。
它本欲打洞前往别处啃咬,却察觉到附近出现了几股非常凶戾的气息,安全起见,它便匆忙逃离了此处。
黑鼠精叙述的较为详实,莫问心中已然有了大致的计较,黑鼠精所说的米墙应该就是富贵人家建造墓穴时常用的封土和夯土,掺杂以黏米和麻布的封土和夯土在干燥之后会变的极为坚硬,起到保护陵墓的作用,不咸山中的那处陵墓不但用了黏米,黏米用量还非常之多,甚至达到了能吃的地步,这么做自然是为了让封土和夯土在干燥之后变的更加坚硬,黏米的价格是粟米和谷子的双倍还多,这么多的黏米可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所能承担的起的。此外黑鼠精所说的红泥想必是杀虫辟邪的朱砂,价格也是不菲,这黑鼠精虽然只进到了陵墓的外墙和陵墓的底部并没有进到墓室,但据它所说诸多细节可确定那陵墓当是曹操陵墓无疑。
“那腾格里与你何种好处,你出山相助于他?”莫问沉吟过后出言问道。
“奴婢喜食香油,又爱喝酒,闻之便难自禁。”黑鼠精胆怯的回答。
“好说,自今日起,酒水随你取用。”莫问心中忽然一阵莫名刺痛。
“多谢真人不杀之恩,奴婢当忠心跟随真人,鞍前马后战斗立功。”黑鼠精跪倒在地,磕头感谢。
“我不需你冲锋陷阵,你交出内丹回返后方养尊处优,待得战事毕了随我前往五龙岭效力。”莫问正色说道,世间万物都分阴阳,蕈草也不例外,此物定然还有一株。退一步说,即便此物不分雌雄,也应该遵循天道气数,曹操于两甲子之前下葬,一甲子之前那蕈草被黑鼠精采食,此番又过了一个甲子,想必会再生一株。
黑鼠精闻言先是一愣,转而无奈点头,能保住性命已然不易,岂能得寸进尺。
“真人,此人发迹之初曾设摸金兵卒大肆挖坟掘墓,盗取金银以充军饷,此人见多识广,久病成医,其陵墓之中定然集阳世万般巧计,阴宅千种机关,真人当需三思。”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此事不急于一时,当在驱走燕国之后再行图之……”
第二百零四章 破城
“人一旦得以身居高位,世人便会淡忘其不光彩的发迹历程。待得收复三郡,末将愿追随真人前去掘其陵寝。”蒲雄出言表明态度。
莫问闻言挑眉看了蒲雄一眼,微笑过后点了点头。
“真人可否留内丹于奴婢,奴婢绝不会逃走,也不会胡言乱语。”黑鼠精自屏障内出言央求。
“你若追随于我,燕人便知你已弃暗投明,如若这般燕人定会记恨在心,他日战场相遇定会追杀于你,为求稳妥你不便再度露面。”莫问出言解释,这只黑鼠精大有用处,绝不能让它以身涉险。
黑鼠精听得莫问言语,知道莫问所言不差,但心中仍然不舍得将内丹交出。
“你我相识时日太短,我信你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若是你不愿将内丹交出便留内丹于你,不过却要为你设下铜铁囚笼,你可自行斟酌。”莫问沉吟片刻出言说道。
“若是交出内丹,真人便不囚禁于我?”黑鼠精面露惊喜神情,它原本以为吐出内丹还要遭受囚禁的。
“那是自然,我会为你自黑郡辟出居住院落,平**可四处游走,食物酒水绝不会亏扣短少。”莫问点头说道。
“谢真人宽宏,若是真人无话再问,奴婢这就吐出内丹。”黑鼠精点头说道。
莫问闻言点了点头,那黑鼠精弓背吐出内丹,由于其五行属土,故此内丹为黑黄颜色,如豆粒大小。
这黑鼠精修为不高,失了内丹很快便现出了原形,莫问取过那枚内丹妥善收藏,转而撤去定气符咒还那黑鼠自由。
“每月酒水三十斤,鲜肉三十斤,谷粟一石,够否?”莫问回返帅座看向那黑鼠精,这妖物十分贪嘴,不能让它进食无度,这倒不是供养不起,而是担心这黑鼠精养尊处优之下会养肥长胖,他日掘不得洞。
黑鼠虽然无法说话,却懂得人言,闻言连连点头示意足够食用。
