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门左道》揭示工匠和艺人不为人知的邪术

  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一颗心呯呯狂跳,眼睛紧盯着车窗外面,唯恐黑猫跳下车时我没看到。

  公交车沿着芳村大道前进,到鹤洞新村站时,我看到黑猫跳下了车,急忙跟着下车。这里离上次案发的村子并不远,开车也就几分钟时间,我更加确定黑猫要带我去找的就是状元,谁能想得到他们的窝点被揣掉之后,他们还躲在附近?

  黑猫没有停留,立即向西北方向走,我紧跟着它,并掏出手机拨出了陆南天的号码。我相信他是一个好警察,找他会比打总台电话更快更有效,这件事绝对不能拖延和出错。

  “小许你好。”听筒里面传来陆南天的声音。
  “我可能有了状元的线索,在鹤洞新村站附近,你要多久能带人过来?”

  “如果从附近派出所调人的话,五到十分钟就到……对方有多少人?”

  “不知道,我还在追踪。

  陆南天略一犹豫,果断道:“还是等我调特警队去,你要注意安全,不要打草惊蛇,随时保持联系!”

  “好!”我很满意他的处理,换了是其他警察一定不会这么重视,只凭我几句不确定的话就调动特警,但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状元的危险。

  黑猫在前面带路,穿过了几处旧住宅小区,来到了一片空旷地带,这里有大片的空地和一些破旧厂房,树木茂密,可以看到远处有大型起重机和货船,应该是个小码头。黑猫继续向前,东拐西弯,走了好一会儿,突然停下望着着一栋两层的小屋不动了。那小屋隐藏在树林中,在远处几乎就看不到,水泥的外墙已经脱落,门前杂草丛生,被荒废已久,没有半个人影。
  我有些怀疑,状元那样的人,会住在这种地方?不过也有可能他怕他的同伙供出了他,所以不敢住在人多的地方,躲在这里万一风头不对,还可以从水路逃走。

  我想要靠近一点看个清楚,却被黑猫咬着裤脚扯住了,我猛然醒悟,状元养有小鬼,靠近了一定会被发现,还是等警察来。黑猫放开了我,微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小屋,似乎在冷笑:想跟我斗,走着瞧吧!

  看它这副德性,可能之前它跟那小鬼已经较量过了。

  我后退一些,掏出手机打电话给陆南天,陆南天说他已经带着人出发了,附近派出所的警力也已经调动,并且定位了我的手机,能在电子地图上看到我的位置。我在打电话时黑猫一直在看着我,似乎它也明白我打电话的作用,真是一只不可思议的猫!
  十多分钟后,陆南天带着特警到达了,队伍没有我想像中那么壮观,包括他才七个人而己。不过这六个特警也不简单,全副武装,头戴防弹盔,身穿防弹衣,一个拿狙击枪,五个拿冲锋枪,腰间还有手枪和催泪弹之类,个个精壮敏捷,神完气足。

  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看到这样的真家伙,真有摸一把的冲动,这就是正义的力量啊,站在特警们身边特别有安全感觉。

  这时已经西阳西下,快要天黑,附近没什么灯光显得特别暗,必须在完全天黑前行动。观察完地型之后,狙击手退到后方,两个特警分散绕向小屋后面,三个特警正面潜行靠近。陆南天没有亲自上阵,在与其他警察联系,在附近布控形成第二道包围,以防万一。
  当一个特警猫着腰踏上门口的水泥路时,屋里传出一声桌椅倒地的声音,紧接着一声枪响,门口的水泥路上火星迸射。那个特警听到声音时立即退步翻身,躲到围墙后面,没有被打中,另两个特警立即还击,冲锋枪射出了一溜子弹,玻璃破碎之声不绝于耳。

  房间里面的人只开了两枪就传出一声惨叫,被打中了。

  很快屋后也传来枪声,响了几声就停了,静得可怕,我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喘一口。陆南天也拔出了手枪对准了前方,所有人都紧张地等待着,不敢妄动。

  突然之间,一个特警怪叫一声跳了起来,调转枪口向身边的同伴射击,枪口喷吐出一串火焰,被射中的特警立即倒下。
  “小刘,你干什么?”陆南天失声惊呼。

  小刘调转枪口,又向另一个特警开枪,那个特警也倒下了,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我们都惊呆了。

  “不好,他被小鬼控制了!”我终于反应过来了。

  小刘转向了我们,枪口也朝向了我们,眼睛通红,一脸狞笑。陆南天以手枪对准了他,还没来得及开枪,一道黑影突然从地面蹿起,扑向了小刘。小刘愣了一下,两眼翻白,丢了枪,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黑猫没有再攻击小刘,全身黑毛竖起,踞地咆哮,眼睛变成了金黄色。在它前面旋风带着落叶乱转,一种恐怖阴冷的气息扩散开,感觉天空一下变暗了。
  我知道小鬼就在那儿,但我看不到。陆南天以为是黑猫在作怪,瞄准了黑猫,我急忙冲过去用力一推:“别开枪!”

  “呯”的一声响亮,陆南天还是开枪了,还好已经被我撞歪,没有打中黑猫。

  较远处响起了一声更清脆的枪声,小屋二楼门口一个人倒下了,他刚从屋里走出来就被狙击手射中了。

  黑猫前面的旋风冲天而起,我似乎听到了一声小孩的尖叫,二楼被狙击手射中的那个人又站了起来,发出野兽般的狂叫,眼耳口鼻都流出了血,可怖之极。此人身材高大,国字脸,应该就是我在密室里见到的家伙,也就是状元。

  “呯!”

