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易学之路——根据真人真事整理记录

  过了几天,我们才知道,原来我们已经被转移到承德监狱。
  这里的环境比不上秦城监狱干净整洁,但却多了点自由轻松。我们一般早上晨练结束,然后吃早饭,上午只有一两个小时的小工厂工作,中午还能休息一两个小时,下午有活干的时候干活,没活干的时候就读读报纸,看看电视上的革命电影,晚上基本上没事做,早早地被赶回牢房。
  我的号码没有改变,依然是“149149”,但是因为有了这帮狱友,心境起了很大变化,不再有“一死狗一死狗”的感叹。好在牢房虽然换了,同牢的人却没有换。我们依然象过去一样,我教他们学看相,也给他们讲我看过的历史小说,他们有时互相点评,闹成一片,简直象过大年,令其他牢房里的狱友莫名其妙,他们的眼神里透出怀疑:怎么坐牢坐出滋味来了?
  当然,我一路来的经历,却没有与他们说过,倒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在当时我正处在深深的后悔之中,很怕别人触到我的痛处。
  在这十个人中,老汤因为有点基础,人也乖巧精炼,学得最快,很得我的欣赏,一改往日的落魄,很快成为牢中的大师兄,经常在我简略点评后,给我作深入的解析。还有学得比较好的是老爷子,他是个老江湖,见闻广博,一点即明。四川人很用功,他的观点很现实,反正坐牢也是坐牢,不如学点东西出去混口饭吃。我给他解析过很多次,学易不是为了混饭吃,而是帮助人趋吉避凶,他虽然不敢反驳,但却一脸的不以为然。学得最慢的是福建人,因为他本来是个渔民,文化不高,记性不好。还有山东人老胡这个粗鲁的绿林好汉,他学习这个完全是因为没其他事好做。还有个学得更慢,经常给大家取笑的,是“科学家”。他不知从那里弄了本用破烂纸片订成的小笔记本,还有支破铅笔头,时不时地写写记记。有时还像背英语单词那样,嘴里念念有词地背诵。全牢最勤奋最努力的就是他了。但每到应用点评时,就他最差,什么都说不出来,别人说了,还掻着头皮,想很久没明白。我估计是因为他的科学思维还没转化过来,也只好由得他了。
  过了大概两个月,我的相学知识也讲得差不多了,老汤已开始跟我学习八字基础了。我鼓励他们在放风的时候,观察其他牢房的犯人,看谁比较有特征,可以作为例证,拿回来探讨。以后假如有机会,也可以想办法验证。
  他们都非常踊跃,每天放风回来,都把自己观察到的例子讲述一番,有些是大家认识的,也有恰巧有与那个人聊过天的,知道人家一点情况,互相一对证,居然也合符合节。他们看学有收获,热情更多兴趣更大了起来,居然把这折磨人的牢房变成了易学的大课堂。
  时光易逝,日月如梭。很快就春去夏来,天气渐热。
  有一天早上,老汤告诉我说:“先生,我昨夜做了个梦,好生奇怪。有个全身通红的红毛鬼要我给他锤锤背,我不肯,他向太上君告了我,我给烧得全身变成了黑炭。”
  我一听他发这样奇怪的梦,又红又黑的,在解梦说中是要受皮肉之苦,警惕起来,对他说道:“你三天之内,行事说话,务必小心,以免惹祸上身。”
  老汤也不敢轻慢,连连点头称是。我看老堂印堂有点灰暗,双颧有点发红,觉得心内隐隐不安起来。
  三天过去,平安无事。我松了口气,也许是我想多了。
  但是想不到,第四天早上,却出事了。老汤一大早就被提出了牢房,中午放风时也不见他的身影,我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面面相觑。到天完全黑了下来,老汤回来了,不过不是一个人走回来的,而是被两个狱警抬着回来的。
  老汤全身伤痕,筋断骨折,满口梦呓,已经昏迷不醒。
  按国内的惯例,一般人被公安拘留,先是关在看守所里,这段时间最是残酷,看守所里环境不好,很多人被关在一起,鱼龙混杂,有势力者勾结看守,狼狈为奸,勒索同牢人钱财,没有就打打杀杀,甚至要为牢头狱霸做泄欲的工具。在没有定罪期间,视犯人家属能力如何,有熟人走关系,舍得化钱的,少受些苦,没钱没势,审讯过堂,调查取证,都会受到各方面刁难折磨。
  但是,一般来说,一经定罪判刑之后到监狱服刑,也被官方称之为“劳动改造”,就很少有皮肉之苦或者其他刑罚。除非你特地与看守作对或者故意怠工,又或者有越狱行为。
  老汤的案子早有定论,服刑数年了,又没有出格的行为,何故今天被打得半死,还没有半句说法呢?大家都气得说不出话来。
  山东人老胡气得吹胡子瞪眼,拳头一挥说:“我们绝食抗议!”