莫问提笔书写信笺,告知石真让出一处院落供养这黑鼠精,所允食物酒水也一并写于书信,写好之后将信笺交予蒲雄,让他分出兵卒回黑郡传信,一并带那黑鼠回去。
“便是四品将军也没有你这般丰厚的用度。”蒲雄接过信笺笑谑的看了黑鼠一眼,转身出帐安排。
为免夜长梦多,传信的兵卒和黑鼠精连夜上路,此时大雨仍然未停,十名兵卒和黑鼠精冒雨西行。
“传令下去,明日四更造饭,五更开拔。”莫问冲蒲雄说道,此时黄素素已然身受重伤,魏霸天一人至多与他打成平手,拦不住大军攻城,此外魏霸天关心黄素素,势必不敢恋战,这一点对己方甚是有利。
蒲雄闻言立刻遵令执行,传令大军早睡早起,养足精神应对明日战事。
二更时分,除了守营哨兵,其他人一律进帐休息,莫问恐魏霸天趁夜色前来偷营泄愤,便于帅帐打坐警惕,与此同时想那曹操陵寝一事,曹操当年为了筹措军饷,大肆挖掘前朝皇陵和王侯官员的陵墓,其中单是帝陵就有梁孝王,西山王,中勼王等七处,王侯和官员陵墓更是不计其数,此人亲自指挥或授意他人所挖的陵墓多是秦汉时期的王公贵胄墓葬,秦汉时期是崇尚厚葬的,而厚葬的墓穴通常有各式各样的护墓机关,这些机关和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护墓方法自然被曹操本人所掌握,他想必会用在自己的墓中,也正因为有着各种护墓机关,所以此人才敢在不咸山的陵墓外竖立墓碑。
一个人生前曾经挖过别人的墓穴,自然会防范自己死后步入同样的后尘,所以曹操的陵墓之中势必是机关重重,此人的坟墓当是世上最难挖的陵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莫问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才不曾立刻动身前往,以一己之力去掘开曹操的陵墓困难极大,很难成功,但人多就不一样了,待得驱走了燕国,收复了赵国失地,可率手下大军前往五龙岭担土搬山,凭借人多使用蛮力将其挖开。
历代帝王的陵墓大多是由皇帝委派大臣根据自己意愿督工修建的,曹操墓自然也不例外,若要掘其墓穴无异于与他斗智,曹操此人心智极深,且有先前所挖陵墓的机关可借鉴,故此与之斗智胜算很低,故此便不与之斗智,扬长避短与之斗力,只要人多这世上无有挖不开的陵墓。
由于驱逐燕国不知何时才能完成,故此进入曹操陵墓寻找蕈草之事并非迫在眉睫,因而莫问想了一个更次便没有再想,他离开蛮荒已经数月,也不知道老五此时怎么样了,还有阿九,阿九需在无名山和蛮荒两处奔波往返,与此同时还要淬炼丹药,定然极是辛苦,若是真能得了蕈草脱去阿九的异类气息,便可与之同床共枕,齐了人伦,全了天道。
魏霸天的气息一直位于平州城内,一夜无有动静,到得次日四更,火头军埋锅造饭,此时大雨已经停止,吃罢早饭军队开拔,留下一千兵卒护卫辎重在后缓行,其余九千人一路急行赶赴平州城池。
中午时分,行出半数,距离平州城还有五十里,莫问再度分兵两路,步卒和骑兵正常行进,骑兵策马前冲。
下罢命令,莫问先行东掠,到得城门百丈处掏出符盒画写紫符一道幻出一只黑甲铁背的蛇龟玄武直冲城门,转而抽身后退,躲避城中燕军可能发出的箭雨。
平州城四门皆被石堆堵住,非体形巨大的神兽不可撞开,玄武疾冲而至,径直撞向城池西门,一声巨响过后城门连带其后的石堆瞬时崩散,只此一举也将莫问耗去半数灵气所幻化的玄武震散。
实则符咒幻化的神兽最是好用,若是可以多次幻化当可所向披靡,但幻化符咒需要耗损大量灵气,尤其是四大神兽,每一次幻化都要折算半数灵气,而他此时拥有的补气丹药只有一枚上品,其他都是些聊胜于无的下品,若是补气丹药耗尽,要凭借自身运转周天恢复灵气将很是缓慢,此时他已然开始犯愁无有丹药将如何施法。
城门被撞开之后,魏霸天自城墙上飞掠而出,快速的向莫问冲来,莫问见状心中大喜,随即晃身迎了上去。