  又一声枪响,他前额上出现一个血洞,后脑喷射出一大蓬鲜血,再次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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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楼都到哪里去了?
  我没有与陆南天告别,离开广州回老家了,连手机也换了号码。走的时候也没有告诉徐广利我去哪儿,他甚至不知道我帮助警方击毙了骗子的老大卢霄汉,也就是“状元”。

  警方得到了卢霄汉的手机并破译了用密码写的文档,得到了重要的线索和名单,突击抓捕了许多大案的在逃嫌疑人,几乎把整个广州的骗子集团连根拔起。

  貌似我立了大功,但是一个特警死了,一个特警受了重伤,还有一个面临严厉的审查和处罚,可能永远不能再当特警了,比起这些,什么功劳和荣誉都是浮云。生龙活虎的人,在我眼前倒下就永远站不起来了,那是活生生的生命,他们的父母得知消息后会有多难过?我想他们的亲人想得到的绝对不是什么勋章和称号,而是孩子平安回家。
  虽然没有人怪我,没有人认为是我的责任或失误,我却很内疚,是我引领他们去面对死神。他们不知道他们面临的敌人有多可怕,我却是知道的,并且我是有可能避免悲剧的,如果我的法术学得好一点,如果攻击之前我做足了克制小鬼的方法,如果我画一张符让他们带在身上,都有可能改变结果。但是我什么防范措施都没有做,就这么冒冒失失让他们进攻了,我逃脱不了内心的谴责。

  家是避风的港湾,受到伤害的时候需要回家修养,我也需要平静的环境来研读太公留下的秘笈,真正掌握鲁班法,所以我选择了回家。这一次能活着回来,一是靠了黑猫,二是靠了点运气,但好运气不会永远跟随着我,只有真正的实力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然后才能谈得上做其他事。

  好消息是黑猫跟我回家了,我有了一个可以信赖的伙伴——我只能用伙伴来称呼它,因为它实在不像一只宠物,它的智慧和勇敢远胜普通的猫,并且非常吊,抱都不让我抱一下,最多就是摸摸头和背。它经常对我爱理不理的样子,似乎跟我同行降低了它的身份和品味,很勉强才把我当朋友。
  我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黑猫不爱吃东西,新鲜的鱼肉、猪肉、牛肉等等其他猫爱吃的食物它都不爱吃,煮熟了也不爱吃,挑三捡四很没胃口的样子。看它那么瘦,我于心不忍,想方设法找东西给它吃,试了很多种食物后,我也有些恼火了,你还真当你是猫皇帝啊,难道要吃龙肝凤髓不成?

  我本来想给它取名叫皇帝,一来彰显它的不凡和高傲,二来打击一下江相派,我的猫叫皇帝,把他们宰相、状元、榜眼、探花神马的全给压下去了。但是我叫了几声,黑猫不理我,还以一副你很白痴的眼光看着我。好吧,不叫皇帝叫太子,也比宰相状元牛逼多了。

  我的地位肯定不能比猫低啊,它是太子,我算什么?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我想当皇帝呢,这个名字也不妥。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叫它“喵太”,喵是它的叫声,也代表猫,太就是指太子了,别人未必能想到。
  黑猫没有反对这个名字,于是就叫它喵太了。

  回到家里我说没找到满意的工作,要修养一时间,家里人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暗中叹息几声,为我的未来发愁。只有太婆很乐观,笑呵呵说回来也好,趁着她没死可以多陪陪她。

  我对养僵尸和小鬼完全不了解,那天枪战时,卢霄汉和他养的小鬼之间发生了什么情况,小鬼是死了还是跑了我都不清楚。所以到家的当天晚上,我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张灵凤,希望能从她那儿普及一下知识,学一些克制的方法。

  村里还是像往日一样宁静,张灵凤还是住在村后的破旧老宅里,不论是科技的突飞猛进,还是环境的日渐恶化,都对张灵凤没有任何影响。对她来说,苹果还只是一种水果,板凳是用来坐的,神马只是浮云……不过她开门看到我的时候,脸上还是出现了一点儿难得见到的惊喜笑容:“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摊上大事了,差点要横着回来了。”我故作夸张地说。

  张灵凤很惊讶,我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开始说我的经历……她是我唯一可以信任又懂行的人,不能对别人说的情节可以对她说。有关灵异方面我说得特别详细,包括我当时的感觉,希望得到她的意见和指点。

  张灵凤是一个极好的听众,我说得夸张一点她不会知道,说错说漏了什么她也不会取笑,说到紧张的时候她会很担心,说到离奇的时候她会很惊讶……她的表现我相当满意,但是当我讲完之后,以为她会有些评论时,她却什么都没有说。

  “你知道怎么养僵尸和小鬼吗?”我只好直接提问了。

  “不知道,我听你讲了才知道有人养这么可怕的东西。”
  “能不能问一下你师父?”我满怀希望地问,她师父几乎是无所不知的,我在心里诽谤她几句她都有可能知道。

  张灵凤有些为难:“不能什么事都问她,她很忙,只是真有困难时才可以请她。”

  “我现在就有很大的困难啊,我得罪了那些人,以后要是他们来找我报仇,遇到了僵尸和小鬼怎么办?”

  张灵凤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人,被我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点道理,犹豫了一下,开始集中精神与她师父沟通。她并不需要什么仪式和咒语,只是精神集中,心念一动就可以了。她的气质就有了些变化,说道:“不过是邪道小术尔。”

  我急忙肃立恭身:“求菩萨教一个克制这种邪道小术的方法!”

  张灵凤对我苦笑:“她已经走了,我就说了,她没空管这些。”
  我很无语,再忙也不争说一句话的时间啊,主要还是不肯教。对神仙来说确实是邪道小术,对我来说却是要命的威胁,可是人家不教我也没有办法,我又不是她的徒弟,对神灵也不够了祈诚,有困难时肯救我一下已经是大慈大悲了,不教我法术我也没什么可非议的。

  张灵凤属于非常特殊的情况,她从小就吃了很多苦,胆小怯懦,质朴善良,没有一点野心和贪欲,即使别人的钱掉在她眼前,她也不会去捡,别人欺负了她,她也能忍声吞气。只有她这样的人,才可得到神灵的青睐,与她沟通并授之以神力。

  至善至诚之人可以感动善良的神灵,至恶至毒之人可以获得邪恶的力量,像我这种不善也不恶,对神仙又不太祈诚的人,就别想得到神灵的力量了。
  真是悲催啊,没有神仙可以依靠,也没有师父传承和指点,那么只能靠自己努力了。老骗子说过,太公的鲁班尺很强大,我虽然没有正式进入鲁班门,拥有这把尺子也能得到一部分传承的力量,也就是说我还是有希望自学成才的。

  我决定彻底改变自己,全面武装自己,从一个好奇者变成一个专业人员。首先我要把酒戒了,因为有些法术持续修习期间不能饮酒,要画符念咒之前也不能喝酒,干脆戒了以示决心,以防万一。本来还有戒色的要求,不过我还没有结婚,也不入烟花之地,只要修习法术期间不生邪念,不要碰到月经期的妇女,不要进产房就行了。