  大家一听,心胸中豪气顿生,同仇敌忾之情顿起,异口同声表示支持。
  大家此时把目光投向了我,我已然成为了他们心目中的长辈师傅。如果是我自己个人,我会立即表示支持,但现在关系到多人命运,因为一旦抗议失败,就会被加重刑期,他们的妻子儿女在失望中也许会变成绝望,加上现在情况不明朗,不能鲁莽行事。
  我说:“大家不要冲动,还是等老汤醒过来,问明情况再说。”
  下午,老汤终于醒了过来,我们在中午吃饭时,特地留了些稀饭带回来。此时连忙喂他喝了几口,他慢慢地缓过气来。
  老汤看大家围在他身边,眼圈红了,对我说:“都怪我不好,连累大家了。”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你给大家说说。”
  老汤叹了口气,说道:“都怪我不听先生所言,想逞能,昨天发现我们队里的看守队长两眉之间有一条细细的,若隐若现的横纹,先生告诉过我,这是一条通奸纹。也是我口风不密,又为了验证出个真假,在昨天放风时,给了我们牢的蒋看守一盒香烟,就与他闲聊起来,问起他们队长有没有相熟的女人,有没有桃花运等等,蒋看守也是个无聊之人,他哈哈大笑说,队长是个风流人物啊,也是色胆包天,他居然敢与小萍好上了。我问他小萍是谁,他警惕起来,问我坐牢怎么知道这些闲话的。我告诉他,我是从看相中看出的。这时有很多人走过来,我们就散开了。想不到晚上的时候,他们把我抓到刑讯室,没说几句就是一顿暴打,那个队长亲自动手,动用了电警棍,一面打一面骂:我叫你胡说!我叫你胡说!哎呀,我这老骨头呀,哎呀。。。。。。”
  说着说着,老汤忍不住叫起疼来。
  我站起来对大家说:“不错!从今晚开始,大家准备绝食抗议吧!”
  众人都不作色,等待着我的解析。
  我平静地说:“一是我们必须闹出点动静来,老汤以后才能保平安。二是这口气难下,我们闹起来,才能惊动他们的上头,等他们为我们破案,谁是小萍,谁动用私刑,只有闹起来,才能大白于天下。”
  大家一听兴奋起来,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当晚,我们同室的十个人,分成三排,每排3人,老汤躺在地上,我们坐在地上,开始示威静坐。
  到了吃饭时间,看守们吹起哨子,催我们到饭堂吃饭,但我们坐着一动不动。管理我们监牢的两个看守都是今天新换的,一看这阵势,没见过,吓坏了,立即报了上去,一会儿看守队长带着几个狱警气势汹汹地扑了过来。
  这个队长姓,我们表面上都叫他“政府”,暗地里都叫他“假小子”。这小子生得瓜子脸,弯月眉,唇红齿白,一口娘娘腔。此人男生女相,性格阴毒刻薄,对犯人非常苛刻,从不假借。听说有点来历,是监狱上头某部门某官员的儿子,典型的“官二代”。
  听平时看守面无意闲聊中,知道此人贪花好色,色胆包天,监狱中其他领导干部的家属夫人,只要有几分姿色的,他都想借机揩油。搞到领导干部们人人反感,个个憎恨,但人人都是头上乌纱帽紧要,个个都敢怒不敢言。这小子也看透了这班上司的心态,更是有持无恐了。
  贾队长用警棍重重地敲击着铁牢门,吼道:“你们干什么?不怕死吗?干吗不去吃饭?”
  老胡怒目而视,大声道:“把人打得半死不活,总有个说法吧?”
  “假小子”把门一脚踢开,冲了进来,一棍子狠击在老胡的头上,鲜血立即从老胡的头上往下掉。
  老胡暴跳起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警棍,对准他的头就要往下敲去,几个狱警从门外一起涌了进来,围住了老胡。
  我一看形势不妙,那些看守大多数也是那姓贾的亲信,他们如果乱下罪名,比如说越监潜逃,当众击毙,或者不服监管,殴打看守,你也没有办法。
  我上前抱住老胡,把他手中的棍子抢过来还给狱警,拉着老胡坐下来,沉默不语。
  那姓贾的举着子,在我们的头上虚晃来虚晃去的,一面破口大骂,他骂的语言非常毒辣,比如就算不整死了你们,也要把你们的祖宗所有女性拉出来什么什么一番,才能解恨。他那声音本来就阴阳怪气,此时越骂越来劲,越骂越精神,几乎把国语所有不能上台面的句子,统统给摆弄了出来。
  骂了大概有一个小时,这小子也许平时不检点,淘虚了身子,终于骂不下去了,他停下来,来了几个深呼吸,忽然间如猛虎下山般把手中的插到了我的下巴下面,厉声喝道:“说,你们为什么闹事?”