魏霸天先前赔了夫人又折兵,自然气怒非常,此时正圆睁着通红的双眼抓着那对峨眉刺想要与莫问拼命,不过令它没有想到的是莫问冲到近前之后并没有与之交锋,而是快速避过了它向东冲去。
魏霸天急忙止住身形转身急追,莫问只是前掠并不回头,一直到得距离城墙不足两里之处方才停了下来,抽出黑刀与魏霸天缠斗,但动手之际他并无克敌之心,只是一味拖延,他先前闪过魏霸天急冲至城门近处,以及此时与魏霸天在此缠斗,都是为了拖住魏霸天令城中弓兵投鼠忌器之下不敢放箭,由此减少骑兵免遭箭雨攻击。
魏霸天存了报仇之心,一味使用狠辣招式,奈何莫问并不求伤它,只是闪躲,魏霸天伤他不到暴跳如雷,口中大骂污言秽语,滚扫戳刺加紧进攻。
二人争斗之际,赵国骑兵冲至,魏霸天见势不好,急忙冲城墙上的守军高喊‘放箭’,但城墙上的守军虽然听到了它的言语却并没有放箭,因为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弓箭根本就伤不了魏霸天。
魏霸天眼见已然有赵国骑兵冲入城中,高声叫骂着催促守军放箭,但它气怒之下并不知道守军不放弓箭是担心误伤它,只是叫骂守军不听命令,应该尽数斩首。
莫问怕它回过神来说出缘由,便刻意露出蔑视笑容,说那黄素素不知羞耻,如此一来魏霸天更怒,不再冲城墙高喊,改为强攻莫问,各种谩骂言语几乎说遍,到得最后只是重复那句,‘老子非杀了你不可。’眼见骑兵已然尽数冲入城中,莫问便舍了魏霸天,随之冲入了城池,此时城中正在混战,到处都是燕赵双方的兵卒,追风鬼步最擅自狭窄区域变换方位,故此进得城中魏霸天更是追莫问不上,恼羞成怒之下舍了莫问,将怒气撒于赵国骑兵,大肆戳刺击杀,彷如虎入狼群。
莫问见状微微皱眉,骑兵擅长自宽阔的野外突阵冲杀,进了城中并不占什么优势,之前守军已经发现赵军要来攻城,故此西侧城门处聚集了大量的燕国士兵,双方混战之中骑兵损失很大。
短暂的沉吟之后,莫问心生一计,提气高喊,“马将军,你率军杀敌,我去城中杀了那黄鼠狼。”
骑兵将领之中没有姓马的将军,故此莫问喊完并没人答应,而这也正是莫问想要达到的目的,他这声高喊本来就是惑敌之计,自然没必要用己方的一名将领陪葬。
莫问喊过之后,魏霸天立刻离开了战团,向城中掠去,想要赶在莫问之前保护黄素素。
“少伤人命,受降留命。”莫问再度高喊了一句,转而尾随魏霸天向城中掠去,行进之时刻意拉开距离,为魏霸天留下携带黄素素逃走的时间。
常言道关心则乱,魏霸天为了保护黄素素安全,回到营地之后立刻抱了它向东逃走,莫问跟随在后,高喊恐吓,魏霸天受惊,斗志全无,携了黄素素逃出城去。
莫问的本意就是吓它离开,城中守军见魏霸天逃走,立刻开始慌乱,莫问趁机高喊,“魏霸天已然自东门逃走,快来封住东门,免得走脱了燕军。”
此语一出,东墙燕军更加慌乱,众人一同出手搬开石堆开门东逃。
莫问见状长出了一口粗气,平州城四门被堵,犹如一只坛瓮,进攻平州无异于瓮中捉鳖,但此时这瓮中的鳖实在太多,必须放走一些才能占据上风,不然会逼迫燕军作困兽之斗。
此时魏霸天已经带着黄素素逃到了十里之外,莫问沉吟片刻纵身追去,魏霸天和黄素素都恨他入骨,待得回过神来定然会设法报仇,不能放走二人,不然定遭反噬……
第二百零五章 好坏
魏霸天腿短脚短,身法速度本就逊色于莫问,此时带了一人行动更慢,三十里后便被莫问追上并拦了下来。
莫问手持黑刀挡住了魏霸天的去路,皱眉直视着魏霸天和它抱着的黄素素,黄素素先前受伤颇重,此时面色煞白,仍未苏醒。
“滚开!”魏霸天腾出左手紧握峨眉刺。
“福生无量天尊,你我各为其主,对敌阵前各用计谋,彼此皆无过错,今日我容你们二人离去,不要再涉足尘世间的是非了,回山中好生修行去吧。”莫问沉吟片刻侧身让开了道路,他做不出趁人之危的事情,希望可以化解恩怨。
“操,老子要走,你拦得住我吗?”魏霸天并不领情。