  这一次在广州遇险,最糟糕的是身上没有任何可以施法的东西,临时抱佛脚是不行的,我必须牢记书中的所有法术,并且把各种符都画几张备用,需要的时候立即就可以拿出来。
  画符当然要用到毛笔、墨水、黄纸,这些家里都有。鲁班法中有许多地方用到公鸡血,这个家里也有,但是要让血液保鲜不凝固却为难了,我不可能时刻带一只公鸡在身边吧?另外还要用到朱砂,我向太婆打听,太婆说药店里面有,我往到村里的药店一问,果然还有少量,全给我买回来了。

  秘笈里面没有说怎么调配朱砂,我放了一点水进去,这东西不溶于水,很难跟水亲和起来,画在纸上还是一粒一粒的。我灵机一动,公鸡血也可以用来画符,这两者都是至阳之物,掺在一起应该是没有问题的,血比较浓稠,应该可以与朱砂更好地融合。

  我把朱砂粉进一步研磨成细粉,抓来一只大公鸡,在它腿上割了一刀,接了一点血与朱砂粉调和,果然效果好多了,画出来的笔迹红艳艳的,像那么一回事了。
  真正画符和平时练习是不一样的,画符之前要念净身咒、净口咒、净笔咒等等,有时还要走步罡,边走边念,有严格要求。

  我正在念咒语,还没有开始画,在一边看热闹看了很久的喵太突然跳上桌子,去舔我刚调好的鸡血朱砂,三两下就吃得干干净净,等我反应过来什么都没有了。

  “天呐,你怎么把它吃了?”我大惊失色,一把抓住了喵太。我买朱砂时,医生说朱砂有毒,一次只能吃一点,吃多了会死人,我说是用来画符他才卖给我,现在喵太一口气全吃了,这是想要自杀的节凑么?
  我紧张地盯着喵太,很有给它灌汤洗胃的冲动,喵太却很享受的样子,舔了舔嘴巴,意犹未尽。

  转念一想,动物都有很灵敏的直觉和本能,最笨的猫也知道哪些东西能吃,哪些东西不能吃。喵太这么聪明,不会把不能吃的东西吃进去吧?我放开了它,但一直盯着它,万一不对劲,马上送到诊所去抢救。

  过了一会儿,喵太没有什么不对劲,倒是我没有朱砂可以画符了。好吧,我先用墨水练习,托人去城镇买些回来再正式画。

  我一直在留意观察喵太,它不仅没有出现中毒症状,好像精神更好了,食欲也变好了,中午把我买来的大半斤猪肝吃了,又吃了一大碗蛋炒饭,肚皮第一次有一点鼓起来。它肯这么大口吃东西,我很高兴,我爸妈和爷爷奶奶却有意见了,乡下人养猫都是随便倒点剩菜剩饭给它吃,怎能给它吃猪肝和蛋炒饭?
  “时代不一样了,城里人都是这样养的,还有更离谱的不结婚不生孩子,养只猫狗当儿子。”我这样对他们说,我不能告诉他们喵太的真实情况,那会吓坏他们,很快会传遍全村,喵太会被人当成怪物。

  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古怪,似乎怕我也会不结婚不生孩子,养只猫当儿子。奶奶说:“你有女朋友了没有?要不我找媒人……”

  “不用,不用,想嫁给我的人排着队呢!”我丢下一句话赶紧溜,真有点怕他们给我安排什么相亲。

  “这小子没出息!”我爸在后面感叹,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
  我没什么好说的,到目前为止我确实什么都没做成,也不知道我的出路在哪里。前不久当我决定以抓骗子作为工作时,曾有过一点小激动,以为自己可以成为英雄式的人物。但残酷的现实证明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自身都很困难,哪里能抓骗子?

  有时冷静下来想一想,我也不可能成为打击邪恶的正义使者,因为我本来就不太相信所谓正义,也缺少伟人和英雄的情操,从来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或者舍己为人的精神。

  那么我努力学习鲁班法又是为什么?不努力研究这个我还能做什么?我真的很迷惘。

  两天后我托人买来了朱砂,重新调制“鸡血朱砂”,不料我刚调好,喵太又跳上桌子把它吃掉了!

  现在我已经可以肯定喵太不会被毒死,可能这是它的嗜好,但也不能每次我调好了它就吃掉啊,这样我怎么画符?
  我干脆把公鸡杀了,装了一大碗血,把剩下的一大包朱砂全倒进去,让它吃个饱,没想到这次喵太却不吃了……

  现在可以开始画符了吧?我开始念各种咒语,走步罡,喵太坐在桌子上,不时晃一下耳朵,摇一下尾巴,状极悠闲,眼神却很不屑,一副看耍猴的模样,在它瞪视之下我浑身不自在。

  “你能不能不要看我?到外面逛逛去!”我没好气地说。

  喵太无动于衷,还是用鄙视的眼神冷冷地看着我,这对我造成了极大的干扰,结果画了好几张都没有画好,鸡血朱砂都快要凝固了。
  好不容易我才画出一张像模像样的镇宅符,有些得意地退后几步欣赏自己的最佳作品,喵太突然站了起来,上前几步翘起了后腿,洒出了一溜儿液体……

  我吐血了,哥们你是存心不让我画符么?符箓绝对不能沾污秽之物,沾了猫尿肯定废了。

  ……

  修习法术是不能让别人知道的,有的咒法在持续练习期间如果被人听到念咒,就要从头开始。所以我的行动是秘密的,不要说村里人,就连我家里人也不清楚我具体在做什么。我天天躲在家折腾,幸好有太婆力挺我,不论我做什么古怪的事她都支持,不许其他人干涉,否则我早已被臭骂甚至挨揍了。
  转眼又过了几个月,除了一些需要特定条件才能练习的咒法,比如月食之时练习的咒法,我没办法练习,能练的我都练过,不能练的也都熟记了,在理论上已经完全武装起来了。

  眼看就要过年了,我面临严重的经济危机。喵太爱吃朱砂调鸡血,隔几天就吃一次,吃了之后不仅没有中毒,反而食欲大开,每天大快朵颐。朱砂是按克卖的,公鸡、猪肝、鲜鱼之类也不便宜,几个月下来,它吃得肥头大耳,膘肥体壮,一身毛黑得发亮,我的口袋却瘪了,向朋友借了些钱,没多久又被吃空了。

  我不能让黑猫受委屈,它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再穷我也要让它吃好的。我也不能向家里人要钱,之前我花的钱都是他们给的,我一个大男人好意思一再伸手向他们要钱么?况且他们因为我优待黑猫早已有很大意见了。
  过年更需要花钱,也不能让喵太过年饿肚子,我真恨得不秘笈里面有一个点石成金的法术。秘笈里面没有这个法术,倒是夹了一张发黄的粗纸,里面是弯弯曲曲的线条和看不懂的符号——据太婆说,这是她当土匪的父亲临死前留给她的,有可能是藏宝图,但是连她也看不懂,年轻时找过几次没有收获。