  我虽然有两次坐牢的经历,但是基本上没有挨打的经验,上次在南京,给“黑面神”踢了一脚,还差点闹翻了天。这次所谓出卖国家机密事件,我从来就没有被动过一根毫毛就进来了。现在给这不男不女的家伙用警棍抵住下巴,腮边隐隐生疼,如果是从前,我早就与他拼了,但自从坐大牢,失去清明以来,反思以前种种,特别是这次惹祸的事端,都是因为太好胜冲动。坐牢使我变得冷静与忍耐多了。
  我说:“我们的伙食太差,要求改善伙食!”
  同牢的听我改变主意,不提老汤的事,都觉奇怪,大家不知如何作声。
  我急了,大声地重复了一遍:“我们的伙食太差,要求改善伙食!”
  老爷子第一个反应过来,跟着我大呼起来:“要求改善伙食!”其他人见老爷子起了头,也不管明白不明白,一起喊了起来:“要求改善伙食!”
  这时其他牢房的犯人正陆陆续续地吃完饭回牢房,听见我们喊要改善伙食,也许是他们刚吃的那顿饭太差了,也许是他们本来就太多怨气了,起初是有几个跟着喊,接着大家一起喊了起来。这喊声也奇怪,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就像是唱歌经过训练一样,一声声喊得雄壮响亮,还有节奏。
  顿时整座牢房,响声如雷,声震屋宇,气势逼人。
  形势发展至此,完全出乎意料之外,除了我之外,最震惊的恐怕就是这假小子了。
  监狱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警笛声四起,狱警们纷纷拿起武器从其他地方赶过来,包围了我们这座关了几百人的楼层。
  但犯人们并没有妥怯,反而越喊越起劲,声音越来越大起来。
  假小子慌了,带着几个狱警从这个牢房冲到那个牢房,挥舞着警棍,嘴里喊着:“住口!你们给我住口!”
  但这形势谁也控制不住了,谁也估计不出将要发生什么。
  过了半个小时,楼道里传来了话筒的声音:“注意了,注意了,大家不要再喊叫,监狱长来了,监狱长来了!”
  果然过一会儿过来个衣衫不整,满身肥肉的胖子,这就是监狱长姓文的。我们来承德监狱也有一个多月了,也才在一次例行训话中见过他一次。听说此人有个怪癖之处,很是奇异。别人都是爱清洁过了头,形成了洁癖这怪毛病,而此人却相反,不爱清洁爱邋遢,听说平时穿的制服十天半月也不愿意换下来洗一次,这几年来,也没有人见他洗过澡。别人经过他身旁,都会闻到一阵阵臭味从他身上发出。据说他以前在部队是个团长,在反越战中,经过一座山,他突然福至心灵,怀疑前面有敌军防守,立即通报炮兵部队开炮,那时我军备战几十年,炮弹正愁没地方好打,一顿疯狂乱炸之后,部队安全通过,发现若干敌人尸体,给部队的记者往上一报,惊动了此次战役的中央大员首席司令官,他十分赏识这员未卜先知的福将,立即给他提了官职。他专业到这座大监狱当了个监狱长,也是受到了司令官的特别关照的。所以尽管假小子谁都可以不怕,这位深有来头的监狱长,还是不敢得罪的。
  说也奇怪,文监狱长一出现,所有的犯人好像约定下来似的,全部停止了叫喊,变得肃静无声起来。
  监狱长问假小子:“那里先闹的事?”
  假小子用手一指我们那个牢房。监狱长站到我们牢房之外,指着我们说:“你们,选派两个人过来我办公室,快点,不得迟误!”
  我向老爷子一点头,我们站了起来,跟着两个狱警向监狱的行政大楼走去。
  走了大概5分钟,我们到了中间那个位置的一所大房子里。
  房子里非常混乱,几乎什么东西都有,衣服呀,被子呀,盒子工具等等,他的办公桌里也是堆满了书籍棋子,甚至还有一把废弃了的大算盘。
  监狱长坐在桌子后面,杂物遮挡了他,我们只看到他头部的上半部。他抽出了两根烟,红色的大中华,从他那个位置高空抛物一般,飞向我们。然后他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脱了鞋子,把脚伸到了桌子上,我们分明闻到了一股类似动物死尸一样的臭味。
  他倒淡定,手指动动,叫我们坐了下来。就好像对两个来访的客人那样,问道:“说说吧,什么事?”
  我刚坐下,又站起来,他手指动动,又叫我坐下。
  我说:“我们牢房里有个犯人无端被打,生命垂危,我们要讨个说法。”
  监狱长慢条斯理地抽了口烟,问道:“谁打的?为什么打?”
  老爷子抢答道:“是贾队长打的。因为一个叫小萍的娘们。”
  说没说完,一根还冒着青烟的烟屁股从桌子后面飞出,监狱长的的整个脑袋一下子冒了出来。
  他气急败坏地骂道:“我操他娘的逼!这小子连小萍的主意都敢打,看来是不要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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