莫问闻言眉头微皱,魏霸天这种言语表明它并无和解的念头,即便今日放它们离去,它们二人来日也会再来为难于他。
魏霸天见莫问没有答话,冷哼过后自其右侧向东掠去,“你给老子等着。”
莫问本已经有心放它们离去,闻得此语立刻怒上心头,闪身再度截住了魏霸天,“贫道生平从不趁人之危,你放下黄素素与我一战。”
“你们汉人就会装腔作势,我若放下它,你还不马上砍杀了它。”魏霸天大喊一声,怀抱黄素素向莫问冲来,到得近前挺刺疾扫。
“放下黄素素,与贫道公平对战。”莫问挥刀拨开峨眉刺开口说道,魏霸天如此在乎黄素素令他大为感动,有心放二人一条生路,却又担心二人恩将仇报,待得伤好之后回来寻仇。
“去你娘的。”魏霸天大骂一声转身再攻。
莫问抽身后退,趁机凝气于黑刀,待得魏霸天再度冲至,挥刀疾斩其手中峨眉刺,魏霸天擅长双手同用峨眉刺,左右开弓的攻击可以令对方疲于应付,但左右开弓也有其缺陷,那就是单手力道不足,莫问凝足灵气的一刀径直将其左手峨眉刺削飞。
“你夫妇二人自山神庙设计害我在前,我自保伤它在后,你何来这么大的怒气?”莫问一击见功并未上前追杀。
“放屁,老子要杀你还用设计?要不是老子去的早,你小子指不定干出啥事儿来。”魏霸天说话之际身形急动,向北侧山林掠去。
“若不放下黄素素,你定然打我不过。”莫问闪身将其拦回,“若能杀的了我,你可携它离去。”
魏霸天闻言面露凶狠神情,转而迈步向右侧走去,捡回了那根峨眉刺,小心的将黄素素放于路旁干燥处,随即高喊一声,向莫问冲来。
魏霸天暴怒之下出招极为狠毒,两根峨眉刺上下翻飞,专取莫问重穴要害,在此之前莫问已然摸清了它的路数,此次应对从容了许多,不再似上次那般慌乱,但魏霸天来势汹汹,出招疾快,一把黑刀需封挡两支峨眉刺,一时之间也无有便宜可占。
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莫问懂得这一道理,故此前期并不急于伤它,只想消磨魏霸天的锐气,魏霸天若久攻不下势必急躁,届时定会有破绽露出。
由于此时骑兵已经冲入城中,且东门已经打开,缺了魏霸天燕军便是群龙无首,故此莫问并不担心城中战事,专心对敌魏霸天,先前的一道符咒已然耗损了他半数灵气,此时也无心再画写符咒,但凡符咒都需耗损灵气,他所存补气丹药不多,能不用便不用,能省一点是一点。
高手比拼,出招快捷,片刻过后二人便走了十余个回合,莫问心定神稳,攻防有度。而魏霸天心神不宁,出招虽然较之先前更加狠辣却少了高手应有的从容和缜密。
不过莫问虽然察觉到它出招时露出的几个破绽却并没有趁机伤它,与人交手轻敌乃是大忌,他此时尚不能确定魏霸天露出的破绽是其无心为之还是其有心设计。
不多时,西方有骑兵到来,这些都是弃城而逃的燕国骑兵,见到二人之后并没有听从魏霸天的喊叫约束,而是快速策马奔逃,一个舍弃手下兵卒的首领,其手下兵卒也会舍弃它。
魏霸天约束不力,冲那十余名东逃的骑兵高声谩骂,莫问趁其分神,上前一刀将其红袍自左胸至右肋划开了一道豁口,透过袍子的裂口,可以看到魏霸天的前胸有血痕出现,这一情形表明魏霸天也并非刀枪不入,其前胸较之后背要脆弱的多。
魏霸天受伤之后并无惧意,也不理会前胸伤口,双手峨眉刺不再分取莫问周身重穴,而是只攻其下盘。
莫问自然知道魏霸天是想伤及他的双腿,令他行动不便然后趁机逃脱。故此更加刻意防守,出刀只求自保,不求伤敌。
片刻之后,又有一波退兵策马来到,这群人人数较多,当有数十人,各个携带兵器,弓甲齐全,魏霸天见状再度高喊命士兵放箭,但它的叫喊却并无效果,这些人急于逃命,根本不听它的约束。
“你若能保证日后不再回来与我为敌,我便放你们离去。”莫问出言说道,魏霸天脸上露出的失望神情令他动了恻隐之心。
“去你娘的,素素是老子的婆娘,让你看了个臭够不说,你还抓了它的艿子,这会儿又装起了好人,你真叫老子恶心。”魏霸天疯了一般的再度冲了上来。