  我眼前一亮,如果我能找到宝藏,不仅能解决经济危机,还能让自己和亲人过上好日子,包括喵太也可以尽情吃美食。不论是居家过日子,还是学法术降妖除魔,都需要花大把的钱,没钱什么都做不了。发财一直是我的梦想,我的梦想也许就要从这里开始!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不可抑制,我又有些开始热血冲动了,无论如何必须得去试试。我担心太婆不同意我去找宝藏,干脆连她也瞒着,假装对当年她当土匪的故事很感兴趣,寻问各种细节,尽可能从故事中得到有用的情报。太婆当年找了几次没有收获,这证明她的观点和认知是错误的,我没有必要问她寻找宝藏的经过,我要以与她不同的观点来找。
  说来惭愧,得到了老骗子的指点之后,我忽悠人的水平提高了好几倍,就连人老成精的太婆都没有发觉我的真正意图——还好我没有继续向老骗子学习,否则我不想当骗子也变成资深骗子了。

  我开始暗中做准备,手电筒、绳索、雨衣、毛毯、八宝粥方便面之类,野外生活和探险用的东西尽可能备齐。当然还有鲁班尺和我画好的各种符纸、法器也带了,深山古洞,谁知道有没有鬼怪妖精?有备无患。

  一切准备就绪,我向家里人撒谎,说去朋友家玩几天,背着大背包出门了。喵太理所当然也跟我走,虽然它还是经常摆出一副很高傲,对任何人任何事不屑一顾的“高兽”模样,实际上它很在乎我,离不开我,没有我它上哪儿去吃鸡血调朱砂啊?我也离不开它,没看到它就会觉得缺少了什么,心神不宁。
  喵太的骨架本来就很大,现在肉多了,比其他猫明显大了一号,前不久我给它称过一次,已经超过了二十斤。这样的块头和体重,相当于中国人中的姚明了,而且还有继续增加重量的趋势。

  另外变化比较大的是它的毛,以前虽然黑却不算亮,现在油光滑亮,丝绸般滑溜,全身没有一根杂毛,加上威猛的身材,卖相十足。但是自从它发现它变得好看之后,它也开始臭美了,时刻都要把毛弄得整整齐齐像准备参加联合国大会一样。行走坐卧吃饭睡觉好像都在刻意保持高贵优雅的形象,再加上它一向的高傲和不近人情,难怪我家里人要受不了它。

  现在喵太高兴的时候我可以抱一抱,其他人是绝对不能碰它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企图碰它时,它就会发威咆哮,裂开嘴露出尖锐的獠牙。以它现在的块头,发起威来相当吓人,村里最凶猛的狗都不敢惹它。
  我家所在的村子,离洞宫山直线不到五十公里,以前有山路可走,现在有些路段多年没人走已经消失,我也不认得路,只能坐车。坐车要绕的路就远了,而且群山环绕的山区客运的车辆很少,有时要等很久,当天下午三点多我才到达离洞宫山还有几公里的下洋村。今天进山已经来不及,只能在这里过夜了。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小村居然有旅店和饭店,还能看到一些大力推广旅游业的标语。向村民一打听,原来这里正在准备开发洞宫山风景区,目前正在规划之中。离这儿不到十公里的鸳鸯溪、白水洋风景区经营得很好,已经成为5A级旅游景区,获得世界地质公园称号,那边的村民都发了财,这里的村民也沉不住气了。

  我暗中庆幸,幸好我早点来,要是再过几年,游客像蚂蚁一样涌来,就是有宝藏也被别人先得手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近在眼前触手可及的东西,丝毫不以为奇,从来不会去珍惜,得不到的东西则拼命去追求,于是乡下的人往城里跑,城里的人往乡下跑。说来惭愧,我也是属于闭着眼往城里钻的俗人,就在家门口的风景区,我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去玩赏过,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那个村民大叔以为我是来旅游的,自豪又热情地向我介绍,以洞宫山为中心有十多个山峰,已经发现的山洞有三十多个,山清水秀,岩奇洞怪,碧水丹崖,云霭缥渺。历史上朱熹、李纲、文天祥等名人曾到这儿游玩,据说还是道教的“七十二福地”之一,曾有仙人在九莲峰上得道飞升。
  顶上去!
  那个热情的大叔口才不错,滔滔不绝地向我介绍各处奇峰、怪石、瀑布、深潭,在这些奇景之中,又以花桥、虹溪、怪圈最奇。

  花桥在杨源乡坂头村口,是明朝的一个进士衣锦还乡时建造的,因三层主楼翘檐朝天似莲花状所以得名。那是一座楼阁式风雨桥,桥顶斗拱、桥廊、神龛及八十根桥廊柱上绘有桃园结义、岳母刺字等历史故事,花鸟壁画,楹联书法近百幅。在桥的第二、三层楼挂有风铃,遇风叮当作响,可以根据东西两边铃响来预测晴雨。更为奇特的是,在桥孔中央石缝间伸出两把黝黑的宝剑尖,要发大水时宝剑尖会自动增长十几公分,天气晴朗了又缩回去,据说是为了防止上游的一条龙趁着大水出走,把它镇在这儿。

  虹溪位于洞宫山中部麒麟岩下,长十余公里,宽约三米,赭红色的河床如刀削斧劈一般平坦,在这么长的河床上没有任何石子泥沙。据说曾经有一个乌龟精和一条蛇精在洞宫山抢地盘,旱涝灾害连年不断,百姓苦不堪言,后来有仙人收了龟精和蛇精,并用神牛、神犁从洞宫山起沿峡谷一直犁到屏南,变成了现在的虹溪和鸳鸯溪。
  洞宫山的峡谷中有八块岩石,石上布满了二百八十多个形状规则、大小各异的同心圆。令人不解的是,在这条数公里长的峡谷中,只有这八块岩石上有同心圆图案,且这八块岩石非常坚硬,风钻在上面弹跳也只能留下些白点。没人知道这些圆圈是怎么来的,有人说是外星人留下的,有人说是古越族人的图腾,有人说是火山爆发形成,众说纷纭,扑朔迷离

  尽管准导游大叔介绍得很生动,很传奇,我却没多大兴趣,大叔你留着忽悠远来的客人吧,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对山山水水已经麻木了。把一些像动物和人的石头与神话捆绑起来,牵强附会,只是为了吸引游客,石头其实还是石头。虽然我现在相信有鬼怪神仙了,却绝对不信这些石头是神仙或者妖怪变成,跟神仙没有半毛钱关系。

  “大叔,听说以前这里有土匪,你知道土匪窝在哪儿吗?”

  大叔愣了一下:“有啊,但是那儿没什么好看的。”
  我信口胡扯:“我太公以前打土匪牺牲了,我想到他当年打土匪的地方去看一看,你能告诉我怎么走吗?”

  大叔开始指手画脚给我讲怎么走,并讲了一些土匪的故事,不过他的故事都是道听途说来的,有些夸张,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我在小店住了一夜,第二天出发时变成阴天了,寒风刺骨,地上积水的地方已经结成了冰。我有些担忧,怕接下来会连续阴雨天气,千算万算,忘了看天气预报了。不过天气预报也不报这儿,山区天气变化快,县城里阴天这里也有可能下雨。

  我按照准导游大叔的指点前进,沿途无心欣赏风景,心是挂念的只是土匪的宝藏,哪怕只找到几件珠宝,以现在的行情也是一大笔钱,这个年就能过得舒心了。
  上山没有什么像样的路,山路崎岖又陡峭,背着一个沉甸甸的大包,我走得气喘吁吁,脱了大衣还是走出汗来。喵太一直不紧不慢地跟在我身边,走得很轻松,对路边出现的小动物毫不理会,大概是为了保持形象吧?有时我真觉得它像那种头可断血可流,头发不能乱的绝世剑客,相当有个性。

  上午十点多,我终于找到了被称为土匪窝的地方,结果大失所望,这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山洞,满地碎石,洞也不深,不能容纳数以百计的人生活,作为土匪的老巢也不够隐蔽,不可能是当年的土匪窝。

  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现在的地名与以前不一样了?几十年过去了,有很多地方确实与当年不一样了,比如太婆没有说这儿有水库,现在山下却有一个很大的水库,淹没了许多地方,洞宫村还因此搬迁了。
  也许是当年曾经有一股土匪在这儿驻扎过,或者是太婆离开洞宫山后,残余的土匪曾经在这儿停留过,所以留下了土匪窝的名字。只有一些沿用已久的地名,或是在行政和地图上有确定的地名才会固定的,除此之外的山崖、峡谷、深潭、瀑布、奇石之类的,都是村民们随意取的,在不同的村子里可能叫法不一样,以前的叫法也可能与现在不一样,所以太婆所说的土匪窝,一定不是现在村民们称为土匪窝的地方。

  其实我要找的并不是土匪窝,而是“藏宝图”指示的地方,但是头疼的是我根本看不懂这张图。这里的山突兀高耸,到处是深涧绝壁,从这座山望那座山近在眼前,想要走过去却得花大半天,累个半死,甚至找不到路过去。据那个准向导大叔说,已经发现的山洞就有三十多个,我一个一个找过去,别说过年了,到明年这个时候都不能全部走一遍,寻找宝藏的难度比我预料的难了百倍。

  万一纸上画的不是财宝埋藏地点,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最后徒劳无功,我找谁哭去?我的信心有些动摇了。
  天气太冷了,我不能在山上过夜,而且天空阴沉沉的可能快要下雨了,如果下雨山路会更难走,我必须立即下山,等天气好了再来。

  高山区域的天气变化快,有时一团云过来就下起了雨,我往山下走没多久,山中起雾了,稍远一点的地方就看不情楚。雾越来越大,像是濛濛细雨密集飘洒,能见度更低了,而且树叶杂草上都沾了水珠,走过之时就沾到了衣服了,很快外面的衣裤都湿了。

  我不得不穿上雨衣,但穿上雨衣之后在山路上更不方便行走,湿漉漉的衣服闷在里面,又冷又潮,别提有多难受了。喵太的身上也湿了,不时地用力抖动身体甩水,一向淡定的它也开始显得有些烦躁。它肯定不知道我来这里是做什么,在家里吃好睡好,温暖安逸,跑到这里来活受罪,当然不爽了。
  长了苔藓的地面湿滑,我走得心急,冷不防脚下一滑,跌了个四脚朝天,后脑勺磕在岩石上,疼得我直咧嘴。伸手一摸,已经鼓起了一个小包,更糟糕的是全身都是泥水,雨衣也刮破了。

  “妈的,什么鬼天气!”我怒骂一声,背好背包准备继续前进。定了定神细看四周,感觉很陌生,不像是来时的路。不过我也不能确定,因为大雾笼罩,三四米外就开始模糊,远的地方看不到了,找不到明确的参照物。

  我迟疑着再向前走,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条路我没有走过,一定是因为能见度不高又心慌,走错路了。我果断往回走,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想要回到正确的路线上,不料越走越陌生,连我刚才摔了一跌的地方也找不到了!
  真TMD见鬼了,我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完全没有信号,更别指望电子地图和导航了,这片区域本来就没有高分辨率的地图,在这里手机除了看时间没有别的用途。

  虽然我不愿相信像我这么聪明又是在山区长大的人会迷路,但事实已经证明我迷路了,我算不算聪明可以留到以后来讨论,迷路的问题必须立即解决,否则会冻死在山上!

  在迷路又无法辨别方向的情况下,只有一个办法,哪里有路往哪里去,有两条或以上的路可以选择时,尽可能往大的路走。因为路是人走出来的,必定会通往有人的地方,人越多的地方路就越宽,沿着较大的路坚定不移地走就一定会到达村子。不论到达的是什么村子,只要能过夜就行了。
  我沿着勉强可以分辨的小路一直走,走了大半个小时,到达了一条有半米来宽的山路,地面坚硬平整,显然有过多年历史,曾经有许多人走过。我精神大振,沿着这条路快步疾走,信心十足。

  这条路比我预料的要长,在深山峡谷中绕来绕去,走到下午一点多,我又冷又饿,又累又困,只能停下休息,翻出面包就着小溪中的冷水缓解一下饥饿。我撕了一块面包给喵太,它毫不心动,我再找出一根火腿肠剥开包装递给它,它嗅了一下就低下了头:“喵~”

  都怪我把它宠坏了,天天吃鲜肉鲜鱼,当然没有胃口吃这种垃圾食品了。不吃拉倒,我自己吃了,迅速吃完背起背包继续上路,一定要在天黑前走出深山。
  又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小路渐渐消失了,只剩下一条更小的上山的路。我要崩溃了,路有两头,有很大的概率其中一头是进山的,我恰恰就走了这一头!现在往回走得有多远啊?我已经快要冻僵了,精神和体力也支撑不住了,即使强撑着走到之前的地方也天黑了,不可能在天黑之前找到人家。

  “喵~”喵太望着我又叫了一声,表现出明显的烦躁和不满。

  对了,在广州的时候,它能在数以百万计的人中找到我,从这里找到路回家应该是小菜一碟啊,我怎么把它忘了?