莫问闻言大为皱眉,魏霸天是个醋坛子,它并没有仔细去想他为什么要攻击黄素素的前胸,只知道他对黄素素的前胸下了重手,在魏霸天看来他轻薄了黄素素,这才是魏霸天生气的主要原因,而这一问题是不可能解释清楚的,调戏他人妻女乃是大仇,换做常人都会报复,更别说怀抱醋坛子的魏霸天了。
“就你们的所作所为杀了你们并不过分,若不是看在你对黄素素甚是痴情的份上,我不会放你们离去,你再不识趣莫怪贫道无情。”莫问仍然试图令魏霸天消除误解。
“你为啥对素素这么好?***娘的。”莫问的这番言语本是善意规劝,但到得魏霸天耳中就是另外一种意味,一个被醋意滋生出了满腔妒火的男人是没什么理智的。
莫问闻言没有答话,手中黑刀砍挥削刺,改防守为进攻,魏霸天数此恶语辱及莫氏先人,令他忍无可忍。
一寸短一寸险的打法走的是以极快的速度和诡异的招式在短时间内制服对手,这样的打法有一缺陷,那就是拖延的时间越长,越难以取得出其不意的效果,时间一长,莫问便摸清了魏霸天的出招习惯,魏霸天习惯自己创造进攻机会,并不擅长随机应变,换言之它不擅长利用对方的破绽,发现了这一点之后,莫问出刀之际刻意歪了半寸,一刀过后魏霸天左手峨眉刺被后震半尺,这样的距离它完全可以中途变招再行进攻,但它并没有那么做。
莫问见状心中有底,出刀时不再全力而为,而是留下了三成力道,挡住魏霸天右手的峨眉刺,回刀之时顺势自其右胸斜划而下,这一刀的力道虽然较之先前那刀较弱,却也破衣见红。
“我乃上清道人,怎会喜欢你的女人?快带它离去吧。”莫问收刀归鞘,他之所以一再规劝乃是因为魏霸天一直不曾扔下黄素素独自逃生,它虽然只是个粗鄙的禽兽,却做着男人该做的事情。
魏霸天闻言没有再度强攻,到得此时它已然明白莫问一直在手下留情,不过令它决定住手的原因并不是这个,而是它相信了莫问对它的黄鼠狼老婆并无非分之想。
二人刚刚停下搏杀,溃败燕军便蜂拥退至,此番到来的乃是败军大部,待得二人有所察觉,那群骑兵已然冲至。
兵败如山倒,由于人数众多,主路无法容纳多马齐驱,大量战马自路边的草地上狂奔,魏霸天见势不妙,立刻舍了莫问纵身回掠,前往保护昏迷之中的黄素素。
它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但它察觉的太晚,落地之后尚未来得及抱起黄素素,马队已然急冲而至,奔驰的战马将它轰然撞飞。
那马匹虽然撞飞了魏霸天,自身也折断了脖颈扑死于地,随后而来的战马遭受阻挡,自后面急停踩踏,黄素素本已身受重创,在诸多战马的胡乱踩踏叠压之下很快现出了原形。
莫问有心救援,却并没有上前,一来是他惧怕再度激起了魏霸天的醋意,结成死仇。二是因为距离太远,救援不了。
疾掠而回的魏霸天见状嚎叫连连,发疯一般的冲入马群试图援救,接连扔飞了数匹战马终于自马蹄下抢出了那只血肉模糊的黄鼠狼,那黄鼠狼此时周身瘫软,头颅扁碎,不问可知是死的透了。
魏霸天见此情形,瞬时大悲,但它尚未来得及发出悲号便被随后冲来的战马再度撞倒。
莫问见状大为皱眉,魏霸天道行不浅,本可凌空拔高躲避马群,但它悲痛之下方寸大乱,竟不知躲避,不管是修行中人还是修行异类,只要不曾飞升就是血肉之躯,魏霸天虽然能耐受刀剑,却并不是真的刀枪不入,它受不住战马铁蹄的疯狂踩踏。他虽然有心放过二人,这二人最终还是没能活命。
就在莫问摇头叹气之际,马群之中传来了魏霸天的怒吼,“臭道士,有多远滚多远。”
莫问闻言大感疑惑,侧目自马群之中寻找魏霸天的身影,就在此时,一只磨盘大小的刺猬出现在了马群之中,莫问见状骇然大惊,立刻晃身闪入路北树林,急速躲向树林深处,就在此时,那巨大的刺猬陡然炸裂,万千锐刺疾飞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