  “喵太,你知道回家该往哪边走吧?”

  喵太瞪了我两三秒钟,调转了方向站着不动,居然是上山的小路。我倒,往山上走怎么可能走出去?可能它指点的是直线回家的路,我可没本事攀上悬崖飞过深涧,走直线是不行的,还有可能它根本没有明白我的话是什么意思。

  喵太见我不走,它先往前走了。
  基于喵太以前的表现,我应该相信它,所以我跟在它后面,向我认为没有希望着的方向走去。

  大雾丝毫没有散去的迹象,说它是雾,又像细雨一样能打湿身体,连树叶都在滴水; 说它是雨,却又像雾一样严重影响了视线,现在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哪一座山上。

  走了一会儿,喵太突然停下了脚步,歪着头,竖起耳朵,瞪大眼睛,全身一动不动,似乎在凝神倾听什么。它这种警觉的样子很少见,在我家几个月时间都没有出现过,我也有些紧张起来,低声问:“怎么了?”
  喵太还是保持不动,但是胡须却在微微颤动,接着它开始咧嘴露出牙齿,表情变得凶狠,气势也变得凶猛……这种样子应该是遇到让它生气的东西了。

  我更加紧张,有什么东西能让目空一切的喵太这么紧张和生气?除了在广州面对僵尸和小鬼时,它都没有这样霸气外露过。

  喵太转头望了我一眼,向树林中走去,它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探头左看右看,像是很小心,也像是有些犹豫,不能确定目标的具体位置。我从背包里找出一柄自制的匕首,刃长约一尺,遇到野兽的话也能防身。不过我不认为有老虎、豹子之类的野兽,早就绝种了,如今还能偶然见到的,只有野猪和野兔了。
  野猪不可能让喵太这么紧张,大白天应该也不会有鬼魂之类出现,那么喵太到底发现了什么?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没有阻拦它,跟着它向荒野中走去。

  杂木丛生的树林里很难走,还有许多荆棘,把我的雨衣钩破得不成样子,我全身衣服几乎都湿透了。喵太走了一会儿,开始沿着山坡往下,翻过山坡来到了一个峡谷。

  这个峡谷很深,长了很多大树,枝叶遮天,脚下尽是腐烂的枯枝败叶,显得特别阴暗潮湿,空气也带着一股腐朽味。天气本来就非常冷,我已经冻得手脚有些麻木,到了这儿就更觉得阴冷刺骨。
  我停下了脚步:“喵太,别走了,我们回家吧。”

  喵太没有理我,继续向前走,现在它已经不再迟疑,脚步轻快迅速前进,精神抖擞战意昂扬,难得一见的兴奋。

  我不能让它独自去冒险,只能跟了上去,反正引起它注意的东西不会太远了,弄清楚了回到原路也不会花太多时间。

  往前走出不远,喵太停步,用前爪扒树叶,树叶下面有什么东西。我快步走过去,看到了那件东西之后,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那竟然是一只人的手,已经腐烂变成了白骨,还有少许黑色的皮和筋连着得以保持基本完整,却也因此比完全的白骨更加恐怖。
  我倒退了两步,强忍恶心定睛细看,只是一条前臂,在手肘的地方断开。附近比较平坦,落叶也没有厚到足以盖住尸体,没看到身体的其他部分,仅有这一只手。

  没人会砍断一只手丢在这里,也许是打猎、采药的人在山上遇险死了,被野兽噬咬,把一只手给拖到这儿来。附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判断这条手臂的主人是谁,反正这个地方阴森恐怖,又不是我的必经之路,还是走为上策,远离这儿。

  “喵太,我们走,回去!”我对着喵太大声叫,因为恐惧我的语气已经颇为严厉。

  喵太回头望着我,低沉地叫了一声,似乎不同意。果然,它继续向前走了!

  我很恼火,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呢,不管这死人是谁都跟我没有关系,找到回去的路才是最重要的。找到了村子,把这件事告诉村民或者报警,自然有人来处理。
  我加快了脚步,想要追上黑猫把它抓住。追出不远它又突然停下了,抬头望着空中。我朝那个方向望去,看到一件东西悬挂在林间树枝上,离地有三四米高,因为光线阴暗,浓雾笼罩,虽然只有七八米远也看不清楚。

  我心里产生很不安的感觉,一阵阵背上发冷,但还是慢慢向前迈动脚步,抬头瞪大了眼睛。那东西约有一米高,半米宽,看起来像一件破衣服悬挂着,但它是鼓突的,悬挂着它的绳索绷得笔直,由此可知它分量颇重。看起来好像还有人的头部,像是一个上吊的人,但人的身躯不会这么短……

  我再靠近一点并转过了方向,看到了应该是属于头部的地方,在幽暗的光线下,两个黑洞洞的大眼窝,以及完全曝露的牙齿,极具视觉冲击力,吓得我情不自禁倒退了几步。
  我艹,真的是一个吊死的人,半腐烂半干枯,双腿已经没有了,双手露出衣服外面的地方也没有了,我之前是站在他后面,难怪认不出来。虽然吓了我一大跳,但是前一个疑问也有了答案,刚才那只手,就是属于这位上吊的人,应该是一个四十岁以上的男人。

  看来只是一个活腻了的人跑到这儿上吊,尸体腐烂后分散了,虽然很吓人,却也不必大惊小怪。我望着向喵太,希望它满足了好奇心之后能够了带路往回走,不料它更紧张地盯着前方,淡蓝色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金黄色。

  我大吃一惊,以前它的眼睛两次变成金黄色,分别是遇到了僵尸和小鬼,这说明它遇到邪物时眼睛才会变色。现在又变色了,难道这树林里藏有妖精鬼怪?
  我急忙放下背包,拿出鲁班尺和装符纸的小袋子,虽然我还不能确定鲁班尺的真正作用,想来应该对鬼魂邪物具有克制作用,匕首之类反而用不上了,我把匕首连鞘绑在大腿外侧。

  喵太保持着高度警惕和兴奋,望着峡谷深处跃跃欲试。我终于明白了,它与其他猫完全不同,它的死敌不是老鼠,而是阴邪的东西。它可以直接看到灵体,遇到邪物时它才会精神大振,眼睛变成金黄色,毫无疑问前面就有鬼怪之类的东西。

  说实话我不想招惹这些东西,但我又希望检测一下喵太的能力,以及我学习的法术有多强。努力学习了几个月,秘笈上各种咒语法术我已经滚瓜烂熟(不理解的地方还是不理解),比以前有信心多了,平时根本没有测试的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才遇到了,不试一试岂不遗憾?
  喵太估计也是无聊了很久,静极思动了,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先向前走去。我感觉更冷了,与之前的冷却又不同,那种寒意直透骨髓,冷到心里去。雾气也有些不同了,好像能见度提高了一些,但却更加深远,似乎每个方向都是一样的,就像坠入了噩梦之中。

  我敢肯定,我已经陷入了某种鬼怪的影响范围之内,说得通俗一点就是遇到“鬼打墙”了。不知道是我的身体变冷了,还是鲁班尺变热了,我感觉紧紧握在右手中的鲁班尺变得温暖,似乎在散发出温暖气息,让我觉得很舒服和安心。这种气息或者感觉我不是第一次遇到,记得第一次打开太婆的箱子碰到鲁班尺时,也曾有过类似的感觉。

  我精神一振,刚才有些恍惚的感觉消失了,树林和浓雾又变得真实。我的感知力变得比平时敏锐了,能感应到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股特别阴郁的气息,以我多次“见鬼”的经验,有一个鬼魂类的东西靠近了!
  自己顶
  “喵~嗷……”喵太踞地咆哮,弓着背竖着尾,全身黑毛竖起,身躯显得更大了,气势逼人,它不像一只猫,更像是一只虎。

  喵太前面的浓雾开始滚动、旋转,似乎一只恶鬼正在张牙舞爪与它对峙。我正在犹豫着怎么下手,那一团雾气突然向我撞来,它根本不是直张前进,而像是空间跳跃一样突然出现在我前面。等我反应过来时,一股阴邪戾气已经比雾气更快撞到了我身,我立即感到眩晕和极度慌乱,那种慌乱并不是因为害怕产生,而是对自己失控产生的,就像走夜路时一脚踏空一直往下掉。

  人遇到袭击的时候,自然而然会做出防卫或反击动作,我打架经验丰富,反应很快,几乎没有经过大脑就用手里的鲁班尺砸了出去。这一砸本应该是砸的空气中,但是我却有受力的感觉,像是砸在水里,同时我身边的气息、雾气都急速涌动,如同水中漩涡,然后迅速离开,我的眩晕和惊惧感消失了。
  我砸中了那个看不见的东西,并把它砸得后退了。这时喵太已经腾空跃起,扑向那团急迅后退的邪气,落地之后立即又向前扑,快速如猎豹,我几乎看不清它的动作。林中冷气如潮,迷雾乱滚,连地上的落叶也纷乱飞舞。

  我虽然看不到是什么鬼怪,但是能感觉到它的强大,比我在荔湾广场遇到的女鬼不知强大了几倍,如果不是我刚才手里拿着鲁班尺,只怕已经被它控制了。现在有鲁班尺在手,不会被它迷惑,又有喵太勇猛如虎,我有何惧哉?我丢下了背包,挥舞着鲁班尺向前冲,乱砸一气,喵太扑向的地方,就是那鬼怪所在的地方。

  鬼怪灵体虽然用肉眼看不见,但却是有能量的,当鲁班尺打中它时,我可以明显感觉到有受力感。而且鲁班尺能对它造成有效伤害,被我打中时,它立即逃跑,根本不敢来攻击我。
  追打了一两分钟,那鬼魂抵挡不住,急速远遁。黑猫紧追不舍,我追了几步,想起背包还没带上,急忙跑回头捡起背包,也向那个方向追去。

  峡谷不宽,是个喇叭口状,越往前越窄。我追出不远就已经到了尽头,两边峭壁收拢,宽度只有不到十米,几块巨石叠在两片断崖之间,没有去路了。

  喵太在巨石前嗅着地面,像是有些疑惑,鬼魂已经不知去向。鬼是没有实体的,无孔不入,石壁也能钻进去,我和喵太可没有这个本事。

  我也有些疑惑,据我所知,大部分鬼都是“残缺不全”的,不能进行清晰的逻辑思考,只剩下执念或怨念。而刚才遇到的鬼,却显得很理智,最初以为我好欺负来攻击我,被我砸了一尺就不敢靠近我,然后打不过还懂得逃走并躲起来,相当聪明。
  据张灵凤说,大部分人死后,魂魄就离开阳间进入地府,或者转世投胎,或者留在地府。只有少数临死前怀着极大怨恨、执念的人,死后不肯进入地府滞留在人间,它们因为怨念而变得强大,能影响人类,但同样因为怨念太深,它们记不住其他事,只剩下执著。比如我在荔湾广场遇到的女鬼,因失恋而自杀,死后还是忘不了这段情,因为我和徐广利“拜鬼求码”惊动了它,我的长相与它生前男友有些相似,年龄也一样,所以它就缠着我了。

  只有一种情况,人为培养起来的恶鬼,通过修炼既很强大敢攻击人类,也能比较冷静理智思考,难道我们遇到的是一个人为培养起来的恶鬼?

  喵太绕向巨石后面,叫唤了一声,我急忙走过去。靠近巨石并贴着石壁,我才发现巨石后面是有空隙的,可以让一个人走过去。我有些意外,小心往前走,拐了一个弯,眼前居然有一个洞穴——严格来说不能算是洞,而是两边石壁合拢后留下的间隙,上方被树根和土石封住,下方比较宽,看起来像是山洞。
  好隐秘的山洞!我望向喵太,它警觉地盯着山洞里面,但眼睛已经变成淡蓝色,这证明里面并没有鬼邪之类。我心中暗喜,看样子我来不及找路回去了,不如就在这山洞中过夜,找些干柴烧起火来取暖,把衣服烤干,等明天大雾散了再下山。

  我从背包里面拿出手电筒,拧亮了往里面照,光柱落在几个白生生圆滚滚的东西上面,又吓了我一大跳,那些竟然是骷髅头!

  今天真他妈晦气了,一会儿腐尸,一会儿恶鬼,现在又见到了骷髅头,这个小峡谷怎么会有这么多死人?换了是在以前,我立即转身走人了,谁都不想靠近这种阴森恐怖的地方,但现在我没有更好的去处,好奇心也被吊起来了。这里远离村庄,不可能是坟场,从风水学来说,也没有把坟建在深涧峡谷中的道理,那么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尸骨?
  我突然心中一跳,宝藏往往与死亡联系在一起,莫非当年土匪的财宝藏在这里,这些白骨是为了争夺宝藏互殴致死的土匪?这个山洞非常隐秘,不论是谁走到山涧尽头都会以为没有路了,即使看到了巨石后面有空隙,普通的采药人、猎人、樵夫都不会钻进去查看,没人会发现这个山洞,用来藏财宝是有可能的!

  洞口的宽度让一个人走进去绰绰有余,我拿着手电筒小心翼翼走了进去,细看那些骷髅。共有三个骷髅头与许多碎骨堆在一起,可以分辨出有肋骨、腿骨、手指骨,毫无疑问都是人的骨骼。所有骨骼都已经有了裂纹并带暗黑色,腐朽比较严重,具体有多少年我无法判断。

  难道真的是几十年前死去的土匪?
  我用手电光向里面照,山洞有渐缩小的趋势,但很深,两边洞壁平整,长了厚厚的苔藓,顶上是悬挂的树根,有的地方在滴水,地上有的地方也积了水。这里太潮湿了,过夜可能不理想,但现在必须探一探。

  “喵~喵~喵~”

  喵太朝着山洞深处连续叫唤,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但显然里面有情况。接着它开始向里面走,虽然还是高度警觉,却没有发怒和示威,所以我也没太担心。

  往里面走了约七八米,山洞缩小到了仅能一个人通过,无比黑暗,非常压抑,有一种让人与世隔绝的恐慌。我心里冒出古怪的念头:两边石壁会不会突然合拢起来?或者顶上的土石会不会突然砸落下来?万一有点小地震之类的,我可能就永远出不去了。
  再向前面一点儿,穿过一块突悬将倾的巨石后,山洞突然变宽了,不太规则,地面略向上倾斜,头顶也变成了岩石。这里不那么潮湿,但是空气即阴又冷,带着一些古怪的味道,像是腐臭味,又像是某种动物尿液的氨气味。另外还有一种感觉,像是那次我遇到的僵尸的气息,但没有那么浓重。也许是火葬场里才有的那种死气,有一次我送某个过世的亲戚去火葬场时有过类似的感觉,但也有可能是心里作用。

  黑暗,寒冷,阴森,压抑,充满了腐味和死气,如果不是可能存在的土匪的财宝在引诱着我,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待,更不要说继续向前了。我需要钱,富贵险中求,怎能不鼓起勇气向前?

  喵太走到了我前面,在地面嗅来嗅去,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用前爪扒土。我凑近蹲下细看,那儿地面是比较松软的黑土,有一个凹印,很像是人的脚印。我再往前照,不远处又有一个更加清晰的印痕,分明是成年人的脚印,是向山洞里面走的。
  我很惊讶,如果这个脚印是很久以前留下的,就会长上苔藓,或者有流水冲刷的痕迹,或者有小动物爬过的痕迹,不那么清晰。但是这两个脚印都很干净,边沿整齐,像是刚刚才留下的。喵太会去嗅它,也证明它是刚留下不久,还遗留有脚印主人的气息。

  可是为什么外面的软泥地面上没有留下脚印,在这儿突然凭空出现了,这是怎么回事?

  “喵~”喵太突然叫了一声,略带有发怒的味道。我急忙把手电光照向它,发现它已经走到了我前面三四米的地方,面朝里面作势欲扑。山洞里面非常黑暗,十米外手电筒光柱就不太明显,而且山洞不是直线的,看不清楚前面有什么,不过可以肯定是有敌意的生物接近了。
  突然我闻到了一股类似于檀香的味道,在这样的山洞里怎会有檀香?我猛地记起老骗子对我说过,江湖上至今有人使用迷香、闷烟之类的东西,可以对整个密闭空间里面的人生效,比高科技的麻醉、致迷药剂更好用,总之闻到了不该闻到的香气时,要立即闭气并离开。我心生警兆,急忙闭住了呼吸,转身往外跑,即使我判断错误,先跑出去也不会有什么坏处。

  才跑出几米远,我就感觉有些头晕,脚下有些飘,脚下一滑仰面跌倒。流年不利,衰神当道,一天摔了两次,而且头部同一个地方又撞到地面的岩石了,痛得我几乎闭过气去,眼前金星乱闪。倒地之后我身体一翻,成右侧卧,身体略蜷缩,一时之间痛得叫都叫不出来,更别说爬起来了。

  “倒也,倒也,哈哈……”山洞里面传来得意的怪笑声音,经过山洞的共鸣和回音之后变得很古怪,对天昏地暗的我来说,更是像雷鸣般震耳欲聋。
  另一个声音道:“老陈皮的迷香果然厉害,不服不行啊!这小子像是道上的人,居然直接闯过了我的魅影迷魂阵,会不会是我们被人发现了?”

  被称为老陈皮的人道:“屁阵,也只能吓一吓砍柴的人……咦,还有一只猫,好大的猫,可以炖一大锅汤了。”

  “这只猫有些古怪,留给我,你先把那小子的手脚砍了,再逼问他是谁派来的。”

  我刚摔到时是痛得爬不起来,听到两人对话后却是吓得不敢动了。这两个显然是“道上”的人,躲在这里做见不得人的事,开口就要砍断手脚,足见其心狠手辣。我吸入了少量迷香,此刻还在头晕、渴睡,四肢无力,动手打不过他们,跑只怕也没有他们快,但是装死也没有用,人家要砍我的手脚呢!
  我急得一颗心都差点蹦出胸膛了,喵太毫无动静,应该是中了迷烟昏倒了,不能指望它了,老陈皮已经走到了我旁边,手里拿着一把刀,手电筒掉在我旁边,我看到了刀刃的反光照在我对面的石壁上。另一个人落在后面,可能在观察喵太。

  事到如今,只能跟他拼了,我暗中移动贴地的右手,摸到了绑在大腿上的匕首柄,微闭眼睛尽可能集中精神,抵抗沉重的眩晕感和疲困感。

  “哈,这小子很年轻,身体健康又完整,是块好材料啊,不如留个全尸再种一次试试。”老陈皮的刀没有落下,而是来扯我的左手,把我拉成正面朝上。

  我更加确定这两个不是好人,居然要把我当成材料种什么东西,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我以最快的速度拔出了匕首,使尽全身之力向前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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